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
初一日
寅初一刻起，饭后趋朝。卯初一刻至景运门，旋过隆宗门，捧庆贺皇太后表文，进至慈宁门之东阶案上，内监接入。同事者阁学宋晋从内阁捧表，礼侍温葆深、李鸿藻前引也。旋在工部朝房等候。辰初，随同皇上行庆贺皇太后礼。皇上在慈宁门行礼，一、二品大臣在长信门外行礼。礼毕，至太和殿。辰正皇上升殿受贺。余与朱同轩相国在殿门正中阈外展表，太常寺司官宣读表文。皇上退，余与有差诸大臣补行三跪九叩礼，巳初散朝，归寓。与吴挚甫等一谈，会客二次。中饭，请幕府小宴。下半日倦甚，屡次小睡。夜温《左传·襄公》十二叶。旋又小睡，盖连日辛苦，而昨夕未能成寐，故困甚也。二更三点睡。四更末醒，旋又成寐。在近日极为佳眠矣。接纪泽禀，知内人目疾日剧，殊以为虑。丸药方至三十四味之多，亦决非良方耳。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出门拜客，会者三家，亲拜二十余家。午初归，料理各项琐事。中饭后，曹镜初来一谈。未正出门，至财盛馆赴满、汉军机章京之招，看戏两时许，酉正归。傍夕小睡。夜写《无慢室记》约三百余字。二更三点睡，直至五更三点醒，真美睡也。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辰正二刻出门。巳初，至倭相处，渠廿九日面约至彼处鬯谈，直谈至午正方散。又拜客数家，会者一家，未正归寓。中饭后，许仙屏来，久谈。酉正写对联四付。写回周荇农信，回宋雪帆信各一件。夜写《无慢室日记》二百余字。温《左传·襄公》二十六叶。二更三点睡。
附记
查六人坐衔
○查忠愍
查修约始末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多次，直至午刻未歇。午正中饭。仙屏来一谈。出门拜客五家。未正二刻至江右乡祠，江西通省公请也。听戏至晡时暂归。朱修伯来久谈。更后，再至江右乡祠听灯戏，三更二点方归。略阅本日文件。三点睡。
初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二次。辰正一刻出门，至倭艮翁处一坐。旋与之同趋朝，至长安门外下轿，同步行至内阁，盖醇郡王有一折，议驱除洋人之法，谕旨饬醇王与大学士会议具奏，本日同至内阁集议也。王与朱相先到，瑞相后到。王折共六条：第一条，因马穀山密函有和议无事，则维持大局责在王、大臣；和议决裂，则维持大局责在各督抚等语。请旨询问，该督是否确有把握，并请垂询各筹制夷之法。第二条，请令王、大臣各抒所见，以济时艰。第三条，请令督抚激厉绅民打毁天主堂。第四条，请将大内各洋货颁赏，屏弃异物。第五条，请召见宿将以备防御外夷。第六条，请将在京洋人稽查出入数目。议论良久，将办折复奏，余推倭相起草，王及三相推余起草。午正构思，及申初二刻脱稿，共千六百余字。申正二刻散朝。晡时到寓。夜饭后，与吴挚甫等久谈。写《无慢室日记》。清理零事甚多。二更三点睡。四更末醒。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五次。午初吃饭后，即至内阁校对昨日所缮之折。旋拜客一家。未初二刻至宝佩蘅家，渠预备酒席，两人对酌，至申正三刻方散，到寓已黑矣。黄晓岱来，久谈。写《无慢室日记》约三百字。二更后倦甚，不复治事。三点睡，颇得佳眠。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辰正出门趋朝。初五日在内阁会议之折，本日具奏也。午初散朝，拜客数家，惟王芷汀得会。旋至菜厂胡同聚丰堂买便饭吃之。小睡片刻。未初二刻至谭竹岩家，渠与董酝卿公请，陪客为宝佩衡、文百川，吃至酉初方散。夜与吴挚甫久谈。写《无慢室日记》。二更后与邓良甫一谈。三点睡。
附记
核别敬单
作请训折
