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附录廷寄 饬多隆阿迅速赴陕并查办吕锦文团练事五月二十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字寄——
钦差大臣大学士湖广总督官文、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荆州将军多隆阿、安徽巡抚李续宜：
同治元年五月初八日奉上谕：
官文、多隆阿奏，追剿庐州窜匪大获胜仗，请将出力各员奖励一折。已明降谕旨，将佐领常星阿等照所请奖叙矣。陈逆窜入寿城，前据胜保奏，经苗练擒献，已谕令在军前凌迟处死，传首楚、皖各营，谅该大臣已遵旨办理。前谕多隆阿率所部驰援陕西，雷正绾赴陕安镇本任督办防剿事宜。本日复据英桂奏，陕匪窜陷渭南，由华州、华阴直逼潼关，势甚猖獗。加以回匪勾结焚抢，与汉民互斗。晋、陕仅隔一河，情形万分危急。该抚已亲自出省调度，并令绅士徐继畬等督办团练，请即催兵赴援等语。多隆阿奉命援陕，着即赶紧拔营，率同雷正绾赴陕。官文所保多隆阿部将杨朝林、赵既发、佘福象，着多隆阿酌量带往，以资调遣。现在贼势趋重潼关，山西蒲州一带尤为吃重。并着多隆阿选派一军，由蒲、绛绕赴潼关扼守，无令该匪肆行窜扰。山、陕营务废弛，镇将多不得力。多隆阿到陕后，据实查参，奏请更换，以期得力。总兵何绍彩丁忧，已令仍留军营，着官文催令就近迅赴陕西。何路最紧，即由何路剿办，勿得迁延观望，致误事机。
本日复有人奏，侍讲吕锦文在籍办团，前年宁郡失陷，该员逃至徽州之祁门县。上年九月，纠合无赖数百人，名为团练，实以抢掠为事。旌德之人在徽州贸易者，该员勒逼捐输，非刑拷打。客商来往，又借盘诘为名，将行李肆夺。似此借团扰害，实属有玷清班。着曾国藩、李续宜即将吕锦文撤去团练，查明该员如有纵勇殃民情事，即行据实奏参。其所带匪勇，分别查办，妥为安插，无任再生事端。原片着抄给阅看。将此由六百里加紧各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附某人原折
再，翰林院侍讲吕锦文，籍隶宁国府旌德县，于咸丰三年冬间，回籍带勇剿贼。嗣闻该员在籍数年，曾无所办，并有传言其多行不端者。前年宁郡失陷，知其逃于徽州之祁门。上年九月，忽纠合无赖之徒，号称千人，实不过三百余人，驻于歙、绩交界处，名为团练，实以抢掠为事。贼未至，则冒充长毛，分投各村搜括。贼将来，则又竞打先锋。打先锋者，贼匪前队抢掠之别名也。该员既不禁止，便难保无纵令殃民情事。近闻旌德人在徽州贸易者，该员勒逼捐输，非刑拷打。客商来往，又借盘诘为名，将行李肆夺。应请旨饬下曾国藩撤去该员团练，派员将其所带匪勇，妥为查办，择尤惩治，以除凶恶而安善良。至该员为原任侍郎吕贤基之子，可否乞恩念系忠节之后，姑免斥革治罪之处，出自圣裁。谨附奏。
165．附录廷寄 饬江西福建训练乡兵五月二十三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三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字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闽浙总督庆端、广东巡抚耆龄、江西巡抚沈葆桢、福建巡抚徐宗幹：
同治元年五月初十日奉上谕：
御史华祝三奏江西、福建情形吃重，亟宜训练土兵，以资战守一折。据称江北肃清，贼势渐蹙，金陵逆匪不能渡江而北，势必循浙而南，不扰江西，必窜福建。该两省情形吃重，亟宜厚集兵力，预作准备。闻闽省之漳、泉勇，颇多骁健，现俱效力行间。若令耆龄认真挑选，会同徐宗幹遴派贤能绅士管带，必能协助官军，自固门户。江省本有土练，近因饷乏，散遣殆尽。抚臣出省防剿，所部仅三百人。设有挫失，一经窜扰，断左宗棠之粮道，绝曾国藩之饷源，全局必为制动。且江省之义宁、武宁、南康、兴国、信丰、乐平、铅山、贵溪、广丰、万载等县乡兵，或固守城池，贼攻不克；或越境防剿，累著战功。不乏谋勇兼备之士，必有忠义敢死之民。请饬沈葆桢酌留地丁、厘金银两，访求勇敢廉正绅民，各赴乡闾，号召义勇，但得七八千人，归抚臣训练成军，必能因地制宜，协助段起、王沐等防兵，同捍外侮等语。江北郡县，迭经官军收复。江南之师，进逼宁国、芜湖等处。曾国藩指日督兵东下，为捣穴擒渠之计。该逆被剿情急，势必铤而走险，不扰江西，必窜福建。该御史所奏，不为无见。自应预筹备御，杜贼匪旁窜之路。沈葆桢在江有年，熟悉地方情事。该省何县乡兵，最为得力，其绅士中有谋勇兼备者，即着该抚实力访求，激励而鼓舞之，令其招集勇敢乡民数千人，统归该抚训练，俾成劲旅，以备缓急之用。所需饷项，并着会同曾国藩妥筹酌拨。前据沈葆桢奏驰赴广信筹办修寨筑堡，以资守御。若再得一二支得力乡兵，分投援剿，则呼应较灵，于该省防务，更有裨益。其漳、泉等勇，现经庆端等调赴各处剿贼。如尚不敷分剿，着庆端、耆龄、徐宗幹会商妥办，认真挑选。并遴派该省知兵绅士，分别管带，束以纪律，协同官军严密防守，毋令该匪乘间阑入闽疆，是为至要。将此由六百里各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166．附录密谕 着与皖抚会筹剿办苗练办法五月二十五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五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密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安徽巡抚李续宜：
