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八年(1869年<7月>)

七月

初一日

未明即起,至城外送李雨亭赴晋。归,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出门拜傅提督振邦。归,倦甚,小睡。王小莲来久坐。午初二刻阅《汉书·贾谊传》廿二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小睡片刻。申正核科房批稿簿。傍夕写李雨亭信,未毕,灯后写毕。又核改信稿一件。阅《古文〈辞〉类纂》苏氏《策论》十八叶。二更四点睡。是日,刘道树堂自天津归,呈所为漕务、盐务各略节一本,时为翻阅。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一次。倦甚,小睡。巳正将《贾谊传》阅毕,阅《袁盎晁错传》凡三十叶。中饭,请王晓莲、王霞轩小酌,申初散。阅本日文件,旋核科房批稿簿。小睡。核信稿数件。傍夕又睡。夜阅苏子由《策论》书说类数首。二更四点睡。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王晓莲、霞轩来辞行,久谈,旋出门至二处送行。归,坐见之客二次。辰正小睡。巳刻添写李少泉信二叶,约三百余字,写李眉生信一叶,约二百余字。坐见之客一次。阅《汉书·张冯汲郑传》十四叶,中饭后毕。阅本日文件,改信稿二件。核盐务稿,将复奏部文十条也。旋核科房批稿簿。是日,内人目疾,午刻请医生用针挑拨。申刻,接澄、沅两弟信,知纪官侄之妇欧阳氏于五月廿八日生女,六月初四日病故。近年家中人口不旺,深为焦虑。傍夕小睡。夜,阅《古文〈辞〉类纂·书说类》二十叶。二更四点睡。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至内箭道看箭五员。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旋坐堂审案十二起。小睡半时。阅《北学编》,将作《劝学》文,告直隶士子也。中饭后阅本日文件。作《劝学篇》百余字。申刻核批稿各簿。酉初剃头一次。写扁三方。又作《劝学篇》百余字。傍夕小睡。夜作文二百余字。二更四点睡。共作五百余字。

初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司道一次,谈甚久,因有议狱事也。旋坐见之客三次。辰正二刻小睡,巳正始起。将作文而不果。旋写澄、沅两弟信,约四百数十字。中饭后阅本日文件。作《劝学篇》数行。申正核批稿各簿。旋核廿八日呈状各批。傍夕小睡。夜作文三百余字。二更四点睡。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一次,立见者二次。小睡颇久。巳正作《劝学篇》百余字。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又作文二百许字,作毕,约千四百字。复视芜浅,殊不足观。申正核科房批稿簿。酉刻批阅纪泽所作文。旋至幕府一谈。傍夕小睡。夜阅《姚惜抱文集》。二更四点睡。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三次,立见者二次。旋阅《惜抱轩文集》。小睡颇久。巳正,阅贾山等传数叶。黄静轩来久谈,至午正去。又阅《贾邹传》共二十叶。至中饭后三刻毕,阅本日文件。将昨日所作之文细阅,将删改而不果。赵惠甫、李佛生先后久谈。申末刻,阅科房批稿簿。傍夕小睡。夜改昨日所作文。二更后阅《古文·书说类》六叶。四点睡。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见客,坐见者三次。小睡片刻。又坐见之客一次。巳正,阅《汉书》《枚路等传》、《窦田灌韩传》,凡三十一叶,至中饭后二刻毕。阅本日文件,阅《朱子学案·明辨之属》。申正核批稿各簿。酉刻,坐见之客一次。小睡颇久。夜,将初三日之呈状批辞细核一过。二更后,阅《古文·书说类》,朗诵《报任安书》。四点睡。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阅《国史·文苑传》。小睡片刻。巳正,阅《汉书·景十三王传》。旋阅《李广传》五叶,至中饭后二刻毕。阅本日文件。两司来见,久谈。核科房批稿簿,傍夕毕。小睡。夜阅《古文·书说类》中韩文数首。二更四点睡。近以衰老日逼,学问无成,日日忧郁,若无地自容者。细思圣人“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二者并进,固未尝偏于忧愤,穷年戚戚也。今虽一无所得,亦当求所谓乐者以自适,上而孔、颜之乐,次而周、程、邵、朱之乐,又次而陶、白、苏、陆之乐。勉而企焉,以扩吾之襟抱,且愤且乐,以终吾身,犹愈于终日郁闷者耳。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小睡片刻。阅《先正事略》。巳正,阅《李陵苏武传》、《卫青传》,至中饭后二刻毕。阅本日文件。陈作梅来久谈。小睡片刻。申正核批稿各簿,傍夕毕。在祖先位前行礼,即吾乡所谓接老客也。夜阅戴氏《声韵考》。旋温韩、柳书牍数首。二更四点睡。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立见者一次。至内箭道看弓箭二员。巳初小睡。巳正阅《霍去病传》、《董仲舒传》,凡三十五叶,至中饭后二刻毕。阅本日文件。旋阅《古韵标准》。小睡。申正核科房批稿簿。在室中徘徊,将出题,明日考书院;又将作对联寄湖广会馆,应乡人之嘱也。良久乃成,夜,温《古文·赠序类》二十二叶。二更四点睡。

