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三年(1864<10月>)

十月

初一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旋出城送沅弟之行,应酬甚繁,与沅弟鬯谈。竟日未能治事,即本日文件亦未能一阅。夜,与沅论文、诗。二更三点睡。沅弟之情最笃挚,余偶诵东坡《狱中寄子由》二首及子由《彭城别东坡》二绝,沅乃凄然欲涕。又论及出处大端,沅弟所见与余略同。

初二日

是日,在沅弟船上一日。早饭后清理文件。兄弟鬯谈甚久。午刻开船行十里至大胜关。中饭后与刘咏萸围棋二局。阅初一日文件,改祁春圃、周芝台、吴竹如信稿三件,核批札各稿。傍夕,又与刘咏萸围棋一局。夜与沅弟鬯谈一切。

初三日

是日,早饭后开船,后 〔后字衍〕 行一百里至采石住宿。与沅弟谈甚鬯。巳刻阅昨日文件,申刻核批札各稿。酉正,与刘咏萸围棋二局。夜接廷寄一件。又与沅弟鬯谈。以仇十洲画、刘石庵书与沅弟,各题数字于上,以识岁月。二更三点睡,尚能成寐。五更醒。

初四日

早饭后,与沅弟鬯谈作别,即自采石开船东归。命纪泽送沅至芜湖。余以午正至大胜关,申初即至署内。与幕府诸君鬯谈,核公事稿数件,阅本日文件。傍夕倦甚,小睡。夜,围棋一局。倦甚,不能治事。二更三点睡。是夜作对联一首,将贴于府县官厅。联云:“虽贤哲难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常攻吾短;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乃尽我心。”

初五日

早饭后见客三次,坐谈甚久,旋立见之客十次,罗麓森来一坐。围棋一局。次儿纪鸿、外甥王兴韵自湖南来,与之一谈。核改信稿、札稿。中饭后,织造松瑞来见,久谈。派折差刘传愈、曹全进京。写澄侯弟信,阅本日文件极多,傍夕粗毕。夜核批札稿甚多。二更三点睡。接部文,知江南主考放刘崑、平步青。

初六日

早饭后见客,坐见者四次,立见者三次。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写沅弟信一件。何祥垣其兴自山东归,来一会,年七十六,耳聋不闻一事矣。午刻核科房批稿,未毕。中饭后倦甚,不愿治事,因与方元徵围棋一局。旋阅本日文件甚多。见客五次,至傍夕始阅毕。至幕府一叙。夜核批札、信稿至二更三点,未毕。倦甚,早睡。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是日考试本衙门书吏,请周缦云点名监考。余出题二道:《金陵善后告示十条》、《萧曹优劣论》。旋围棋一局。见客,立见者五次,坐见者二次。午初核科房批稿,中饭后再核一时许始毕。阅本日文件,尚不甚多。申刻至幕府一谈。见客一次。傍夕倦甚,小息。夜核批札稿、信稿甚多。二更三点后,温《古文·序跋类》,四点睡。是夕接上海解到银十七万,诸事可以清厘,殊以为慰。

初八日

早饭后至城隍庙行香求雨。旋回署见客,营官二十六人,坐见一次,又坐见之客三次,立见之客三次。出门看贡院。出上江、下江学院行台,归署已未正矣。中饭后围棋一局。魁副都统玉来,坐谈片刻。阅本日文件。傍夕至幕府一谈。写联六付。纪泽自芜湖归,问及沅弟之病,云初六夜腹泄多次,厪系之至。写沅弟信一件。夜核批札、信稿。二更二点后,温韩诗七古。倦甚,不能治事,老态毕露矣!

初九日

早起,率家人恭祝显考光禄大夫竹亭府君七十五冥诞。旋出门,至城隍庙求雨。归,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三次。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午刻核科房批稿。李继荃来久坐。中饭后与黄军门久谈。旋见客三次,阅本日文件,刘咏萸来,坐谈片刻,再围棋一局。傍夕,庞省三来一谈。夜将初七日所考书办卷通阅一过,二更四点睡。

