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四年(1865年<6月>)

六月

初一日

早起,谢贺朔诸客不见。饭后清理文件,旋写纪泽信一件。见客,立见者六次,坐见者一次。围棋二局。小睡良久。计芾村来一谈,改复丁晏卿信稿。午正请张锦堂、贺云舫便饭,未正散。再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傍夕小睡。夜见客三次,谕以水师巡夜事宜。二更后温“序跋类”。四点睡,不甚成寐。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一次,冯鲁川来久坐,围棋二局,罗茂堂来一坐。登岸看营盘基址,约半时许归。小睡甚久。中饭后,核批札信稿,阅本日文件。见客,立见者四次,坐见者二次。又小睡片刻。薛福成来一坐,子密等来一坐,因令其至南岸看营基。天气热甚,至舢板上乘凉。又见客二次。夜默诵《古文·辞赋类》。二更四点睡,尚能成寐。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二次,旋与冯鲁川围棋二局。又见客,坐见者五次,立见者二次。阅张锦堂所为《孝经释疑》。小睡两次。中饭后热甚,不愿治事,又与屠晋卿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接澄、沅两弟闰五月初五、六日信,知沅弟近日害病,面色黄瘦,悬系之至。立非常之勋绩而疑谤交集,虽贤哲处此,亦不免于抑郁牢骚。然盖世之功业已成矣,寸心究可自慰自怡,悠悠疑忌之口只可付之一笑,但祝劳伤积湿等病渐渐轻减耳。核改陈国瑞批稿,改至二更四点未毕。睡不甚成寐。

初四日

早饭后,与鲁川围棋二局,旋坐见之客四次。巳刻,又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清理文件,改陈国瑞批,改至酉刻始毕,约二千余字。登岸一看,营内拟盖屋三间住之。旋回船,向伯常等来久坐。夜核批札、信稿,二更后温《古文·辞赋类》。四点睡,疲倦已极,不甚成寐。

初五日

早饭后,与冯鲁川围棋二局。旋又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二次。清理文件。小睡片刻。写家信一封。见客,坐客〔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刘开生之弟、宋于庭之侄坐颇久。中饭后,杨子厚同年福祺来久坐,戊戌翰林,曾任凤阳知府者也。阅本日文件,核批札、信稿,幕府诸人来久坐。旋至岸上一看盖造新屋。夜温《古文·传志类下》。

附记

○京买《郑注句读》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冯鲁川围棋二局,阅张锡嵘所著“章句”。大雨竟日,小睡良久。午刻阅《仪礼·燕礼》,良久不能清晰。甚矣,余之衰也!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批札、信稿,写零字甚多。又小睡片刻。夜温《孟子》,朗诵数十章,声气若不能相属者,而目又作疼,因不复看书。二更四点睡,不甚成寐。昨夜闻雉河集解围之信,本日接周盛波禀,乃得其详,为之一慰。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与冯鲁川围棋二局。张笛帆来见,久坐。小睡片刻。阅《圣祖庭训格言》。嗣后拟将此书及张文端公之《聪训斋语》每日细阅数则,以养此心和平笃实之意。午刻核批札各稿,中饭后至申初核毕。阅本日文件。又小睡良久。罗茂堂来一谈。旋至旱营看所起新屋,又至子密等船上一坐,灯后归。温《孟子》,二更后放声朗诵数十章,音节清越,有如金石,为之一慰。四点后睡,亦能成寐。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三次,内鲁川围棋二局,锦堂与谈最久。又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二次,杨子厚谈甚久。巳刻写少泉信,未毕。出外迎接乔中丞,渠自寿州来访也。在渠船久坐,渠又至余舟久坐。中饭后,子密来一坐。写少泉信毕,又写纪泽信,阅本日文件。小睡片刻。酉刻,坐见之客二次,立见一次,登岸看新盖之屋。夜核批札各稿,二更三点后阅小杜诗,四点睡。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林太守士班来一谈,与鲁川围棋二局。又坐见之客一次,立见者二次。巳刻,乔中丞来一坐。午初作告示稿,未毕。未初,请乔中丞便饭,申初散。阅本日文件。酷热异常,因与鲁秋杭围棋二局,在舢板乘凉。至岸上一看新造之屋。灯后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洗澡一次。四点睡,不甚成寐。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四次,立见者二次,乔中丞及河南委员崔廷绍坐甚久。与鲁川围棋二局。巳正,坐见之客二次。酷热异常,不能治事,但在船久睡,令人摇扇,看《左传·襄公》以自遣。中饭后在船困卧,阅本日文件。酉刻,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至乔中丞处一谈。傍夕,天大风暴。夜核批札稿,二更后温七言绝句数十首,二更四点睡。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与鲁川围棋一局。作告示稿,直至未刻作毕,约千余字。酷热异常,未刻忽尔头昏目眩,几欲仆地。阅本日文件。忽然雷风大雨,一时余始开霁如初。酉刻核批札各稿。夜因公事生气,旋温放翁七绝。二更四点睡,倦甚矣。

