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六年(1867年<11月>)

十一月

初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谢绝贺朔各客。习字一纸。围棋二局。阅《瀛寰志略》三十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李迪庵之子来,名光久,又与黄名归同来,与之久谈。旋又会客一次,少时旧友朱名大之子也。傍夕至后园一览。静坐片时。夜核批稿各簿,写零字颇多。又与李光久一谈,二更二点散。温《古文》气势之属。三点睡,醒二次,而甚得佳眠,五更醒。夜太长,宜不能再睡矣。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围棋二局。习字一纸。旋又坐见之客二次,谈颇久,已午正二刻矣。中饭后阅《瀛寰志略》二十五叶。闻湖北火药局轰裂,失去药三四十万斤,伤人千余,坏屋甚多。旋接沅弟信,果然,为之惊悸。又闻沅弟业准开缺,不知有责言否?廑系之至。傍夕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簿。二更后与李世兄久谈。温《项羽本纪》,朗诵二遍。四点睡,四更四点醒。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拜发冬至本章,习字一纸。围棋二局。移居中厅一层,腾出内一层作上房,儿侄等挈眷将至也。至幕府久谈。李雨亭来一谈,陈作梅来一谈。是日请李世兄等便饭,因留作梅同席,未正散。阅本日文件,知刘省三收一降将,临阵将贼酋任柱打死,从此贼有可灭之机矣。阅《瀛寰志略》十八叶。傍夕至后园一览。夜核批札稿,改信稿约三百余字,温《易经·系辞》,朗诵至二更四点。睡,四更四点醒。是日恭逢先妣太夫人八十三岁冥诞,未设祀。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昨日课书院,本日请缦云等阅卷,与之久谈。旋见客一次。习字一纸。考验武员马步箭。围棋二局。阅《瀛寰志略》二十五叶,陆续至申初始毕。中饭,邀缦云、晓莲、省三等小酌。饭后,同看后园土山。又坐见之客一次。阅本日文件,见郭远堂调鄂抚,知沅弟果已开缺。核信稿一件。傍夕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簿,又核信稿多件,二更后温《古文》情韵之属,朗诵良久。四点睡,四更三点醒,旋又略能成寐。念吾平日以“俭”字教人,而吾近来饮食起居殊太丰厚。昨闻魁时若将军言,渠家四代一品,而妇女在家并未穿着绸缎软料。吾家妇女亦过于讲究,深恐享受太过,足以折福。

