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年(1871年<11月>)

十一月

初一日

早,止院不见诸客。饭后,坐见之客一次。清理文件。巳初出城,至上新河观新设木厘局,司道、府县皆至,小坐片刻。旋同至江边看木牌,步行里余,回至局中。汤小秋等备酒席小宴,宴毕归。申初至署,往返约四十里。阅本日文件,未毕。校对本日所发折件九折、二片,又查应发京信四件。傍夕至内室一坐。欧阳小岑来一谈。夜将文件阅毕。核科房批稿簿,二更后毕。阅《万首绝句选》。三更睡。

初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一次,立见者二次。核改信稿一件。围棋二局。核科房批稿簿。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一次。天气甚寒。写祭帐二付,作莫子偲挽联一付。傍夕至内室一坐。夜改莫子偲挽联,又作刘寿卿挽联一付。核改复李少泉信稿,约改三百字。旋阅《万首绝句选》,又阅东坡七古,疲乏殊甚,若不克支持者。二更四点睡。

初三日

是日为先妣江太夫人八十有七冥寿。卯刻备祭席,率儿辈行礼。早饭后见客四次。清理文件。围棋二局。刘毅斋来,久谈。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写挽联二付,又写对五付。日晷极短,天已暝矣。至内室小坐。夜,李健斋、刘康侯来一谈,核科房批稿簿。二更后,温香山七古、昌黎七古,疲困之至。四点即睡。五更醒时,腹胀欲泄,急起大解,而裤已先污矣。近来,前溲之数,后溲之泄,皆气不固之征也。

初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七次,黄幼农、吴子登坐谈颇久。午正,静坐调息。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各簿,写对联五付。孙朗青来一谈。织辫发一次。傍夕至内室一坐。夜,再静坐数息。因日来眼蒙益甚,或谓调息养神尚可补救,因试为之。捧土而塞孟津,深恐其无当也。二更五点睡。

初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立见者一次,衙门堂期也。阅《通鉴》百九十二卷,又阅百九十三卷十二叶,未毕。围棋二局。静坐调息三刻许。王笛楼甥来久坐。中饭后,核科房批稿簿甚多。写对联六付。梅熙庵来一谈。傍夕,静坐片刻。夜阅本日文件,温《左传·成公》十余叶。二更五点睡。

初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七次。出门拜黄幼农,一谈。旋至莫愁湖,莫子偲于是日开吊也。归,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黎竹林来一谈。核科房批稿簿,未毕。傍夕,静坐调息。夜将批稿核毕,核改信稿十余件。二更二点后,阅《周易传义音训》序例等。五点睡。

附记

户部主事陈达

选用知县陈兆熙 劝农一正一副,廿,十六

初七日

早饭后,作欧阳牧云挽联一付,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汤小秋谈颇久,刘养素同年于浔自江西来晤,谈尤久。又立见之客二次。阅《通鉴》百九十三卷,未毕。未初,静坐调息。中饭后,将百九十三卷阅毕。旋再阅一遍,略识大事。写祭帐一悬、挽联一付。唐瑞甫来一谈。阅本日文件,未毕。傍夕,静坐调息。夜,将本日文件阅毕,核科房批稿簿。旋温《周易传义音训》《乾》、《坤》二卦三十叶,又阅《李氏集解》二卦四十五叶。二更五点睡。

初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五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写澄、沅两弟信一封。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出门拜客,至养素、竹如两处一谈,归来已灯初矣。阅吴子序所著书二种,改信稿二件,未毕。三更睡。

初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六次,王少岩、莫善徵坐颇久,立见者二次。阅《通鉴》百九十四卷,未毕。中饭后,将百九十四卷阅毕,旋又阅一遍,略识大事。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坐见之客二次。又见女客一次,吴子序之妻韩夫人自南丰二千里而来,言子序阵亡之后,曾奏请建立专祠,至今未建,特来商办,再三拜恳。核泰州长牧捐务批一件,未毕。傍夕至内室一坐。夜将批核毕,又核信稿四件,其中云仙一件,即昨夜未核毕者也。温《周易传义音训》《屯》、《蒙》二卦。二更五点睡。

