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四年(1865年<2月>)

二月

初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诸文武贺朔者,皆谢不见。旋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二次。作神道碑,屡作屡辍,约作千字,至二更四点止尚未毕。巳正围棋二局。午刻核科房批稿。未刻阅本日文件。季君梅世兄来谈极久,即在署内寓居,酉正又久谈,夜又久谈,本日信稿、批稿不暇阅核矣。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又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三次,何廉昉谈甚久。午刻核科房批稿。旋小睡片刻。中饭后,立见之客二次,阅本日文件,潘伊卿、庞省三先后来谈甚久。再作江公神道碑,至二更四点止,约五百字,尚未毕。久不作文,机轴甚生,心思迟钝,三日尚不能成篇,亦因见客太多,琐事烦渎,神智昏搅故也。然余向来每作一文,用心稍过,辄竟夕不能成寐,近三夕乃能成寐,岂气体反胜于昔年邪?抑心思并未深入邪?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围棋二局。倦甚,不欲治事。午刻核科房批稿。有一窃盗案,与委员商处治之法。中饭后,万篪轩来一谈,又立见之客二次。阅本日文件,再作神道碑,约二百余字,酉刻脱稿。旋至幕府鬯谈。夜与君梅一谈。阅批札各稿,盖停阁三日矣。二更后温古文数首,四点睡。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阅王怀祖先生文集。午刻阅批札稿。中饭后见客二次,坐均颇久。阅本日文件,写对联六付、挂屏四幅,约四百字。傍夕倦甚,小睡。夜核批札稿甚多,二更三点后朗诵韩文数首,四点睡。

初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二次,谈颇久,衙门期也。围棋二局。又立见之客△△。批东坡代张方平谏用兵书,“鸣原堂”论文,将寄沅弟也。李文森来久坐,核科房批稿,写澄、沅二弟信。倦甚小睡。中饭,请季君梅、何廉昉等叙宴,申刻毕。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信稿。二更后极倦,竟不能治一事。雷电大雨,直如倾河下注。三点睡。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李臬司恕皆来久坐,围棋二局,曹禹门来一谈。阅《汉书》本纪二十叶,至未正止。午刻核批札各稿。申刻阅本日文件。倦甚,小睡。酉刻核信稿、批稿。傍夕小睡。夜核信稿三件,阅“杂记类”十一叶。三更四点睡,疲困殊甚,睡亦甚不安神。

附记

袁爱存 蒋士奇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一次。围棋二局。阅《汉书》十五叶,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倦甚,不能治事,至内室逍遥自适。潘伊卿、庞省三先后来久谈,阅李小湖文稿十余叶。傍夕睡一时许。夜核折稿二件、片稿一件、批札稿数件,阅“杂记类”欧、曾数首。二更四点睡。今年正月十三日震雷大雪,二月初五日雷电大雨,初六、初七皆竟日大雨如注,严寒逼人,麦苗必伤,天道可畏,不胜悚惧!

初八日

早饭后见客一次,清理文件,围棋二局。旋见各营官,又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一次。钱子密条陈时事,请积谷以备荒,因檄湖南、湖北、江西、四川、里下河五处各买谷二万石。阅《汉书》二十余叶,核科房批稿。中饭后至幕府一坐。阴雨严寒,愁闷之至,不愿治事,翻阅恽子居《大云山房集》数十首。傍夕小睡。夜核批札各稿,二更二点后阅“杂记类”二首,四点后睡。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阅《汉书》《武纪》、《昭纪》廿余叶。午刻,陈虎臣来,潘伊卿来,先后久坐,核科房批稿。中饭后,刘伯山、莫子偲、万篪轩先后来久坐,阅本日文件,写少荃信一件。傍夕小睡。袁婿橞泽强封民房,娼妓多人,本年尚未入署拜年。本日闻将带人去打保甲局,因派人去拿其家丁四人,杖责三百、一百不等。惟许满未责,令与中军同去拿娼家哈氏女子,亦掌嘴数百,发交首县管押。竟夕为之不怡。阅恽子居《大云山房集》数首,二更四点睡。

初十日

早起。闻袁婿于昨夕吞鸦片烟服毒,有一禀呈余,又有一书与袁小荣以自鸣其屈,亦颇知自为引咎。其毒甚重,指甲已青,儿辈以药救解之,直至申刻呕吐二次,始有转机。早饭后见客二次,旋围棋二局。阅《汉书》《宣纪》、《元纪》二十余叶,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因袁婿之事,寸心愁郁无聊,又围棋二局。阅张皋文古文,有恽子居批点者。傍夕至纪泽处,与晓岑诸人谈。夜,儿女辈自袁婿处归,知毒已解,可生,家人皆为一慰。核信稿二件。二更后阅《古文·杂记类》五首。五点睡,不甚成寐。

十一日

早起,闻袁婿毒已尽解,能食粥。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四次,立见者三次,李文森、唐焕章两次甚久。围棋二局,阅《汉书》:《成纪》、《哀纪》、《平纪》,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现审二案,阅《张皋文集》。傍夕至幕府久谈。夜疲甚,不能治事,仍阅《皋文集》。二更后改折稿一件,约改三百余字。五点睡,疲倦非常,筋骨酸疼,老态颓然矣!

