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九年(1870年<闰10月>)

闰十月

初一日

黎明早饭后,舟师以为风比昨日较小,可以开船。过南阳湖,甫行十里,风力转加,不能渡湖,即行湾泊。竟日温《书经》《金滕》起至《多方》止。眼蒙,屡次小睡。午刻围棋二局。儿辈来船,与语两次。请医人谢旭亭诊脉一次。二更后睡。

初二日

黎明,早饭后开船。逆风,用舢板拖行。行四五里,风盛,不能前进,停泊片刻。旋又勉强开行,拉纤行走。走四十里至南阳闸停泊片刻。旋又行十二里至赵家闸泊宿,已上灯矣。温《书经》自《立政》至《秦誓》毕。申初后再温《金滕》、《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因眼蒙,屡次小睡。昔年于慎独、居敬等事,全未用功,至今衰老,毫无把握,悔之晚矣。二更后睡。天气颇热。寤后,大汗沾被,揭去衣物以后,便不甚成寐。

初三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至晡时泊宿,在于微山湖中之王家楼,去夏镇三里许。是日共行九十里。卯、辰间,顺风行三十余里。巳初以后,风渐小,亦尚顺行六十里,已入江南沛县境矣。在舟再温《召诰》、《洛诰》,旋温《左传》“隐公”、“桓公”、“庄公”。巳正写澄、沅两弟信五叶。午刻围棋三局。未刻接廷寄公文等件。旋接澄、沅两弟十月初十、十一日信,知哥老会匪业已剿灭。夜与纪泽久谈。二更二点睡。灯时初泊船,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

初四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值东北风,北风顺而东风则逆,勉强行十里许。至巳刻,东风太大,不复能行,即在湖中停泊。竟日温《左传》“闵公”、“僖公”、“文公”,共百六十六叶。午刻再写澄、沅两弟信四叶。酉刻,坐见之客一次,余则屡温书,屡小睡。目蒙,不能久视,故常睡以养之。夜与叶亭甥一谈。二更二点睡。

初五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风色与昨日同,但略小耳。在微山湖中撑篙而行,间有浅处,船底磨石子,荦确有声。行至酉初,仅走三十里,至郗山住宿。该处为微山湖尽处,仍入运河口,口门浅阻异常,派数十人牵挽,始得入口。又等候眷属之船良久,牵挽入口。在舟中温《左传》“宣公”、“成公”至“襄公”九年止,共百七十叶,涉猎一过,不能深求。屡次小睡,以息目力。未刻,见客一次。申刻围棋二局,写丁雨生中丞信一封。夜间,幕友、委员来一谈。二更二点睡。

初六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无风,拉纤下行。行三十五里至韩庄闸小停湾泊,见徐州府、县各官。在舟温《左传·襄公》百六十三叶,申正毕。下半日又行三十五里,至际隆桥泊宿,即张庄闸也。夜,船泊时搁浅,牵挽良久,始得活动。欧阳镇利见自清江来接,与谈颇久。儿子辈来一谈。二更二点睡。

初七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仍恃拉纤以行。行五十三里至台儿庄,又行六里泊宿,系江南邳州境。未、申间,徐州道吴子梅世熊与其幕方元徵骏谟来见,谈均久。又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四次。在舟温《左传·昭公》一百七十三叶。因眼蒙屡次小睡。是日,闻江宁马制军被刺之案业已讯明。夜与欧阳镇一谈。二更二点睡。

初八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州县派多夫拉纤而行。行二十里许至泇沟,遇李幼泉送其兄嫂少泉之夫人赴直隶,经过此间,彼此停船会晤。余见客,坐见者五次,立见者三次,幼泉谈甚久。旋坐小船至幼泉处回拜。未初中饭后,再开船,行三十里至徐塘口泊宿。又坐见之客二次,方元徵谈颇久。温《左传》“昭公”、“定公”、“哀公”五卷,共百五十九叶,尚余一卷未毕。夜,坐见之客二次。日间屡次小睡。二更二点睡。

初九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是日顺风水溜而风紧,虽不挂帆亦可行走,特以水多搁浅之处,屡次阻滞,牵挽许久,船始活动,故虽行船竟日,仅行五十七里,至宿迁之瑶湾泊宿,以阻浅六七次故也。上半天温《春秋》之末卷三十七叶,又温“昭公”后二卷。下半日改李申夫等信稿二件,又屡次小睡。夜阅杜、韩七古。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二更二点睡。

