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二年(1863年<9月>)

九月

初一日

早饭后,各文武贺朔,至辰正毕。旋又会客二次,与鲁秋航围棋一局,誊五月下旬、六月上旬粮台报单。午刻温《夏官》《职方氏》、《土方氏》、《怀方氏》、《合方氏》、《训方氏》、《形方氏》、《山师》、《川〈师〉》、《邍师》、《匡人》、《撢人》、《都司马》。中饭时,纪泽儿自金陵归。饭后,看工匠修盖房屋,阅本日文件极多,莫子偲来久坐。酉刻写字,挂屏约二百字、对联二付。傍夕与纪泽说琐事。夜与小岑围棋一局,核批札稿甚多。二更四点睡。是日接六月廿二日所发折件之批旨,系胡达萼进京、刘锡昆在汉口接回者。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写沅弟信一件,与秋航围棋一局。湘乡贺溍为坟山事来告状,久谈。午刻读《秋官》《大司冦》、《小司寇》、《士师》,中饭后读毕。王孝凤来久谈。阅本日文件甚多。洪琴西来久谈,至灯时始去。夜清理批札各稿甚多。二更三点后又改盐务章程。三更始睡,不能成寐,目又红矣。偶忆咸丰十年闺三月十八日欲自名其堂曰“八本堂”:曰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兹因眷属将到,拟书扁于中厅,并录此八语于后。

初三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旋清理文件,写毛寄云信一件。巳刻见客一次,与鲁秋航围棋一局。午刻读《周礼·秋官》《乡士》、《遂士》、《县士》、《方士》、《讶士》、《朝士》、《司民》、《司刑》、《司刺》、《司约》,中饭后温毕。录《诂训小记》,阅本日文件颇多,核批札稿。傍夕将盐务章程续核一过。夜围棋一局。旋将盐章核毕。二更后,目蒙不能治事,三点即睡,尚能成寐。五更醒,夜太长耳。是日巳刻,柯小泉来谈颇久。

附记

撤李委王 羁李、黄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二次。写澄弟信一件,围棋一局。刘开生、方元徵、张啸山、李壬叔四人来谈甚久。午刻温《秋官》《司盟》、《职金》、《司厉》、《犬人》、《司圜》、《掌囚》、《掌戮》、《司隶》、《罪隶》、《蛮隶》、《闽隶》、《夷隶》、《貉隶》,未初读毕。阅本日文件颇多。写扁四方,自写二方:曰“八本堂”,以咸丰十年闰三月自箴八语录于后;曰“肃雍和鸣”。又写对联数付。方存之来久坐。傍夕至幕府一叙。夜核批札件颇多。二更四点睡,尚能成寐。是日得见管韫山所选读《雪斋唐诗钞》,涉猎片时。

初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写沅弟信一件,见客二次。出门拜客三家。归,写左季高信一件,见客一次。温《秋官》《布宪》、《禁杀戮》、《禁暴氏》、《野庐氏》、《蜡氏》、《雍氏》、《萍氏》、《司寤氏》、《司烜氏》、《条狼氏》、《修闾氏》、《冥氏》、《庶氏》、《穴氏》、《柞氏》、《薙氏》、《硩蔟氏》、《翦氏》、《赤发氏》、《壶涿氏》、《庭氏》、《衔枚氏》、《伊耆氏》,中饭后温毕。录《雅训小记》。观昨日所写扁为匠人误钩于纸上坏之,恼怒殊甚。阅本日文件,核批札稿,围棋一局。傍夕至幕府一叙。夜核批札稿甚多。二更后与纪泽谈杂事,温陶诗,朗诵十余篇。

附记

唐若馨 德圃,萍洲弟 。

初六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清理文件。旋又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二次。习字一纸,写陈作梅信一件。午刻见客一次。读《秋官》《大行人》、《小行人》,中饭后读毕。录《雅训杂记》,与鲁秋航围棋一局,阅本日文件。见客一次,谈颇久。核批札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定盐务新章,二更后核改批札稿,三点后颇疲倦矣。偶思古之书家,字里行间别有一种意态,如美人之眉目可画者也,其精神意态不可画者也。意态超人者,古人谓之韵胜。余近年于书略有长进,以后当更于意态上着些体验功夫,因为四语,曰骩属鹰视,拨灯嚼绒,欲落不落,欲行不行。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二次。旋写沅弟信一件,与鲁秋航围棋一局。写杨氏族谱序,厚庵所求也,至午正尚未写毕。李眉生来久坐。中饭后再写谱序,与小岑围棋一局,阅本日文件。申刻,黄南坡来,久谈约一时许,灯时去。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改史士良信,甚长,言江苏漕减去浮收事。三更睡,不能成寐。

