咸丰十年(1860年<6-7月>)

六月

初一日

早起,各员弁贺朔。见客十余次。饭后清理文件。旋小睡二时许。午刻写胡中丞信、张小浦信。温《檀弓》十二叶。申刻又小睡。夜改折稿一件,清理文卷五十余件,内多藩司详地方官之事。夜,睡不成寐。

初二日

早起,在竹床上假寐。饭后清理文件。旋出外看普承尧营垒。普镇之中营在北,朱步青之左营在南,以御东流来路。曾德胜、金殿安之营在东,以御张家滩来路。河水在西,县城在东。余至普镇中营小坐,又至县城拜府、县二公。又出城东门,至曾德胜所修卡上阅视,嘱其于卡之两头山上更扎墙子,以保此卡。午正归,清理文件。中饭后小睡。热极,殊不可耐。改片稿四件。夜写胡中丞信一件。旋温古文,读《下系》十一爻,若有所会。

初三日

早,清理文件。饭后写左季高信一件、郭云仙信一件。未刻发报一折、四片。中饭后写沈幼丹信三叶,又核稿数件,见客四次。天热异常。闻建德县耿令因病暴死,为骇异者久之。身后不名一钱,殊可悯念,因以百金赙之。写家信,澄侯一件、七十侄女一件。夜,清理文件颇多。复九弟信一件。料理诸事,明日拔营。

初四日

黎明早饭,饭后起行。行三十五里,至秧田畈驻扎,巳刻初即到。天热异常,有流金铄石之苦,不能作一事,仅在竹床上小睡,令人挥扇而已。中饭后写毛寄云信,清理文件颇多。戌刻至外瞻眺。兵燹之后,民间疲苦之至。夜二更后,即不甚热,差能成寐。是日周军门天受派人来接,告其弟天孚尚在金坛围城之中,亦将才中之坚忍者也。

初五日

早饭后拔营,行四十里至沙滩扎营。是日所行之处,皆两山中夹一溪,居民极少,竹木极多,巳初即到。天气清凉,不觉六月行师之苦。旋清理文件。温《檀弓上》毕。酉刻至公馆外林下溪边小坐。与少荃席地而谈,约二时许,月上方归。多竹生寒,忘乎其为初伏天气也。初更即睡。是日写信与九弟。

初六日

早,未明拔营,行二十五里,至桃树铺驻扎。中过一岭,名桃树岭,上下约五里,颇陡峻,高不如桐梁山,而窄斗过之,略有似乎栈道也。辰初即到。饶州知府张衍重子威、浮梁知县刘道衡鉴堂、景德镇同知任嘉培△△道旁迎接。到公馆后,接见鬯谈。是日早,接胡中丞信,知左季高愿与余共事皖南,不愿独入蜀中。午刻复胡中丞信,又与左季高信。中饭后添黄莘农信二叶,清理文件,旋小睡。温《檀弓下》,未毕。至唐桂生营内乘凉,灯后归。见客一次,祁门县令来迎,与之鬯谈。

初七日

早,未明拔营,行三十里,至潘疃驻扎。潘疃亦浮梁境。县令鉴堂送至潘疃,张子威太守及任司马归去矣。两日行万山之中,泉冽竹茂,与吾乡风景相似。特一事最可骇异,大便粪桶高至五尺,人皆以梯登厕,上盖瓦屋,街市道旁,处处有之,鳞次栉比,令人难耐。日中温《王制》,至申刻毕。天气酷热。傍夕,支帐房于树下,即在帐内住宿,竟夕不成寐。是日,接毓中丞二十五日信,嫌驲递太迟,札江西臬司详参。

初八日

早,黎明拔营,行三十五里至闪上,辰刻到。道旁绅民团练迎接者甚多。午刻,写雪琴信一封、筱浦信一封。再阅《王制》一过。天热异常,不能作一事,竟日在竹床小睡。申刻,王壬秋来,与之鬯谈约二时许。天雨,惜不久。夜,凉甚。温所抄《古文简编》。

