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1862年<5月>)

五月

初一日

早间,各文武员弁贺朔,至巳初应酬始毕。与柯筱泉围棋一局。清理文件。旋又见客三次。阅《水经·江水》,与汪图校对未毕。午正小睡。中饭后,写郭云仙信一件,见客三次。清理文件甚多,傍夕未毕。夜清理文件,改片稿一件,又改一折,未毕。是日接奉批折,系四月初四日所发者。计廷寄一件、明发谕旨一件,又谕旨一件,曾国荃从优议叙,曾贞幹赏迅勇巴图鲁名号。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作折数行,与筱泉围棋一局。见客一次。改折至午初毕。写少荃信一件。出城至洋船送熊字营赴上海。未正中饭后,见客一次,改片稿一件,清理文件甚多。与李眉生等鬯谈,旋又与洪琴西久谈。傍夕小睡。夜改克复芜湖折稿,至二更四点毕。睡不甚成寐。是日接筠仙、寄云、幼丹、希庵各信。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沅弟信一,与筱泉围棋一局。见客四次。写左季高信一件。午正改片稿一件。中饭,留杨畏斋便饭。饭后,将本日应发之二折三片细校一过。清理文件,习字一纸,与李眉生等鬯谈,将昨日积阁之文件清理一过。傍夕发报。与洪琴西鬯谈。夜温放翁七绝。是日接多将军信,知四眼狗被党捆送胜帅大营,已槛送进京矣。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先后六次。与柯小泉围棋一局。写家信一件、希庵信一件。午正少睡片刻。中饭后习字一纸,见客二次,清理文件。至幕府与诸位鬯谈。清理文件,酉正粗毕。剃头一次。夜写零字颇多,写沅弟信一件,清理文件。洗澡一次。睡不甚成寐。陈氏妾本日吐血甚多,自午至夜,所吐以数碗计,夜间呻吟不止,病势殊甚。

初五日

早起,各员弁贺节,止见公馆以内者,余俱不见。旋饭后见客数次。与筱泉围棋一局。写雪琴信一件,清理文件,写幼丹信一件,长约千余字。习字一纸。中饭,请吴彤云便饭,与之鬯谈,申初散。阅《水经·江水》,与汪图校对一过。酉初又与吴彤云、洪琴西鬯谈。清理文件。夜将江西所详丁漕、所详永章细阅一过。二更后温古文数首。陈氏妾病日增,余虽倦,不得酣寝。

附片

派黄翼升署江南提督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见客甚多,坐见者七次,立见者六次,殊困乏也。习字一纸。中饭后阅《水经注·江水》毕,与汪图校对,又校夷水、夏水约二时许。阅来文百余件,写鲍春霆信一件。夜倦甚。将温古文,而渴睡不止,即在座侧小睡,二更三点入内室。妾病未少愈。是日接家信,澄弟一件、纪泽儿一件。

