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1862年<6月>)

六月

初一日

早间,各文武员弁贺朔,至巳刻方毕。围棋一局。与黎寿民久谈。小睡。雪琴来鬯谈。至蒋莼卿处,与之论复奏夷务事件。清理文件。见客三次。因久不接上海信,焦灼之至。午正小睡。中饭后清理文件,写希庵信一件,将各卷阅毕,请程伯敷帮同一阅。写对联十付。傍夕温七古,夜温古文。困倦异常,竟不能作一事,竹床零睡,动辄成寐。二更三点至内室,亦彻夜酣眠,不知果心肾之易交与?抑颓散不能自振与?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旋见客四次。久不接上海信,悬系之至。本日辰刻,接少荃十一、十六日二次信,但知青浦再为贼占,而又无实在打仗信息,尤为焦灼,坐卧不安。写沅甫信一,计七叶。本日传候补人员言南、金茹晋、周甫文三人,令其手写履历,久候不能写毕,俟至中饭以后,始传入,与三人坐谈良久,申初散。清理文件甚多。续到少荃一信、韩正国一禀,知上海于廿一日大获胜仗,为之喜慰。见客一次。清理文件,至酉正毕。与幕府诸君鬯谈时事。夜清理文件,写册页二开。是日,部文中见蒋琦龄所陈时政十二事,约计万余言,多可见之施行,文笔亦雅健畅达;末条请崇宋学而抑汉学,似与各条不类。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出城拜彭雪琴,值渠新修余忠宣公墓告成致祭,余适过其地,因与同行二跪六叩礼。旋至雪琴船上久坐。归寓,清理文件。雪琴旋来鬯谈。传见候补班杨明顺、桂中行及江苏知县赵秉镕三人。午刻至幕府小叙。午正三刻小睡,中饭后见客一次。旋清理文件,写册页四开,见客二次。因上海解来浙江败将贵廷芳等二人,奉旨查办,无处收押,与臬司商,另置房屋,以作监禁。傍夕剃头一次。夜清理文件,二更后温《艺文志》毕。

初四日

早饭后见客三次,旋围棋一局。清理文件,写澄侯信一件,作安徽署缺各员折稿。见候补班刘星炳、赵光缙、陈泳三人,旋又见客一次。至幕友处一谈。中饭后作江督不能兼办夷务复奏折稿,至二更四点毕。申刻见客一次。酉初至幕府一谈。清理本日新到文件。是日所作二折,觉用心太过,神情昏倦,行路若畏颠坠者然。

初五日

早饭后见司道一次,旋见客三次,清理文件。围棋一局。传见州县刘兆彭、沈懋德、宋尧金三人。改片稿二件。至幕府一谈。中饭后清理文件,将二日积压之件清厘一次,酉正毕。与李眉生鬯谈。夜将江西丁漕减征告示再改一次,因沈中丞言宜专收银不可收钱也,写沈信一件。二更三点,睡后倦甚,天气溽暑,殊困人耳。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五次,写李少荃信一件。巳刻传见州县龙舜臣、陈德明、王寿祺三人。写希庵信一件。中饭后,加少荃信三叶,阅本日新到文件,旋核改信稿约二十件。至幕府一谈。夜又改信稿四件,温《古文·序跋类》。倦极,早睡。是日发报军务二折、三片、一清单,地方二折、一片、一清单。辰刻,围棋一局。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一次。倦甚思睡,因取《渔隐丛话》,阅杜工部二卷、韩退之二卷。写九弟信一。传见州县禄廉、冯元霔、徐树钊三人。午刻见客一次。小睡半时。中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接上海各信。清理文件,至傍夕未毕。夜又检点核改,至二更三点始毕。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围棋一局。阅《渔隐丛话》,倦甚。传见储赓芸、程燠、胡锦三人。午刻,陈虎臣来久坐,习字一纸。中饭后写沅弟信一、希庵信一。阅《渔隐丛话》。倦甚,若不克自持者。与莫子偲、李眉生鬯谈。傍夕与马昂谈相法,清理本日文件。夜阅《渔隐丛话》,二更后洗澡一次。日间,溽暑困人,余向畏暑,故日内精力不克自振。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围棋一局。写沅弟信一封,专人送去,左季高信一件。习字一纸,传见佐杂董海清、王焜、杨光祖三人。至幕府一叙。午刻小睡。中饭后清理文件,写严仙舫信。酉刻写对联十付。戌刻温东坡七古,眉生来谈。夜写零字颇多,清理文件。