初九日

是日恭逢万寿圣节,未明起,行礼。以王氏宗祠为万寿宫,黎明礼毕。饭后行二十里,至箬坑驻扎。箬坑四面皆山,中央有河,泉甘林茂,实山谷之佳境也。清理文件。中饭后,热甚,小睡。旋与壬秋、申甫鬯谈。酉正至门外河堤上游眺。夜,清理文件。是日接胡中丞信一件,沅弟、季弟初五信一件,意城及纪泽儿信一件。夜见题名录,知吾乡黎培敬传胪、欧寿枟翰林,又二人主事,又一人罚停。是日接奉朱批,系五月十七所发之折。

初十日

黎明拔营,行四十里,至历口驻扎。历口者,历山之口也。祁门万峰丛叠,惟历山最高,为一县之主峰。辰正到。天雨不息,下半日雨弥大。写沅弟、季弟信一件,胡帅信一件。申甫、壬秋来久谈。小睡片刻。夜温《平准书》。睡后不成寐。

十一日

黎明拔营,冒雨行十五里,至武陵岭,加牵夫八名。过山又十五里,至石谷里打尖,雨少息。尖后,再行三十里,至祁门县。见客十余次,傍夕应酬毕。清理文件。夜接各信,中有陈作梅信,知已到英山大营。清文件,至二更四点始毕。闻宁国府饷项极缺,因凑银五千两交徽州府刘守带回解去。夜,接张小浦咨函,请派兵往援宁国,情词极迫。余因霆营未到,鲍镇未来,朱镇病体未痊,未之允许。

十二日

是日,为先太夫人忌辰,不见一客,斋戒一日。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沅弟信、胡中丞信、陈作梅信,又写郭意城信。中饭后清理文件极多。傍夕,养素来久谈,约一时许。夜又清理文件。旋温《平准书》。是日,思居高位之道,约有三端:一曰不与,《论语》所谓“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者,谓若于已豪无交涉也;二曰不终,古人所谓“日慎一日,而恐其不终”,盖居高履危而能善其终者鲜矣;三曰不胜,古人所谓“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栗栗危惧,若将殒于深渊”,盖惟恐其不胜任也。鼎折足,覆公 ,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方望溪言汉文帝之为君,时时有谦让,若不克居之意,其有得于不胜之义者乎!孟子谓周公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其有得于惟恐不终之义者乎!

十三日

早,会客二次。饭后清理文件。旋写霞仙信一件,见客三次。中饭后温《月令》,酉初毕。旋摹帖一张。戌刻,清理文件,直至二更二点止。近日文件多于往时矣,因派一员专管衙门公事,分别吏、户、礼、兵、刑、工六科,以六箱贮之。将来在于安庆水次,以船为官署,将文卷概置其中,派司道大员管理。目下小委员,即立定规模。

十四日

早,清理文件。饭后写家信,澄侯一件、邓寅皆一件,寄《拟岘台记》十分。小睡。中饭,请王壬秋便饭。申刻温《曾子问》。旋至客厅楼上小睡时半。夜阅各处文件,接季高、润帅各信,二更清理毕。温《平准书》。是日核改折稿二件,一留季高入皖,一报到祁日期。

十五日

黎明出城,巡视营墙。饭后,各员弁来见、贺朔望。旋写季高信一件、胡宫保信一件、李希庵信一件。清理文件。中饭后改折稿一件、片稿一件,清理文件。雨后新热,小睡。酉刻,孙省斋观察自浙来,久谈约一时许。夜温《平准书》。目蒙殊甚,以日间写字太多之故。

十六日

早,出城,巡视至北门外强中营,约七里许。大雾迷漫,咫尺不辨。卯正归。早饭后写雪琴信、九弟信。清理文件。小睡。眼蒙殊甚。王壬秋来,久谈约二时许。中饭后清理文件,皆地方升迁调补等事。习字一张。夜温《平准书》毕。日内目光殊昏,照之前数月又加甚焉,岂以写字太多故耶?是日发报,到祁日期一折、复奏左季高不入蜀一折、调遣水师一折,又密片一件。

十七日

早,至外看黑龙江营盘基趾。饭后见客二次,写官制军信、胡中丞信。未刻习字一张。请孙省斋吃便中饭。饭后觉肚腹太饱,在室中散步、扪腹,不甚舒畅。夜间即不吃饭。是日接家信,澄侯一件、夫人一件、纪泽在彭泽途次发来一件。