同治元年五月十三日奉上谕：
前因颍郡解围，仍令苗党出入，迭经谕令李续宜前赴颍州办理苗练一切事宜，量力之能否，酌事之是非，认真妥办，断不可稍存趋避之心；并将胜保办理是否妥协之处，迅速密陈，毋稍推诿。迄今未据该抚将如何办法据实驰奏，殊属迟缓。
兹又有人奏叛练受抚，包藏祸心，亟宜先事密谋，以除巨患一折。据称苗沛霖志在北犯，先遣姜太龄出扰陕西，阴图割据。幸庐州克复，各圩士民皆思诛叛立功，即从苗练众，亦欲投诚效顺。苗沛霖知李续宜能顺民心，且有威望，不得已将狗逆缚献以自赎。其实寿州、怀远等城不闻退出，凤、颍关隘乡镇各局不闻撤去，淮河米粮盐课百万之利不闻让出，而但责其擒张落刑以献功。窃恐该逆借剿匪之名，威胁各圩，反复如故。且苗练所迫胁者，多安分良民，受其箝制，党与虽多，不甘从逆，若大兵声罪致讨，断无不欢呼响应者。若谓胜保主抚难以自更其说，请饬胜保带兵二三千名，仍回山东办理教匪各等语。
苗沛霖狡狯性成，反正之说本不可恃，人人皆知。现因擒献狗逆而又责令歼除张落刑，总因李续宜尚未前往颍、寿一带，不能不因胜保所请，将计就计，姑示羁縻。苗沛霖攻陷寿城，逼令地方官杀害绅练孙家泰、徐立壮等，并将黄鸣铎拘禁凌虐，并其余种种不法情事，罪不容诛。但官军进剿，势难中止，必须筹画万全，方能制其死命。曾国藩等前有俟克复庐州再图苗练之奏，李续宜到皖后，立论亦专意主剿。该大臣等接到前后谕旨，日来作何计议？现在皖省兵力是否足敷剿洗？苗练党与是否易于解散？张落刑未除，能否不互相勾结？若从南路进兵，当用何术杜其北窜？在李续宜身任皖抚，于此事谅必胸有成竹，预操胜算。着会商曾国藩，即将现在筹办情形，星速驰奏。倘虑胜保一意主抚，于剿苗一事难免掣肘，不妨据实直陈，即将胜保撤回亦无不可。朝廷于苗练一事，总期谋定后动，一鼓歼除，不但不能姑息苗沛霖，即胜保办理此事如未得宜，亦断不稍为姑息。此事关系全局，于李续宜尤属责无旁贷。朝廷并不克期旦夕，责以成功，该抚务当密审机宜，确有把握。着即详陈办法，毋有所隐。原折着抄给阅看。曾国藩接奉此旨，着另录一分，原折亦一并另录，密速递交李续宜，勿稍迟缓。将此由六百里各密谕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附谋剿苗练原折
奏为叛练受抚，包藏祸心，亟宜先事密谋，以杜北路巨患。请旨饬令统兵大员，相机办理。谨就现在可剿实情，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惟用兵之道，不外知彼知此。知此则能量力，知彼则能审机。神明乎二者之间，未有不动出万全者也。苗沛霖志在北犯，先遣姜太龄出扰陕西，以断京饷，且为割据之谋。幸已克复庐城，皖北士民如大旱之得时雨，其各圩忠义之士，固思诛叛立功，以雪桑梓之耻，即向来从苗各圩，亦欲投诚效力，以免降逆之诛。而抚臣李续宜素有威名，百姓闻其主剿，无不踊跃欢呼，此诚破竹之势也。乃苗沛霖深知李续宜能顺民心，意在主剿；又深知胜保主抚，必与争功；又以狗逆败窜之余，势无可借，不得已而缚献，归功于胜保。既可以遏李续宜主剿之兵，又可释朝廷之疑虑，是以挟制胜保入奏，有受恩图报，不敢二心等语。其意在撤兵，非正为开复原官也。皇上以苗沛霖既擒狗逆，不录其功则无以服苗沛霖之心，亦无以服胜保之心，是以明知苗沛霖枭獍成性，姑予自新，此正统筹大局，计出万全之时也。
臣等正月二十五日曾将剿抚利害上陈，更即现在可剿实情言之。查苗沛霖私刻督办安徽团练关防，愚民信以为真，被其惨害而莫敢抗，由是所胁愈多。人见其声势浩大，遂谓难与争锋。不知苗逆与粤、捻，其情形不同。粤、捻起事之初，所纠集者皆亡命之徒，既无身家，又无生业，死党固结，故一聚而不可复散。若苗沛霖，则假团练为名，其所胁者，大抵皆安分良民，受其箝制，久已太息痛恨。即其切近亲党，平日相与图事之人，如童稚翰、邵长清等，上年随营立功，保举文武官职，皆欲自奋功名，不愿相以叛逆，特畏其威而不能自外。又如苗沛霖每有调遣，各团皆敛钱募人以应其役，咸丰十一年正月该逆调集各团围攻寿城，无人肯应。蒙、宿一带平日从苗各练，咸杀其所派亲党，力与抗拒。现在寿州民团，仍纠众与之相持。各练从苗者虽多，其不肯从逆之心，已历历可见。使督兵大员声罪致讨，断无不欢呼响应者。谁为彼之腹心？谁为彼之羽翼？此苗沛霖易剿之实情也。
或者曰苗逆业已受抚，且许擒张落刑，则皖北可望肃清，何事更烦兵力。而不知此正苗逆之所利，而大害之所伏也。苗沛霖能擒张逆与否，尚未可知。即以目前论之，寿州、怀远、霍邱、颍上各城不闻退出，凤、颍关隘乡镇各局不闻撤去，淮河米粮盐课百万之利不闻让出，大兵云集，不敢以此问罪，而但责其擒张落刑以献功。窃恐该逆借剿匪之名，威胁各圩，抗拒如故，反复如故，而皖、豫、山、陕大局不可问矣。由此观之，不劳兵力之说，殆未可恃也。