附记

渭春信添一叶,言四事

初十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围棋一局。吴竹庄来久谈。清理文件,写沅弟信一件。传见佐杂陈正常、周溶、谢持谷三人。至幕府一叙。阅《文献通考·职官考》。中饭后清理文件,赵惠甫来久坐,习字一纸。天热异常,竹床乘凉,不能多作事。余所买威林密轮船在汉口下来,言明装火药五千斤赴沪,乃洋人贪带茶叶,不肯装药,竟将委员逐出,不准在船,凶猛如此,殊可虑也。傍夕接廷寄一件、恭亲王信一件。夜热甚,不能办事,洗澡一次。温古文二首。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围棋一局。出门拜客,一吊刘幼蟠之丧,一至马雨农学使处,并拜莫子偲,借其案头之《辛稼轩集》。归,写杨军门信一件,见客一次,传见佐杂周庆熊、吴壎、杨葆翼三人,阅稼轩词。中饭后阅《稼轩集》,清理文件,至李眉生处小坐。天热非常,有销金烁石之象。酉刻以后,徘徊庭院,少却暑气,竟不能作一事,甚矣,余之惫也。夜洗澡一次。三更后,始略成寐。

十二日

是日,为先太夫人忌日,至是见背十年,余之别母则二十余年矣。饭后,写沅弟信一件,清理文件,见客二次。围棋一局。写季高信一件、李少荃信一件。巳刻,传见佐杂金大荣、胡绍文、朱云龙三人。至幕府与诸君一谈,吴彤云在坐。午正小睡五刻许。中饭后见客二次。阅本日新到文件,阅《文献通考·官数三公》至酉初止,清理文件。傍夕高吟“大江东去”数过。热甚,夜间不作事,二更四点睡。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四次。围棋一局。写希庵信一件。至幕府鬯谈。午刻小睡。中饭后阅《文献通考》《职官》、《三公》、《官属宰相》篇。清理文件,核改复恭亲王信稿。傍夕,身体不爽,有似伤暑者然,至二更尽未愈。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腹泄数次。写澄侯信一件,围棋一局,写沅甫信一件。接奉廷寄一件、谕旨四件。写恭亲王信四叶。阅《文献通考·门下省》。传见宋阶和、袁鸣璠、邓瑞品三人。中饭后至幕府鬯谈,莫子偲在坐。清理本日文件甚多,又核批等件,戌初未毕。夜又清理文件,至二更毕。洗澡一次。接左季高信,论夷务甚为有见。

十五日

早饭后,见客十余次,盖文武员弁贺朔望者,巳初毕。旋围棋一局。至幕府一谈。传见佐杂贺宏勋、张更新、庞怀典三人。阅《文献通考·门下省》。渴睡殊甚。写希庵信一件。中饭后清理文件。申正阅《门下省》篇,至灯初阅毕。清理文件。受暑渐病,身不爽快。是日接奉批折,是五月十九所发者。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围棋一局。写沈幼丹信一、彭雪琴信一,阅《文献通考·中书省》篇。传见高列三、查宝信、廖宇庆三人。午刻小睡。中饭后与吴彤云久谈。旋至幕府与尚斋、伯敷等久谈。清理文件。酉初再阅《尚书省》篇,未毕。晡时剃头一次。夜在院乘凉,清理文件。日内天气奇热,余每令人摇扇,终日不停。而二日以来,傍夕至二更,大不爽快,岂老年腠理已疏,为扇风所伤耶?二更四点睡,久不成寐。日内应奏之事甚多,因畏热不能举笔起草。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见客一次。写左季高信一件。传见姚光国、邵钧、陈珂三人。赵蕙甫来久坐。阅《尚书省》篇。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清理本日文件。酉刻再阅《尚书省》篇。史士良来久坐,戌刻莫子偲来坐,夜,琴西来久坐。是日暑热异常,二更后,身体不爽快,至三更未愈。积阁事件甚多,不能清厘,至以为愧。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史士良来久谈,围棋一局,见客一次。写沅甫信一件。传见张燧、许景隆、曾秀莹三人。午初,阅《文献通考·尚书省门》,至未初毕。至幕府鬯谈,吴彤云等来鬯谈。申刻清理文件,至酉初毕。热甚,在庭院乘凉。夜温《古文·序跋类》二首。洗澡一次。奇热,久不能睡,至四更始成寐。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见客三次。阅《通考·御史台门》。巳刻传见吴振声、韦运煌、程远三人。午正阅《御史台门》毕。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清理本日文件。阅《学士院门》,至傍夕止。是日炎热异常,竟日几不能治事,勉阅《通考》,汗下如雨。竟夜未能登床,即在竹床上睡,不甚成寐。