十八日

黎明吃饭。看襄阳勇五千人操演矛杆,辰初毕。旋写邵位西信一件、胡宫保信一件、张小浦信一件。中饭后习字一纸,见客二次。因肚腹不好,在室中散步良久,尚作闷胀。王壬秋来,久谈二时许。夜清理文件。二更三点睡,四更醒,五更泻肚,略觉松畅。是日申刻,与尚斋围棋一局。

十九日

早,至黑龙江马队营盘,见马极瘦,心甚焦灼。饭后清理文件,写九弟信。小睡。又写次青信。再睡。中饭后申夫来鬯谈,约时半之久。习帖一张。天热甚,几于无地可以歇息者,仍在竹床小睡。温《文王世子》。戌刻,与少荃鬯谈。夜,清理文件,至三更止。热极,不能成寐。

廿日

黎明出城,至沈宝成营盘,因大雾迷漫,一无所见而归。饭后见客一次。旋见杨朴庵同年,久谈一时许。又见客二次。午刻,儿子纪泽自家来,欧阳牧云送之同来,陈岱珊亦来,久谈一切。中饭后,刘养素来,与之久谈。旋写胡中丞信一件,清理文件,习字一张。傍夕,问纪泽以家事。是日酷热异常,酉刻吃西瓜颇多。夜不能作一事。接张小浦信,宁国告急甚迫,心为忧灼。

廿一日

黎明,点湘前右营名,凡五百人,系在安庆及建德新招者,辰初毕。旋写胡中丞信、李希庵信。出门拜客二家,刘养素、杨朴庵两处坐颇久。见客二次。中饭请刘、杨二君小叙,皆同年也。清理文件。倦甚,小睡。又见客四次。傍夕与申夫、壬秋谈颇久。更后与牧云在楼上闲谈。夜清理文件。本日酷热异常,今年以此日为最。

廿二日

黎明,至城外湘前营巡查,小坐。饭后见客二次,清理文件,写九弟信、胡中丞信。酷热,酣睡一时许。中饭后,杨朴庵来久谈,清理文件,核改信稿五件,习字一张。酉刻,刘养素来鬯谈,约一时半。夜教儿子读书之法,须分类记事。又清理文件。是日,奇热异常。申正微洒小雨,而热气未除。二更尽,服辽参一钱六分,胡中丞所送也。

廿三日

黎明,至城外河溪营阅视濠墙,均不如意。旋至奎星楼上看辰州营。归,早饭后见客三次,清理文件。小睡二时许。中饭请郭三亲家便饭,牧云、壬秋、陈代三与焉。饭后,酷热异常,与尚斋围棋二局。旋清理文件,热极,几若不克终者。傍夕与冯卓渔谈。夜,又与少荃、牧云在楼上鬯谈。二更清理文件,三更睡。热甚,不能成寐。

廿四日

黎明,出城至黄惠清前右营查视。饭后见客三次,写家信一件、张小浦信一件、李小泉信一件,清理文件。酷热异常。习字一张,温《礼运》一过。夜至楼上小坐乘凉,与牧云久谈。是日接寄谕一道,系因瑞将军之奏,而饬余斟酌赴浙。

附记

请简放皖南道一折

派员赴淮扬造船一折

徽宁事件一折

参进贤县一片

复奏各寄谕一折

平江昭忠祠一折

汇案请恤旌一片

廿五日

黎明,至黑龙江马队营查阅。饭后写九弟信,清理文件。倦甚,睡二时许。中饭后复胡中丞信,习字一张,温《礼器》,与陈代三谈乡间琐事。眼蒙颇甚。夜接张小浦信,颇责余不能救援宁国,作书复之,凡五叶。是夜接毓中丞咨张凯章军至袁州。因广东股匪,吉、赣大震,截留张军暂驻袁州。

廿六日

黎明,点礼前营名,辰正毕。旋写郭意城信、胡中丞信。见客三次。小睡片时。中饭后见客二次,习字一张,温《郊特牲》,清理文件。傍夕与王壬秋久谈。夜温《古文简本》。睡,不甚成寐。五更一点,接奉批折,系六月初三日所发者。