或者又曰胜保既已主抚，难以自更其说。即责令苗逆退出城池，亦不过请官入城，听其侮辱，其实百姓仍隶于苗也。百姓虽望李续宜进兵，奈分兵远来，势必不足。臣等窃谓胜保主抚，兵自不劳；李续宜主剿，自可分胜保之兵，以辅其不足。相应请旨饬令胜保带兵二三千，仍回山东办理教匪，而以其余兵勇尽归李续宜统带，饬令进驻寿州，分扼要隘，清理淮河，疏通盐运，先为高屋建瓴之势。然后责令苗沛霖将所据城池地方，全行退出，归官办理；一切团练之事，不准与闻。如苗沛霖抗违不遵，即以乘胜之师，会合袁甲三声罪致讨，水陆夹攻，先收临淮民圩，力扼淮河，使该逆声息不通，首尾不能兼顾，则寿州、怀远、霍邱、颍上等城克期可复。由是进逼各圩，收一圩则众圩感奋，破一圩则众圩寒心。各练收抚，则苗逆自孤。苗逆既除，则党与自散。剿粤、捻难，剿苗逆易，特督兵大臣向来隐忍姑容而未尝试之耳。一经扫荡，则捻逆胆裂，即可会合僧格林沁之兵，南北夹击，直捣张落刑等巢穴。半剿半抚，亦无难克日肃清矣。或虑先剿苗逆，各捻必纠党来救。不知诸捻之与苗逆，素恶其反复，近又以拘逆邀功，应无不唾弃之者，此机之可乘者也。况僧格林沁相去甚近，亦能蹑其后乎。可否请旨密交曾国藩、李续宜迅速商办，无失机宜，则安徽幸甚，天下幸甚。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军机处片开：
本日奉有寄信谕旨一道，并抄折一件，希贵大臣于接奉后，即行恭录知照安徽巡抚李续宜一体钦遵办理。此系至密之件，万勿漏泄，为此知会。五月十三日
167．附录廷寄 江北兵单饬筹防务并准派随员赴粤办理厘务五月二十六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六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字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
同治元年五月十四日奉上谕：
曾国藩、彭玉麟奏克复太平、芜湖两城，金柱关、东梁山各要隘，并拟派员赴粤办理厘务各折片。已明降谕旨，将尤为出力之提督王明山等分别奖叙矣。该逆窜踞金陵，凭恃险要，经曾国藩调度各军，迭将名城、要隘次第攻克。现在九洑洲亦将得手，指日可进逼金陵。惟该逆既失其所恃，难保不穷极思窜。江南军务，日有起色，而江北都兴阿等防兵，究形单薄。万一该逆铤而走险，亦不可不虑。本日已寄谕李鸿章赴镇江，与都兴阿各军联络声势，以固镇、扬之防。曾国藩现筹规取金陵，自必势如破竹。而江北一带都兴阿一军，尚形单薄。宜如何添兵布置，以防逆匪北窜，该大臣亦须妥筹兼顾，是为至要。所有道员黄冕等九员，着准其派赴广东，随同晏端书办理厘务。将此由六百里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168．附录密谕 饬李续宜速赴颍寿遵旨布置剿苗机宜五月二十六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六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密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
同治元年五月十四日奉上谕：
昨因有人奏苗沛霖包藏祸心，宜先事密谋，以除巨患，现有可剿之机，请饬李续宜以大兵声罪致讨，而令胜保带兵仍回山东办理教匪各等语。业经密谕该大臣暨李续宜密审机宜，将办法详细速奏，原折一并抄给阅看矣。
兹据曾国藩奏遵旨密复袁甲三、李续宜、胜保各节，与昨日寄询之谕旨适相吻合。该大臣虑事周详，持论平允。现在袁甲三既不能得力，俟其具疏乞退，即当允其所请。其李世忠一军，届时仍须该大臣妥为驾驭，戢其骄盈，散其党恶，分给以粮饷，而收回国家之利权。苗沛霖系李续宜部民，该抚才既足以绥皖疆，力又足以制苗党，自应令其专办安徽军务，以一事权。至胜保夸诈虚骄，习与性成，所以不即撤回者，因李续宜现在六安，尚未前赴颍、寿一带，恐苗党先发北犯，不能不借以羁縻，实朝廷不得已之苦心也。朝廷倚任疆臣将帅，惟恐不尽其长，岂肯稍掣其肘。所请撤去胜保，令其毋庸兼顾皖省各节，其事亦无不可行。该大臣惟当迅催李续宜，一面速赴颍、寿，一面遵照昨日密寄谕旨，将驰抵颍、寿后如何布置一切机宜，迅速复奏，不准稍涉延缓。将此由六百里密谕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169．附录密谕 江南军务吏治废弛饬查办所参各员五月二十六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六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密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
同治元年五月十四日奉上谕：
前奉两宫皇太后懿旨，访问民间疾苦，以慰视民如伤之念。嗣有人呈称，上海已革副将冯日坤，纵兵通贼。署提督曾秉忠，所带长龙船在黄浦一带扰害行旅。且该署提督于上年纵容兵勇，有抢掠英国货船等事。将军都兴阿捏报胜仗，总兵詹启纶掳杀难民以为大捷。督带水师之总兵黄彬，设卡网利；其部下郭定猷、李新明与贼酬酢往来。道员查文经将粮台银二十五万两侵蚀。常镇道高长绅办理税务，悉诿家人，不可复问。管带水师之赖镇海、鞠耀乾、周希濂在焦山与英国领事费姓相见，被其斥骂。惟运司乔松年、署丹徒县知县田祚尚属良吏。提督冯子材、总兵詹启纶、李德麟尚能打仗。江南士民急盼曾国藩抵境，以解倒悬各等语。