十二日

是日为慈安皇太后万寿,早,至公所率属行礼。归,饭后清理文件。见客一次。辰正二刻至书院考试官课。归,小睡半时许。巳正阅《汉书·司马相如传》三十七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在室中宴坐良久。申正核批稿各簿。旋阅梁茞林《楹联续话》,灯下复阅之。二更后温韩文赠序类十叶。四点睡。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旋又看《楹联丛话》。巳初小睡。巳正阅《汉书·司马相如传》毕,阅《公孙弘卜式兒宽传》、《张汤传》,至中饭后二刻毕。阅本日文传〔件〕。旋阅《范文正公传》、《司马温公传》,草草翻阅。申正,贺麓樵来一谈。核科房批稿簿,未毕。傍夕小睡。夜将批稿簿核毕,又核初八日呈词批。二更后,阅韩、欧赠序。四点睡。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将《畿辅义仓图》与《洪志》一对,批校三县。旋阅《楹联丛话》。巳正,阅《汉书》《张安世传》、《杜周传》二十六叶,中饭后毕。阅本日文件。倦甚。阅《楹联丛话》。小睡。申正核批稿各簿。看烧衣包。雷雨交作,阴黑,不克治事。傍夕小睡。夜阅《古文》赠序类、诏令类二十叶。二更四点睡。

十五日

早间,随从人等叩贺。饭后,立见之客三次,坐见之客四次。清理文件。将《洪志》与《方图》一对。巳正,小睡片刻。旋阅《汉书·张骞李广利传》十三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倦甚,小睡。见客一次,刘荩臣之弟、徐寿衡之弟过此,久谈。申正核科房批稿各簿。酉初写对联六付。傍夕小睡。夜阅诏令类、传状类二十叶。三更四点睡。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中有二客谈最久,立见者一次。至幕府一谈。巳正坐堂审案十二件。午正阅《汉书·司马迁传》廿二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李勉林来久坐。写郭意臣信一封,添刘韫斋信二叶。申正核科房批稿簿。傍夕,写澄、沅两弟信,未毕,灯后写毕。阅《古文·传状类》十四叶。二更三点睡。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将书院课卷翻阅,仅能看阅者之批,不能多看诸生之文,殊自愧其草率。巳正小睡。旋阅《汉书·武五子传》。巳初,添彭雪琴信一叶,将《洪志》与《方图》一对。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天气燥热,小睡良久。申正核批稿各簿。李绂生来久坐。傍夕又睡。闻近来又因日久不雨,田禾枯槁,近省一带尤甚,为之焦灼忧郁。又以学问之事,一无所成,愧恨无已。夜,〈改〉折稿一件,阅《古文》传状类、碑志类八叶。二更三点睡。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三次。小睡片刻。巳初将《洪志》与《方图》一对。巳正阅《汉书·严朱吾丘严徐等传》三十四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陈作梅来久谈。申正核科房批稿簿毕。吴挚甫来一谈。写扁—方、对联五付。傍夕至幕府一谈。夜温《古文·碑志类》上十四叶。二更三点睡。近日见纪泽牙疼,孙儿小疾,每以家中人口为虑。又惦念南中诸弟各家,竟日营营扰扰。偶思咸丰八年四月葛睪山扶乩,即已预知有是年十月三河之败、温甫之变。天下万事皆有前定,丝豪不能以人力强求。纷纷思虑,亦何补耶?以后每日当从“乐天知命”四字上用功,治事则日有恒课,治心则纯任天命。两者兼图,终吾之身而已。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坐见之客二次。将作《金陵水师昭忠祠碑记》,久不能下笔,而神思昏倦,小睡片刻。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旋作记数行。申正核科房批稿簿,又作记数行,酉正久睡。夜又作记数行,核片稿一件。二更四点睡。作记共三百余字,全无是处,心如废井,无水可汲,深以为愧。