初七日

早饭后,出城看升字右、后两营操演。旋拜客二家,巳正二刻归。见客二次,与筱泉围棋一局,与幕府诸君鬯谈。眉生言及夷务,余以欲制夷人,不宜在关税之多寡、礼节之恭倨上着眼。即内地民人处处媚夷、艳夷而鄙华,借夷而压华,虽极可恨可恶,而远识者尚不宜在此等着眼。吾辈着眼之地,前乎此者,洋人十年八月入京,不伤毁我宗庙社稷,目下在上海、宁波等处助我攻剿发匪,二者皆有德于我。我中国不宜忘其大者而怨其小者。欲求自强之道,总以修政事、求贤才为急务,以学作炸炮、学造轮舟等具为下手工夫。但使彼之所长,我皆有之,顺则报德有其具,逆则报怨亦有其具。若在我者,挟持无具,则曲固罪也,直亦罪也,怨之罪也,德之亦罪也。内地之民,人人媚夷,吾固无能制之;人人仇夷,吾亦不能用之也。中饭后,写沅、季信一件。阅《水经》,与汪图校对潜水、涪水、梓潼水、阻水、南漳水、青衣水、延江水、油水、蕲水。清理文件,倦甚,小睡。见客一次。接雪琴信,知九洑洲于初三日克复。向师棣作策对甚佳,与之久谈。夜清理文件。温《古文·序跋类》。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与筱泉围棋一局,写雪琴信一件。雪琴又有信来,言初三夜之所克者,非九洑洲也。又见客二次。将《水经》校对汪图,看沔水十五叶。中饭后又看十叶。旋清理文件。酉初,弢甫来久谈。旋接少泉上海来信及公牍各件,细看一遍。傍夕与幕府诸公鬯谈。夜接课卷廿余篇,盖初六日余出策题一道,拟告示一道,令忠义局及各员应课,至是始交卷也,粗阅一过。二更后清理文件,旋温《太史公自序》。倦甚,睡尚能成寐。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六次,围棋一局,习字一纸。与眉生等鬯谈。午正小睡。阅《范文正公集·近名论》,与余之所见相符。中饭后阅《水经》,校汪图,凡十二叶。清理文件甚多。见客二次,与洪琴西鬯谈。夜写沅、季信一件,温《臧洪传》,二更后清理文件。三点睡。是日接奉廷寄一件。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五次。围棋一局。写沅、季信一件,李少泉信一件。午正小睡片刻。中饭后写雪琴信一件,见客四次,清理文件,改信稿六件。与幕府诸公鬯谈。将茶引、茶捐、茶厘三票细核一过,将使皖南茶务定一画一章程,庶使官商两便,薄暮核毕。与万篪轩一谈。夜温《诸葛亮传》,清理文件。二更三点睡。是日接奉谕旨二件、廷寄一件,盖因余四月十五日之折批回者。

十一日

早饭后,出城送洋船之行,熊字营尚有两哨在此未去也,卯正归。见客二次。与甘子大围棋一局。旋又见客二次,申夫坐颇久。倦甚,会客时不免渴睡,傲漫之气积于中,不克自强如此,深用自愧。旋阅《水经注》,校汪图沔水毕,又校涔水、丹水、均水、漻水。倦甚,小睡半时许。中饭后至眉生处鬯谈。旋清理文件,至申正毕。酉刻核改告示稿、札稿,即昨日所定茶引章程也。傍夕与彤云、琴西鬯谈。夜改信稿四件,二更三点毕。三更睡。

附记 韦营之饷

鄂省三成,每月解四千两,约余二百金。

皖省七成,每月约须九千两。内安庆厘四千串;大通厘二成,约二千八百串;荻港厘二成,约二千四百串;枞阳五家套,约二千串。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筱泉围棋一局,写季高信一件、希庵信一件,与眉生鬯谈。午正小睡片刻。中饭,请蔡少彭、赵炳麟、范次典便饭。饭后习字一纸。天热,倦甚。清理文件,申正毕。在竹床小睡片刻。将《余忠宣公传》〈写〉毕,约共千八百字。傍夕闻湖州失守。赵景贤竹生以一在籍绅士,苦守孤城,四面援绝,至半年之久,城陷身殉,良可痛悯。拟为一疏,历叙其贤行勋绩,而自请不能赴援之咎。与幕府诸友谈湖州事,因议增芜湖防兵。夜清理文件,至二更三点毕。睡,竟夕不寐,或因日间小睡及天热之咎。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围棋一局。写毛寄云信一件,写沅弟信一件。请莫子偲、吴彤云阅卷,即余初六日出题课委员者,共卷六十九本。见客三次。写黄南坡、赵玉班信一件。午刻小睡。未初,请子偲、彤云便饭。中饭后,倦甚,未能治事。申刻清理文件。旋写勒少仲挂屏四幅、对四付,与幕府李眉生等鬯谈。傍夕,与子偲、彤云久谈。夜写零字甚多,天热不愿治事。二更后温杜诗五律。洗澡一次。是日接奉廷寄二件,知郭云仙放苏松粮道。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与筱泉围棋一局,与子偲、彤云商取各卷。写纪泽信一件,改信稿十余件,清理文件。午正小睡片刻。中饭后,将各卷加批,取定八卷发出。清理本日文件。酉正与幕府诸公鬯谈。夜热甚,在院中露坐乘凉。二更后清理文件。三更睡,甚能成寐。