送三处礼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会客数次。核公事数件。中饭后料理琐事。申初，出门拜客十余家，在景剑泉、许仙屏家一谈。酉初至毛煦初家，渠与罗椒生、鲍花潭、庞宝生四人公请，陪客为万藕舲、潘星斋、宋雪帆，饮至亥初方散。归寓，料理杂事。二更三点睡。在京酒食应酬虽不甚多，而每日疲精以徇物，远不如外省之得以自由。自问胸次，添出许多鄙俗之念，殊无谓也。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出门至琉璃厂火神庙，观买书籍、字画、玉器各店，旋又至文英堂、宝文堂两家书店一坐，午正归。中饭后拜客数家。未末至周荇农家赴宴，渠与欧建吾、涂心畲、李篁仙四人公请，陪客为欧阳崇如、张竹汀等九人同坐。酉正散，归。夜，清理杂事，写《无慢室日记》。二更三点睡。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写《无慢室日记》，写对联七付、挂屏一张。会客二次。午正中饭后，至外拜客三家。旋至文昌馆赴宴。礼部六堂全小汀、万藕舲、察杭阿、李兰生、绵佩青宜、温明叔为主，陪客则朱、瑞二相及贺云湖也，申正散。至湖广公馆团拜，听戏良久。傍夕至宝善堂后，少为歇息。夜听灯戏至亥初，归寓已二更三点矣。睡后甚得佳眠。是日，单地山尚书于席间盛称余所作《江忠烈神道碑》，背诵如流，老辈好善，不可及也。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写《无慢室日记》。见客四次，许仙屏来久谈。写对联七付。午初二刻，出门至城内拜客四家，奕楚江公湘处拜会。未末至文博川家赴宴。无陪客，宾主对酌，至酉初二刻散，归寓已天黑矣。曹镜初、黄翰仙来，久谈。二更后小睡。阅新到文件颇多。三点睡。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写《无慢室日记》。见客六次，周荇农坐最久。写对联七付。午末中饭。未正，出门拜会贾筠堂相国。旋至文昌馆，安徽全省公请听戏，直至天黑方散。归寓，朱修伯来，鬯谈，至二更方去。清理杂件颇多。三点睡，通夕不能成寐，因说话太多，而又有不怿之事滞于心中也。接纪泽十二月廿六日信，内有澄弟初六日信，叶亭甥尚未到长沙，殊以为忧。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写《无慢室日记》。见客七次。写对联八付。中饭后出门拜客，晤温明叔。未初二刻至陶然亭赴宴。景剑泉、马雨农、许仙屏等五人公请也，饮至申正方散。拜朱修伯，久谈。灯后归，清理杂事。黄晓岱、曹镜初来，久谈。二更后，疲倦殊甚，小睡。阅来文公事。三点睡，竟夕不能成寐，惟三更二点至四更二点得寐耳。余生平于酬酢之际，好察人情之顺逆厚薄。京师势利之薮，处处皆有向背冷暖之分，余老矣，尚存于心而不能化。甚矣，余之鄙也！
附记
十四○至许家作折
○赴万、王召
○定别仪码
十五○至保和殿与宴
○赴张、龚等召
拜东头客
○再核折、核单
十六○至乾清宫与宴
○写对联
○定分送各单
十七○入内请训
○出拜沈、瑞、恭、倭、黄
十八○赴朱席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细查各杂事。辰正至许仙屏家，与之久谈。旋小睡。即在渠家作一折稿，约千余字。在渠家便饭，未正归寓。旋至江右乡祠赴宴，应万藕舲、王荫堂之招，直至酉正始散席。归，小睡。袁子久来，久谈。旋核别敬单。二更四点睡，三更二点成寐，以后颇佳眠。
十五日