附记

○与少荃商江宁豁免事,仿常州之例

○江发云事

○柳寿田事

○东水关委员

初十日

早,至公所拜慈禧皇太后万寿,即沅弟前作公馆之处也。旋再至城隍庙求雨,本日已三次矣。归,辰刻早饭。饭后见客二次,坐谈颇久,衙门期也。旋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又见客,坐见者二次。午刻核科房批稿甚多。中饭后,莫子偲来一坐。写对联六付,内作府、县官厅一联云:“虽贤哲难免过差,愿诸君谠论忠言,常攻吾短;凡堂属略同师弟,使僚友行修名立,乃尽我心。”阅本日文件。欧阳小岑来久谈,核批札各稿,核一折二片,至二更四点核毕。颇觉费心,不胜其劳。

十一日

是日,为余五十四生日,谢绝诸客,惟家中儿女辈庆祝。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改折稿片稿三件。午刻核科房批稿颇多。中饭后核改信稿数件。倦甚,懒于治事。又与方元徵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傍夕与纪泽儿论古人用字之法。灯下,核改批札各稿,二更后改折稿一件,四点睡。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四次,王大经小莲、李朝斌质堂谈甚多。围棋二局。旋又见客,立见者六次,坐见者二次。改近日军情片稿一件。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李继荃来一谈。旋出门,至城外拜魁副都统玉,又拜织造松瑞。归,阅本日文件,写亲笔告示,楷书百余字,未毕。傍夕至幕府一谈。二折四片,戌初发报。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信陵君、平原君列传。二更四点入内室。三更睡,五更四点醒。日内,恐沅弟病重,常不放心,醒后尤悬悬。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三次,均坐谈甚久。围棋一局。巳刻,刘开生、张啸山、李壬叔来久谈。核科房批稿,阅段《说文》二叶,中饭后又阅四叶。阅本日文件。申正写对联七付,改信稿数件。傍夕至勒少仲房一坐,渠本日新入幕府也。夜,接奉廷寄,命余带兵至皖、鄂交界剿贼,命李鸿章署江督、吴棠署苏抚、富明阿署漕督。旋又与客围棋一局。二更后,钱子密等来久谈。二更三点睡,竟夕不能成寐。是日巳刻,将楷书告示写毕,约百余字。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阅《说文》三叶。巳刻李继泉来,久坐二时许。中饭后,李眉生来一谈,又立见之客二次。阅本日文件,写澄弟信一件、沅弟信一件。阅邵位西所著《礼经通论》,似是咸丰十一年将在杭城殉难以前所作,凡三十篇,上卷十九篇,下卷十一篇。下卷遗失无存,上卷为吴仲宣、丁柘唐、高伯平新刻于清江。淹贯精深,信不易及。是夜至二更阅毕。旋温《礼记·礼运》一过,《檀弓》十余页。二更四点睡,尚能成寐。

十五日

早间,各文武贺望者,俱谢不见。旋见司道及首府等二次。围棋二局。旋立见之客三次。阅段《说文》十一叶。午刻核批札各稿,未毕。中饭后又核半时许,毕。阅本日文件。陈虎臣、庞省三来,先后久坐。傍夕至纪泽处一坐。夜核批稿、信稿,温《古文·叙记类》,旋又温《书经》数篇、《孟子》十余章。二更四点睡,不甚成寐。

十六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旋围棋二局。陈虎臣、涂朗仙来,与之鬯论出处进退之宜。旋又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作折稿一百字许。午刻核批札各稿。欧阳小岑等来一谈。中饭后再作折稿,阅本日文件极多。轮船自安庆来,得见沅弟。闻病已加重,并无一字寄我,在安庆并未见客,仅泊船二时许,即行上驶,为之忧系无已。旋又作折稿,至二更二点毕,约八百字。三点后朗诵《诗经·文王》等篇。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见客一次。出城接李少泉中丞,在水西门官厅等候时许。午刻,少泉同至署内久谈,即在此便饭,直至申末方去。阅本日文件。夜,王壬秋来,久坐半时许。疲倦殊甚。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书经·微子》篇。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各营官一次,共二十四人,旋又见客三次,坐谈颇久。巳初出门拜李少泉。午初与少泉同出水西门接朱久香学使。旋回寓,请少泉及黄、李两军门及继泉中饭,申正散。阅本日文件颇多。立见之客二次。傍夕至幕府鬯谈。夜,庞省三来久坐。困倦殊甚,不愿治事。二更后温《吕刑》篇,朗诵四过。二更四点入内室,五点睡。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五次,立见者二次。围棋一局。阅《胡文忠公文集》,阅王文成公书《君子亭记》,厉伯符寄求题跋者也。旋又见客,立见者五次,坐见者三次。万篪轩、李眉生坐甚久。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二次,凌晓岚、赵惠甫二起,谈甚久。傍夕倦甚,小睡。夜核批札稿。二更三点后,温韩诗七古。四点入内室。

