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1862年<7月>)

七月

初一日

早,因昨日辛苦,本日事又极多,谢不见客。饭后清理文件,旋作密片一件,围棋一局,写沅浦弟信一件。巳正,改克复宁国折稿一件,未刻毕。核各清单。中饭后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新到文件。申刻作片稿一件。傍夕清理文件。剃头一次。接廷寄一件,系六月六日发折之批回。夜热甚,久在庭院乘凉。清理文件。二更二点,洗澡一次。睡至四更,尚不成寐。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三次。改折稿一件,写沅信一件,改片稿一件。午刻出外,至舟上吊祭张胜禄镇军,未刻归。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旋核对各折各片各单,清理本日文件。申正封折,因有密片,当面守封。酉刻发报,共计折四件、片七件、清单三件。又清理科房各批稿。傍夕倦甚,至上房小睡。夜核改批件,温曾子固序跋三首。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三次。阅《通考》《东宫官属》、《六院四辖》、《宫观使》。中饭后,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新到文件。阅《通考·司隶校尉》篇。酉刻清理文件。夜又清数件。温曾、王序跋四首。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史士良来久坐,旋围棋一局,写岳父信一件。莫子偲、吴彤云来,帮看经解各卷,未刻毕。写澄侯信一件。陈虎臣来久座。中饭后,华衡芳、徐寿所作火轮船之机来此试演。其法以火蒸水,气贯入筒,筒中三窍,闭前二窍,则气入前窍,其机自退,而轮行上弦;闭后二窍,则气入后窍,其机自进,而轮行下弦。火愈大,则气愈盛,机之进退如飞,轮行亦如飞。约试演一时。窃喜洋人之智巧,我中国人亦能为之,彼不能傲我以其所不知矣。申正写希庵信一件。闻希〈庵〉近日病颇重,至扶杖出入,深以为虑。倦甚,小睡。清理文件。夜又清文件,温《文献通考》各序。是日接奉廷寄一件。

初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围棋一局。阅《通考》《转运使》以下,至《州佑》止,未初毕。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旋阅本日文件。酉刻,批阅课卷,至二更批毕。清理文件。是日阴雨,凉冷异常,有似八月风景,虽于蝗虫之害少可减除,而亦恐于秋收有伤。巳刻写沅弟信一件。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二次,围棋一局。阅《通考》《京尹》、《郡守》、《县令》等卷。中饭后至幕府小坐,万篪轩来久谈,清理本日文件。出一策题,约三百字。天气甚凉,可着厚棉。意思散漫,精神不振,申、酉间不能作一事。戌初,定信成官银号清单之式。夜,理清文件,倦怠尤甚,风雨作寒亦尤甚,未至二更三点即已睡矣。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一次,史士良久谈。写季弟信一件、希庵信一件。陈虎臣来久坐。清理文件。中饭后至幕府,遇申夫,久谈。申刻阅本日文件,核改信稿四件。酉刻阅《通考·文散官》。夜阅《武散官》,复清检新到文件,温“序跋类”二首。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甘子大来,又与之围棋一局。阅《通考·散官禄秩》。天气阴雨,久不开霁,二伏着凉,深恐有碍秋收,焦灼之至。写少荃信一件。中饭后,至幕府鬯谈。见客二次,皆久谈。阅本日文件甚多。傍夕又清理信件。夜核改批札,二更后温《古文·序跋类》。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与程朴生围棋一局,又观其与柯筱泉围棋一局。见客一次。阅《通考》《禄秩》、《官品》。中饭后至幕府久谈。旋阅本日文件,极少。倦甚,至上房歇息。酉刻接信,知希庵中丞之母萧太夫人于六月十六日病故,希庵于七月初六日闻讣,咨请代奏开缺,奔丧回籍,并请派员接办抚署公事。余因定仿照胡文忠八年丁忧,官督帅兼署抚篆之例,咨令起程,以后派员赍篆赶省兼署。灯后,写信一件唁之。旋又清理文件,二更三点毕。腹胀不能安眠。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与程石洲围棋一局,又观程与柯一一〔衍一一字〕 局。旋改折稿二件,阅《通考·官品》。见客二次。中饭后,至幕府鬯谈。作片稿一件,阅《明史·职官志》。傍夕小睡。戌正,发报三折、二片,正折系报李中丞丁忧也。灯下,写希庵信一件。旋查本月饷银出入,手自登记。二更后,温“序跋类”一首。阴雨十日,本日晴霁,方以为喜,而飞蝗蔽天,深以为虑。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筱泉围棋一局,见客一次。阅《明史·职官志》“六部”、“都察院”,写沅、季信一件。午刻,刘南二来久坐。中饭后至幕府一叙,阅本日文件,将七月各稿、批清厘一次。傍夕出门,至万寿宫一阅,以明日系慈安皇太后万寿,须行礼也。夜清理文件。温“序跋类”三首。洗澡一次。公馆内有一高亭,将倾圮矣,本日拆去,万雀失所依栖,覆巢毁卵纷纷,可怜。接家信二次,系泽儿六月廿四、六两次发者。