早饭后，卯正二刻上轿趋朝。皇上定于辰初二刻入座，筵宴外藩。余起行太晏，因由顺成门进西长安门。余步行三里至保和殿，甫到半刻，皇上已升殿矣。此宴系赐蒙古、高丽各藩，而大学士尚书之入座者，不过陪侍之意，故赐奶茶、赐酒皆仅及外藩王，而大臣不与焉。余于道光廿六年曾以讲官在正大光明殿侍班，与于此宴，分隔廿四年矣。辰正三刻宴毕，散朝。归，清理文件。作应调人员清单，至申正始毕。至湖广馆赴宴，应张竹汀等六人之招也，灯后散席，归。夜写信与朱修伯商事，核别敬单。二更三点睡。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辰正二刻起行趋朝。是日廷臣宴。午正入乾清门内，由甬道至月台，用布幔帐台之南，即作戏台之出入门。先在阶下东西排立，倭艮峰相国在殿上演礼一回。午正二刻皇上出，奏乐，升宝座。太监引大臣入左、右门。东边四席，西向。倭相首座，二座文祥，三座宝鋆，四座全庆，五座载龄，六座存诚，七座崇纶，皆满尚书也。西边四席，东向。余列首座，朱相次之，三座单懋谦，四座罗惇衍，五座万青藜，六座董恂，七座谭廷襄，皆汉尚书也。桌高尺许，升垫叩首，旋即盘坐。每桌前有四高装碗，如五供之状。后八碗亦鸡、鸭、鱼、肉、燕菜、海参、方饽、山查糕之类。每人饭一碗，杂脍一碗，内有荷包蛋及粉条等。唱戏三出，皇上及大臣各吃饭菜。旋将前席撤去，皇上前之菜及高装碗，太监八人轮流撤出；大臣前之菜，两人抬出，一桌抬毕，另进一桌。皇上前之碟不计其数。大臣前，每桌果碟五、菜碟十。重奏乐，倭相起，众皆起立。倭相脱外褂，拿酒送爵于皇上前，退至殿中叩首，众皆叩首。倭相又登御座之右，跪领赐爵，退至殿中跪。太监易爵，另进杯酒，倭相小饮，叩首，众大臣皆叩首。旋各赐酒一杯。又唱戏三出。各赐奶茶一碗，各赐汤元一碗，各赐山茶饮一碗。每赐，皆就垫上叩首，旋将赏物抬于殿外，各起出，至殿外谢宴、谢赏，一跪三叩，依旧排立，东、西阶下。皇上退，奏乐。蒙赏如意一柄、瓷瓶一个、蟒袍一件、鼻烟一瓶、江绸袍褂料二付。各尚书之赏同一例也。归寓已申刻矣。中饭后，见客二次。写对联十付。剃头一次。坐见之客二次。朱修伯来久坐。二更三点睡。
十七日
早饭后，辰初二刻趋朝。是日请训，递封奏一件也。在朝房久坐。午初召见。皇太后问：“尔定于何日起身出京？”对：“定廿日起身出京。”问：“尔到直隶办何事为急？”对：“臣遵旨，以练兵为先，其次整顿吏治。”问：“你打算练二万兵？”对：“臣拟练二万人。”问：“还是兵多些？勇多些？”对：“现尚未定。大约勇多于兵。”问：“刘铭传之勇，现扎何处？”对：“扎在山东境内张秋地方。他那一军有一万一千余人，此外尚须练一万人，或就直隶之六军增练，或另募北勇练之。俟臣到任后察看，再行奏明办理。”问：“直隶地方也不干净，闻尚有些伏莽。”对：“直隶、山东交界，本有枭匪，又加降捻游匪，处处皆有伏莽，总须练兵乃弹压得住。”问：“洋人的事也是要防。”对：“天津、海口是要设防的，此外上海、广东各口都甚要紧，不可不防。”问：“近来外省督抚也说及防海的事否？”对：“近来因长毛、捻子闹了多年，就把洋人的事都看松些。”问：“这是一件大事，总搁下未办。”对：“这是第一件大事，不定那一天他就翻了。兵是必要练的，那怕一百年不开仗，也须练兵防备他。”问：“他多少国连成一气，是一个紧的。”对：“我若与他开衅，他便数十国联成一气。兵虽练得好，却断不可先开衅。讲和也要认真，练兵也要认真。讲和是要件件与他磨。二事不可偏废，都要细心的办。”问：“也就靠你们替我办一办。”对：“臣尽心尽力去办，凡有所知，随时奏明请示。”问：“直隶吏治也疲玩久了，你自然也都晓得。”对：“一路打听到京，又问人，也就晓得些。属员全无畏惮，臣到任后，不能不多参几人。”问：“百姓也苦得很。”对：“百姓也甚苦，年岁也不好。”问：“你要的几个人是跟你久了的？”对：“也跟随臣多年。”太后顾带见之惠郡王云：“叫他就跪安。”余起身走数步，复跪奏云：“臣曾某跪请圣安。”是日太后所问及余所奏，皆初七公折及本日折中事也。退朝，拜客数家，沈经笙、黄恕皆处谈颇久，归寓已申初矣。饭后，见客数次。写对联二付。夜与仙屏核别敬单。二更后，张竹汀等来一谈。三点睡。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五次，仙屏坐甚久。写十六、十七日记，约二千余字。写对联四付，又下款多付。中饭后，出门拜客一家。旋至恭亲王邸，久谈，约六刻许，系为请令倭相仍管部务，遂泛论他事也。出城，酉初二刻至朱修伯家赴宴。陪客为黄孝侯、翁叔平，鬯谈至二更方散。清理各件，二十日将出京也。二更四点睡。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核别敬单三纸。旋见客多次。料理城内送礼各事。中饭后见客，直至二更未曾停止。是日会客二十余次，深以为苦。二更后，写澄、沅弟信一封，添应敏斋信一叶。小睡片刻。三点睡，三更后成寐。
