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五年(1866年<10月>)

十月

初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将《古文四象》编成目录,以为三复之本。雪琴来久谈,又坐见之客一次。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读礼通考》《中袭》及《小敛》、《大敛》、《后世各仪》。写对联七付。见客,坐谈颇久。傍夕接沅弟十九日信,内有密折稿,阅之妥惬详明。焦灼弥月,至是始放心矣。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清理《古文读本》,将“辞赋类”朗诵数过。三点睡,尚能成寐。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观人一局。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午初,雪琴冒雨步行来谈,中饭后去。阅《读礼通考》五叶,阅本日文件。写沅弟信,交专兵带去。周镇来一谈。傍夕小睡。夜,将作《彭氏谱序》,翻阅《湖海文传》中各家之文,又阅《宰相世系表》,遂忘作文之事矣。二更四点睡。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将《唐书·宰相世系表》细阅数族。雪琴来久谈,中饭后去。阅本日文件,写对联八付。申刻作《彭氏族谱序》,至二更四点毕,约五百余字。至三更四点后乃稍成寐,五更初醒。向来偶作诗文即不能甘寝,此故态不足异也。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雪琴来久谈。因昨夜不寐,精神困倦殊甚。中饭后客去,阅《丧服》,阅本日文件,与幕府久谈,核批札各稿。傍夕小睡。夜核批札稿、信稿。二更与叶甥一谈。三点睡,尚能成寐。

初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见客二次。阅《丧服》。余于古人冠服制度向未究心,故考核较难。雪琴来久谈,又坐见之客一次。中饭后与幕友一谈,再阅《丧服》。申正写对联六付。酉刻核批札各稿。傍夕小睡。夜再核批稿。旋温《汉书》严、徐、朱、王、贾等传,朗诵数过。二更四点睡,尚能成寐。

附记

取唐镜海先生行述

罗山文集、年谱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至幕府一谈。写澄弟信一件。弟查季弟恤典,因将第二次恩旨加内阁学士衔者部文抄出付回;其第一次恩旨照按察使赐恤者,第三次恩旨予以直隶州补用者,部文未查出,因将谢恩折抄出付回。阅《丧服》,雪琴来一谈,阅本日文件。《丧服》阅至申正止。将雪琴求作《谱序》以八分大行书书之,书二百字。旋核批札稿。夜又书《谱序》百字,核信稿十件。二更后温韩诗七古,朗诵十余首。三点睡,不甚成寐。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与幕府一谈。午刻阅《丧服》,中饭后阅至申初止。阅本日文件,写《谱序》三百余字,毕。易敬臣来一谈。傍夕雪琴来,夜深始去。倦甚,不能治事。核批札稿数件。二更后在室中散步游衍,阅欧文数首。三点睡,甚能成寐。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见客,坐见者一次,雪琴来久谈。阅《丧服》至午正二刻,赴雪琴舟次便〈饭〉,申初归。阅本日文件,围棋一局,见客一次,与幕府一谈,核批札各稿。傍夕小睡。夜写册叶二开。日内作字,手甚吃力,拟用“跌欹注卷”四字诀为之,用力轻匀,或转可历久不变。温相如、子云各赋。二更五点睡,三更后成寐。一更后,阅桐城张承华蓉溪所为《学庸臆解》三十四叶,毕。其言《大学》,文须用古本而不烦补,“传义”须宗朱子而不取阳明,与余平日之说相合,余亦多独得之见。

附记

张承华

阎承观 新郑人

曹肃孙 洛阳人

苏源生 鄢陵人

方存之、张蓉溪说

徐廷英 杞县人,易斋

初九日

是日恭逢先大夫七十七冥寿,向在军不具馔设祭,今亦仍之。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观人围棋一局。雪琴来一坐,何绍彩来,坐谈片刻。阅《丧服》“齐衰不杖期”章。中饭后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乔鹤侪来久谈,渠自寿州赴秦抚任,自此经过也。傍夕打辫子时,忽觉右腰肋微疼。夜核信稿数件,立见之客二次。二更后,欲温古文而疲乏殊甚,腰疼转剧。三点睡后,腰愈疼,不能成寐。四更二点用镇江膏药贴之,稍愈,亦仍不能酣睡,展转床褥。五更后,因明日拜牌,客已至矣。

初十日

是日恭逢慈禧皇太后万寿,五更三点起。乔鹤侪、彭雪琴俱在此一同行礼,黎明礼毕。早饭后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二次。阅本日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腰疼不止。阅《丧礼》,张 若〈本〉三叶,秦味经本二十叶。中饭后至幕府一谈,阅本日文件,见客一次。申刻出门,至河干拜乔鹤侪,久谈,傍夕归。雪琴来,与之夜饭,因腰疼,吃酒五杯。送客后,核批札、信稿。临睡,又饮酒四钟。自来未饮酒如此之多,而腰疼似觉稍愈,睡后亦尚成寐。是夜阅彭咏莪《松风阁诗》,二十五卷中约抽看二三卷。