十二日

黎明,至万寿宫拜牌。是日为慈安皇太后圣节,学使及万臬司皆因病未到。礼毕回寓。饭后围棋一局,见客二次,阅《明史·职官志》三十叶。中饭后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习字一纸,又清理积阁文件,写欧阳定果信一件。傍夕,隋龙渊来久谈。灯后,温“序跋类”三首。

十三日

早饭后,点湘后左、右两营之名,至辰正毕。旋清理文件,与柯小泉围棋一局。阅《明史·职官志》,直至未初,中惟见客一次。中饭后至幕府鬯谈,习字一纸,再与程石洲围棋一局。阅本日文件颇多,戌初始毕。夜清理批札稿。二更后温《古文·序跋类》,是日毕。申刻以后,北风细雨,有似深秋。入夜,风尤大,殊有碍于秋收,为之大惧。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写沅弟信一封。与筱泉围棋一局。见客二次,写纪泽信一件,史士良来久坐。午刻,因纪泽儿问《吴都赋》有“殷坻颓于前”等句,详细答之,又将其诗批点示之。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料理寄家谢澄弟及朱金权等件,鹿茸、衣料等物,申刻派人回家。清理本日文件。天寒大雨,心忧秋成之不可恃,闷闷久之。阅《明史》数叶。至内室小坐。夜清理文件,阅《明史·职官志》毕。本日自酉至亥,因近来事有不如意者,方寸郁塞殊甚,亦足见器量之不闳、养气之不深也。

十五日

早,见各文武贺朔望者,至巳刻毕。与柯筱泉围棋一局,又观筱泉与程石洲一局。阅《皇朝文献通考·职官类》,倦甚。见客二次。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旋阅本日文件颇多。接郭云仙信,内有示稿、奏稿等。倦甚,在庭院散步逍遥。剃头一次。夜清理文件,二更后温江式《文字表》。四更后,凉冷异常,深以秋成为忧。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写沅弟信。与程石洲围棋一局,又观渠与筱泉一局。写郭意诚信一、左季高信一。阅《皇朝通考·职官类》三卷。中饭后,至幕府鬯谈。习字一纸,写少荃信一封,清理本日文件甚多。酉初,李筱泉来谈,至曛黑始去。灯后,将本日文件阅毕。二更后,倦甚,不能作字,诵谢朓诗数首。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接吴彤云信,系十六夜四更所写,因疟病垂危,以书托余照料后事,大约刻其诗文集及周恤妻子,及衣棺不必丰美等语。余览之大骇,即至其寓诊视,其病虽重,尚不至遽有它变,神气尚完,心力亦足,因再三劝慰静养。归,见客四次,与程朴生围棋一局。阅《皇朝通考·职官》。中饭后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习字一纸,清理批札各稿件。傍夕温阮步兵诗。莫子偲、洪琴西来谈。夜改鲍春霆来文、各批。温《古文·奏议类》三首。

十八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清理文件。旋与程石洲围棋二局。陈虎臣、李筱泉来久坐。阅《皇朝通考·职官》毕。中饭后至幕府久谈。习字一纸,阅本日文件极少,见客三次。倦甚,懒于治事。写希庵信一件。眼红不敢多看字。傍夕,李筱泉来谈,至二更一点去。日内,闻吴彤云大廷之病日增沉重,深以为虑。

十九日

早饭后,点护军营勇之名,辰正毕。旋见客三次。与程朴生石洲围棋一局。阅《通典·兵类》。午正又见客一次。中饭,请李筱泉便饭,至申正散。清理本日新到文件。至幕府一叙。傍夕困甚,盖天气甚热,而又陪客太久、饮食太过之咎。夜清理文件。二更后极倦,竟不能作一事。

二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司道来见一次,雪琴来久叙,马学使来晤叙一次。与程石洲围棋一局。阅《通典·兵类》一卷,写沅弟信一封。中饭后又阅《通典·兵类》,清理本日文件,阅批札各稿。奇热异常,殊为难耐,至眉生处小坐。大雨如注,约一时许,夜间稍凉。翻阅《武备志》之《战略考》。洗澡一次。是日接希庵咨,知渠已补授钦差大臣,请余代奏谢恩,并请辞谢,另简大员接受关防。未刻,袁午桥派游击邱荣解送金安清前来,听候讯办。

二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改折一件。旋出门拜客,勒少仲、李筱泉、段镜湖三家,巳刻归。与筱泉围棋一局。作片一件。雪琴来久谈,饭后同至幕府一叙。旋清理本日文件,阅《通典·兵类》二十叶。酉刻发报三折、二片、一清单。热甚,汗出不止,至内室小坐。傍夕,莫子偲来小叙。夜改批札各稿,阅陈秋舫《诗比兴笺》。