初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围棋二局。午刻,坐见之客二次,杨仲乾坐颇久。改复霞仙信稿,未毕。未正请客,刘养素等小宴,至酉初席始散。至内室一坐。夜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将霞仙信稿改毕,温《周易传义音训》《需》、《讼》二卦。二更五点睡。

十一日

早起,至文庙之明伦堂。黎明,率属行冬至拜牌礼。礼毕归署,傔从人等称贺。早饭后清理文件,将霞仙之文稿函送吴竹如一阅。围棋二局。立见之客二次。阅《通鉴》百九十五卷,旋又阅一遍。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傍夕小睡。夜核木厘批二件,查核良久,尚未清晰。核改复许仙屏等信稿四件。二更五点睡。

十二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一次。徘徊室中,久未治事。午刻核信稿一件,中饭后始毕。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至内室一谈,至后园室中一览。与纪泽谈家事颇久。夜,将《周易》之“象”及常用之字分为条类,别而录之,庶几取“象”于天文地理,取“象”于身于物者,一目了然。少壮不学,老年始为此蹇浅之举,抑何陋也!三更睡,幸得酣眠。

十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一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阅《通鉴》百九十六卷。坐见之客二次,冯竹如坐颇久。中饭后,再阅《通鉴》百九十六卷一遍,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剃头一次。夜核改信稿二件,约改五百许字,又核一件。二更四点睡。

十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九次,立见者一次,中如李勉亭、冯卓如、汪梅村三起,谈俱甚久。客退,倦甚,不能治事。中饭后阅本日文件。陈荔秋来一谈,欧阳小岑、钱子密各来一谈。傍夕小睡。夜核科房批稿各簿。温《周易传义音训》中《师》、《比》二卦,亦温《集解》,将“象”类分条记录。二更四点睡。

前曾以四语自儆,曰:慎独则心安,主敬则身强,求仁则人悦,习劳则神钦。近日又添四语:曰内讼以去恶,曰日新以希天,曰宏奖以育才,曰贞胜以蒙难。与前此四语互相表里,而下手功夫各有切要之方。不知垂老尚能实践一二否?

十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六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阅《通鉴》百九十七卷,中饭后又阅一遍,略识大事。李小湖来久谈。阅本日文件,未毕。傍夕小睡,夜将文件阅毕,核科房批稿簿,至二更二点毕。疲乏殊甚,怠于治事。阅《理学宗传》中朱、陆、薛、王四家语。五点睡。

十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出门至朝阳门城外送穆将军之行,渠赴京口看操也。送客后,至新总督衙门一看。新衙门规模甚宏,房屋极多。司道一同往观览。午正三刻归署,核信稿四件。中饭后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三次。蒋萃峰看脉,坐甚久。傍夕,刘启发来一谈。夜核科房批稿簿,温《周易传义音训》《小畜》、《履》二卦,将“象”类分记。二更五点睡。

十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阅《通鉴》百九十八卷。写澄、沅两弟信,专人送家信及八、九、十月日记。中饭后,将《通鉴》百九十八卷阅毕,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二次。吴子序之夫人来辞行,又至上房与之相见,倏忽已曛黑矣。傍夕至上房一坐。夜核科房批稿簿,旋核改信稿五件,约改七百余字。三更一点睡。

十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三次。核改信稿一束。中秋应复之贺信,久未能核,今时已过矣,只得改为腊底贺年之信,内有复庞省三信,改三百余字,复陈小帆信,改五百余字,至申刻始改毕。阅本日文件。傍夕至内室一坐。夜核科房批稿簿,温《周易传义音训》《泰》、《否》二卦,将“象”类分条录记。又温《同人》、《大有》二卦。三更睡。

十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二次。阅《通鉴》百九十九卷,未毕。围棋二局,须臾已中饭时矣。饭后阅《通鉴》百九十九卷毕,再阅一遍,略识大事。阅本日文件。本日有苏员外持示书十五种,要余购买,因翻阅数种。傍夕与刘康侯一谈。夜核科房批稿簿,改信稿四件,约改四百字,阅王渔洋《精华录》。三更睡。