初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缦云、省三等来阅课卷,与之一谈。习字一纸。围棋二局。写澄弟信一件。午刻,李世兄来久谈。陪诸君中饭。阅本日文件。阅《瀛寰志略》十叶。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核信稿一件,二更后温《古文》趣味之属。四点睡,四更四点醒。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立见者一次。习字一纸。写雪琴信一封、沅弟信一封,约共六百字。阅《瀛寰志略》二十四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李壬叔等来久谈。写对联六付、横披一幅,约百余字。至子密处一坐,觉心神恍惚,如将颠坠者然。傍夕静坐。夜核批札各稿,二更后温《古文》趣味之属。因疲倦甚,不敢治事,静坐片刻。李健斋来一谈,其诗文、字俱有可观,欣慰之至。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习字一纸。围棋二局。阅《瀛寰志略》十二叶,第二遍阅毕。记性本坏,老尤健忘,虽看两遍,犹茫然无所记忆也。旋阅《圣武记》十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李小湖来久坐。写中堂大幅二,约共三百余字。傍夕至后园一览。瓦砾堆成二山,又开挖二池,次第将竣工。每日湘勇七百人,已兴作十二日矣。夜核批稿各簿,核信稿一件,改二百余字。二更后温东雅堂韩文,朗诵六篇。四点睡后,困倦之至,气若不能续者,心神恍惚。唤人起寻人参,三更时嚼三分许,二点成寐,五更醒。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程尚斋谈颇久。习字一纸。阅《圣武记》二十叶。方存之来一谈。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将钟山、尊经两书院课卷各看五本。初二日课题“揖所”、“与立”两节。已请缦云等评定甲乙,余稍复视前列而已。倦甚,静坐片刻。申刻写对联九付。傍夕又静坐。夜核批札稿簿。因连日疲乏殊甚,不复温书。二更后,静坐颇久。四点睡,五更醒后,又稍稍成寐。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一次,习字一纸。出门至昭忠祠审度工程,午初归。阅《圣武记》二十叶,至未刻止。阅本日文件,惊悉李镇祥和于十月十八日在宜川洛河阵亡,惋惜无已。至后园一览。写对联六付。至子密处一谈。申末,纪泽儿来,与之一谈,夜饭后又与一谈。旋核批稿各簿。二更后又与纪泽一询家事。旋温《古文》情韵之属。四点睡,三更后成寐,四更末醒。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旋习字一纸。与泽儿一谈。至后园看营中挑山浚池挖沟,将竣工矣。阅《圣武记》十余叶。午刻,儿妇辈及纪渠侄、王甥兴韹等到署。中饭后阅本日文件。疲困殊甚,行坐不适,不知衰老逼人与?抑饮食稍多,脾困不能自舒与?竟不能治一事,静坐数次,至后园两次。夜核批札稿簿,二更后温《古文》识度之属。四点睡,三更后成寐,四更末醒。偶思作字之法可为师资者,作二语云:“时贤一石两水,古法二祖六宗。”一石谓刘石庵,两水谓李春湖、程春海;二祖谓羲、献,六宗谓欧、虞、褚、李、柳、黄也。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一次,习字一纸。又坐见之客二次,围棋二局。午刻阅《圣武记》十余叶,申刻始毕。中饭后阅本日文件。与儿侄辈一谈。傍夕至后园一览。是日,泽儿呈所著《分韵说文解字》,略一翻阅。其法用《广韵》之次第,《佩文韵》之字数,抄录许氏注及大徐翻切。其有申明原注之说,则以夹行注之;其于注外别有陈说,则于翻切之下夹圈以别异之;其《佩文韵》所有、《说文》所无者,则有楷文而无篆文,仍用篇韵各说以注之;其《佩文韵》所无、《说文》所有者,则别为补编,仍依翻切,以分东、冬、钟、江各韵。夜核批稿各簿,又观泽儿呈出近日所作诗篇。二更后,询儿侄辈家中杂事。三点睡,四更醒后,又略一成寐。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习字一纸。出门拜春芝田、吴竹如两家,午刻归。万篪轩自浙江来,久谈。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旋阅《圣武记》二十叶,写对联、条幅等六件。至幕府,与友同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与纪渠侄一谈家事。旋改折稿二百余字,未毕。四点睡,三更二点成寐,四更末醒。披衣起坐片刻,旋又睡,不复成寐矣。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习字一纸。改折,甫二行许,万篪轩来久谈,汪梅村又来一谈。旋改折,至申初毕。阅本日文件。至后园一览。酉刻与纪泽谈诗。夜核批稿各簿,又核一折、一片。二更后倦甚,不能治事,在椅上假寐。三点睡,虽屡次警醒,而甚得佳眠。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立见者一次。习字一纸。围棋二局。旋又立见之客一次,坐见者三次。中饭后又见二次,茹芝、潘伊卿谈均甚久。阅本日文件,阅《圣武记》十余叶。申刻,携孙女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本日说话太多,舌根蹇涩,不能旋转自如。二更后温《古文·传志类》。三点睡,颇觉甜美。四更末醒。

附记

初五澄 十五鸿 廿五沅

十五日

早至文庙拈香。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万篪轩来久坐。又立见之客三次。围棋一局,疲倦殊甚。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至幕府一谈。阅《圣武记》十余叶。傍夕,至后园一览。困倦,不能治事。夜核批稿各簿。闭目久坐。二更后,李世兄来一谈。三点睡。是日,发报二折、二片。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习字一纸。围棋二局。陈作梅来一谈。又立见之客一次。阅《圣武记》十六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写对联五付。吴竹如来,命纪泽陪客,余出门至织造春芝田处赴席。申初到,略看书画,酉初散。精神疲乏,席上勉强支持,散后行路须人扶掖。归来,静坐片刻。核批稿各簿,写零字甚多。二更后朗诵《易·系辞》。三点睡,四更末醒。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习字一纸。围棋一局。方存之来一谈。写纪鸿儿信一件。阅《圣武记》陆续二十叶,傍夕始毕。中饭,请万篪轩、程尚斋小宴,申初散。与篪轩偶谈家常,渠家百万之富,而日用极俭。其内眷终年不办荤菜,每日书房先生所吃之荤菜,余剩者撤下则内室吃之;其母过六十后,篪轩苦求,始准添荤菜一样。今乱后而家不甚破,子孙俱好,皆省俭所惜之福也。余有俭之名而无俭之实,深为愧惧。阅本日文件。与幕府一谈。见客一次。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用宋本《汉书》将《司马相如传》校阅一过。三点睡,四更末醒。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二次。习字一纸。围棋一局。雨亭来久坐。阅《圣武记》十八叶,至未刻毕。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虎臣来一坐。写少泉信五叶。旋写对联七付。傍夕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又核《武乡试录序》。头晕身困,稍立,则如欲坠者,不知何以一衰至此!在椅欹坐三刻许。三点睡,幸能成寐,四更末醒。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一次。习字一纸。围棋一局。看书二叶,而疲困殊甚,因不复看。至纪泽处一谈。遍身骨疼,似受风寒者,椅上欹坐良久,中饭后稍愈。篪轩来一谈,省三来一谈。阅本日文件,写祭幛二具、对联四付。旋至幕府久谈,至后园一览。因病,不复治事。夜核批稿各件,写零字颇多,二更后阅洪氏《府厅州县志》。三点睡,五更醒。