廿日

早饭后见司道一次,旋出门拜史士良。归,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写沅甫信一件,阅《通考·学士院门》末附“诸阅职”。传见倪人在、靳学洙、沈道万三人。小睡片刻。中饭后至幕府鬯谈,见客一次,清理本日文件。赵惠甫来久谈。酉刻阅《通考·诸卿门》。傍夕与眉生鬯谈。夜核改信稿四件。天气稍凉,为之小纾。

二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围棋一局。至幕府一谈。拟作一折,因琐事关白者多,未能动笔。传见张钟澍、郝同变、刘溶三人。午刻少睡。中饭后见客一次,候补道许厚如自李世忠处而来,与之久谈。清理本日文件。申正作折。傍夕,洪琴西、莫子偲来谈。折件至二更四点脱稿。夜,不甚成寐。是日闻宁国府城于十四夜克复,为之欣慰。

附记

发二折、三片

○官信

○彭信

○沅信

二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围棋一局。史士良、马学使来久坐。改片稿一件,作片稿一件,传见张葆、黄丽中、延龄三人。午刻清理文件。中饭〈后〉,与吴彤云、洪琴西一谈。阅本日文件。见客一次。写信,沅甫一件、雪琴一件、希庵一件。判科房稿件。傍夕改片稿一件,至幕府与尚斋等鬯谈。夜阅各文件,至二更三点毕。日内积阁之文,本日稍为廓清。

二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围棋一局。写沅弟信,约千余字,中言盐务颇详。传见忠义局陈艾、汪瀚、柯华辅三人。罗少村来久谈。中饭后见客一次。阅本日文件,阅《通考》《卫尉卿》、《太仆》、《宗正》,酉初毕。至幕府鬯谈。陈氏妾久病不愈,两日内全不吃饭。其父知医理,请之诊视。病已沉笃,据云非药力所能痊。夜阅批稿数十件。二更三点至上房,竟夕不能成寐,室中呻吟声不止。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围棋一局。写澄弟信一件。传见方觐宸、徐子苓、曹翰田三人。赵惠甫来鬯谈。巳正阅《通考》《鸿胪卿》、《司农卿》、《太府卿》、《秘书监》。未初请客便饭,史士良、罗少村等数人,申初毕。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热甚,汗下不止。清改批稿各件,酉正毕。温读杜诗七古。傍夕,隋龙渊来久谈。夜阅文数件,洗澡一次。温《宦者传论》。

廿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围棋一局。又见客三次,传见王恩锡、赵世暹、周成三人。写左季高信。午刻见客一次。炎暑异常,劳倦殊甚。午刻小睡。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清理本日文件,酉初毕。阅批稿各件,戌初毕。诵东坡词。夜,倦极思睡。洪琴西来鬯谈。旋在竹床久睡,委顿不克自强,殊以为愧。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见客二次。写李少泉信。传见许恩培、江有兰、杨文粹三人。见客又二次。阅《通考》《殿中监》、《少府监》、《将作监》、《国子监》、《军器监》、《都水使者》。午正少睡。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清理本日文件,又阅各批件。酉正见客一次。傍夕,散步庭除,未能治事。夜改信稿三件,二更后,温《古文·序跋类》四首。

廿七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旋围棋一局。写郭舜民信一,专人至东台,一为省视。又见客二次,传见查贵辅、章邦元、汪士珍三人。阅《通考》《内侍省》、《枢密院》。中饭后,至幕府鬯叙,阅《通考·将军总叙》,清理文件,核各批稿。傍夕入内室一坐。夜温“序跋类”欧阳公各篇,洗澡一次。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围棋一局。写左季高信一件。见客二次。传见程焜、陈达、吴彬三人。阅《通考》《十六卫》、《三衙》。中饭后至幕府久谈。阅本日文件,申正毕。阅《通考》《大将军》、《都督》等篇。是日接家信,知纪鸿见于六月十五日院试,十八日取第五名入学。傍夕在庭院乘凉,念家国之事,不胜郁郁。夜核改信稿数件。温古文欧文“序跋类”。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写沅弟信一件。阅《通考》《中郎将》、《节度使》等篇。传见程光国、戴鸿恩、章遇鸿三人。自六月初二日传见州、县、佐杂、教官、绅士,本日见毕。旋又见客一次,阅《通考·东宫官》篇未毕。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旋清理本日文件,见客一次。接鲍春霆克复宁国之牍,并言伪保王童容海带众六万投诚之事。料理各事,傍夕粗毕。吴彤云来久坐,至一更四点去。改信稿数件。洗澡一次。

卅日

早,清理文件。饭后,料理杂务,旋围棋一局。作复奏查办江西蠲缓折,至未初作毕。中饭后,至幕府鬯谈。作请豁江西奏摊各款一片,至二更四点毕。颇觉用心太苦。天热殊甚,是夜不入内室,即在书房就寝,竟夕不能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