二十日
早饭后，至间壁谢公祠一坐。核别敬各单。旋归，会客三次。巳初，起行出东。先拜罗椒生，一谈。未初，至长新店，许仙屏亦送至此，与之鬯谈，共饭。饭后，见客五次。傍夕小睡良久。夜饭后，与仙屏鬯谈。二更三点睡。四更末醒，旋又成寐。
廿一日
早饭后，从长新店起行，将看永定河工。行十一里，至玉皇庙茶尖。旋行三里许，至灰坝看减河。减河原所以减泄正河之盛涨，近因正河之身高于减河之堤，遂致减河反夺正河之全溜，而正河干枯，积沙日高，减河下游亦淤塞矣。旋看南上汛第九号，该处为前裘文达公拟开减河之处，距灰坝仅八九里。如灰坝、减河修复，则此间不必再开矣。旋至南汛上十五号阎仙岱看决口，该处于戊辰七月溃决至百五十余丈之宽，已于去冬修筑，现存口门七十余丈，须于二月兴工，三月底合龙，乃为得时。旋回至南上汛署打尖。尖后行二十余里，至龙王庙南下汛署内住宿。中间过小清河一道，深仅尺许。又于下游过河，即永定河决口以下之流也。在轿中，温《左传》“桓”、“庄”四十四叶。到店后，将《永定河志》号识书面。写信复纪鸿儿。夜写《无慢室日记》。二更三点睡。四更末醒。
廿二日
早饭后，风极大，尘沙涨天。坐车看工。行二里许，至南下工十号，看去秋新堵闭之缺口，盖去年七月初七日在该处决口。是日又在上游阎仙垡决口，此口无水，旋即修堵。余嫌其单薄，须加培也。辰正，至南二工十四号打尖。清理文件。见客二次。中饭后看金门闸，系乾隆三年建，亦滚水坝也。旋至南三工十三号看已废之草坝。该处本不应有工，惟十一号两边坑塘甚深，余虽未下车，心忧其险。旋过乾河，至北岸三工看已经堵闭之旱口。该处紧靠北堤，有一深沟，正河分溜窜入，沟不能容，以致溃决，颇难施工。旋至第十二、十三号。该处河如“之”字，初向北，则十三号当其冲，折而向南，则南四汛当其冲，故两岸皆险也。午刻在金门闸龙王庙拈香行礼。申正在十五号龙王庙拈香行礼。旋过乾河，至南四汛署住宿，该处至固安县八里。见客五次。接纪泽正月七日信。倦甚，小睡。是日在车看《永定河志》四卷。夜清理文件，写纪泽信一封，约六百字。二更三点睡。夜不甚成寐。
廿三日
早饭后，至龙王庙、将军庙先后拈香。看南四工四号险工，即昨所看之“之”字河也。旋至九号看堤。自九号至十二号，河身极窄，切逼南堤。河中隆起高土如埂如山，高过南堤，宽则数十倍过之。若非铲除河中大埂，南堤三四里极可危也。旋至十七、八号打茶尖，看大坝。该处于上年三月决口，四月堵塞，将合龙而不成。八月，上流决口，此处河干，乃筑大坝，避坑塘之深，弃原堤不用而于河中另筑一堤，约五里许。开一引河，余嫌其浅窄也。自南四汛二十号起，至南五汛十三号，堤卑不过三四尺，宽不过三尺许，土牛高不过二尺许，真同儿戏。至十四号汛署打尖。饭后，至南五工十七号看险工。至南六工十二号双营住宿。是日共行五十七里。申刻倦甚，小睡。旋见客三次。与徐道、蒋道鬯谈工务。傍夕小歇。夜清理零件甚多。是日在车中阅《左传》庄、闵二公毕。二更三点睡。四更末醒，旋又成寐。近日无此佳眠。
廿四日
早饭后，至南六工十七号，该处无工可查，但旗民贪占淤河沃饶之地，纷纷至户部呈报升科，据为己业，亦一勘视。旋至南七工四号，该处为上年决口之处。内外坑塘甚深，河身中有一大洲隆起，其高过于南堤。土胶而坚，洲之南堤之北，仅十丈余，不足以容河身，又曲折，迎溜顶冲，极可危也。再下二三里，看六、七号新开之引河。于河身坚土中生开一河，底宽仅四丈五尺，面宽仅十二丈，深仅一丈四尺，断不能容永定河之全溜。闻此下十六里并无河影，纯仗生开新河。十六里以下虽有河影，而节节高仰。计永定一河非处处开挖河身，别无良法，甚可忧也。看至此止。旋回小惠家庄打茶尖。行二十五里，至永清县城外打尖。尖后行三十里，至牛垞住宿，系固安境。是日共行七十五里。在车上温《左传·僖公》毕，计八十五叶。接澄弟十二月廿一日信，知平安到家，沅弟饮食大进，叶亭甥亦到家，大慰大慰！小睡颇久。见客二次，谈甚久。夜写澄、沅二弟信，未毕。二更三点睡。