十二日

是日为先妣江太夫人忌辰,船小未能设祭。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四次,李幼泉、张锦堂坐颇久。围棋二局,次局未毕而乔中丞来辞行,与之久谈。随往回拜送行,归时已午初二刻。坐见之客二次。酷热,不能治一事。中饭后,坐见之客一次,阅本日文件。在船上久睡,令人摇扇,汗流不息。阅《襄公·左传》三十叶。剃头一次。钱子密等来一坐,刘松山来一坐。至岸上看新造之屋,业已成矣。夜在船乘凉,未治一事。二更后,坐见之客一次。四点睡,竟夕不能成寐。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三次,与鲁川围棋二局。巳初登岸,移寓新屋三间之内。见客数次。小睡良久。中饭后核批札、信稿,阅本日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二次。酷热异常,汗下如雨,竟日不止。夜至营后小土堆一坐,向来袁营所谓将台者也。二更四点睡,颇能成寐。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又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酷热异常,在床小睡,汗透裀褥,虽喘息若被热气所逼,不得自由者。中饭后,斗发风暴,屋瓦欲飞,顿转清凉。核批札、信稿,阅本日文件,刘省三铭传来谈甚久,又坐见之客一次。再核信稿。傍夕见客三次。夜写雪琴信一件,温《孟子》数十章。二更四点睡,闻风雨之声,恐淮水涨发不已,各营被淹,无处移避,实深焦灼!

十五日

早起,各贺望之客皆谢不见。旋清理文件。饭后见客,立见者三次,坐见者一次。天雨淋漓,新屋处处皆漏。旋围棋二局。见客,坐见者三次,梁文钰与刘铭传两次,皆久。说话太多,倦乏殊甚。中饭后与子密久谈,与晋卿围棋二局。申刻核批札、信稿颇多,酉正粗毕。与幕僚一谈。小睡片刻。夜温欧文数首。竟夕不能成寐。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三次,围棋二局。旋又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四次。派折弁进京,将京信等件料理。中饭后,疲倦殊甚。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见客三次,与幕府谈二次。天气寒冷,有似深秋。淮水盛涨,营盘皆移渡南岸,独余所居之营未移。周围筑堤捍水,余周行堤上一阅,水大堤薄,甚为可虑。添写眉生等信三叶。傍夕,小睡片刻。夜温“序跋类”,二更四点睡。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意思困倦,不愿治事,阅《湖海文传》,在床久睡。旋又见客,立见者二次,坐见者一次。中饭后见客一次,坐颇久。阅本日文件,又围棋二局,阅《湖海文传》。申刻,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核批札各稿,与幕府诸公久谈。傍夕小睡。夜温《古文·传志类》,二更四点睡。

附记

察哈尔都统阿、副都统廉咨:闰五月廿四日奏

头起官兵,即左翼也

正营总厢黄旗佐领帕克巴札普 八月十四日改委绷楚克

副营总正白旗佐领精默特

国瑞派去之委参领克巴雅尔泰照料

领队官二十六员、兵四百六十五名 外官员兵三十五名,患病须补换

于二十日进口,二十一日启行

二起官兵,即右翼也

正营总厢蓝旗记名参领佐领贡噶德里克 八月十四日改委那木吉勒色楞

副营总厢红旗轻车都尉佐领齐默特塔尔

国瑞派去之委参领栋鲁普照料

领队官三十员、兵五百名

于二十二日进口,二十三日启行

十八日

早饭后见客二次,坐颇久。又立见之客一次,围棋二局,又坐见之客三次,杨子厚谈最久。清理文件,阅《湖海文传》。午刻核批札各稿。中饭后,郁热若不自得者,再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小睡片刻。核信稿多件,傍夕未毕,与幕友久谈。夜再核信稿,二更后温《史记》。四点睡,头昏目眩,若不克自主者。三更三点乃克成寐。

十九日

早饭后,见蒙城县令林用光、宿州牧张云吉,两次谈均久。旋过淮至南岸一看,拜刘松山、朱式云、张诗日、陈自明四处,均少坐一谈,又至袁公祠、朱家圩一看,午刻归。清理文件。围棋二局。惊风骤雨,满屋皆漏。中饭后小睡。阅《书经纂言》之《大诰》篇,阅本日文件甚多。又小睡。写纪泽信一件,困乏殊甚。傍夕〈与〉幕府久谈。夜,写文章得阴阳之美表与纪泽。二更后朗诵杜诗五律,似有所得。四点睡。