初八日

早饭后见客三次,又立见者一次,清理文件,黄南坡来,久坐一时半。午初围棋一局,至后院看新造之屋,将次毕工。又见客四次,均未坐。请黄南坡与江、万二君便饭,申刻散。见客一次,黄瑜,即南坡之长子也。阅本日文件,将杨氏谱序写毕,共约八百字。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信稿,二更三点毕,温《古文·序跋类》。睡尚能成寐,五更醒。是日接沅弟八月廿一日信,又各家信、京信多件。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出门至河下拜黄南坡、张锡嵘,巳刻归。围棋一局。午刻见客三次。温《秋官》《司仪》、《行夫》、《环人》、《象胥》、《掌客》、《掌讶》、《掌交》、《朝大夫》,中饭后温毕。录《雅训小记》,阅本日文件,核批札稿。酉刻,范云吉来鬯谈。夜写零字甚多,与小岑围棋一局。二更后写沅弟信一件,温古文三首,阅公牍疑事数件。

附记

沅弟前于六月令刘连捷添募四营、朱南桂添募三营、易良虎添募八营。

九月初五咨内令黄万友、文恒久、王万友、陈盛世各招一营,吴光春、张玉珂、周运斌、罗景集各招一营。八营共请湖南协银六万两。

初五日又一咨,内令刘连捷添募湘正后营、湘老后营,朱惟堂添募桂字老后营、桂字新后营。四营共请湖南协银一万二千两。

○恽中丞咨到京米价脚措办解皖,应速咨复。

○札许惇诗、武祖德,查西坝实存官盐、商盐各若干。

河南怀庆府知府张景蕃,号佑之,求调。

姚觐光,号彦士,姚秋农之孙,户部员外郎,求调。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又见客,立见者六次。黄南坡来久谈,观其与程颖芝围棋二局,已午初矣。旋又见客二次。中饭后,钱警石先生来见,久谈。阅本日文件。出门至抚署,借该处作米盐互市之公局,黄南坡每日至其中一行也。申正归。核改各批札稿。傍夕至幕府一叙。夜改青阳解围折稿,温《易经·系辞》,朗诵似有所得。三更睡,五更醒。因南坡米盐互市之局展转思维,漕务应行变通之处甚多,拟作一长折入告,筹思已向明矣。

十一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清理文件,又见客一次。杨炳轩为余诊脉。黄南坡来,久坐一时许。写沅弟信一件。午刻温《考工记》,中饭后温毕。见客一次,围棋一局,阅本日文件。至后院新屋登楼一望,耳目为之开朗。录《雅训小记》。傍夕阴雨,又登楼眺望良久。夜核改片稿、折稿六件,又清检各文件。至二更三点,头忽昏晕,因遂早睡,尚能成寐。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阅看新屋匠工。旋围棋一局,江军门来来〔衍一来字〕久谈。旋又见客三次。将办江广新漕解京各卷细阅少许。沈霭亭自家乡来,久谈。中饭后再阅检漕务各卷,赵惠甫来久谈,阅本日文件,又阅漕务各卷。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各批稿,二更后检阅漕务各卷。二更四点睡,三更后稍能成寐。是日发报二折、三片。

十三日

早饭后,见五局两所之人,旋又见客二次。清理文件,写沅弟信一件,围棋一局。巳刻江味根来谈极久,午刻黄南坡来,二客共坐两时许。中饭后,神思困倦,至小岑处一坐。阅本日文件,检查漕务各卷,摘录少许,傍夕未毕。夜与小岑围棋一局,又摘录漕务各卷,核批札稿颇多。二更三点倦甚,早睡。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澄侯弟信一封。见客二次,围棋一局。拟作漕务一折,徘徊久之,不果动手。写扁字数个、对联五付。孙琴西来久坐。中饭后见客一次,写手卷约二百字,阅本日文件。申刻后,作折约五百字。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稿,又作折件约五百字。三更睡,因用心太过,不能成寐。

十五日

早辞谢各文武贺望者,不见一客。旋见客一次,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写扁对数件。午刻,易芸陔来久坐。旋请江军门中饭。饭后,阅本日文件,吴彤云来久坐。申刻作漕务折,至傍夕未毕,夜二更三点始毕,约二千余字,已觉疲乏。睡尚能成寐。

十六日

早饭后,至学使马雨农处,送其母出殡,旋至北门外待灵柩出城后始散。旋至钱警石先生处久谈,得见其族兄衎石先生家书数十封,携归一阅,实嘉、道间一硕儒也。午刻回寓,见客二次,清理文件。沈蔼亭来久谈,因留吃便饭。未刻,周缦云等来,与李壬叔围棋一局。阅本日文件甚多,阅衎石先生家信。至新修房屋内省视。写对联六付。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倦甚,早睡。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坐皆颇久,又立见者二次。围棋一局,唐鹤九、江达川来坐,皆甚久。写沅弟信一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写郭意城信一件、澄弟信一件。写扁对数件。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各稿,温《易经》、《书经》,朗诵数篇。二更四点睡,五更早醒。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旋又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二次。旋围棋一局。午刻又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三次。甫写信数行,沈蔼亭来,因留便饭,饭后久谈。阅本日文件未毕,吴彤云来久坐。见客太多,神思昏倦,申正以后不复能治事,因阅家信。钱衎石先生与其弟警石先生家信,服其学问精博,机趣洋溢。至幕府一谈。夜与小岑一叙,核批札各稿。二更四点睡。

