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1862年<12月>)

十二月

初一日

早饭后,各文武贺朔者,以新有期服辞之。旋见客二次,围棋二局,写沅弟信一件、毛寄云信一件、杨厚庵信一件。中饭后至幕府鬯谈,与屠晋卿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大雪盈六寸许,念鲍营饷路将断,而雪大如此,勇丁恐遂溃散,忧念无已。夜核批札各稿,写零字颇多。潘文质自金陵回,接沅弟廿六日信,语太激厉,为之不怿。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二次,围棋二局,写沅弟信一封、郭意城信一件。中饭后见客二次。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是日天气晴霁,心为少舒。又闻吴竹庄、周汉卿廿七日有石硊之捷,水师有官圩之捷,易开俊、吴廷华廿六日有泾县、黄村之捷,为之一慰,而终以鲍军为虑。夜阅陈硕甫《诗说》。三更睡。

初三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旋围棋二局,写沅弟信一件。午刻,陈虎臣兄弟来久坐。天又大雪,念鲍军饷道已绝,为之大虑。中饭后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核改吴城厘稿〔稿字衍〕 局批稿。傍夕与向伯常一谈。闻泾县廿七日败战之信,尤为忧恐。夜清核各稿。二更后阅《古文·哀祭类》。三点入内室,阅古文十余篇。三更睡。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澄侯信一件,见客三次。有湖南同知王承顺自金陵归。前于冬月初九日过此,解火药五万斤至沅甫营中,十六日抵金陵,十八日眼见季弟之逝,二十七日自金陵归来。沅弟营中有该员所解之火药,又有十三日轮船拖到之火药五万斤,从此当不患无军火矣。旋出门拜客二家,在善后局倪豹岑处坐颇久,午刻归。与柯筱泉围棋二局。中饭后至幕府鬯谈。观钱子密家藏书画二种,一为其高高祖母陈太夫人画册,凡十帧。内一帧画一黑犬,一帧画一蝶未入花丛时,一帧画一蛤、一蟹、二小鱼,一帧花篮,一帧古柏,一帧梅花仙女,一帧修篁茂林,一帧梅、杨梅、枇杷、二桃,一帧喜雀,一帧萝卜、白菜,皆清华名贵,秀绝人寰。每帧有其夫钱纶光廉江先生题诗二句。乾隆三十一年,其子文端公陈群进呈御览。高宗于每帧题七绝一首并御题一跋于后,发还。文端公及其子侍郎汝诚各作十诗,恭和元韵,而汝诚详跋于后,以志庆幸。逮乾隆四十七年,文端与侍郎皆没,而高宗因阅钱选所画鸟、犬,偶忆陈太夫人原册,遣人回浙取至京师,再呈御览。高宗再题七律一首,长跋一帧,仍归钱氏。信名迹奇遇也!其一种为直庐问寝图,图文端公早朝,先至其母陈太夫人所问安之象,为王肇基所绘,亦非俗笔。旋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又至幕府一谈。夜核颍州、霍邱保案。二更三点入内室,温《诗经》。三更睡。

初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清理文件。出门看修西门城濠,午刻归。马学使来久坐。陈白立来,详示一切。与柯小泉围棋一局。中饭后验看群子模一次,验看小劈山炮一次。江达川来久坐。牙疼,再围棋二局。至幕府一谈,阅本日文件。傍夕核批札各稿。夜温《诗经·葛覃》以下五章,三更睡。辰刻写沅弟信一件。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柯小泉围棋二局,见客二次,写对联数首,写沅弟信一件。中饭后,柯竹泉来,又与围棋一局。旋阅本日文件,核改批稿、科呈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写零字甚多,倦甚。阅《毛诗疏·兔罝》等五章。

附记

徐 寿 号雪村  龚之棠 号春海  斯 桂 号鲁生

殷家隽 号竹坞  吴嘉善 号子登

光学 重学 流学 化学 电气学 磁石学

动物学 植物学

○东局保折

○希部保折

○李营报仗折

○复奏派蔡国祥等折

○病故汇恤折 并单

○伍宏鉴片

○隋藏珠片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沅弟信一件、李少荃信一件。见客二次,又立见者三次,与筱泉围棋一局。中饭后至幕府鬯谈,见客一次,阅本日文件,写筠仙信一件,核批札各稿。夜与金陵各员弁商画一九洑洲图。旋核东征局保案单。二更后核批札各稿,温《诗》《鹊巢》、《采蘩》二章。三更睡。四日未接金陵信,深为悬系。本日酉刻又接青阳失守之信,心绪作恶,牙疼殊甚。