廿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小睡片时。午刻核批札、信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至幕府一谈。申正核改信稿甚多。酉正与幕府久谈。灯后,接少荃信,观所为辩殷兆镛、王宪成二疏稿及谕旨,殊为痛快。写少泉信一件。二更后阅《史记》,日见其生,反不如前数年之熟。甚矣,老境之迫也!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与幕府一谈,写少泉信一件。阅《三国志·蜀》《二牧传》、《先主纪》未毕。午正三刻,请杨子厚同年便饭,申初散。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极多。申正后核批札各稿。傍夕至后土台一览。是日水势未涨,而屡次大雨,满屋渗漏,天气寒冷,有似深秋。通计今年仅六月初十,十一、二等日酷热,此外并未稍热。江淮并涨,岁事之歉收可知,深以为忧!夜改折稿一件,朗诵《诗经》数十篇,二更四点睡。

廿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谈颇久。请武进刘怿、长洲宋△△围棋,余二局,又观客二局。巳刻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二次,核信稿三件。因闻钦差瑞芝生、罗椒生至陕西查办事件,念霞仙甫被蔡寿祺之谤而又有此相煎之举,何以为怀!与幕府谈颇久。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批札、信稿。至舟次送杨子厚之行,谈颇久。归,便道垒外捍水之堤,一律宽七八尺,可无溃决之害。而天气凉冷,绝似九月霜后之状。再核批稿、信稿。傍夕又与幕府一谈。夜,倦极,温《书经》《多士》、《无逸》二篇。小睡一更许。二更三点睡后,却不成寐。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围棋一局,又观人对弈二局。与幕友一谈,阅《蜀志》诸葛、关、张、庞、法等传。午刻见客一次。中饭后,又阅《蜀志》列传三首,阅本日文件。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二次。申正后,核批札各稿。傍夕与幕府一谈。夜写零字甚多,二更后温《书经·立政》篇。四点睡,尚能成寐。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接奉廷寄,知沅弟新放山西巡抚。贺客纷纷,竟日不止。巳正围棋二局,又观人一局。午刻写澄、沅两弟信一封。中饭后阅《鲍觉生诗集》,阅本日文件。申刻核批札各稿。夜核圩长执照及各公牍,二更后温《书经·微子》篇,带叶亭甥看星,四点睡。是日腹泄四五次,四更时起泄一次。日来身体总觉不适,大约脾湿而腹中有寒耳。

廿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六次,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小睡。写纪泽信一件。中饭后写两弟信一件,阅本日文件。倦甚,小睡。阅鲍觉生诗毕,又阅《湖海文传》。日内体中不适,每于早饭后困惫,若不克自持者,中饭后亦然。又有腹泄之疾,本日泻凡三次。诸事废阁,本日遂至不办一事,即见客亦系勉强支应,老境可叹,而颓惰亦可愧也!夜阅《左传·昭公》二十余叶。未至二更睡,三点仍起洗脚。幸终夜熟睡,五更二点始醒,或无大病。

廿六日

早饭后见客,坐见者一次。旋围棋一局,又观人二局。又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阅《蜀志》《二牧传》、《先主》,至未正毕。阅本日文件。申刻核批札各稿,至酉正毕。与幕府久谈。夜核信稿九件。二更后,温诵七绝数十首。二更三点〈睡〉,不甚成寐。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二局。阅《蜀志》后主及甘夫人等传、诸葛公传、关张等传、庞统法正传。中饭后围棋二局,核批札稿,阅本日文件。改信稿十三件,内尹杏农信改甚多,约七百字,改至二更毕。是日北风大雨,气象凄切。营外之水暴涨三、四寸,时虞堤决,则营中被淹二、三尺矣。两淮居民露处略高之处,无衣无食,无地可避,实属目不忍睹。又接家信,知罗氏外孙于廿三日巳刻殇逝,孙女福秀亦病,殊为系念。惟接两弟家信,知纪瑞侄入泮,为之一慰耳。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三次,围棋二局。巳刻,又坐见之客一次,阅《蜀书》许靖等传、董和等传、刘封等传。中饭后至幕府久谈,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倦甚,久睡。竟日北风苦雨,水高于营约二三尺,而涨势尚未已。凉冷有似九秋,与《洪范》“五行”所称“恒寒恒风”者相类。酉刻接杨海琴信,寄到湖南永州等处金石各种及汇刻邓石如篆隶,又集《中兴颂》字为联见赠,展玩良久。杨以乙巳翰林出守永州,性耽金石,新升镇筸道者也。夜发各信,添写数行者三件。旋核札稿一件。二更后朗诵李、杜七古。三点睡。

廿九日

早间,立见之客一次。饭后,坐见者一次。清理文件,围棋二局,至幕府一谈,阅《蜀书》霍峻等传、杜微等传。凄风苦雨,竟日在蒙蒙水云之中,不知涝灾何所底止,忧灼之至!中饭后至幕府久谈。旋改告示稿一件,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酉刻疲倦之至,至幕府一坐。傍夕,小睡良久。二更后温《古文·论著类》。三点睡,三更后稍能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