十二日

早饭后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清理文件,围棋二局,又坐见之客一次。身体不豫,若甚畏寒者,请王子蕃来看、诊脉,服药一帖。阅《汉书》诸《表》,未能动笔。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汉书·表》数叶。病躯颓懒,不欲治事,在外小睡时许。傍夕核批札稿。夜改折稿二件,约四百余字。二更二点入内室早睡。内人亦病,竟夕呻吟。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阅《汉书》《百官公卿表》、《古今人表》。因织造言龙江西新关事,翻阅《会典》户部、工部,核督科批稿。中饭后倦甚,小睡。本日病尚未愈,竟日不食油荤,不见客。阅本日文件。申刻,庞省三来一谈。酉刻因畏寒,至上房围炉良久。傍夕至季君梅处一坐,渠寓此已半月矣。夜核批札稿颇多,二更后阅《古文·杂记类》。二点,早入内室睡,不甚成寐。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围棋二局。袁婿力疾来谢罪,言愿图自新,为之少慰。核科房批稿,阅《律历志》十叶。中饭后,刘开生来久谈,阅本日文件,写澄、沅两弟信一件。核对各折片,申刻发报。傍夕与方元徵鬯谈。夜核批札稿,阅《古文·杂志〔记〕类》毕,又温“典志类”之《禹贡》。本日尚禁荤,小睡数次。夜疲甚。二更三点睡,颇能成寐。

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因疾未愈,谢客不见,而欲白事者甚多。旋见扬州守孙恩寿、方伯万篪轩,坐均甚久。欧阳定懋、王鸿训来坐,亦久。围棋二局,阅《律历志》十余叶。李雨亭来久坐,核科房批稿。中饭后,何廉昉来坐一时许,阅本日文件,潘伊卿来坐甚久。傍夕至季世兄处一坐。夜写零字百余,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后,温曹、阮诗数首。本日上半日身体爽快,因说话太多,入夜又倦乏矣。

附记

○周锡祉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一次,李雨亭谈最久,围棋二局,黄军门坐颇久,又立见之客一次。阅《汉书·律历志》毕,阅《礼乐志》十余叶,核科房批稿。中饭后,欧阳小岑来一谈,阅本日文件,刘开生来一谈。天气奇寒,身体又病,头颈辟戾作疼,腰节亦疼,不复治事,因至内室围炉。夜饭后又围棋二局。旋至内室久坐,二更三点睡。是日仍禁油荤。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围棋二局。是日大雪奇寒,殊非二月气象,春行冬令,不知今年更有何变,为之心悸!阅《礼乐志》、《刑法志》毕,核科房批稿,又见省三一次。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身体不快,至内室围炉良久。复见客一次。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批札稿颇多,至二更四点未毕。睡不甚成寐。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雨亭来久坐,各营官来一坐。围棋二局。旋又见客,坐见者二次。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食货志》十叶,阅本日文件。两目疼痛,疲困异常,不能治事,至内室久坐,小睡片刻,旋又至签押房小睡。天气奇冷,余以畏寒特甚,夜以炉盛多火烘之。又围棋二局。阅季仙九师《年谱》,将为墓志。二更四点睡,尚能成寐。细思近日之所以衰颓,固由年老精力日减之故,亦由围棋太多,读书太久,目光昏涩,精神因之愈困也。嗣后当戒围棋,即看书亦宜少减,每日静坐时许,以资调摄。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二局。旋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阅季公《年谱》毕。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改信稿、札稿数件。将为《季仙九先生墓志铭》,经营艰窘,至傍夕始一下笔,夜作三百余字。二更四点睡。是日天晴气朗,一扫近日阴霾之象。

二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衙门期也。旋围棋二局,作墓志铭,又见客二次。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请李雨亭、季君梅便饭。饭后阅本日文件甚多。旋又作墓志至二更四点,作千三百字,尚未毕。是日作文之际,写零字甚多。