十五日

早饭前后,各文武贺朔,至巳初毕。旋围棋一局。又见客二次。至李眉生处鬯谈。写沅弟信一件,论人满天概之道甚详。写雪琴信一件。中饭后倦甚,小睡。申刻阅本日新到文件,改信稿四件,写挽联一、挽幛一、对联六付。傍夕与幕府鬯谈。夜热甚,在院中露坐小睡。二更后清理文件,至三点毕。是日阅官帅咨到折稿,欲令多礼堂援秦。核改折稿一件。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旋见客三次。热甚,在竹床久睡时许。巳正后,改折二件、片一件。中饭后作一密片,清理本日新到文件。见客三次。傍夕与幕府鬯谈。夜作密片,至三更毕。热极,不甚成寐。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筱泉围棋一局。与幕府诸君商,本日应发折件太多,改为两次拜发。又改折片一件。接奉廷寄一件。至别院小睡乘凉,热甚,懒于治事。中饭后,见客一次。小睡片刻。旋清理文件。核改江西所定丁漕减征永章,作一告示稿,至二更作毕。清理文件,二更四点毕。是日辰刻,出外拜客三家,巳刻归。申刻发报二折、三片。

十八日

早饭后至城隍庙烧香求雨。归寓,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天气亢热,深以为苦。写官中堂信一件、雪琴信一件。在竹床上久睡。阅《古文尚书疏证》,至十四条止。中饭后又阅十五、十六条。旋清理文件,核改谢恩折四件、片稿三件。傍夕与幕府鬯谈。夜核对各折单,阅《疏证》第十七条。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筱泉围棋一局。天气热甚,不能办事,即在竹床久睡。阅《古文尚书疏证》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廿一、二、三等条,申正阅毕。午刻写少泉信、雪琴信。见客四次,与陈虎臣论老庄自然之道。申刻清理文件颇多,至酉正方毕。热极,与幕府诸公久谈。写陈作梅信一件。夜大雨。亢旱之雨〔日〕,得此甘霖,人心大快。改札稿一件,即定江西丁漕永章之札也,未毕。二更三点睡,雨后新凉,稍能成寐。是日发报二折、三片、一恤单、二保单。

廿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旋围棋一局。阅《古文尚书疏证》二十四、五、六、七条,三十一、二条。写希庵信一件。见客四次。写沅弟信一件、郭云仙信一件。中饭后见客二次,阅《尚书疏证》中四十九,五十,五十一、二条。清理文件,至酉初毕。核改信稿、札稿。夜清理文件,再改札稿,即江西丁漕永章一案也。是日,接家信,澄侯一件,极道纪鸿儿之佳;纪泽一件,言袁婿之劣,颇为可虑。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改丁漕永章之批二件,改信稿一件。见客五次。午刻出一策题,问老、庄、淮南、管、商、申、韩诸子,约三百余字。中饭后小睡。阅《书传补商》,旋清理文件。天气郁热。接澄侯在衡州发信一件。写毛寄云信一件。傍夕与幕府诸公鬯谈。夜清理文件,洗澡一次。是日阅《尚书疏证》中五十三、四、五、六、七等条。

廿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万篪轩来久谈,旋围棋一局。写沈幼丹信一件,约近千字。将丁漕永章一一核定,封发。阅《古文尚书疏证》五十八条至六十四条止,陆续看至更初毕。申刻清理文件。至幕府与陈伯敷久谈。酉刻写左季高信。傍夕与洪琴西鬯谈。夜清理文件,温古文一首。是日大雨倾盆,竟日不息。久旱之后,得此膏泽,农民其少苏乎?