江南省水陆各军原为剿贼而设，该省沦陷已久，仅存上海及江北一隅，军火粮饷无一不取资于民力。若如呈内所称，小民何由得离水火？军务何由得有起色？我两宫皇太后睹此情形，寝食俱废。虽所言未必尽实，恐亦不尽无因。水师通贼，早有所闻。前曾令该大臣实力整顿。曾秉忠在沪滋扰，亦经该大臣具奏。现在百废待举，积习过深，非重赏峻法，不足以挽颓风。李鸿章虽已抵沪，尚未暇实力整顿，现又迭催赴镇。即着该大臣密咨该署抚，令其将呈内各款，留意访察，如冯日坤、郭定猷、李新明果有通贼情事，该大臣即行一面传旨正法，一面奏闻。曾秉忠、黄彬有滋扰网利劣款，亦当严行参办。查文经侵蚀饷银至二十五万两之多，岂可令其逍遥事外，必当按律查抄惩办。荆溪县知县田涛、镇江府知府金以诚，委员黄文涵贪劣各款，亦应详细查明。道员高长绅如果贪庸畏葸，何可稍事姑容？田祚等如属循吏，不妨破格保奏。至已革知县冯树勋，前谕该大臣提讯，即着从严审办。总之，江南军务吏治废弛已极，非有不测之恩威，不足以振聋发聩。该大臣仗钺专征，责无旁贷，务当仰体我两宫皇太后忧民之心，实力整顿。其余闻见所不及者，亦当访察查办。现在大兵已抵金陵，庶不至为劣弁贪员所误。至江宁将军都兴阿，前在湖北军营，尚称得力；运司乔松年，为人近于巧滑，呈内所称是否属实？该大臣总当秉公论断，不必因有旨饬查，稍涉迁就。冯子材等是否可用？即着体察奏闻。至该大臣前保赴营习练之主事周腾虎，其人长于持论而心术不端，闻经该大臣保奏后，在沪颇近招摇。该主事与通贼之藩司林福祥交好，因为画策代作奏稿，冀图消弭，并有欲为林福祥求作江苏巡抚之信。颠倒是非，胆大妄为。该大臣素具知人之鉴，谅因军中使诈使贪，冀收指臂之效。第恐马谡言过其实，终至偾事。纵能时加防范，该大臣素负重望，不值因该主事而为人指摘，着即饬令回籍。将此由六百里密谕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附原参条款
一、薛焕信用已革副将冯日坤，纵兵与贼勾结，以致附近上海各乡，无不蹂躏。
一、署江南提督曾秉忠，所带长龙船在黄浦一带扰害行旅。其兵勇勾通发逆，各守地段，贼来则裹首附和，贼退则满载归营。浦东如川南、奉贤一带畏曾秉忠之兵如虎，遂各出重资，雇夷兵二百名驻扎奉贤之南桥，发逆闻风远遁，兵勇不敢过问，是其明效。更有原任荆溪县知县田涛、候补知县冯树勋，尤为水师中第一不堪之人。
一、江宁藩司王梦龄，政以贿成，凡署缺必议值下委，否则实缺亦不准到任。镇江府金以诚，勾通作弊，所遗泰兴县郑猗菉署理，仅每月得银二百两余，俱归之金以诚，如向之包帘缺者然。
一、筹饷总局金安清，本端华、肃顺门生，倚势横行，已非一日。江宁将军巴栋阿误信人言，遂奉筹饷之旨，巧为捐名，实以肥己。所委各员如黄文涵，混名黄老虎，系候补知府，借捐为名，在兴化逼死人命，几至民变。
一、江宁将军都兴阿，驻兵扬州五台山，与贼相去百里而遥，时时报称贼至斩获数十，其实贼尚在百里外也。贼偶一至，即仓皇异常，请詹启纶出仗，彼即掳杀逃难民人，以为大捷。
一、水师总兵黄彬，将艇师全驻北岸各处，设立厘卡，以网厚利，兵勇尽与贼通。甚至上年十月间，靖江、泰兴居民知贼过江，纷纷逃避，久之并无其事。细询土人，始知江阴城内发逆与驻守靖江口之水师参将郭定猷庆寿，率领多人，祝毕而去。郭定猷不自讳言。黄彬以其能通贼也，而优异之。又有李新明者，与黄彬为儿女亲家。前年五六月，上年正月，在焦山对面之东码头，用马迎接攻扑镇江之贼首下船饮宴，彼此送礼，竭尽宾主酬酢之礼。闲来无事，则在江中抢掠客商，行所无事，至今沿江居民犹能历历言之。
一、革员查文经，办理何桂清营务处。贼犯常州，该员倡为守近不守远，守城不守乡，可守不可战之说。又欲敛兵入城，而彼与何桂清扎营东门外，因舆论不允而止。至和春退守常州，该革员即禀何桂清保守后路，移扎苏州，而彼则将粮台移于江北。何桂清之逃，查文经主之也。今则携带重资，寓于兴化，怡然自得，将粮台银二十五万两尽兑金收藏。此人不杀，江南士民之怨气无自而伸。
一、常镇道高长绅，住仙女庙，被巴栋阿四次传往镇城，又复潜逃至泰州，所有税务，悉委之家人，而己坐享其利，以致税务不可复问。金以诚亦借词见抚台而往上海，高长绅知贼氛渐紧，不肯前去。现在该道传染恶疮，且将不能出门。司道如此，可为浩叹。
一、管带水师之赖镇海、鞠耀乾、周希濂三人，至焦山与
咭唎领事费姓相见，被费姓大为斥骂，掩面而走，大辱国体。
一、运司乔松年，良心未至丧尽，抚藩及金安清遂俱与之不合，事事掣肘，以致屡次乞退。此贤员也，而不得大权，殊为可惜。
一、署丹徒县田祚，自前年发逆攻镇江，即昼夜防守，直至今日，毫无悔心。而积劳已久，遂至呕血，惜无钱孝敬上司，至今仍一县令。能与之相匹者，惟归安县廖宗元而已。
一、镇江督办冯子材，能得兵心，独守危城扬州。有总兵詹启纶，打仗奋勇，惜尚有长毛气。水师有李逢春，实心实力，惜无权耳。又有李德麟者，虽于行军之道不甚明了，而尚有良心，所惜忠厚太过，然水师中已不可多得。
以上各条，皆系真知确见，并非得自传闻。要之今日惟望曾师之至，则斯民倒悬之厄尚可以解。若仍其旧，窃恐江南必不能复，而江北完善之处，又将岌岌可危，言之痛心。