初十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是日水足,无浅阻之处,而风不甚顺,舟行竟日,仅走八十五里。灯后,至宿迁泊宿。巳刻以前阅苏、黄七古。午后温《礼记·曲礼》上、下。是日,立见之客二次,坐见者一次。午、未间围棋二局。巳刻,阅公牍十余件。上半天小睡二次,下半天小睡二次。此次在济宁登舟,顺流而下,迟滞如此,寸心为之不快。幸接家信,兄弟各家平安,差足慰耳。夜,坐见之客一次,立见者一次。温苏诗七古。二更二点睡。

十一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风虽顺而河多湾曲,时顺时逆。行至灯后,始抵桃源,约行百里。上半天小睡两次。阅鲁通父所撰《邳州志》。旋温《檀弓》上、下,至灯后始毕。下半天小睡一次,写李少泉信六叶,夜又添写一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二次,王子蕃谈甚久。二更后,闻丁雨生中丞丁内艰。与纪泽等一谈。二点睡。

十二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河曲风平,挽纤以行。行八十里,于未初抵杨庄。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三次。旋又开船,行二十里,过天妃闸下泊宿。在舟温《王制》、《月令》,屡次小睡。天妃闸闸上之水,比之闸下不过高一尺许。各船摇橹顺流而下,毫无艰险。独余与内人两船,官弁、夫役格外慎重,迟滞良久,始得放下。所谓瓦注贤于黄金,处处有然矣。夜,坐见之客两次,立见者一次。二更后,王子蕃来久谈。三点睡。

十三日

黎明起,开船行走。行廿五里,于巳正抵清江湾泊。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二次。午初出门拜客,在钱仑仙同年处久谈。未初至欧阳健飞总戎处,即在渠处中饭,同席者为仑仙及张子青之弟张之京,号菊槎,申正方散。归船,已酉初矣。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二次。辰、巳间在舟温《曾子问》及《文王世子》十叶。夜阅宝应朱武曹先生彬《游道堂集》二十余叶。余座师朱文定公士彦之父也。目光甚蒙。二更二点睡。

十四日

黎明起。饭后见客一次。旋开船行走,行三十里至淮安府西门外湾泊。舟中见客二次。停船后,丁柘唐晏来会,山阳之宿儒也。余亦登岸进城,至柘唐家回拜。归舟,未初复开船。行五十五里至戴家湾住宿。途中见客二次,灯后又见客三次。未、申间温《文王世子》、《礼运》。旋阅陆清献公所抄纂之《莅政摘要》。夜阅范志熙呈之《仕隐图》等诗。二更二点睡。

十五日

黎明早饭后,见王子蕃一谈。开船行走,行三十里至宝应县。是日风色甚顺,又行百二十里至高邮州泊宿。舟行时,坐见之客五次,申刻见李质堂,酉刻见李眉生,谈均甚久。温《礼记》《礼器》、《郊特牲》、《内则》。小睡数次。李眉生带来所书之《金陵官绅昭忠祠》及近作诗数首,读之感叹。二更二点睡。

十六日

黎明饭后,见客一次。旋开船行走,行三十余〔里〕至露筋祠。登岸看堤工,至三十六湖楼一览。又行十里,再登岸看堤工。是日屡次见客,皆自扬州来迎接者,约十六七次,几无片暇,直至二更四点,客始稍散。竟日未能看书及作他事。三更睡。

十七日

黎明起,饭后见客多次。巳初出门拜客,会者五家,未会者数家。午正三刻至何廉昉家赴席,司道各官与绅士公请。未初登席,直至灯后戌初方散。归船,已夜深矣。见客三次。旋写信稿二件,辞同乡及扬州绅士酒席。三更睡,不甚成寐。

十八日

黎明早饭后,见客多次。巳正出门拜客,吴世兄一家小坐。吴名丙湘,字次潇,吴文节公之子,莲芬观察文锡之侄也。旋至魏荫庭家赴宴,渠约定不唱戏,至则仍设音尊,陪客黄昌岐、李质堂、方子箴等,申正二刻散。又至湖南会馆赴宴,亦系音尊,同乡公请,主人系欧建吾、许次苏、易畇荄等。夜深出城,归船将二更矣。又见客七次。三更睡,不甚成寐。

十九日

黎明饭后,开船行走。扬州河窄,新换大船,因溜急不敢正行,用船尾倒行二里余,始转头以船首向前。行二十余里至三 河,以小轮船拖带行走。辰、巳间小睡颇久。黄昌岐来船久坐,又坐见之客三次。申初至瓜洲口,梅藩司启照、贾署臬司益谦等四人自江宁来接。又见客二次。闻江岸崩塌,恐瓜栈将沦于波心,因至该处查看。先至关帝庙,次至江岸塌处,次至瓜栈。栈中委员薛观察书常留吃夜饭,回船已二更后矣。又见客三次,眉生、质堂等坐颇久。三更睡。