附记

堵王黄文金 孝王胡鼎文

佑王李远继 跟王蓝仁德

西王洪△△ 襄王刘官方

纳王郜△△ 慕王谭△△

听王△△△ 奉王古隆贤

匡王赖文鸿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二次。至江达川处久坐,至东门外看新修之卡,至学使处一谈,午刻归。写沅弟信一件,写对联八付。中饭后至幕府一谈。旋阅本日文件。申正与柯竹泉围棋一局,又观柯与李壬叔一局。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诗·草虫》等三章,写朱云岩信一件。是夕闻季弟灵榇距省不过二十里。

初九日

早饭后略清文件。旋出城至宝塔下接季弟之灵柩,登舟抚棺恸哭。舟至盐河,接柩登岸。满城文武官绅皆至河干迎接。用六十四人大举舁入西门,至湖南会馆暂为安置。各官绅皆来行礼。余于申刻行家奠礼。写沅弟信一件,接澄弟及纪泽家信,接廷寄二道,阅本日文件。夜闻朱云岩已弃旌德不守,为之不怡。详批唐桂生小禀。作挽联一付挽季弟。改复奏派人管轮船一折。三更睡,不甚成寐。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来吊季榇之客颇多。旋与李壬叔围棋二局。接廷寄一道,见客数次。中饭后见客二次。写沅弟信一件、希庵信一件。阅本日文件,核改李世忠屡战折稿。夜又改一折二片。二更三点睡,五更醒。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来上祭之客颇多,先后共八起。写左季高信一件、沅弟信一件,核对各折稿。与柯竹泉围棋一局。中饭后见客二次,阅本日文件。葛睪山自金陵回,与之鬯谈。傍夕疲倦殊甚。夜改东征局保案折稿。二更四点睡,四更四点睡〔醒〕。五更后又少睡片刻。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在季弟灵榇公馆内三宿,是日回本署。至西门外一看新城,巳正归。旋至幕府一谈,与柯小泉围棋一局,写沅弟信一件。中饭后见客二次,清阅本日文件。意绪萧瑟,又至幕府一谈。李善兰来,与同围棋一局。夜温《诗·羔羊之皮》等六章,二更三点〈毕〉。是日未刻发报一次,复恭亲王之信,随报发去。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六次,立见者三次。写沅弟信一件。中饭后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又至幕府一谈。夜核改批札稿,二更后温《诗》《何彼秾矣》、《驺虞》、《柏舟》,三更睡。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四次。写纪泽信一件,与柯竹泉围棋二局。折弁赵清益等自京归来。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三次。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旋阅本日文件,未毕。李壬叔来,再围棋一局。至夜一更三点,始将本日文件阅毕,阅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诗》《绿衣》、《燕燕》、《日月》。早睡。

十五日

文武贺朔望者,因有弟丧,概谢不见。旋金眉生来见,久谈。写沅弟信一件,与柯筱泉围棋一局,写对联六付。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江达川来久坐,阅本日文件。竟日大雨,心绪作恶,摆列棋势以自遣。傍夕与葛亦山久谈。夜写零字甚多,作季弟墓志,未成。三更睡。是日辰刻至季弟公馆,指示漆棺之法。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作季弟墓志。巳刻与柯竹泉围棋二局。阅龚之棠所作枪炮,亦用自来火,而机较结实。中饭后至幕府一谈,阅本日文件。复作墓志,至夜二更作毕。久不作文,机轴极生,句法亦多不合。江方伯申刻来久谈。三更睡,五更醒。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至季弟公馆,看漆棺之当否。核改信稿甚多,写沅弟信一件。见客三次,周开铭坐颇久。中饭后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核改科房批稿。酉刻与柯小泉围棋一局,写对联三付。夜核定十九日行礼单。接奉廷寄二件。阅惜抱轩古文。二更三点入内室,阅韩文三首。三更睡。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新署合肥桂令、潜山王令谈颇久。围棋一局,核批札稿。万篪轩来久坐。中饭后,徐石泉来久坐。复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武明良来见,谈颇久。至幕府一谈。傍夕至季弟停榇公馆。夜写沅甫信一件,核批札稿,阅《古文·传志类下》,二更三点睡。

十九日

是日为季弟开吊。黎明行告祭礼。竟日客来纷纷,至酉刻稍息。与程四世兄围棋三局,尚斋之子也。夜写希庵信一件,阅韩文三首,二更四点睡。辛苦太甚,不能成寐。四更少睡,五更复醒。是日黎明行告祭礼,酉刻行祖饯礼及丧事应行之礼,俱未敢忽。