又目下逆势虽张，而实易扑灭。何以言之，两广、两湖长毛已绝无仅有，其最老者庐州、六合、南京各处人耳。即如宜兴一处，长毛不过数千，而其中溧水、溧阳人居大半，常州、无锡人十分之二，本地游手好闲之人又十之一。而各处贼首情愿投诚者纷纷皆是。即如无锡、江阴等处，皆已暗遣人出来投诚。无如尸居余气之大位，一兵不发，斥为生事。试思一兵不至，城下投诚之人能承领心腹人与逆贼为难，而自取杀身之祸乎？
170．附录密谕 饬查拿浙省通贼大员林福祥等五人严讯奏闻五月二十六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六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密寄——
钦差大臣大学士湖广总督官文、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钦差大臣漕运总督袁甲三、督办江北军务江宁将军都兴阿、江西巡抚沈葆桢、湖北巡抚严树森：
同治元年五月十四日奉上谕：
薛焕、李鸿章奏，遵查浙省通贼大员，先将访获踪迹缕晰密陈一折。据称薛焕等于接奉谕旨后，密饬署藩司吴煦、护臬司李铭皖会同密查。旋据该署司等查得前浙江藩司林福祥、杭州织造恒起、署杭嘉湖道刘齐昂等三人，于正月间抵沪。已革总兵米兴朝、副将张威邦亦续到上海，分住客店。嗣因杭州被难绅民来沪，均指称该员等形迹可疑。林福祥、恒起遂由绍祥洋行搭坐轮船，声言先到九江，即赴安庆投到；刘齐昂亦坐轮船赴汉口，投其兄任所措资，再赴曾国藩军营，听候查办；米兴朝与江苏候补县曾绍勋素识，曾令请假赴江西伊兄处，米兴朝亦搭伴同往南昌；张威邦于四月初间由吴淞口搭船前赴江北，据云与冯子材同乡素识，欲往投依；又都兴阿部下带兵之广东人廖姓，并粮台委员李小峰，均系旧识，亦必前往称贷。若冯廖李三处不能久留，欲赴李世忠处投效各等语。
前据薛焕奏，杭州士民佥称林福祥降贼为伪官，恒起及刘齐昂、米兴朝均在招贤馆，张威邦亦在贼中。该藩司等皆系朝廷大员，如果有通贼情事，审明后自应即行正法，岂可任其辗转七兔脱，日久稽诛？薛焕等于此等重大要犯，办理殊属疏忽。林福祥、恒起计已早抵九江，是否尚在江省？着曾国藩、沈葆桢密派干员迅速查拿，并可由绍祥洋行根究去向。刘齐昂之兄刘齐术，现升陕西粮道。该道员曾否启程赴任？刘齐昂是否随同赴陕？着官文、严树森就近严密访查务获，毋令逃逸。米兴朝既与曾绍勋同赴江西省城，即着沈葆桢密饬稽查保甲委员挨户查察，不难弋获。张威邦行踪未定，除冯子材另行谕令饬查，该大臣等不必行文知照外，着都兴阿密查带兵之廖姓及粮台委员李小峰，系属何名，即传该员等面询。张威邦曾否来扬称贷，现在藏匿何处？现经薛焕密派知府汪有勋跟踪寻访，并咨行该将军等会拿，即着都兴阿严密查办，毋稍宽纵。张威邦既有赴李世忠投效之说，着袁甲三传谕李世忠，如张威邦已到该营，即将该员拿问。
以上五员，该督抚将军等于拿获后，均着随时解赴曾国藩军营，严行审讯。如通贼属实，即一面奏闻，一面正法，不准稍有瞻徇。将此由六百里各密谕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171．附录明谕 曾国藩不慎咨会寄谕全文着交部议处五月二十九日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九日，准兵部火票递到同治元年五月十七日内阁奉上谕：
据户部封送军机处钦差大臣曾国藩咨文一件，内系恭录寄信谕旨，咨会户部查照事件。经议政王等将原文呈览。各路军营及督抚等接奉军机处寄信谕旨，如有应行转咨各该衙门遵办者，自应行文抄录，一体知照；若所接奉之谕旨事件甚多，理宜仅将谕旨内干涉各该衙门者节录知照；其余紧要军情等事，皆应秘而不宣，以昭慎密。此次曾国藩因寄谕有办理厘金事件，即全行抄录知照户部，殊属疏忽。曾国藩着交部议处。嗣后凡有寄信谕旨，除将实有办项者节抄知照外，余俱不准全行抄录咨会，以重军务。将此通谕各路统兵大臣及各督、抚知之。钦此。
172．谢弟国荃优叙贞幹加勇号恩折五月二十七日
奏为恭谢天恩，仰祈圣鉴事。
窃臣于五月初一日，接准兵部火票递到同治元年四月十六日内阁奉上谕：
曾国荃等宣力戎行，连克要隘，洵足以褫贼魄而快人心。头品顶戴江苏布政使曾国荃，着交部从优议叙。候选同知直隶州知州曾贞幹，着赏给迅勇巴图鲁名号，以示鼓励等因。钦此。
臣当即恭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讫。伏念臣同胞既翕，异数频叨。曾吁金陵未克以前，不敢再邀渥泽，岂期玉陛酬庸之典，复蒙迭沛殊恩，录毫末之微劳，命勋曹以优叙；勖肤公之迅奏，赐勇爵以嘉名。天语弥温，臣心增惧。曾涓埃之莫报，实感悚以交并。臣惟有督饬臣弟等，乘胜进攻，克期会剿。勤以补拙，慎以图功。集四七之将材，同收六代虎踞龙蟠之地；宣九重之恩德，一慰三吴水深火热之民。所有微臣感激下忱，理合缮折，恭谢天恩，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173．附录明谕 曾国荃交部从优议叙曾贞幹赏给勇号五月初一日
同治元年五月初一日，准兵部火票递到同治元年四月十六日内阁奉上谕：
