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二年(1863年<10月>)

十月

初一日

早起,辞谢各文武,不贺朔。饭后见客一次。出城拜黄南坡,送行,久谈。旋入城拜客五家,盖司道出城迎接,谢步也。午刻归。清理文件,录《雅训小记》。午正,沈蔼亭来,请吃便饭。饭后阅本日文件,倦甚。申刻核改批札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倦甚,温义山诗。二更后在床小睡,三点入内室。是日见纪泽儿体气清瘦,系念殊深。或称其读书太勤,用心太过,因教以游心虚静,须有荣观宴处超然之义。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七次。旋与牧云鬯谈。至新屋楼上一看。午刻录《诂训杂记》。中饭后见客一次,阅本日文件,至内室谈家常琐事。申刻录《雅训杂记》。核批札各稿。傍夕,范云吉、李眉生来鬯谈。夜温《诗经·小旻》等数篇。倦甚,二更后小睡,三更入内室。

初三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清理文件。旋又见客二次,围棋一局。教袁婿自立之道,训诫良久。中饭后与牧云久谈,阅本日文件。申刻倦甚,在于书房小睡,直至灯初始起。夜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入内室。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又坐见者一次,写澄侯信一件,围棋一局。午刻见客一次,至内室检点琐事,录《雅训小记》。中饭后又录《小记》,将《车制》录毕。阅本日文件,核批札稿。傍夕至幕府一行,诸友均不在家。与欧阳牧云畅谈。夜核批札稿,二更后温《孟子》数章,四点睡。是日蒋寅昉寄到新刻《陈克家梁叔诗集》,一阅。

初五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旋写沅弟信一件,围棋一局。至内室一谈琐事,阅《考工记》《筑氏》、《冶氏》。中饭后见客三次,勒少仲、徐毅甫、莫子偲谈皆甚久。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倦甚。范云吉来久谈。傍夕至幕府与诸友一谈,小岑同来夜饭。饭毕,核批札稿。二更后小睡,三点入内室。

初六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清理文件。围棋一局,旋又见客二次。巳刻读《考工记》《桃氏》、《凫氏》,录《诂训杂记》。请勒少仲、范云吉等吃便中饭。饭后再录《诂训杂记》,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各稿、信稿多件,二更后温《史记》《儒林传》、《游侠传》。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见客三次,陈虎臣谈颇久。巳刻温《考工记》《 氏》、《函人》、《鲍人》、《 人》、《画缋之事》、《钟氏》、《 氏》,录《诂训小记》。中饭后又录《小记》,阅本日文件。申刻核批札各稿。幕中新请一友,专管盐务,名陈方坦,号△△,本日来署,因往一鬯谈。又与蒋纯卿等一谈。夜核批札稿,二更后温《史记·儒林传》等篇。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三次,刘开生等谈最久。围棋一局,江达川来久坐。午刻温《考工记》《玉人》、《磬氏》、《矢人》、《陶人》、《旊人》,录《雅训小记》。中饭后再录《小记》,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温《易》《大有》、《谦》、《豫》、《随》、《蛊》五卦,盖因偶忆《谦》卦而肄业及之也。

初九日

是日恭逢先大夫冥诞,黎明率眷属行礼。早饭后见客五次,写李少荃信一件。巳刻温《考工记·梓人》。许仙屏来鬯谈,因留便饭。又约赵惠甫、刘开生、方元徵便饭。饭后阅本日文件,见客二次,录《雅训杂记》。傍夕与仙屏鬯谈。灯后,改批札稿信稿。是日因应酬说话太多,倦甚。

初十日

是日恭逢慈禧皇太后万寿,黎明至万寿宫拜牌。早饭后见客二次,旋围棋一局。与许仙屏久谈,阅《考工记·庐人》。中饭后又与仙屏鬯谈,阅本日文件,写对联十余付、扁数方。傍夕至幕府一谈。夜,家人以余明日生日,行礼预祝。核批札稿〈至〉二更三点。昨夜,肩为风所射,本日体中小有不适,故废阁之事甚多。