附记

派人至江西随尚斋办事

十九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又立见者二次。清理文件,写沈幼丹信未毕,围棋一局,又写幼丹信毕。午刻见客三次,黄南坡、罗少村谈甚久。中饭后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二次。阅本日文件极多,又阅京报四十余本。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温《诗经》数篇,五点睡。

廿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立见者二次。清理文件,写李少荃信一封。午刻,吴彤云来久谈,范云吉来久谈,李眉生来久谈。中饭后与小岑一谈,阅本日文件,与鲁秋航围棋一局。傍夕,李眉生又来久谈。灯后,与小岑围棋一局,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核黄南坡米盐互市之禀,批至五点,未毕。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二次,金眉生谈甚久。批黄南坡互市禀毕。午正温《考工记》。中饭后围棋一局,改夹片一件。阅本日文件。写袁午桥挽联二付,一付系自作自写,一付系希庵之联,程伯敷代作,余代写。傍夕至幕府一谈。夜写祭帐数幅,核改批札稿信稿。二更五点睡,甚觉疲乏。

廿二日

早饭后见客三次,杜文澜坐颇久。写沅弟信。旋又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二次,赵惠甫坐颇久。昨日写袁午桥挽联,下款错误,本日又改写一次。中饭后,小岑来此一叙,渠昨日搬至湖南会馆也。改片稿一件,阅本日文件,围棋一局,阅阮文达《车制图考》,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阅《阮文达文集》。二更四点睡。是日发报一折、二片,又抄郭云仙详文一件进呈。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衙门期也。金眉生来久坐,与鲁秋航围棋一局,写郭云仙信一件,又见客二次。中饭后见客二次。旋阅本日文件。酉刻核批札各稿,阅《阮文达集》。傍夕至新房周视,是日落成矣。夜,阅阮公碑帖及书家南北派诸篇。早年在京,曾经看过,今全忘矣。温《易经·系辞》,因思文章阳刚之美,莫要于“涌、直、怪、丽”四字;阴柔之美,莫要于“忧、茹、远、洁”四字。惜余知其意,而不能竟其学。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写澄弟信一件,旋围棋一局。巳刻,莫子偲来久谈,阅黄南坡所禀米盐互市之议。午刻,陈虎臣来久坐。中饭后,南坡来久坐,阅本日文件,写对联五付,核批札稿。傍夕至幕府一谈。灯后,写严渭春信一件。二更后温《答宾戏》、《西京赋》,四点睡。

廿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清理文件,写左季高信一件,围棋一局,阅戴东原《考工记图》。中饭后,将戴之《车制图》与阮图一对,阅本日文件,写对联数付。傍夕至新屋内一看。连日风雨甚剧,本日大雨如注,竟日不止。夜改折稿一件,核批札稿,二更四点毕。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沅弟信一件。围棋一局,见客一次。巳刻,黄南坡来谈甚久。午刻录《雅训杂记》,将戴、阮《车制图》互校一过,至未正毕。阅本日文件,核改折稿一件,又改谢恩折一件。傍夕接奉廷寄,系九月十二日之批折。至幕府一谈。夜改谢恩折稿一件,代沅弟作也。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写字衍〕见客二次,围棋一局。巳刻,沈蔼亭来鬯谈。午刻,黄南坡来鬯谈。中饭后,陈雪庐来久谈,阅本日文件。天气阴寒,意绪无憀。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稿,代雪琴改谢恩折稿。是日发报二折、三片。

廿八日

早饭后行礼,拜发长至贺表,并谢赏文宗御制诗文集恩折。旋见客二次,谈颇久。围棋一局,写沅弟信一件,录《诂训杂记》。中饭后再录一刻许,阅本日文件,方存之来久坐。杨小岑来,与同至新屋楼上一游。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改批稿,倦甚,不能毕。旋闻家眷于廿三日至九江,又闻本日已至华阳镇。二更四点睡,五更睡。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四次。写沅弟信一件。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三次。巳刻,闻家眷船已到河下。旋请客便饭,黄南坡、程颖芝、杜小舫、刘开生,皆善弈者。观黄南〈坡〉与程一局、刘与程一局。午正,家眷入署,内人率一子、四女、一婿、一儿妇、一孙女,又有送者邓寅皆、阳牧云,次第应酬俱毕。陪客便饭,未正毕。又观程与黄围棋一局。又见客二次,阅本日文件。旋与儿女辈一谈家事。傍夕与小岑一谈。夜与邓寅皆一谈《周易》,二更后又与内室询家常琐事。睡,不甚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