廿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勒少仲、万篪轩坐谈片刻。与柯筱泉围棋一局。阅《通典·兵类》。午刻,杨朴庵来久谈。热极,不能治事。写希庵信一件、作梅信一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极热,汗出不止。再阅《通典》数叶。赵惠甫来久坐。至各处闲行,而暑气难避,应办之事俱置不能办。灯后,在庭院露卧,令人挥扇。二更后,清理批札各稿。是日接奉廷寄一件。

附记

一 始计 规画大局  二 选将

三 营制          四 营规 爱民

五 计谋 料敌、间谍、向导、诡诈  

六 教练           七 攻战  

八 防守 守城、守垒、守险、安营

九 器械  十 粮饷  十一 水师  十二 马队

廿三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旋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又观筱泉与石洲围棋一局。雪琴来久谈,阅《通典·兵类》十五叶,写沈幼丹信九叶,申刻始毕。清理本日文件,再阅《通典》数叶。奇热异常,汗下如雨。傍夕至幕府久谈。灯后,在庭院小睡,令人摇扇。二更后,清理批札各稿。读《孙子》“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句,悟作字之法,亦有所谓节者,无势则节不紧,无节则势不长。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李筱泉来久坐。出城拜彭雪琴,巳刻归。写澄弟信一件。表弟彭毓橘来久谈,雪琴来久谈。写欧阳筱岑信一件,中饭后写毕。阅《通典·兵类》。奇热,汗下如雨。申刻,大雨倾盆,至内室小坐。夜与彭腾七久谈,在幕府坐良久。接少荃信。月余不接上海信,方以为虑,兹得信,幸尚平安。阅新闻纸,知何根云于六月初七日正法,不知确否?为惆怅悚惧久之。

廿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勒少仲来久谈。清理文件,与筱泉围棋一局。写沅弟信一件、左季高信二件。阅《通典·兵类》数叶。中饭后习字一纸。旋摆列棋势片刻。阅本日文件,未毕。陈虎臣来久谈。又阅文件,毕。傍夕至幕府一谈。李筱泉来,谈至二更二点始去。阅批札各稿。四点睡。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二次。与程石洲围棋一局,清理文件。巳刻,首县来久坐。阅陈秋舫《诗比兴笺》。午正小睡。中饭后核改晏同甫信稿,旋改各信,至十余件,阅本日文件。傍夕至幕府鬯谈。夜,阅改批札各稿,二更三点毕。睡不甚成寐。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出门拜客三家。史士良本日起行,赴宁波道之任,前往送行,因过马雨农、吴彤云两处。巳刻与程朴生围棋一局。旋又见客三次,申甫坐甚久。阅《通典》十余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改劳辛皆信稿,至傍夕方毕。至幕府鬯谈。夜核改批札各稿,劳倦殊甚。二更后朗诵李义山、杜牧之七律诗。本日凉冷殊甚,可着棉衣,大有碍于收成。宿松县有禀报水灾、虫灾,将恐各县相继而至,忧灼之至。军士无米可食,非细故也。

廿八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写许仙屏信一件。与程石洲围棋一局,又观其与筱泉一局。见客二次,唐鹤九自庐州来,谈甚久。写九弟信一件,阅《通典》数叶。中饭后清理文件,改信稿数件。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李筱泉来久谈,至二更去。至庭院观星,有彗星见于前星右枢之间,心以为忧。前廿四夜,见一小星逼近北极,微有光芒,心窃骇之。廿六夜,见此星移动数尺,距帝星仅尺许,光芒渐大,直射帝星,因呼洪琴西来同看。廿七夜阴云,不见。本夜见之,又移数尺,已过前星之外矣。因请周志甫来同看,志甫以为彗也。幸光芒尚小,或不为灾。三更睡,不能成寐。

廿九日

早起,清理文件,旋与程石洲围棋一局,写晏彤甫信一件。折弁自京归,系贺七月十二日万寿者。初六日自京起程,由宿迁、临淮一路行走,故到皖尚不甚迟。阅京报多本,清理文件。见客二次,唐鹤九谈甚久。改折稿一件黄翼升谢恩折、信稿数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未毕。赵惠甫来久谈,旋叶介唐与唐鹤九来,马穀山方伯来,谈尤久。将本日文件阅毕,改信稿数件,改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鬯谈。夜加京信四叶,皆托以事。将批札各稿阅毕。是日,因明日折弁进京,料理各琐事。傍夕,袁午桥专人来,信中言其病断难支持。接纪泽儿信,寄所作《拟庄》三首,颇能善谈名理,亦略通训诂奇字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