附记

加冯、葛片,核皖、楚盐章。

十一日

是日,余五十三生日,家人行礼称庆,外间之客一概谢绝。围棋一局,改三折、二片,自辰刻起至申刻改毕。阅本日文件。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各稿,添葛睪山信二叶,温《乾》卦未毕。二日内,与仙屏谈气节、文章,二者缺一不可,嘱其勉于此,以与乡人相切磋。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出门拜客十余家,谢昨日拜寿者也。又拜周缦云,请其来署教书。午初归。见客四次,围棋一局,请杨德亨等吃便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皖岸盐务新章,二更三点毕。是日发报三折、二片。

十三日

早饭后见客,坐见者五次,立见者四次。清理文件,写沅弟信一封。午刻,莫子偲来久谈。写对联数付。中饭后与小岑围棋一局,周缦云来久坐。再写对联五付,内有晏彤云之太夫人寿联云:“渡海使星,烛天宝婺;堂前昼锦,陔下斑衣。”又赠邓寅皆云:“清风欲迈戴安道,师范略同胡翼之。”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倦甚,不能作事,诵古文、词、赋数首。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三次,围棋一局。写晏宅寿幛暨对联等,写澄侯弟信一件。见客,立见者四次,坐见者一次,仙屏来久谈。中饭后写蔡荷亭所求横帧,长一丈,高二尺余,面以描金画龙,背以描金画云,生平所未见之佳笺也,为写《丰乐亭记》,凡四百三十字。阅本日文件,核批札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信稿各件,二更三点后阅《东京赋》,未毕。三更睡。

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文武员弁贺朔者多,见客十余次,至辰正始毕。方元徵率其子来一谈,病鸡胸龟背,而学问渊雅,熟于《汉书·地理志》。围棋一局。午刻又见客一次,叶介唐坐颇久。中饭后,将昨写之《丰乐亭记》添写一跋,又写宣纸大横披一帧,约二百六十字。阅本日文件,核改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叙。夜核中路安徽票盐章程、楚岸章程。二更四点睡,四更始成寐。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二次。写左季高信一件,围棋一局,温《周礼·庐人》。孙琴西来,与许仙屏、朱紫卿共便饭。席间,潘云阁河帅来,谈论颇久。旋陪客便饭毕。阅本日文件,写挽幛三幅、对联一付。傍夕至幕府一谈。夜与仙屏久谈,改信稿数件。二更三点后温《东京赋》毕。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二次。写沅弟信一件,围棋一局。沈霭亭来久谈,留吃中饭。饭后,席砚香来,何镜海来,坐颇久。阅本日文件,核批札稿,写扁字二十余字、对联数付。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改信稿二件,温《古文·辞赋类》。是日接雪琴信,溧水之贼已投诚矣。

十八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衙门期也,旋围棋一局。周缦云来上学,次儿纪鸿、外甥王兴韵、女婿罗兆升三人从之肄业,巳刻行礼。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四次。午刻写挂屏六幅。中饭请缦云、寅皆、子密便饭。席砚香来,亦留与共饮。饭后作昭忠祠对一付,阅本日文件,写对联、扁字十余件。莫子偲来一谈,旋与同至小岑处一谈。傍夕至幕府一谈。夜作东皋书院对联一付云:“涟水湘山俱有灵,其秀气必钟英哲;圣贤豪杰都无种,在儒生自识指归。”核批札各稿,未毕。仙屏来久谈,二更三点去。将皖岸、楚岸盐章核定发刻。日内应酬纷繁,不特公牍之应办者多所未了,即私事如看书之课、检身之程亦全未措意,虽欲不为俗吏,不可得已。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二次,陈虎臣坐颇久,围棋一局,沈霭亭来久坐。至学堂周缦云一谈。午正核批札稿。中饭后见客二次,曾祺、涂觉纲坐颇久。阅本日文件甚多,写对联数付。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稿,仙屏来久谈,二更三点去。核信稿三件。三点后温《泰》、《否》二卦,三更睡。

二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衙门期也。围棋一局,写郭意城信一件。又见客二次,李壬叔等坐颇久。中饭后,将郭信写毕,阅本日文件,写对联下款等事颇多,写江味根极大挂屏一幅,有半未毕,至幕府鬯谈。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苏诗,朗诵十余篇。

二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江达川来久坐,渠新授四川布政使,来此叩谢也。又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二次,围棋一局。闻新学使朱久香前辈已到,出城至盐河迎接。旋又至南门送邓寅皆归里,午初二刻回寓。写沈幼丹信三叶。中饭后,陈虎臣来久谈,阅本日文件。申刻写江味根挂屏甫毕。近日作书,惟此屏最为称意。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各稿。倦甚,不能作事。温《易》《乾》、《坤》、《屯》、《蒙》四卦,略一涉猎而已。