附记

丁太夫人黄氏

吴太夫人张氏

马穀帅

二十日

黎明饭后,见客一次。开船出瓜口,至江中,系于轮船之后,拖带行走。辰正三刻开行,申正即至下关湾泊。城中司道及各员来船迎接,见客六次,一面开船入内河。灯后,至旱西门以下四里许泊宿。是日,在舟添写李申夫信四叶,作挽联二首,一挽马穀山,一挽丁太夫人,皆粗拙不称意。阅《唐人万首绝句选》。二更三点睡。

二十一日

早饭后,黄昌岐来坐。旋开船,用小轮舟拖带,行至旱西门下浅阻,因小停泊至巳初二刻。登岸至接官厅,漕帅与将军、织造、司道等迎接,恭请圣安,礼毕,小坐。茶罢,进城,借住盐道衙门,坐见之客十次,直至申末方散。小睡片刻。因昨日挽联不称意,思一改而未能。夜,吴彤云来,久谈。二更三点睡。

二十二日

黎明早饭后,清理文件。是日,定巳刻接印拜牌、拜印、坐堂、接见书吏等。礼毕,接见道喜之客十三次,府、厅、州、县禀见者共见七班,每班十人,小坐一谈。中饭后,李小湖、张子青来久谈,又坐见之客一次。写丁太夫人挽幛一悬。申正出门拜客,晤魁将军一谈。旋至马穀山处吊唁,已上灯矣。归寓,饭后,吴挚甫、吴彤云先后来久谈,改丁中丞信稿一件。二更四点睡。

二十三日

黎明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七次,立见者二次。府、厅、州、县禀见者共见五班,每班十人。午末出城,送张子青归清江,在水西门外官厅公送。归署后,魁将军来会。未正中饭后,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一次。阅本日文件甚多。申正围棋二局。傍夕小睡。夜阅《古文》趣味之属。二更后核改信稿数件。三点睡。

附记

陈大源

张云吉须面商黄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立见者三次,又府、厅、州、县接见四班,每班十人。又佐杂接见六班,每班十人,又坐见之客三次,洪琴西坐最久。中饭后略阅本日文件,未毕。出门拜客,织造及吴竹如、李小湖三处,各一谈,傍夕归。夜将本日文件阅毕,又核批稿簿,未毕。二更三点睡。

廿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衙门堂期也。立见之客四次,内有佐杂三班,每班十人。旋坐见之客四次,内江西学政徐郙及冯竹如坐甚久。中饭后,黄军门来一谈,又坐见之客一次。阅本日文件甚多,又核批稿各簿,未毕。傍夕,桐云来,久谈。夜,富副都统来一谈。又核批稿各簿,二更毕。三点睡。夜间小便,偶无便壶在侧,起床裸行,甚以为苦。近来多每夜两次小便者,亦衰征也。

附记

发吴关防并札

发吴薪水单

回马四爷信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立见之客三次。出门至河下拜江西学政徐颂阁,又拜四川翰林黄湘。旋进城拜黄军门,又与黄同至文庙看续修工程崇圣祠、尊经阁、飞云阁等处,又新制乐器琴、瑟、箫管、钟、磬、柷、敔之类。又至书局拜张啸山、唐端甫诸君子。旋拜孙琴西,一谈。归署,已未正矣。中饭后阅本日新到文件,未毕。又见客三次,勒少仲坐甚久,客散已黑矣。夜饭后阅本日文件,核批稿各簿。二更后,静坐片刻。三点睡。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六次,立见者五次。午初围棋二局。旋吴彤云、冯竹如来一谈。中饭后郭慕徐来见。阅本日文件。天阴早暗。傍夕小睡。夜核科房批稿簿。二更后出惜阴书院经解、诗、赋题,久而不就。甚矣,余之荒废也。三点睡,四更末醒。又将题目思索不已,心如枯井,直至天明,全无所会。

附记

○江筱云信

○京中毛、黄信

○湖北李、郭信

○家中澄、沅信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立见之客二次。旋出门拜客,会者三家,亲拜者八家,未初归。中饭后,坐见之客三起。阅本日文件,未毕。写扁、对数件。晡时,贺麓樵与其侄来一谈。夜将本日文件阅毕,核批稿各簿甚多,二更后毕。闭目少坐。三点后睡。本日,目力用之稍过,又觉昏蒙。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八次,立见者四次。改信稿五件。中饭后,坐见之客三次。改信稿一件。陈虎臣谈甚久。阅本日文件,未毕。晡时小睡。夜将本日文件阅毕,郭慕徐来一谈,核批稿各簿。二更二点睡,不甚成寐。

附记

江南境内河工,应派员勘估。

   河南除引河外,进占及坝戗各工,须千二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