曾国藩奏，曾国荃一军克复巢县、含山、和州并铜城闸、雍家镇、裕溪口、西梁山等处；曾贞幹一军克复繁昌县，又据禀称夺回鲁港要隘，攻克南陵县城。本日已分别降旨将出力各员，照所请奖叙矣。该大臣调度有方，深堪嘉尚。本当再沛恩施，用彰殊眷。惟该大臣前次力辞节制四省，至再至三。并另片奏称：“一门之内，数月之间，异数殊恩，有加无已。感激之余，继以悚惧。恳求金陵未克以前，不再加恩”等语。情词恳挚，出于至诚，此次应即俯如所请，不再加恩。至曾国荃等宣力戎行，连克要隘，洵足以褫贼魄而快人心，若不量予恩施，将何以昭激劝？头品顶戴江苏布政使曾国荃着交部从优议叙，候选同知直隶州知州曾贞幹，着赏给迅勇巴图鲁名号，以示鼓励。朝廷赏功罚罪，一秉大公，非独有厚于该大臣也。该大臣惟当督饬曾国荃等，乘胜进攻，尽歼丑类，同膺懋赏，毋再固辞。钦此。
174．附录廷寄 饬密查殷兆镛胪陈在籍闻见五条事六月初三日
同治元年六月初三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字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署江苏巡抚李鸿章：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日奉上谕：
前任詹事府詹事殷兆镛奏，胪陈在籍闻见情形，列为五条，请饬整顿一折。江、浙地方沦陷，实为非常之变，百姓流离颠沛于水深火热之中。其不肖地方官吏，及军营带兵将弁，乘乱肆行不法，或纵兵焚掠，或借端侵渔，甚有潜谋反侧、两端首鼠者。上海地方本饷源所自出，近复为江、浙官绅、商贾遗烬所聚，蕴利生孽，种种恣睢悖乱，殆所不免。且与外国人杂处其间，现复借其力以剿贼，尤应于抚驭之中，寓防闲之意。如该詹事所陈整饬戎行，澄清吏治，清厘饷项，镇抚遗民，及防维外洋等条，均属不为无见。现当江南北军威渐振，可望转机，亟应预为整饬，力挽颓风，以为改弦更张之计。即所称上海厘捐，为劣员等吞肥，如俞斌、金鸿保等员，及杭州逃出之林福祥等，均经被人参奏，迭次寄谕交曾国藩等查办。兹据所称，如道员杨坊、候补府李姓、候补同知姚姓等所为，更出情理之外。枪船凶横无忌，且有反侧各情，亦必预为之所。着曾国藩、李鸿章按照各条严密访查，并遵照节次寄谕办理。其应行逮问及拿办者，即应惩治一二巨憝，以示惩儆。所有应行预筹办理之处，亦即早为熟计审处。并着将访查各情，确实迅速具奏，毋得一字欺饰。俞斌所买各项禁物，着按照原折查明，勒令缴出。原折着抄给阅看。
正在寄谕间，据李鸿章奏到会同薛焕遵查会防公所各情，先将大概复陈等语。会防用费，吴煦等究竟作何裁汰浮冗，务即认真查办，毋稍姑容。其吴云、俞斌等应查之件，虽据称或牵涉洋人事件，或关系官场要津，当军情紧急之时，不宜挑斥纷更，然亦岂得过事优容，任令奸蠹潜藏，致于军务有碍。仍着李鸿章会同薛焕，懔遵前旨，严密查办。其贵廷芳、陈步高二员，已解曾国藩军营，着即审明定拟具奏。况文榜、吴再升带兵在防，一俟可以派员接带，即行起解，毋得借词延宕。将此由六百里各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附殷兆镛原折
奏为谨就微臣在籍闻见情形，胪陈圣鉴事。
窃臣去春航海奔丧，因原籍吴江县已烬，且贼踞，无可归，仅往潜视坟墓，在上海守制。复避居浙江秀水县油车港，出入贼中，所过村落邱墟，死亡塞路。稽自南宋建炎四年以来，江、浙未有此惨劫也。上海为江、浙官绅、商贾遗烬所聚，苦乐不均。数十里外，遍地贼氛。现经陆续克复，皖省军威尤震，江南当有转机。窃谓济非常之变，全局宜筹；乘极乱之余，改弦是亟。臣来自灾区，敢就见闻真切、关系重大者，为皇上略陈之。
一曰戎行宜整饬也。上海兵勇，号称四万，皆不堪用。何以今年经英、法管带者，便成劲旅？华儿〔尔〕亲兵六百，尽中国人，战无不胜，无他，挑选慎、约束严、训练熟、器械精、赏罚信耳。闻去年巴夏礼在上海，语江、浙官绅云：中国兵弱，非不能强。又腊月土城、炮台、壕沟等工，夷人不许中国员弁经手，恐仍偷减误事。取笑外夷，一至斯极。应饬督抚将帅，振刷精神，讲求武备，冀挽积弱，渐事安攘。提镇中如曾秉忠长龙船水师，专事通贼，焚掠良民。去夏在庄练荡抢夷船买丝银十余万两，后被搜获，几酿巨衅。秋间抢委员孙丰官钱七十千。马德昭于庚申四月焚掠苏州，去年二月又掠上海。李定泰于庚申春焚掠湖州、嘉兴。向奎每战辄败，败则行劫。去秋，冯日坤兵劫杀吴煦未婚婿。九月，刘郇膏出师，百姓环诉冯兵抢掠妇女，经刘郇膏搜获，冯兵几杀刘郇膏，赖百姓救免。李恒嵩兵不行劫，惟今春因冒功并干没鬼子所俘贼船、辎重，大为鬼子所辱，然已共推良将。臣闻长毛大股悍贼，用以攻坚城、扼要隘，其寻常州邑村庄，不过裹胁乌合，或数百人，或数十人守之，亦杂用本地人，搜括取盈，都无斗志。官兵一到，良民响应，贼闻即走。然贼去而官兵焚抢矣，土匪焚抢矣。于是百姓逃散，官兵亦去，而贼复来，以为百姓助妖，益加屠戮。窃谓行师之要，须临阵对垒，首禁焚掳。克城之时，须除莠安良，先筹戍守。否则旋得旋失，民间将无复烬遗矣。
