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年(1871年<5月>)

五月

初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出门迎接李小泉。余出水西门,渠已进旱西门至余署矣。归署,与之久谈。旋围棋三局。小睡。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理学宗传》。坐见之客二次,子密来一谈。傍夕小睡。夜阅《理学宗传》。李小泉来久坐,将三更方去。去后,余即洗脚睡矣。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出门至李小泉处久谈,渠寓其戚张又堂家。归后,在洋床小睡。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各簿,阅《理学宗传》。核改信稿三件,作梅信改甚多,方存之信改未毕。未末,请李小泉小宴,请小岩、琴西、子范陪之。申初登席,客散已戌初矣。小睡。夜阅本日文件,阅《理学宗传》中鹿忠节公。改方存之信稿毕。三更睡。是日接澄弟信,知纪寿侄县考又取案首。吾家星冈公之子、孙、曾孙,入学者九人,而取案首者八人,惟余不得案首耳。上两辈皆极难,纪字一辈则得之稍易。

初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小睡于洋床。坐见之客六次。围棋二局。核批稿各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一次,立见者一次,李眉生来一谈。是日拟作《罗伯宜墓志铭》,而久不能下笔。傍夕小睡。夜始下笔,为文数十字而茫无意绪,文思固极迟钝,亦由平日致力不深耳。三更睡。是日申刻写对联六付。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六次。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立见之客一次,坐见者一次。作《罗伯宜墓志铭》,自申初至三更作毕,约八百余字,尚未作铭辞。傍夕小睡,三更睡。因文思太钝,遂率意为之,期于成篇,绝无是处。

初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谢绝拜节诸客。坐见者仅两次。脾困,在洋床久睡。作昨日之志铭辞,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一次。在洋床小睡甚久。改复云仙信稿,约改五百字。傍夕小睡。夜改复吴彤云等信稿,约改三百字。二更后阅《三国志》《王粲》、《卫觊》等传。三更睡。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二次。在洋床屡睡。巳正出门拜客,吴竹如、李小湖两处一谈,未初二刻归署。核批稿各簿。未正一刻请幕府十二人小宴,申末席散。阅本日文件。疲乏殊甚,在洋床久睡,不复能治事矣。傍夕小睡。夜阅孙琴西近日所作古文,名《逊学斋文稿》,约十余首。二更后温《古文辞》“奏议类”、“碑志类”。三更睡。

初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在洋床小睡。围棋三局。坐见之客一次。改折稿一件,即李世忠、陈国瑞参奏之折。核批稿各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屡次在洋床小睡。屡次改信稿,共改二十余件。是日,两接澄、沅两弟信,一由排单,一由信局。傍夕至花园一行。小睡颇久。夜阅《明史》《杨一清传》,温韩文“碑志类”。二更四点睡。

初八日

早饭后阅《湖南文征》数首。坐见之客六次。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簿。在洋床小睡二次。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邓湘皋之序文录于《文征》者二卷。又在洋床小睡。天热,已有溽暑湿蒸之气,余向来所最畏也。将上次所作《罗伯宜墓志》再一核改。傍夕小睡。夜又阅《湖南文征》,盖研生索余作序,故须略为涉猎耳。三更睡。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在洋床小睡。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三次。围棋二局。许萨阿来一谈,渠将赴海州也。旋阅《湖南文征》,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文征》中罗苏溪、李石梧、黎樾乔诸人之文,阅陶文毅奏疏。在洋床上小睡二次。本思于初八、九日作文,以定常课,缘构思不成,且姑置之。傍夕小睡颇久。夜将纪泽初八所作诗四首批评。二更后阅震川文数首。三更睡。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四次,衙门期也。围棋二局。改复张子青信稿,约改五百字。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写家信二件,一由排递,一由江西义宁州曾承恩等带去,渠等至湖南联宗修谱,求寄一信也。写对联二付、扁一方。晡时至园一看。傍夕小睡。夜将各折件校对,明日将发。二更后温《古文·杂记类》,诵《离骚》一过。三更睡。

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在洋床小睡。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簿,阅《湖南文征》。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奇热,汗出不止。改信稿数件,阅《阅微草堂笔记》,阅《湖南文征》。在洋床小睡。酉正登床一睡。新换竹簟,初一试之,因汗多遂不起,灯后乃起。夜又阅《湖南文征》。二更后,因阅震川古文,遂并翻其四书文阅之。其浑灏流转之气,乃更胜于古文也。三更睡。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围棋二局。阅《湖南文征》。在洋床上屡次小睡。蒋益清来久谈,芗泉之胞弟也。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湖南文征》中“哀祭”一门。仍在洋床小睡。至后园一望。傍夕久睡。夜阅《文征》颇多。三更睡。

十三日

寅初起,至关帝庙,率属行诞祭礼,礼毕,归。早饭后,至署西帐棚看箭,考验二员。归,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五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将作《湖南文征序》,而久不能下笔。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湿热异常,迅雷大雨,稍解熇蒸之气。作《序文》约三百字。雨后微凉,久睡。夜又作《序文》百余字。三更睡。每一作文,未下笔之先,若有佳境,既下笔则无一是处,由于平日用功浮泛,全无实际故耳。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六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又作《序文》百余字。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将《序文》作毕,共六百余字,再阅一过,全无是处,深为愧闷。又阅《湖南文征》数首。在洋床小睡二次。傍夕登床一睡。夜又阅《湖南文征》,阅《梅伯言文集》。三更睡。