廿七日

黎明起,阅胡中丞所寄京信各件。饭后至花桥查阅顺字营马队营盘,偶与营官马得顺言及盛世创业垂统之英雄,以襟怀豁达为第一义;末世扶危救难之英雄,以心力劳苦为第一义。巳刻归,往返近二十里。旋清理文件。写季弟信一件。中饭后,因头痛目蒙,不作一事,在室中优游安逸。酉刻,申夫来,久谈,教之留心人才,从气象上用功。夜清理文件。倦甚,甫交二更即睡。

廿八日

早起,演周良才之大炮、周光正之劈山炮。饭后清理文件。旋写胡中丞信、骆中丞信。午正小睡。旋与牧云谈。中饭后热极,小睡。申刻习字一张,写九弟信一封,阅韩文志铭,选抄。傍夕与牧云久谈。夜阅古文。睡不成寐。接张小浦复信,深自引咎。

廿九日

早起,至沈宝成营内一查,辰刻归。饭后清理文件。旋小睡。写杨厚庵信一件。阅韩文。中饭后热极,小睡。习字一张,清理各文件。酉刻与王壬秋久谈,又与牧云谈。夜与牧云、少荃在楼上乘凉。早睡。本日思求人约有四类,求之之道约有三端。治事约有四类,治之之道约有三端。求人之四类,曰官也,绅也,绿营之兵也,招募之勇也。其求之之道三端,曰访察,曰教化,曰督责。采访如鸷鸟猛兽之求食,如商贾之求财;访之既得,又辨其贤否,察其真伪。教者,诲人以善而导之,以其所不能也;化者,率之以躬,而使其相从于不自知也。督责者,商鞅立木之法,孙子斩美人之意,所谓千金在前、猛虎在后也。治事之四类,曰兵事也,饷事也,吏事也,交际之事也。其治之之道三端,曰剖晰,曰简要,曰综核。剖晰者,如治骨角者之切,如治玉石者之琢。每一事来,先须剖成两片,由两片而剖成四片,由四片而剖成八片,愈剖愈悬绝,愈剖愈细密,如纪昌之视虱如轮,如庖丁之批隙导窾,总不使有一处之颟顸,一丝之含混。简要者,事虽千端万绪,而其要处不过一、二语可了。如人身虽大,而脉络针穴不过数处;万卷虽多,而提要钩元不过数句。凡御众之道,教下之法,易则易知,简则易从,稍繁难则人不信不从矣。综核者,如为学之道,既日知所亡,又须月无忘其所能。每日所治之事,至一月两月,又当综核一次。军事、吏事,则月有课、岁有考;饷事,则平日有流水之数,数月有总汇之帐。总以后胜于前者为进境。此二者,日日究心,早作夜思,其于为督抚之道,思过半矣。

卅日

早,出城,至朱云崖营内小坐。饭后清理文件。旋写张小浦信、胡中丞信、毓中丞信。午刻小睡。中饭后清理文件颇多,至申正毕。见客三次。天气郁热,欲雨而未雨,至楼上小坐。旋与少荃、牧云鬯谈。夜改折稿,未毕。竟夕不能成寐。

七月

初一日

早,接见各员弁贺朔者。饭后见客三次,旋写毓中丞信一件,李辅堂、小泉信一件,清理各文件。改折稿,中饭后改毕。申刻起,清理文件颇多,戌初毕。与王壬秋久谈。夜与李少荃商改折稿事,以此折甚有关系也。倦甚,二更即睡,不甚成寐。

附记 作梅条陈

宗法族团

东堤抽厘

固城湖水师攻芜湖

守宣不守歙

行简

初二日

早,出城,至唐义训营,往返约十四里。饭后见客三次。旋写胡中丞信、陈作梅信、方子白信。小睡时许。中饭后写彭雪琴信,核改折稿二件、片稿二件,夜又核片稿一件,拟于初三日拜发。倦甚,二更即睡。