一曰吏治宜澄汰也。各省反侧，皆官逼之。上海除刘郇膏舆论翕然，已蒙特简。李鸿章及知府李铭皖、薛书堂新到外，薛焕统驭无能，诸难辞咎。吴煦精心计在上海开茂记、绂记、元盛、元丰等银号，凡缴捐非伊号银票不收，商贩沙船、火轮船及洋行存银甚多。府州县中尤贪劣者，去秋道署门首有人画一大龟，以俞斌为首，金鸿保为背，闵钊为心腹，观者如堵。金鸿保、闵钊，皆吴煦门生，总持一切卡局。金鸿保丁忧吉服，兼值去年国制，二十七日内，作乐娶妾。闵钊兼充道幕，伊子充江海关书吏。俞斌设卡吴淞口，去年九月被宁波鸟船殴死复苏，卡屋拆毁。又曾买鬼子所抢禁中东珠、翡翠西瓜、颜真卿墨迹及祥符瑞草等物。祥符瑞草，系玛瑙一方，中有草树，随二十四节气，荣枯迭变。闻椟上有高宗纯皇帝御题。休致江西知府张寅，去夏夤缘在德胜设卡，收至腊月，饱囊远扬。新放粮储道杨坊，由洋行担水夫致巨富，为夷人所鄙，产业皆在上海。其妾称蔡三先生，女作男装，五品翎顶挂鬼子所抢禁中东珠、朝珠，出入衙门、夷馆。惟保举华儿〔尔〕，杨坊力也。丁忧留任奉贤令顾国藩，去年二月，酷追咸丰七、八、九年己缓钱粮，激变凌迟粮户十三人，其后土人计小坤等引贼报复，奉贤遂陷。长洲令李翰文、元和令冯树勋，于苏州失守前，偕马德昭焚抢三日。候补同知姚姓，开阊门纳贼。后冯树勋在曾秉忠处管营务，仍四处焚抢。候补府李少卿，臣忘其名，降贼为后军主将，守苏甚见任用，因家属在上海，时与上海官员通信，称为内应。浙江藩司林福祥，杭州破后降贼，戴黄包头，穿黄马褂，奉伪忠王令，带领贼众，送王有龄、张锡庚柩至上海，仍换红顶花翎，拜折候旨。有京员周腾虎，系曾国藩差至上海，遇事招摇，为林福祥撰折，夸于人，以为保管无虞。臣意此等悖员，亟应分别惩创，稍申宪典。
一曰饷款宜清厘也。上海左近官卡，与贼卡枪船卡林立。乡绅武弁，邻省逃官，皆准随地设卡。卡税之外，厘捐、月捐、船捐、亩捐、房捐，日增月异，榷其零星小贩无遗。去夏勒捎娼妓，每日五千金，许请奖叙，经鬼子阻止。数百委员每员月饩数十金、数百金不等，货物匿报者，罚十倍、数十倍无定。甚或倾家罚项归委员瓜分，不入公。于是无项不罚，较贼卡尤暴矣。臣闻官吏、绅商皆云：除中饱及罚项不计、江海关常税不计外，每日约收银二万两，一月六十万两，有赢无绌。以兵勇四万，从其最优者，每名每日三钱计之，一月亦止三十六万，尚赢二十余万，添补军装器械。如此巨数，而当局者，犹恨入不敷出，即曾国藩亦未知也。去冬太仓绅士，赴安庆告知，始来提饷二十万，上海官怨沸腾，陆续借贷以应，而各项税捐，又借口增加矣。请饬曾国藩、李鸿章严密清厘，以裕军饷，酌量减撤，以示皇仁。再，货税以鸦片为大宗。鸦片不禁，官吏、军民怠荒，无自振也。臣在上海见英刻《指迷编》，痛陈其害。言产自印度，非伊所贩，劝中国人勿食。又在海船，夷人昼夜伺察，见有吸鸦片者，必投其具于海。彼既恶之如此，可否俟军务大定，饬通商各衙门向该夷妥议，断其来源，徐图禁止。再苏、松、嘉、湖等郡赋额，甲于天下，加以数倍浮收，近今三十年来，年年蠲缓官民交贝，一遇恩诏，全行豁免，赋成虚额，以致帑藏支绌。现经大乱，田荒户绝，将来更难照旧起征。国家经费有常，又难议减。可否俟军务大定，饬该督抚通盘核计，酌留商税若干，酌减农赋若干，以羡补不足，勿逾定则，俱禁浮收，于国计民生，两有裨益。
一曰遗民宜镇抚也。江、浙交界莠民之最横者，莫如枪船。船小而行速，起于近年。人挟火器，发无不中，始仅保护奸赌，装运鸦片、私盐，乘间作盗而已。臣于咸丰十年五月奏陈江苏团练无益，不如招募枪船。其时苏州已失，在城官员，预雇枪船自卫，如署藩司蔡映斗等，皆伏枪船舱底逃出，并先期运匿藩库银一百三十万两。一路施放枪炮，轰毙难民无算。嗣后各处村庄，官兵、贼匪所未焚抢者，枪船先之；已焚抢者，枪船继之。其船万余，各有头目，弱者为强者所并灭，以费阿玉、孙四喜、卜绍年、卜小二、卜小三、吴小宝、徐有堂诸头目为最富强。各设旗号、令箭、文案、印信、衙局、关卡，除行劫开赌外，征收商税、田租，听断词讼，调停民贼，受贼王侯将相之封。然恐一旦贼平，无以自立也。时至上海结纳官长，拜认师生，求给团练札谕，为日后免罪冒功张本。以贼匪消息告官，即以官兵消息告贼。且买上海火药、军装，接济贼匪。惟孙四喜专吞同类，不劫平民。然臣见其沿途伪示，亦称贼为天朝。又苏州练目徐佩瑗，在贼中则封王，在官则保二品顶戴。去年至上海，请饷十万，云购贼线，人皆知其济匪肥己。此辈视官兵、贼匪盛衰以为向背，克复时必畏惧内应，请饬督抚酌宜处置，于法不容姑息，于势不可胜诛。其枪船务须解散，或令归农，或借为兵办理，勿贻后患。至于失守地方，颇有举贡生监，逢时佐逆，献计殃民。如臣所知，吴江县生员钟石泉其一也。他处闻亦不少，固属无可宽贷。其余孱弱书生，被贼羁禁，受事商贾富户，经贼勒索输财，苟非出自甘心，仅止偷生畏死，可否援助从弗治之文，加恩原宥。
一曰外夷宜防维也。上海屡失屡复，至今尚存，不得谓非鬼子之力。自经助剿，所向无前。或曰夙与贼通，未可终恃。或云通贼者，其小商、教士、漏网鬼子，于夷官及大夷商无与，助剿实出义举。或云欲通自己商贩，或云日后恃功索赏，必生枝节，臣俱不能逆亿。总之，贼匪纵有平时，而夷务终无了日。各处通商码头，尊奉鬼子太过，甚至遍掘冢墓，焚拆民房、庙宇，以拓夷场，而上海人莫与较也。数十商船，雇一鬼子护送，历经官卡、贼卡莫敢索税也。以总兵马德昭之暴，去春大掠上海，赖一法夷神父拿去，批颊骂曰：汝既毁苏州，又毁上海耶？捆缚一昼夜而放。其威焰如此，犹幸夷性势利，见我国新政清明，未敢遽萌觊觎。即如去冬载垣等三凶伏法，彼新闻纸极颂天朝神圣。于僧格林沁、曾国藩亦甚敬服。通商二三十国，俄、英、米、法尤强。