二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司道谈颇久。习字一纸。围棋二次。赵惠甫自湖北归,一谈。万篪轩、刘叔俯先后来一谈。写郭意臣信一封。中饭后徐寿蘅学使来,谈极久。申正阅本日文件。旋至后园—览。夜核批稿甚多,二更后阅新刻成之《小学》。四点睡,四更二点〈醒〉,旋又微成寐。日内略有感冒,两夜熟睡即痊矣。

附记

○复应信带扁

○托寄闽信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二次。习字一纸。出门至河下拜徐寿衡。归后,篪轩来久坐。中饭后,坐见之客一次。阅本日文件,写扁二方、对联三付、横披一幅。至幕府久谈。日内因疲困殊甚,三日不看书矣。夜核批稿各簿,与纪泽略谈诗文。二更后写零字颇多。三点睡,尚得佳眠。

二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二次。习字一纸。围棋二局。阅书四叶而客至,篪轩来久坐,竹如来一坐。请寿衡小宴,李小湖适至,自未初至申正方散。寿衡旋又独坐一谈。傍夕至后园一览。夜阅本日文件。旋核批稿各簿。二更后拟出书院诗赋经古题,踌躇良久而后定。三点睡,三四更屡醒,旋寐。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围棋二局。阅《圣武记》,陆续阅四十叶,至申正止。中饭后阅本日文件甚多。刘印渠制军革职,交官秀峰制军差遣,效力赎罪。阅邸钞,郁郁不自适。未正写对联四付、挂屏一幅。傍夕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旋将纪泽所作近体诗圈批二十余首。二更三点睡,四更末醒。

附记

○再办亩捐与司道商

○霭人劝农局

二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四次,尚斋、梅村谈均久。习字一纸。围棋二局。阅《圣武记》,陆续至申初止二十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申刻写对联八付、挂屏二幅。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批纪泽诗册。三点睡,四更末醒。

二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衙门堂期也。习字一纸。围棋二局。又坐见之客二次,季君梅谈甚久。将纪泽诗册圈批毕。中饭后阅本日文件。作倪豹岑之祖母挽联一付,旋即写好。又另写对联三付。至后园久览。与纪泽一谈。夜核批稿各簿,又核信稿五件,约改六百余字。二更四点睡,梦魇殊甚,五更醒。

附记

○核闽洋事

○写总署信寄丁议

二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坐见之客二次。围棋二局。又坐见之客一次。写沅弟信一件,约五百字。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季君梅来久谈。写扁二幅、对四付。作一对赠君梅云:“先德重光,肯堂肯构;古庐再造,卜宅卜邻。”渠近于常熟修拓先人之旧庐,将移居也。添李申夫信一叶。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核新案一件。旋阅王、孟诗集。三点睡,屡醒屡寐。

二十七日

是日立冬,黎明率属至贡院拜牌,行礼毕,归。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出门至河下拜季君梅。旋至清凉山看新修之翠微亭。览观形势,城实太大,西北闲地荒田太多。若将城缩小,由鸡鸣山起,西至鼓楼,迤南至小仓山,顺蛇山之脊以至汉西门,当不满十里;而神策、金川、仪凤、定淮、清凉五门均割截于城外,局势当稍紧耳。午正归。中饭后至惠甫处一谈。阅本日文件。见客一次。阅《圣武记》二十叶。至后园一览。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疲乏,不能治事。三点睡,尚能成寐。

附记

○炭敬单

○京信单

○周宅赙仪

○各折片

○买物单

二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习字一纸。旋出门至倪豹岑处,渠本日开吊也。归,围棋二局。陈作梅来久坐。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至后园一览。旋核改京信稿七件,约四百余件〔字〕。傍夕至幕府一坐。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改李筱泉信稿,约四百字。三点睡,屡醒屡寐。

二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见客一次,围棋二局。至后园观览颇久。改丁雨生信稿,约四百余字。中饭后阅本日文件。至惠甫处久谈。旋写雨生信二叶,改折稿一件、片稿一件。剃头一次,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核改折稿一件、片稿一件。疲乏殊甚。三点睡,屡醒屡寐。五更初,不复成寐矣。

三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习字一纸。旋出门至竹如处久谈。又至李小湖处久谈,观其所藏法〈贴〉:一、唐拓虞书《庙堂碑》;一、褚书《孟法师碑》;一、丁道护书《启法寺碑》;一、魏栖梧书《善才寺碑》。余于褚书尤爱不忍释。又观《大观帖》三卷,亦旧拓也,展玩良久,归已午正三刻矣。李雨亭来一坐。中饭后,坐见之客一次。阅本日文件。至后园一览,因至幕府一谈。核改折稿一件。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又改折稿一件,约改三百余字。改毕,疲乏殊甚。三点睡,屡醒屡寐。五更后不复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