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阅《梅伯言文集》,核批稿各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思将《序文》一改,而久不能下笔。再阅《伯言文集》甚多。傍夕小睡。夜阅《姚惜抱文集》。是夜月蚀,余于初食、食甚,三次行礼,皆三跪九叩。三更睡。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折差归,阅京信、京报等。坐见之客七次,金逸亭、洪琴西、韩叔起谈俱久。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惜抱文集》,阅《通鉴辑览》第一本。在洋床小睡。是日仍思改《序文》,而未能动笔。至后园一看。傍夕睡。夜再阅《惜抱集》。三更睡。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围棋二局。阅《通鉴集览》十余叶。又坐见之客三次。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二次。阅《理学宗传》中朱子、陆子。孙氏所录朱子之语,多取其与陆子相近者,盖偏于陆王之途,去洛闽甚远也。剃头一次。至园中一览。傍夕小睡。夜阅《湖南文征》,将十三所作《序文》改数十字。二更五点睡。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围棋二局。阅《通鉴》八十七卷。午刻又见客一次。核科房批稿各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梅小岩来一谈。将改复袁小午信稿,而久未下笔。阅《通鉴辑览》。至后园一览。傍夕久睡。夜阅周保绪所著《晋略》,赵惠甫所寄来者。周名济,荆溪人,书成于道光十八年,亦近世著作才也。三更睡。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又坐见之客三次。阅《通鉴》八十八卷,未毕。核批稿各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将《通鉴》之卷阅毕,改信稿五件,约改四百余字。傍夕小睡。夜阅姚惜抱、梅伯言《文集》,又阅《古文·论著类》。三更睡。

廿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衙门期也。阅《通鉴》八十九卷。围棋二局。核批稿各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理学宗传辨正》第一本。河南永城县刘廷诏,字虞卿之所著也,吴竹如侍郎为之校订,即将刊刻,送余一阅。改信稿十余件。傍夕小睡。夜又改信稿十余件,阅《梅伯言文集》,阅《古文·序跋类》。三更睡。

廿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五次。蒋益清送《莫如楼诗集》,略一翻阅。又阅《通鉴》九十卷。围棋二卷〔局〕。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理学宗传》中第一本大程子。倦甚,在洋床小睡。傍夕登床一睡。夜阅《宗传》二程子一本,未毕。二更后,温《古文·辞赋类》。三更睡。

二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围棋二局。旋又见客一次。阅《通鉴》九十一、二两卷,至申正始毕。改信稿一件,核科房批稿各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酉刻阅《理学宗传辨正》中之二程子。傍夕睡颇久。夜又阅二程子一卷,及朱子十余叶。三更睡。

二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阅《通鉴》九十三卷。围棋二局。见客二次。又阅《通鉴》九十四卷,未毕。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将九十四卷阅毕,粗涉一过,不能细也。梅小岩来一谈。思作武昌《张树程墓志》,而良久不能下笔,张廉卿之父也。傍夕小睡。夜作《张君墓志》,约二百余字。三更睡。

二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将昨日所阅之九十四卷再阅一过。围棋二局。坐见之客十次,立见者一次,内曹镜初、袁庆荣坐甚久。疲乏殊甚。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天气甚热,不能治事。将昨日《墓志》又作三百余字。傍夕小睡。夜又作百余字,志文作毕。二更后将作铭辞,久思不能下笔,志文亦仅抄录张廉卿之节略。甚矣,余之陋也!三更睡。

二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五次。作铭辞苦索不得,勉强凑成十余句,敷衍成篇。阅《通鉴》九十五卷,未毕。核批稿各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又将《湖南文征序》改百余字。在洋床小睡。本日热甚。下半日得雨,稍凉。将九十五卷阅毕。傍夕登床一睡。夜因曹镜初搬入署内,与之久谈。二更后阅《伯言文集》。三更睡。

二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十次,疲乏已甚。阅《通鉴》九十六卷。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阅《通鉴》九十七卷,未毕。在洋床小睡。改复何子贞信稿,未毕。傍夕小睡颇久。躁甚,全不成寐。夜改信稿毕,约四百余字。又改复张子青信。二更后温《古文·奏议类》。倦甚,三更睡。

二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阅《通鉴》九十七卷毕。坐见之客四次。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二次。至曹镜初房内久谈。阅《通鉴》九十八卷,至夜二更方毕。傍夕小睡。二更后温《古文·赠序类》。三更睡。是日在藤椅坐睡数次,困倦殊甚。

二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阅《通鉴》九十九卷,未毕。坐见之客五次,立见者三次。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簿,阅本日文件,未毕。未正请曹镜初、张芝孙、毕淳斋等小宴,申末席散。将本日文件阅毕。将《通鉴》九十九卷阅毕。傍夕小睡。夜温《史记》《儒林》、《汲郑》、《酷吏》等传。疲困殊甚,三更睡。

二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阅《通鉴》第百卷。坐见之客三次。出门拜吴竹如,与之久谈。归,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围棋二局。将《通鉴》百卷再涉览一过。与曹镜初至园中一览。夜阅《史记·自序》等篇。疲乏殊甚,渴睡之至。老年志气不振,故精力益衰,深以为愧。

卅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阅《通鉴》一百一卷。坐见之客五次。围棋二局。午正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倦甚,在洋床小睡。阅张皋闻《茗柯文编》。渠家将重刻板,其曾孙求余作序,在保定已面许之也。傍夕早睡。夜批纪泽所作诗四首。旋温黄山谷、元遗山七言律诗。三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