四大国相忌不相下，前年圆明园之变，所以卒就和议者，犹春秋时晋、楚、齐、秦之垂涎周鼎，而莫敢先动也。日本、安南，屡为英夷窥视，近颇自强，英不敢犯。况大清幅员，据英人《地理志》云八倍于俄，十倍于米，百倍于法，二百倍于英乎？所虞日久相习，利权尽归于夷，有如龚孝供辈，人情益附彼四大国。或相吞灭，强者愈强，我弱如故，而谓狼子必无野心，实难深信。薛焕尝言：须于开诚布公之中，密寓防微杜渐之意。臣谓筹防，事非一端，不外抚驭得体，整军经武，益求船坚炮利。尤在博知夷情，各国皆有新闻纸，一国之纸，互刊数国之事，并不秘密。前年英、法内犯，其驻中国夷目，如何告诉两国主，如何会议兵丁炮船，如何前来，用何法攻我陆路，何法攻我水路，以及虞不能胜，急欲议和等情，迭次纸来，一一详叙。纸到一两月后，其兵始到。今上海新闻纸多译货价，应饬各口通商衙门遍览各国新闻纸，雇令识夷字人口译有关时事者书记，大则奏闻，借资预备。
以上五条，应否次第整顿，窃以戎行、吏治二端最为要领。果使文武咸得其人，庶务无不举矣。尤须督抚先得其人，属吏争自新矣。行师懋赏，功宜核实，否则隳将士效命之心；破格荐辟，事可偶行，久则启藩镇植党之渐。正途岂尽真才，而杂项益少端士。所有先复地方，拊循控制一切事宜，维新非易，请饬慎简贤能，不可一误再误。欲一省文武得人在督抚，欲各省督抚得人在朝廷。所谓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也。端本毓德，首赖元良；持危扶颠，兼资辅弼。自古未有主圣臣贤，而乱不返治者。臣夙添侍从，备睹艰难，敢附迩言，伏乞圣鉴采择。谨奏。
175．附录廷寄 饬令阎炜各员遵调赴沪六月初三日
同治元年六月初三日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字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安徽巡抚李续宜、江西巡抚沈葆桢：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日奉上谕：
李鸿章奏委用乏人，请调员赴沪差遣等语。江苏吏治废弛，积习相沿，风气益敝。现在李鸿章于抵沪后，整饬吏治及一切税务厘捐，在在需员办理。据该署抚奏称，查有安徽候补直隶州知州阎炜，在安徽办厘，著有成效。同知衔浙江候补知县薛时雨，为浙中循吏，现闻侨寓江西，请饬该督抚饬令该员等赴沪，由该署抚酌量器使。自系为整顿地方，力除积弊起见。即着曾国藩、李续宜、沈葆桢饬令该员等迅由轮船驶赴上海，交李鸿章酌量委用，以资得力。将此由六百里各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176．附录廷寄 饬会商李鸿章能否赴镇李续宜有无兵力可分等事六月初三日
同治元年六月初三日，准兵部火票递到议政王军机大臣字寄——
钦差大臣协办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督办江北军务江宁将军都兴阿、署江苏巡抚李鸿章、督办镇江军务广西提督冯子材、帮办军务署京口副都统魁玉：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一日奉上谕：
都兴阿奏派拨水师策应上游官军，剿办获胜，并续筹会合水陆，进规金陵一折。据称上游水陆各军乘胜东下，将沿江各郡县及各要隘次第攻克，现已进攻雨花台。都兴阿面商黄彬，先派总兵李起高等，抽调师船上驶。吴全美亦亲督师船，由瓜洲起椗，进攻观音门等处，踹平贼卡，并将燕子矶贼垒踏毁。复会同黄翼升等水师，迎击九洑洲、七里洲、下关等处贼匪获胜，该逆遁回城垒。现又添拨所部师船，期与楚军声势联络，进取金陵等语。都兴阿闻上游水陆各军得手，即调派师船，会同攻剿，连破贼卡、贼垒，办理甚属认真。惟九洑洲、七里洲等处悍逆，麇集负隅，亟宜乘胜歼除，肃清江面。着曾国藩、都兴阿分饬上下游水师，并力夹攻，迅图克复。都兴阿所称金陵逆首，现在飞调伪忠逆由苏、常统带大队援救金陵，一经官军剿败，势必铤走窜扰下游，所虑不为无见。
镇江防守情形，最为吃重。李鸿章驻军上海，近因嘉定等县城复被贼踞，沪城军情又紧。该署抚能否抽身赴镇，着曾国藩、李鸿章会商，酌度办理。冯子材、魁玉驻守镇城，责无旁贷。李鸿章恐未能即到，着即激励将士，战守兼资，毋令该匪乘间阑入。曾国藩、都兴阿并当统筹兼顾。如果贼势趋重镇城，即分拨劲旅，前往援应，毋误事机。至扬防现虽肃清，而江北布置，未可稍涉大意。且福山、浒浦各口，时有巨盗连帮出没，并着都兴阿督率各军，严密堵截。江北情形，现在防重于剿，务于进取之中，寓固守之意，是为至要。
都兴阿所称接据曾国荃来函，有曾国藩现已飞调多隆阿、李续宜等马、步各队，进攻金陵等语。多隆阿已有旨，令其督办陕西军务，迭经官文等奏到，催令督率所部万人赴陕；李续宜现在剿办霍、六、颍、寿捻匪，有无兵力可分。着曾国藩兼权缓急，酌量办理，勿致两歧。
另片奏：杭州驻防领催文智、乍浦驻防领催善保等，因差出外，该处城池失陷，不得已航海来扬，可否归并江宁八旗等语。驻防领催文智等十四名，均着准其归并江宁驻防，交都兴阿留营差委。将此由六百里各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