初三日

早,未出城。饭后清理文件。旋写郭意城信一件、黄南坡信一件,见客三次。祁门县廪生章日起面有正气,当是佳士。午正小睡片刻。中饭后清理文件甚多,中有江西大计册正印六人、教杂三人、六法六人,举者殊不惬意,申正毕。抄《古文·传志类》,选文数首。夜,写沅弟信一件。睡不甚成寐。是日未刻发报三折、二片。

附记

徽州营参将所辖:马兵四十一名,战兵九十九名,守兵五百三十二名,守备二员,千把六员,外委十三员。官马二十八匹,兵马五十四匹。

初四日

早,出城,至南门外查视。大雾迷漫,无所见而归。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澄侯信一件,邵位西信一件,李辅堂、张德甫信各一件。午正小睡。中饭后清理文件,将《古文·传志类》目录清厘一过,阅《淮南子·览冥训》,习字一叶。申甫来久谈,云岩来久谈,王壬秋来谈片刻。夜倦甚,若不克少坐者,目亦作疼,老境日臻,可惧也。二更睡。四更三点,接寄谕一道,饬保苏藩司。

附记

莲花厅城工:城高一丈五尺,面宽一丈二尺,底宽一丈六尺,长一千二百八十三丈,脚深九尺,垛口二千一百廿三个,城门五座。用银十四万七千二百卅六。

初五日

早,未出城,因病不甚爽快也。饭后清理文件。旋写胡中丞信、彭雪琴信,见客二次。午正小睡。中饭后清理文件,公牍至多,申正方毕。与少荃鬯谈时许。夜又接公文多件,清理至二更三点毕,倦甚。闻宁国大获胜仗,日内可望解围,为之欣慰。

初六日

早起,点亲兵之名。饭后清理文件。旋写骆中丞信、左季高信,又核改信稿四件。午刻小睡。中饭后清理各公牍。摹帖一张。傍夕,折差何寿田、梁宝田二人自京归,奉朱批报销折及万寿批折。夜阅京信五件,及五月分一月京报。又清理公牍,及二更三点止。日来公事略多,渐有精力不给。嗣后定每日早起,或点名,或看操,或查墙子,三者必居其一。饭后,写亲笔信,多或三封,少或二封。又核幕友信稿三件。午刻小睡。中饭后打到核稿。酉刻,杂记应用之人、应办之事。夜涵咏熟书,不办公事。二更三点登床。

初七日

早,出城,至黄惠清营内,见哨官张夔,有似刘笔客,哨官隆德元,有似张石匠。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毓右坪信、李筱泉信、张小浦信。见客三次。小睡一时许。中饭后核改信稿三件。旋清理文件。不甚爽快,与程尚斋围棋,局未终,接奉谕旨,补授两江总督兼放钦差大臣。权位太尊,名望太隆,实深悚惧。终局后,道喜之客纷纷,至夜不止。清理文件,二更毕。

初八日

早,出城,至朱云崖营小坐。饭后清理文件。旋写幼丹信一叶、胡中丞信一件、九弟信一件,核信稿二件。小睡时许。中饭后清理各件,围棋一局。旋阅《周礼》,将抄入古文之“典志”一门。酉刻后清理文件,至二更三点毕。

初九日

早出,看操大炮、劈山炮。饭后见客三次。内胡宝铎十八岁,程国安廿二岁,皆汪梅村之弟子,美才也。旋写左季高信一件、许仙屏信一件,又核改信稿三件。午刻小睡。中饭后习字一张,清理文件约二百余件。夜温《古文简本》。四更三点,接奉寄谕,饬保皖南办团之人。

初十日

早,出城,至沈宝成营。饭后清理文件。旋写白绫二幅。置桶门外,以备军民人等欲有所言,即投桶内。写胡中丞信一件、张小浦信一件、彭雪琴信一件。倦甚,小睡。中饭请客,张伴山、余龙光、王敬恩及绩溪之胡、程二生。饭后改信稿二件,困惫不能事事。夜改谢恩折稿一件。