附记
邵志在桂《说文》之内
廿五日
早饭后，行十八里，至礼乡村打茶尖，系固安、新城交界。旋又行三十里，至新桥打尖。该桥本琉璃河之水，今永定河于南上汛十五号决口，窜入琉璃河内，又时时泛溢民地，如新桥附近则泛溢颇宽。轿子绕越而行。行二十余里，至新城县住宿。是日温《左传》文、宣二公毕，计九十一叶。在轿中微受风寒。申、酉间久睡，灯后方起。饭后会客一次，清理文件。二更三点睡，三更后成寐。
廿六日
早饭后，行五十里至北河打尖。自新城至北河，路湾而又因积潦绕越，故名为四十里，实逾五十矣。纪鸿及吴挚甫等在此等候，其辎重车则己于本日竟［径］赴保定也。尖后行三十里，至固城镇打茶尖。又行三十里，至安肃县住宿。是日共行一百一十里，申刻到。微雨作寒。见客一次。在轿中温《左传·成公》毕，凡六十八叶。傍夕小睡。夜见客一次，写《无慢室日记》。二更三点睡。
廿七日
早饭后，行二十五里，辰正至漕河慈航寺。保定司道等在该处迎候。见客一次，谈颇久。巳正再起行，行廿五里，午正至省。官相及司道等在城外迎候，跪请圣安。余进城，先拜官相，旋至公馆。公馆在莲花池，圣祖及高宗驻跸之行宫也。未初中饭。饭后，坐见之客五次。旋周览公馆中名胜。申正出门拜客。至山长李铁梅处久坐。傍夕归，小睡。是日在轿中温《左传·襄公》上五十四叶，灯下又温廿三叶。去岁腊月在途温《左传》四本，此数日内又温六本毕，凡温一过。老年记性日坏，温时怡然涣然，过数日又茫然矣。写《无慢室日记》。二更三点睡。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写信与许仙屏。辰正见客，同通州县，每十人为一班，凡见十一班，直至午初二刻方毕。官秀峰旋来一谈。客散，倦极。中饭后，至莲花池藻泳楼，一为游览。令纪鸿将寓中碑帖随时收拾，并留心金石文字之学。旋将《彭咏莪文集》略一流览。李铁梅来，久谈，半时许。剃头一次。张月卿寄来《檆湖十子诗》，中有朱伯韩、龙翰臣、李小庐诸诗，因浏览二三卷。夜，张振轩来，久谈，二更去。写《无慢室日记》。清理零件颇多。三点睡，枕上作州县官厅联，云：“长吏多从耕田凿井而来，视民事须如家事；吾曹同讲补过尽忠之道，凛心箴即是官箴。”作毕后，又沉吟更改，以致久不成寐。三更二点乃成寐。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辰正见客。补见提镇各武职一起，补见同通州县二起，见实缺教官一起，见佐杂十四起。每起十人，末起八人。前四起坐见，佐杂立见，直至午正方毕，殊以为苦。中饭后，至莲花池射圃各处游览。在藻泳楼与挚甫、廉甫谈甚久，申正方归。阅《檆湖十子诗》。旋以昨夜所撰之联不惬于心，改作一联，云：“念三辅新离水旱兵戈，赖良吏力谋休息；愿群寮共学龚黄召杜，即长官借免愆尤。”沉吟良久，至夜方定。又与挚甫等久谈。向来作联作诗，每每苦吟不辍，盖由才思迟钝之故，亦过于爱好也。睡后仍反复思之，缠绕不休，以致不得酣眠。次早初起，又作一联，云：“随时以法言巽语相规，为诸君导迎善气；斯民当火热水深之后，赖良吏默挽天心。”旋又另改矣。
卅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旋出门拜客，藩、臬及清河道三处拜会，谈颇久，余皆亲拜。午正归。中饭后至幕府一谈。将对联又改一次。至藻泳楼等处一览。写澄、沅两弟信。酉初即小睡，约睡一时许乃起。老年疲困，非睡不能自持也。申正习字一纸。夜写密件与沅，约八百字。二更二点将《古文》气势之属温三篇，略加圈点乙识。三点睡，幸得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