廿日

早饭后见客,坐见者四次,衙门期也。清理文件,围棋二局。出门拜朱久香先生,午刻归。李质堂来久坐。中饭后见客二次,阅本日文件。剃头一次。阅《梅伯言诗集》。庞省三来一坐,李继荃来久坐。灯后倦甚,小睡。旋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后温《召诰》,未毕。三更睡,五更醒。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四次。围棋二局。旋又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赵惠甫谈甚久。核批稿,未毕。中饭后,又核科房各稿。李眉生来久谈,欧阳小岑来久谈。傍夕,李少荃来久谈。夜将科房稿核毕,改折稿一件、片稿二件。二更四点睡。

廿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洪汝奎、刘松山、黄翼升三人俱谈议甚久。旋围棋一局,改片稿一件。旋又见客三次,立见者一次。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至幕府一谈,甚久。阅本日文件,阅魏默深文内集、外集。酉正小睡片刻。黄昌岐来久坐。夜核批札、信稿颇多。二更二点,温《古文·辞赋类》。

廿三日

早饭后,至善后局,与抚院、司道文武等步行至城隍庙祷雨,旋归寓。见客三次,坐谈颇久。清理文件。围棋二局。午初至通济门公所迎候宜春宇学使,直至申正始到。与抚院并各文武跪请圣安,旋归寓。阅本日文件。傍夕倦甚。夜见客二次,核改信稿、批札各稿。二更四点入内室。三更睡,四更末醒。

廿四日

早饭后至善后局,步行至城隍庙祷雨。旋又至贡院一看。至宜学使处回拜,至少泉处一谈,午初归。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一次。核科房批稿,中饭时尚未核毕。饭后围棋一局,阅本日文件,写澄弟、沅弟信一件,见客二次。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稿、信稿,二更二点后温韩诗七古,四点睡。

廿五日

早饭后,至城隍庙求雨,因昨夕下有微雨,本日即行谢醮,旋归寓。旋见客,坐见者五次,立见者二次。围棋一局。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一次。作一碑,立于新修龙膊子缺口处,未及缮正。少荃中丞来,久谈至更初始去。阅本日文件。不复能治它事矣。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一次。围棋二局。见客,刘军门铭传、朱学使、彭侍郎三次,坐俱甚久。旋又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二次。午正核科房批稿。中饭后,李眉生、莫子偲来一谈,阅本日文件。旋又坐见之客二次。添毛寄云信二叶,添胡莲舫、李筱泉信各一叶。夜添陈季牧信一叶,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后温《召诰》,未毕。四点睡,颇能酣寝。

廿七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旋清理文件。围棋一局。雪琴来久坐。拜发长至贺表。旋又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二次。写对联四付。午刻核科房批稿甚多。汪梅村来久谈。请梅村与张啸山、李壬叔等中饭,申初散。阅本日文件。陈虎臣来久谈。傍夕至幕府一叙。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史记·儒林传》,若有所会。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二次。出门拜客,至旱西门拜雪琴。常仪庵新来,与之久谈。旋至妙香庵看主考公馆,午正归。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写碑一通,百四十字,字大二寸许,即龙膊子修地道之缺口也。旋核批札各稿。夜温《酷吏传》,温匡衡各疏及《出师表》。二更三点倦甚,早睡。

附记

○方浚益保留江知县

○休宁豁免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坐见之客三次,谈俱不甚久。出门拜朱久香先生。归,常仪庵等来久坐。旋写郭云仙信一封。请雪琴、仪庵等中饭。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一次。仪庵等申初散去。李雨亭及刘开生等先后来鬯谈。阅本日文件。傍夕倦甚。夜阅罗罗山《人〔太〕极衍义》、《姚江学辨》等书,服其见理甚真,所志甚大,信为吾乡豪杰之士。二更后,核批札各稿。至幕府与陈小浦一谈盐务。归签押房时,头晕,几于倾跌。近日如此者屡矣。老境日催,德业无复进步,深为可惧!

卅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见客,坐见者五次,冯景亭、晏彤甫坐最久。午正核科房批稿极多,中饭后再核乃毕。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申刻,李少荃来鬯谈,至更初始去。核各信稿。二更后温《古文·哀祭类》,读《招魂》数过。四点睡。

附记

梁国琎不论双、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