十一日

早起,点顺字营马队之名。饭后清理文件,写张小浦信、袁午桥信,改折稿一件,未毕。小睡时许。中饭后将折改毕。困乏殊甚,不能作它事矣,与牧云久谈。夜,又改折稿一件。早睡,不甚成寐。二更四点,奉到批折,系六月十六日所发者。

附记

金树本 丽生,钱塘人,在杜文澜署中

褚 均 伯平,金之表内侄,亦在杜处

(王 问) 姓 褚之友人,山东人

魏文彬 柳衫,卫千总

吴复诚 伟堂,保浙江县丞

马寿龄 鹤船

十二日

早起,至城西门外,大雾迷漫,饭后清理文件。写胡中丞信、李希庵信。见客三次。小睡片刻。午初拜发谢恩折,望阙行九叩礼。中饭后写九弟信一件。旋清理文件。见客二次。清文件至申正毕。申夫来,久谈约一时许。夜温《古文简编》。是日发报,共折三件。

十三日

早,看顺字营操演。饭后清理文件。旋写张廉卿信一件、金竺虔信一件,改信稿五件。小睡片时。中饭后习字一张,画稿打到一百件,见客三次,写对联七付,写胡中丞信一件。夜温《无逸篇》,清理文件。二更三点睡。五更一点,接寄谕一道,系七月初一日所发。因周天寿奏宁国被围,饬余拨兵救援。

十四日

早,未出城。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毓中丞信一件、澄侯信一件、夫人信一件,又改信稿一件。小睡片刻。中饭后见客三次,习字一张,打到百件。酉刻至城内山上看营盘地基。夜温《古文简编》。二更即睡。五更接奉廷寄一道,系因王有龄之奏,命余救援浙江。

十五日

早,各员弁贺朔,至辰正止。旋清理文件。写胡中丞信一件、九弟信一件、官中堂信一件。旋小睡。李申夫来久谈。中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张,打到百件。头闷殊甚,当由日内服黄耆膏之咎。夜阅《仪礼》,抄古文“典志类”。二更即睡,尚能成寐。

十六日

早饭后,点华字营之名。旋见客二次,写单学台信,加二叶,写意城信,写张小浦信。见李申夫,与定倒湖雇舟转运事宜。小睡。中饭后清理文件。旋习字一张,打到一百件,写对联三付。傍夕与王壬秋久谈。夜不成寐。四更二点,接寄谕一道,因庞宝生之奏,饬余拨兵急救苏州。

十七日

早,出城,至朱云崖营小坐。饭后见客二次。写次青一信,极长,约千余字。旋小睡。写李辅堂、小泉二人信一件。中饭后改信稿二件,小睡片刻。打到七十件。写沅弟、季弟信一件。傍夕接次青信三件、南屏信一件,必欲余派吴退庵带勇三千。夜,头闷颇甚,服熟地、枸杞,与黄耆膏和服之,夜始成寐。至五更,头疼稍愈。

十八日

早饭后,看华字营马队操演。旋与申夫久谈,写胡宫保信一件、彭雪琴信一件。作梅自英山来,与之久谈。中饭因房东送席,请作梅与陈虎臣便饭。饭未毕,学使邵汴生自徽州来,与之久谈。中饭后,与作梅久谈。头闷不作一事。夜清理文件。

十九日

早,大雨,未能出门。饭后雨尤大。辰正出门,拜邵汴生学使。巳刻归,倦甚。旋写左季高信、李次青信。小睡。中饭请邵汴生便饭,申初毕。见客三次。礼前营新招一营,是日到祁。又札吴退庵新招二千五百人。清理文件。接庞宝生、季君梅信,知苏人望我之切有如云霓,愧无以应之。夜涵咏古文之熟者数篇。清理文件。

廿日

早,大雨,未能出门。饭后清理文件。旋写胡中丞信一件、张小浦信一件。倦甚,小睡。中饭后,邵汴生来久谈,约一时许。旋与作梅谈。日内头疼头闷,不耐作事,清理应抄之古文,习字一张。夜与作梅谈,清理文件。桶内得黟县生员王以宽禀,深识治体,语有本原。夜,不甚成寐。四更接奉寄谕一道,以瑞昌奏浙中事之危,饬令派兵赴浙。