二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又坐见者三次。围棋一局,写沅弟信一封。席砚香来久坐,旋又见客三次。中饭后,出门拜朱久香前辈,又至江方伯处道喜。归来,李眉生来一谈,久香先生来久谈。阅本日文件未毕,天已黑矣。至幕府一叙。夜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二更四点毕。核新刻淮盐运楚章程。

附记

○批供折 朱谕文案房

二十三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衙门期也。清理文件,围棋一局。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三次,李壬叔、容纯甫等坐颇久。容名光照,一名宏,广东人,熟于外洋事,曾在花旗国寓居八年,余请之至外洋购买制器之器,将以二十六日成行也。中饭后,魏西园、王孝凤先后来久坐。阅本日文件,至内室一谈,朱久香来久坐。核批札稿未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稿。接奉廷寄一件。核楚岸章程毕。

附记

○保八人案 保案 三单  参案

○请久香先生、涂心畬

二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一次,写澄弟信一件。出门至河下拜江味根军门,以渠病甚重也。又拜钱警石先生,与谈良久,午初三刻归。围棋一局。中饭后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阅本日文件。申正倦甚,至内室一谈。酉刻剃头一次。夜核批札稿,二更后核各供词,三点后朗诵《孟子》,五点睡。

二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衙门期也。围棋一局。周世澄来,赵惠甫来,各久坐。李芋仙来坐,吴清如同年来久坐。吴名嘉诠,戊戌进士,小军机,曾任四川主考,好作诗、古文,颓然老矣。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添毛寄云、李少荃信各一叶,核批札稿、信稿颇多。夜复久香先生信一件。将楚岸盐票及税单、水程各刻式细校一过。二更后温孟、荀、儒林、酷吏等传,韩文、郑群、柳子厚等志。三更睡。是日辰刻,将案上未了之牍、丛残之纸稍一清厘,略觉眼明,然尚多积阁未清之件。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二次,陈虎臣、孙琴西谈皆甚久。围棋一局。午刻,徐稼生前辈来鬯谈。午正二刻,请朱久香先生便饭,陪客为吴清如、李葆斋、涂心畬,申正始毕。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酉正,李芋仙来一谈,至幕府一谈。夜改收复高淳、建平、溧水等城,水阳、东堤等隘一折,又改二片。二更三点睡。日内思韩文志传中有两篇相配偶者,如曹成王、韩宏两篇为偶,柳子厚、郑群两篇为偶,张署、张彻两篇为偶,王适、毛颖两篇为偶,樊宗师、孟郊两篇为偶,推此而全集中可以为偶者甚多。古人之文,可为偶者甚多,惜不能一一称量而配合之耳。

廿七日

早饭后见客四次,朱云岩坐最久。接奉廷寄三次。中饭后核改片稿一件,见客二次,又立见者二次。申刻阅本日文件。意绪郁郁,不愿作事。酉正,与纪泽儿论文章之道通乎声音,写对联一付。夜核改批札稿、信稿,发报三折、五片。二更后温《汉书·赵广汉传》。

廿八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衙门期也。旋出城拜徐稼生、朱云岩,又入城拜吴清如,午初归。清理文件。沈蔼亭、魏涟西来久坐,旋席砚香等四人来,沈、魏留此中饭。饭后围棋一局,阅本日文件,写江军门所求大横幅一、小横幅二、直幅一,对联一。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又写对联四付。旋改信稿二件、折稿一件,江方伯求改者也。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四次。围棋一局,读《考工记·匠人》未毕。中饭后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三次。阅本日文件,写对联、挂屏数件。傍夕至幕府一叙。夜写久香先生信一件、杨军门信一件,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后温《史记·屈贾传》等篇。五点睡。

卅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二次。围棋一局,下各对联之款,读《匠人》毕,录《雅训小记》。请徐稼生中饭,万、勒二君陪之,申初散。阅本日文件,再录《雅训小记》,酉刻毕。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各信稿。二更后温《孟子》“于东山”、“小鲁”、“仁礼”、“存心”等章,若有所会。四点入内室,睡颇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