二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一次。旋小睡片刻。拟作文而久不能成。午正见客一次,谈颇久。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旋作记数行,约二百余字。申正核批稿各簿。酉刻写岳父祭幛一幅,将写挽联而不能撰就。傍夕小睡。夜,明日将发折,将各折、片细细一对。二更后,又作记两三行。四点睡。

二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立见之客一次,坐见者二次,刘子务谈甚久。坐堂审讯十二案。写朱修伯信一叶。午刻,作记数行。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又作记两行,毕,约共八百字,全不称意。申正核科房批稿簿。酉刻,作联挽外舅欧阳福田公。写毕,又写对四付。傍夕小睡。夜,将十三日呈词细核批稿。温《古文·碑志类》下编十六叶。二更四点睡。

二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将《洪志》与《方图》一对。旋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小睡片刻。巳正,将昨日所作之记核改润色。阅《汉书》《贾捐之传》、《东方朔传》,凡三十一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旋阅《先正事略》一卷,又阅《朱子文集》一卷。申正核科房批稿各簿。见客一次。剃头一次。傍夕小睡。夜温碑志类十九叶。二更四点睡。

二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将《洪志》与《方图》一对。旋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出门至城外拜刘子务,又至马队营中,午初二刻归。惠甫来一谈。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内有送鹿忠节诸书者,因将其《四书说约》阅数十则,中多警辟之论。小睡片刻。申刻核科房批稿各簿,细核司详二件,又阅《四书说约》。夜核十八日呈词批稿。二更后温《古文·碑志类》十六叶。四点睡。纪泽牙疼已久,日见消瘦,殊以为虑。

二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将《洪志》与《方图》一对。旋坐见之客四次。小睡片刻。巳正阅孙高阳《车战百八叩》数叶。旋阅《汉书》《杨恽传》,阅《杨胡朱梅云传》,共二十四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小睡。出城迎接郑小山司马,渠自山西进京也。归署顷刻,郑即来拜,谈及天黑始去。小睡片刻。夜核科房批稿簿毕。温欧阳公碑志十五叶。二更四点睡。

二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衙门期也。出门拜郑小山,久谈,午初始归。写信一件,前寄小山信,渠嘱我亲笔一写也。阅《汉书·霍光传》六叶。未初,请郑尚书小宴,酉初始散,谈甚畅。阅本日文件。傍夕,李佛生来一谈。小睡片刻。夜核批稿各簿。二更后,温欧阳公碑志三篇。四点睡。

二十六日

早饭后,出城送郑小山尚书。归,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一次。坐堂审十二案。小睡片刻。阅《汉书·霍光金日 传》毕,共二十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陈作梅来久坐。阅鹿忠节《匹书说约》,写澄、沅两弟信。申正核科房批稿各簿。傍夕小睡。夜核信稿三件。温欧阳公碑志四篇。课儿背《礼记》。二更四点睡。念老年读书,如旱苗叶已枯稿而汲井以灌溉,虽勤无益。古人所以戒时过而后学也,然果能灌溉不休,则禾稼虽枯而菜蔬或不无小补耳。

二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立见之客一次。将《洪志》与《方图》一对五县。旋阅《四书说约》,添李雨亭信二叶。小睡片刻。赵惠甫来久谈。巳正三刻,阅《汉书·赵充国辛武贤传》二十一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朱子文集·箴铭之属》。萧廉甫自京来,久谈。申末核批稿各簿。因闻直隶练兵折为诸津要所不悦,痛加驳斥,心绪作恶。傍夕小睡。夜温欧、王碑志类数篇。二更后,眼蒙殊甚。阅《近思录》数叶,取其字大而书熟也。四点睡。竟夕不甚成寐。

附记

与司商劾一大十一吏

二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立见者一次。将《洪志》与《方图》校对五县。小睡片刻。巳正三刻阅《汉书·傅介子等传》二十四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小睡片刻。至幕府久谈。申正,蒋养吾来,久谈。旋核批稿簿,未毕。孙雨农来一谈。傍夕小睡。夜,将近日所见州县履历一为清理。温王介甫碑志类十三叶。二更四点睡。

二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旋开一单,将欲参劾数员,传两司来一商。小睡片刻。巳正二刻阅《汉书·隽不疑等传》,又阅《王吉传》,共二十四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写罗研生信三叶,阅《近思录》十余叶。申正核批稿各簿。酉初写对联三付。弄孙一刻许。傍夕小睡。夜将应保各员开一单。二更后阅《近思录》数叶。四点睡,困乏之至。未及四更即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