廿一日

早,出城,至黄惠清营。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旋写毓右坪信一件、李小泉信一件、李雨亭信一件。小睡。中饭请邵汴生学使,久谈。饭后又与作梅鬯谈,习字一张,见客三次。傍夕与作梅久谈。夜改折稿一件。二更三点睡,不能成寐。

附记

皖南筑碉 办族团

廿二日

早,至彭山屺营内,大雾,无所见而归。饭后清理文件。旋写胡宫保信、沅弟信、张小浦信,改饶放臣信,改保苏藩片。小睡片刻。中饭后,邵汴生来辞行,久谈。旋改保团练片稿。酉刻,出门拜邵学使,送行。夜与作梅、少荃鬯谈一切。二更二点即睡,不能成寐。

廿三日

早,至城外沈宝成营。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写毓、骆中丞信一件,郭云仙昆仲信一件,申夫来一叙,改片稿一件。午刻发报一折三片。未刻接奉寄谕,因松江复失、上海危急,饬令设法救援也。中饭后写九弟、季弟信,约近千字。傍夕与作梅鬯谈。夜,眼蒙殊甚,不敢作事。

廿四日

早,未出城。饭后写毓右坪信一件,李辅堂、筱泉信一件,次青信一件。午刻写家信,澄侯一件,专人带去。小睡,约三刻许。中饭后清理文件。天气郁热,闷甚不适。申刻与陈作梅围棋一局。大雨。雨后,热不止,头昏不作一事。夜清理文件。因纪泽儿体气甚弱,心为不怡。

附记

早,点名、看操、查墙子。

饭后,写亲笔信,改信稿,见客,改奏稿。

午正,小睡。

中饭后,核咨札稿,打到,查核各章程、各名单。

酉正,传训候差、委员、绅士之属。

灯下,温熟书,涵咏夷怿。

二更三点睡。

廿五日

早,未出城。饭后至城外拜张凯章。归,见客二次。旋写胡宫保信、张小浦信,改信稿一件。午正小睡。中饭请凯章便饭,舒墨林在坐。申刻清理文件,见客三次。酉刻与作梅鬯谈。夜清理文件。二更三点睡,竟夕不能成寐。日内肚腹不清,常常作泻,上焦仍多火也。

廿六日

早,未出外。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三次,写季高信一件、胡宫保信一件,改信稿二件。中饭后见客,张凯章久谈。旋清理文件,内有裁南河各官一案,细看二遍,办理甚为斩截精细。计裁去河督一缺、河厅二十缺、佐杂六十四缺、武员七十六缺,新添总兵一缺。改廿四营为十营,留旧操防兵二千七百余人,以修防改为操防兵五千九百余人。每年省工程银一百三、四十万,省廉俸银三万余两。近来大政,此事最有条理。傍夕与作梅久谈。夜与作梅久谈,言余身旁须有一胸襟恬淡者,时时伺余之短,以相箴规,不使矜心生于不自觉。读古文《尔雅图赞》、陶渊明《史记赞》,若有所会。

廿七日

早,未出。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旋写毓中丞信一件、杨厚庵信一件,又改信稿三件。中饭后习字一张,写宋国永信一件、凯章信一件,见客四次,清理名单。与尚斋围棋一局,与作梅久谈。夜阅古文柳子厚各志。二更三点睡,不能成寐。四更四点,接奉批折,以后即不成寐矣。

廿八日

早,凯章来辞行,与之言宝营等事。饭后至凯章处送行,归来倦甚。写胡宫保信、张小浦信,清理文件。小睡片时。中饭后改信稿三件,见客二次,与少荃久谈,与壬秋、申夫久谈,清理文件。夜又清桶中文件。温《古文·传志类》上。

廿九日

早,写二信,告将至渔亭一行。饭后见客一次。旋出城,行四十里,至社景地方左田黄氏宗祠。中饭〈后〉又行二十里,至渔亭小驻。在霆字副中营住,见客颇多。申正遍走十营一看,惟冯标营内办理不整齐,余大胜有沉雄之气,傍夕归。夜,写二信,一与张凯章,一与纪泽,告明日将在此停住,候凯章,并因便游齐云山。是夜竟夕不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