二十日

五更起,行题主礼。礼毕,黎明行遣奠礼。饭后发引出西门,巳刻至盐河,安厝船上,奠酒祭江毕。余至厘局更衣,看新修之城,未满一月,业已竣工,登城周历一遍。归时方午初,倦甚。清理文件。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旋清阅昨今两日文件,傍夕毕。表弟江龙三病势甚重,派盛四送之归。夜将季弟墓志删改一过。温《古文·传志类下》,写沅弟信一件。三更睡。是日因朱品隆不应来此,愠怒良久,然后与之一见。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巳刻封印行礼。旋见客三次,坐见者一次。写左季高信一件,核改批信稿、各谢恩折稿。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旋见客四次,又立见者三次。温《诗》《终风》、《击鼓》、《凯风》。夜温《古文·传志类下》。将所作季弟墓志,请钱警石先生一阅,渠指出数处,有是处,亦有不尽是处。三更睡,尚能成寐。

廿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出门拜客,谢十九日来吊之客,满城及城外走遍,午刻归。钱警石先生来久谈。又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中饭后清理文件,至幕府鬯谈。阅本日文件,写澄弟信未毕,与程世兄围棋三局。夜将澄信写毕,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核定折稿二件,温《诗经》二章。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九次,内坐见者三次。写澄侯信,添二叶。与柯小泉围棋一局。中饭后柯竹泉来,又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酉刻毕。至幕府鬯谈。夜核改京信稿,温《诗经》五章。三更睡,不甚成寐。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八次,程朴生坐颇久。围棋二局,写纪泽信一件。中饭后见客四次,姚浚昌、莫子偲二人谈颇久。清理本日文件。日内因服熟肉蒸肉,倦甚思睡。又因本日闻毛竹丹东关之挫,心为悬系,意绪作恶,小睡时许。巳刻写京信,添许仙屏三叶、周子佩二叶。夜,心绪无聊,入内室摆棋势以自遣。核批札各稿,阅严可均《说文校议》。

廿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清理文件。与程朴生围棋二局,写沅弟信一件。陈虎臣来久坐,又见客二次。中饭请喻吉三、郑阳和等便饭,以其修城有功而甚速也。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颇多。旋至幕府鬯谈。徐石泉来久叙,渠将以明日归湘,因与围棋一局,傍夕归去。夜,张练渠来久谈,核批札各稿,核改信稿五件,核东征局保单。二更四点入内室,阅惜抱文数首。三更睡,甚能成寐。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与程石洲围棋二局,写李少荃信一件,见客二次。中饭后至幕府鬯谈,李勉亭来久谈。阅本日文件。核改折稿一件,约改千五百字,至三更毕。接奉廷寄一件。

附记

誊旬报单三

誊发折单二

参王金鼎、曹贵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方元徵等坐颇久。旋改折片稿二件。午刻写沅弟信一件,见客三次。中饭后至幕府一叙。莫子偲作季弟哀词一首。旋与李壬叔围棋二局,见客二次,阅本日文件甚多。傍夕小睡,夜核对折片,共七折、四片、三清单,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毕。倦甚,早睡,不甚成寐。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习字一纸。出门拜客三家,钱警石、杨朴庵两君处皆久坐,午正归。中饭后至幕府一叙。旋警石先生来鬯谈,李勉亭来久坐。阅本日文件,核科房各稿,未毕,至夜方毕。又核批札稿。二更四点睡,尚未成寐。

附记 勉亭商事

高、史、袁 婺杨尚好 散卡均送景镇转运局

山内设厘金局 派缵先 唐撤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出城吊彭星占之丧。归后,见客二次。写沅弟信,未毕。柯竹泉来,围棋一局。马学使来久谈,赵岵存来久谈。中饭后至幕府一叙,阅本日文件。写沅弟信毕,写希庵信一件。夜核批札稿未毕,温《诗·泉水》三篇。二更三点睡,四更五点醒。

卅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写沅弟信一件。与程四世兄围棋三局。中饭,请赵岵存便饭,坐无他客,与之鬯〈谈〉,未正散。申刻至幕府一叙。阅本日文件,写毛寄云信一封。傍夕入内室一坐。夜写澄侯信一封,核批札各稿,誊十一月下旬、十二月上旬银钱所报单。温《诗经·静女》以下三篇。三更睡。光景似箭,冉冉又过一年,念德业之不进,愧位名之久窃。此后,当于“勤、俭、谨、信”四字之外,加以“忍”字、“浑”字,痛自箴砭,以求益炳烛之明、作补牢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