十一日

是日为余五十六生日,各客一概不见。惟雪琴一早即来,在此同早饭,辰正归去;午初又同来中饭。辰初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写沅弟信一件。又阅彭咏莪诗集。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写纪泽儿信一件,又围棋二局。傍夕小睡片刻。夜改折稿一件,约五百余字。二更三点睡,腰疼异常,三更三点愈疼愈紧。将镇江膏药揭去,另换张家口狗皮膏药。四更后略能成寐,五更醒。

十二日

是日,本请乔中丞便饭,因腰疼恐难陪客,遣人辞之。早饭后清理文件,英中丞翰来久谈。请祝爽亭来诊脉,渠谓:“腰疼,因用心劳伤,心肾不交,病在本源,非骤感风寒者。膏药追骨换搜风,过于霸道,故愈觉其疼。”因立将狗皮膏药拔去,而疼稍减。乃知药不对病,虽膏药且足为患,况煎药乎?雪琴来辞行,至申初去。阅本日文件。巳刻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申刻写寿对一付,改折稿二件。傍夕小睡。夜与叶甥及幕友久谈,议及具折开缺事。又改片稿一件。二更三点睡,腰疼较前二夜稍减,尚能成寐。

十三日

早饭后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英中丞来久坐。阅《仪礼·丧服》,至未正止。阅本日文件。出门至河干拜英西林,酉初归。核批札各件。傍夕与幕府一谈。灯后发报四折、五片、一清单,内一折请开各缺,一片请注销封爵。核各信稿。二更后温《系辞》,与叶亭甥一谈。三点睡,四更三点醒。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二局,英中丞来久谈。阅《丧服》至申正止。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件。闻纪鸿儿将到,察看其所住之室。剃头一次。夜核信稿多件,二更后温古文。文家之有气势,亦犹书家有黄山谷、赵松雪辈,凌空而行,不必尽合于理法,但求气之昌耳,故南宋以后文人好言义理者,气皆不盛。大抵凡事皆宜以气为主,气能挟理以行,而后虽言理而不厌,否则气既衰苶,说理虽精,未有不可厌者。犹之作字者,气不贯注,虽笔笔有法,不足观也。二更四点睡,四更四点醒。

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巳初,纪鸿儿来,问家常琐屑事。又立见之客二次,坐见者二次。阅《丧服》,至未正止。阅本日文件甚少,与幕友久谈,核批札各稿,见客一次,写少泉信一件。傍夕小睡。夜核信稿数件。与鸿儿一谈。说话微多便觉疲困,腰疼弥甚,深以为苦。二更三点睡,勉强成寐,四更三点醒。腰疼不耐更睡,披衣起坐约半时之久,又复倒睡,老病之态,近年所未见也。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观屠晋卿与薛叔耘围棋一局,又观纪鸿与叔耘一局。见客二次,谈均甚久。午初阅《丧服》,中饭后即不敢再阅,因医言腰疼由于用心太过也。与幕友久谈,阅本日文件,阅《明史·儒林传》一卷,核批札各稿。傍夕小睡。夜阅《明史·文苑传》一卷。盖读史本易于读经,而《丧服》尤经中之极精深者,是以病中阅之吃力。二更后核信稿数件,温《子虚》、《上林》等赋。三点睡,三更后成寐,五更后醒,在近日为美睡矣。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祝爽亭来久谈。巳正阅《丧服》,至中饭后毕。与幕友久谈,阅本日文件,写挽幛、对联。酉刻核批札各稿,与鸿儿一谈,与幕府一谈。夜阅《明史·儒林传》一卷,未毕,二更后温《古文》气势之属。三点睡,三更甫成寐,片刻即醒,四更后成寐。是日腰疼略愈,而夜间仍不得熟睡。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观人围棋二局。阅《丧服记》,至未正止。阅本日文件。鄢陵苏菊村,名源生,送所辑《中州文征》四函、《鄢陵文献志》二函,又《记过斋丛书》一函,内刻《读书录》、《儒门法语》、《省心纪》、《严陵讲义》、《圣学入门》书诸种,又《记过斋藏书》,则其所自著文稿。《省身录》、《大学臆说》诸种,略一涉猎。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旋将《儒门法语》细读一过,又将《读书录》阅一卷,此昔年曾阅之书,故翻阅较易。二更后温《古文》识度之属。三点睡,四更四点醒。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观人围棋二局,见客二次。阅《丧服记》毕。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因《丧服记》“衽二尺有五寸”句,制度苦思不得,又命纪鸿及吴挚甫代为筹思。改信稿数件。夜将制衽法想出,挚甫亦另思得一法,各为记出。阅《明史》蔡懋德传、赵南星等五人传。是日接奉寄谕,严旨诘责,郁抑久之。二更三点睡,三更后成寐,四更四点醒。