附记 回信速复

○李小泉

○严渭春

○姚秋浦

○严仙舫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写沅甫信一件、姚秋浦信一件。与幕府诸公久谈。午刻,出城接厚庵,渠新自家中来也,旋与同至余公馆。客去,中饭。饭后写希庵信一件、雪琴信一件,核改信稿二件,清理本日文件。出外拜杨厚庵,酉初归。见客一次。温杜诗七古,若有所会。夜写李筱泉信一件。是日眼蒙,右眼微红,不欲多办事。阅《古文尚书疏证》六十五、六两条。午刻接奉廷寄一件。

二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一次,周念慈来谈颇久。写家信与纪泽儿,写严渭春信一件。阅《古文尚书疏证》中六十八、九条。见客二次。与幕府诸君鬯谈。午刻小睡。未刻请客,杨厚庵、周念慈、马学使三人同席,申刻散。清理文件。阅《尚书疏证》。傍夕与幕府鬯谈。夜温《古文·序跋类》。

二十五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旋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又见客三次,许雪门坐最久。写沅弟信一件,阅《尚书疏证》中六十九,七十,七十一、二、三、四条。倦甚,屡在竹床酣睡。中饭后,再阅《疏证》。与幕府久谈。清理文件。傍夕温杜、韩七古,高声朗诵。夜温《太史公自序》。是日接奉密寄谕旨一件,抄一分专人送希庵处。

附记

○复意诚信

○寄鸿儿信,并银四百两,为印卷等用

二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先后五次,内李申夫坐最久。写沈幼丹信一件。接奉廷寄四件,内因余奏克复太平、芜湖批折寄谕一件,另有密谕三件。与幕府诸公鬯谈良久。中饭后阅《古文尚书疏证》中七十五、六条。清理文件,至傍夕方毕。二十一日出一策题,连日有交卷者,随到随看。夜阅希庵信,并渠二十三日密折稿,立言甚为得体。二更后,洗澡一次。是日夏至节。巳刻出城,拜周念慈观察。

二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二次。写纪鸿儿信一件,郭云仙、意城一件,邓寅皆一件。午刻,陈虎臣来久谈。阅《古文尚书疏证》七十七、八、九条。中饭后,至李眉生处一谈。旋清理文件,写希庵信一件、厚庵信一件。本日公文甚多,酉正毕。傍夕温杜诗七古。夜,洪琴西来久谈。二更后清理文件。三点睡,倦甚。是日未刻,拜发疏件题本一,系七月十二日慈安皇太后之万寿贺表;奏匣一,系谢沅弟优叙、季弟勇号之恩;又鲍超营中谢折四件。日内因人才缺乏,印委各务往往悬缺待人,思所以造就之法,拟每日接见州县佐杂三人,与之坐谈而教诲之。

二十八日

早饭后写小行书挂屏四幅,与筱泉围棋一局。旋见客数次。写沅甫信一件,阅《古文尚书疏证》中八十条。午刻与黎寿民久谈,旋小睡片刻。中饭后,至幕府鬯谈,吴彤云亦来谈。旋清理文件。倦甚,若不克自振者。接官帅等信,知山、陕事甚忙乱,多军断不能东,为之怃然。见客二次。改信稿三件。傍夕温杜诗。夜写零字稍多,倦极,不能治事。二更后,奄奄欲卧,不知何以疲困若此,殆老境侵寻耶?

二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写袁午桥密信一。见客二次,许瑶光坐甚久。雪琴自铜陵夹来久谈,午正去。写左季高信一。中饭后阅洪稚存《诗话》。接廷

寄二件、谕旨一件,系因余行文户部,误将三月廿七日廷寄录去,中有交涉外国事须秘密者。奉旨将余交部议处。赵惠甫来久谈。清理文件颇多,至酉正毕。温杜诗七古。夜温《汉书·艺文志》。二更二点,洗澡一次。是日闻英吉利、法兰西二国将调五印度兵大举会剿,江浙人民从此殆蹂躏无噍类耳,为之喟叹!

三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陈虎臣来久坐。阅洪稚存《诗话》。倦甚,在竹床久睡。午刻,至眉生处鬯谈。未初,请许雪门便饭,申初散。再阅《北江诗话》,清理文件。阅课卷,即二十一日所出之课题,阅至二更三点止,尚未完毕。夜,睡不甚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