二十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阅《吴文正公集》中《诸经叙录》等一卷。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二次。改信稿一件,约改三百字。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阅《吴文正公集》中《字说》等篇。傍夕小睡。夜温《周易传义音训》《谦》、《豫》二卦,将《同人》、《大有》等四卦“象”类分条录记。阅瞿塘来知德矣鲜氏《省觉录》。此二日翻阅之书数种,皆苏员外携来购买者也。三更睡。

二十一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五次,立见者一次。阅《通鉴》二百卷。围棋二局。将二百卷再阅一遍。中饭后将《通鉴》大事略识。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阅来矣鲜《省事〔觉〕录》。傍夕至衙门上下一看。明日将移新署,先将旧署一为检点,恐有损失也。小睡片刻。夜阅来矣鲜《圣学功夫字义》,核改信稿一件,约改四百字。又阅《圣学字义》。二更五点睡。

廿二日

是日移居新衙门,即百余年江督旧署,乱后,洪逆据为伪宫者也。本年重新修造,自三月兴工,至是粗竣,惟西边花园工尚未毕,虽未能别出邱壑,而已备极宏壮矣。早饭后移居至新署,仪门行礼,大堂行拜牌礼。旋至各处观览。坐见之客十次,立见者十四次,至申刻,见客始毕。巳刻清理文件。申刻阅本日文件,阅邵子《击壤集》。傍夕小睡。夜温《周易传义音训》《随》、《蛊》二卦,“象”类分条录记。二更四点睡。是日咳嗽,不甚成寐。

廿三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一次,出门拜穆瑞亭将军。归,黄昌岐来一谈。中饭后,坐见之客二次。阅本日文件。倦甚,在椅上坐而假寐。核批稿各簿。至内室观匠人改作屋溜,因房黑而思拆去一层以取光也。傍夕小睡。夜仍小坐闭目。折差自京归,阅京报多本,阅潘伯寅所刻邵位西诗叶《润臣杂记》。旋改折稿一件,未毕。三更睡。

廿四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七次。改信稿一件,将昨日折稿改毕。中饭后见客一次,李小湖谈颇久。出门拜客三家,水西门外拜冯展云,往返二十余里,灯后始归。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二更后温《周易传义音训》《临》、《观》二卦,“象”类分条录记。三更睡。

廿五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三次,衙门期也。写对联六付。围棋二局。阅本日文件一束。未末请客冯展云小宴,陪客为小岩、笃臣、勉亭三人,席散已黑矣。灯后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二更后阅《宋元学案》中《百源学案》,于邵子言数之说一无所解,愧恨之至。三更睡。夜深,天气燥热,屡次掀翻衣被,不能成寐。

廿六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复阅《百源学案》。围棋二局。坐见之客二次。改折稿一件,未毕,中饭后改毕。阅本日文件,核房批稿簿。沈仲复来,久谈。夜,改折稿一件,约改三百余字。二更后温《周易传义音训》《噬嗑》、《贲》二卦,将“象”类分条录记。二更五点睡。

廿七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四次,立见者一次。围棋二局。拟改信稿而客来,间断,久不能成。中饭后坐见之客二次,又小岑来久谈。改信稿二件。夜又改二件,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各簿,又改信稿一件。阅陶诗数首。三更睡。天气极短,精神散漫,每所作事极少,深以为愧。

附记

王山

查兵科卯册

廿八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坐见之客七次,李叔彦、沈仲复等及李勉亭谈均甚久。客散,倦甚。围棋二局。料理信件,派折差进京。中饭后,坐见之客一次,立见者一次。阅本日文件。指甲反裂,出血颇多,疼不可忍。至花园一览。园在署西,现在修工未毕,正值赶办之时。偶一观玩,深愧居处太崇,享用太过。夜核科房批稿簿。温《周易传义音训》中《剥》、《复》二卦,将“象”类分条录记。三更睡。

廿九日

早饭后清理文件。立见之客二次,坐见者一次。阅《宋元学案》。围棋二局。将本日应发之折八件、片三件校对一过,复阅《宋元学案》。中饭后阅本日文件,核科房批稿簿。倦甚,小坐,至内室一坐。夜阅陶诗全部,取其尤闲适者记出,初抄一册,合之杜、韦、白、苏、陆五家之闲适诗,纂成一集,以备朝夕讽诵,洗涤名利争胜之心。三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