二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观人围棋二局。见客一次,谈颇久。与幕府阅张皋文《丧服四表》。中饭后,金可亭来久谈,申正去。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与幕友久谈。小睡片刻。夜间,心绪抑郁,茫然若无所向。阅《明史》卢象升等传。旋默坐,不作一事。二更后与王子云一谈。三点睡,四更四点醒。

二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观人围棋一局。出门拜金可亭,久谈,午正归。阅《士虞礼》,至申初止。阅本日文件。折差归,阅京信数件、京报数十本。至幕府久谈。傍夕小睡。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古文》识度之属。五点睡,尚能成寐,五更后醒。

廿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观人围棋二局,见客一次,写沅弟信一件,阅《士虞礼》。中饭后与幕友一谈,接澄弟、沅弟信,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二次,阅《元史·儒学传》一卷。傍夕小睡。夜阅《湖海文传》十余首,又借阅《通鉴纲目续编》十余叶。二更三点睡,五更醒。

附记

《五礼通考》

《文献通考》

《衍义补》

《元明国朝兵食略》

《宋元明续鉴》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三次,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阅《士虞礼》并《记》,未毕。午刻,坐见之客一次。未初请金可亭便饭,鬯谈,申正散。阅本日文件,立见之客二次,核批札稿。傍夕小睡。夜核批稿,观吴挚甫、张敬堂所为《明堂说》,又观《大戴礼·明堂》篇。二更后与挚甫久谈,教以说经之法。说话太多,舌端蹇滞。二更三点睡,四更末醒。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二次。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立见之客二次。阅《士虞礼》、《特牲馈食礼》,至未正止。阅本日文件,写对联七付,与幕府一谈,核批札稿。傍夕小睡。夜核信稿数件。阅吕晚村所选八家文,阅纪鸿所读四书文本。二更三点睡,腰疼,不甚成寐。

廿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四次,观人围棋二局。阅《特牲馈食礼》。中饭后与幕友久谈。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一次。阅《特牲馈食礼》。接奉廷寄,令予进京,少荃暂署钦差关防。阅《仪礼》,申末毕。核批札各稿,与幕友久谈。夜与纪鸿儿一谈,二更后温《周易·屯卦》。五点睡,竟夕不能成寐。

附记

○沅弟信

纪泽信:带曾文煜《仪礼句读》

少泉信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张敬堂谈甚久,观人围棋二局。午刻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阅《仪礼·特牲礼》,写少泉信。中饭后再阅《仪礼》。因昨夕不眠,看书不能入。写沅弟信一封、纪泽信一封,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与幕府久谈。傍夕小睡。夜倦甚,与鸿儿一论八股。二更后阅《易》《屯卦》、《蒙卦》。三点睡,四更三点醒。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祝爽亭、张敬堂先后久坐。阅《特牲礼》,至申初止。阅本日文件,核批札各稿,与幕府久谈二次。傍夕小睡。夜核咨稿,写纨扇一柄,二更后温《讼》、《师》二卦。五点睡,四更五点醒。

附记

复霞仙信

复韫斋信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一次,谈颇久。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阅《特牲礼》毕。中饭后,可亭步行来,久谈。阅本日文件,写对联三付、挂屏四幅,约二百余字。与幕府一谈,核批札各稿。傍夕小睡。夜将桌上丛杂清理,良久乃毕,二更后温《易》《比》、《小畜》二卦。是夕闻东股贼回窜太康一带。二更五点睡,四更末醒。

廿九日

早饭后,坐见之客二次,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与幕友一谈。午刻阅《少牢礼》。中饭后阅本日文件,与幕客一谈,写对联三付、横披三张,约三百余字,扁一幅。见客一次,谈颇久。傍夕与幕友一谈。夜核批札、信稿,二更后温《易》《履》、《泰》二卦。五点睡,四更五点醒。

卅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围棋一局,又观人一局。阅《少牢礼》,坐见之客一次。中饭后改信稿一件,约五百字。与幕友一谈,阅本日文件,写扁三幅,核批札各稿。傍夕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闻贼匪自陈州来,距周家口仅二十余里。营中戒严,各营于夜间出队截剿。核信稿五件,共改五、六百字。二更后温《易》《否卦》、《同人》、《大有》。四点睡,四更四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