附记

○七员补缺

○吴漕帅两信

○富将军马队

○詹添一月粮

○松织造先支二万余请示

○三司议绿营

○杜案批

○收养贫民章程

○赴会馆一看

○讯王茂元等

○陈植梧一案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将墓志作毕。巳刻围棋二局,潘伊卿来久谈。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甚多。作铭诗,久不能成,直至灯初始作毕。酉刻,黎纯斋来久坐。夜写册叶八十字,核批札各稿,至二更四点未毕,盖三日内作文,诸事积阁未治也。睡尚能成寐,五更方醒。昔年每作一文,辄数日不能成寐,不知老年何以转无此病,岂反健于壮岁耶?抑用心未能锐入耶?是日见谕旨,恽中丞交部严加议处,愤闷无似。近年黜陟,此次最为失当。

廿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四次,坐见者二次。围棋二次。写对联五付、挂屏四幅。午刻核科房批稿,周缦云来一谈。中饭后,季君梅归去,一谈。阅本日文件。旋出城送君梅于舟次,又至湖南会馆相视修葺之法,申正归。省三来一谈,核批札稿数件。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核市河、十字河工程一案,眼蒙字小,未能遽定。二更三点后,朗诵古文数首。三更睡,颇能成寐。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谈颇久,围棋二局,李眉生来谈甚久。阅《食货志》下卷十余叶,核科房批稿。中饭后,倪豹岑来久坐,阅本日文件,万方伯来一坐。阅《王阳明集》,选“鸣原堂”抄奏议。周缦云带汪醇卿之子来一见,谈颇久。核市河、十字河一案,起一信稿,二更始毕。旋又又〔衍一又字〕核信、札稿数件。三点后温古文数首,四点睡。

附记

○黄管谷米

陈毓藻 如皋,气象好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四次,立见者三次,李朝斌、万篪轩谈甚久。万拟告病开缺,先来说明也。围棋二局。潘伊卿、王子蕃先后来久坐。核科房批稿,阅《汉书·郊祀志》,中饭后阅毕,计十二叶。阅本日文件甚多。见客,立见者二次,小岑来一谈。申刻核批札各稿。灯后核折稿一件、信稿章程稿多件,二更毕。前三日积阁之事,至是夜粗了。二更后温《古文·序跋类》数首、《孟子》数章,四点睡。

附记

皖省裁厘卡 应奏

廿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旋批“鸣原堂”文一首。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写两弟家信,阅本日文件,阅幕府公送寿屏及安庆公送寿屏,因内人于廿九日五十生辰也。酉刻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幕府鬯谈。夜核信稿数件,核现审案二件。旋温古诗数十首。二更三点睡。是日接澄、沅两弟正月十一信,又接沅弟二月初二信,为之一慰。惟沅弟肝家之病久未痊愈,殊为悬系。

附记

武职升迁调补 应奏

江宁劝农章程

廿六日

早饭后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二次。清理文件,围棋二局,阅《郊祀志》十余叶,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日内修葺署中旧花园,往一展阅。阅《望溪文集》墓志、墓表十余首,核批札、信稿甚多。傍夕,拟拆后面高墙,以便眺远,测量一番。夜写零字百余,又核批札稿,二更后温《左传》、韩文各数篇,三点睡。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拜发万寿贺表,围棋一局。彭雪琴来,知其奉命署漕督,吴仲仙署两广总督,李小泉升湖南巡抚。旋又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四次,雪琴亦巳末始去。核科房批稿。庞省三来一坐。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写楷书告示,笔太坏,未能写毕。意绪不怡,不能多治事,阅《望溪文集》数十篇,至二更四点止。是日天又雨,阴寒。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雪琴来久坐。旋围棋二局,阅《望溪文集》二十余首。午刻核科房批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将振字等营欠饷册细核一过。旋核批札、信稿。酉刻雪琴来一坐。傍夕小睡。夜将湘后左右等营欠饷册查核一过。批杜道汉镇督销局弊窦甚多一禀,勾稽良久,二更四点批毕,三更睡。

廿九日

是日为内子五十生日。早间,雪琴即来。余因微病,概不见客,只有数人来签押房一见,余俱由纪泽等款待。内外吃面之客八席,晚饭亦然。清理文件,围棋二局。午刻核批稿,雪琴来坐时许。余日内禁油荤,体中小有不适。中饭后写告示一张,阅本日文件。旋小睡片刻。看雪琴画梅,又看李质堂等射箭。酉刻批振字等营欠饷禀,直至二更三点始毕。勾稽数目,最劳心神,睡后不甚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