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钦奉谕旨复陈夷务折正月十二日
奏为钦奉谕旨，恭折复陈，仰祈圣鉴事。
窃臣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同治九年闰十月二十六日奉上谕：“英翰奏，津案暂结，隐忧方大，敬陈筹备事宜一折。津案虽已了结，而蓄艾卧薪之志不可一日或忘。迭经谕令沿江沿海各督抚力戒因循，绸缪未雨，并因直隶、江南为南北洋总汇，以曾国藩、李鸿章分任其事。该督等为国家股肱心膂之臣，想必能先事图维，讲求实际。”等因。钦此。又奉十一月二十二日密谕：“本日醇郡王奏，请饬办理夷务，诸臣除徇夷之积习，举驱夷之大局等语。着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实力实心次第筹办，以整顿武备为第一要务。而整饬吏治，固结民心，宽筹饷需，尤与军事相表里。各该督抚等职任封圻，受恩极渥，当此时事艰难，务各激发天良，讲求实际，勿事因循，勿涉蒙蔽，尤当慎密图维，勿使有所泄漏。日后势需用兵，应如何确有把握之处，着各该将军督抚详细熟筹具奏。”等因。钦此。并抄录醇郡王英翰各原折到臣。
臣闻古人谋及军国，其规画全局，必有可大可久之图。其讲求实际，但为得尺得寸之计。筹全局者，志欲坚而势欲远，虽百变而不改初谋。求实际者，虑欲细而功欲精，虽小事而不妨屡试。前史所称规画全局，若韩信登坛之言，诸葛隆中之对，荀彧之陈说曹氏，王朴之献策周主，皆以一时之论议，而能预料数十年后军事之成败，此诚非中材以下所可及。然中材以下，或据一方克一敌，亦往往有审度全局，不愆于素者，良以用兵之道，多算则胜，好谋则成。临事而周章，十常九失；先事而熟计，十常九得也。今朝廷以中外交涉，时艰孔亟，思所以惩前毖后，未雨绸缪。臣虽愚昧，亦当规画局势，备圣明之采择。
十八行省之中，滨海者六，滨江者三，合之奉天共为十省，皆洋船指顾可到，皆膏腴之地也。前任江苏抚臣丁日昌曾与臣言及防海之道，数省当合并办理。直隶、山东归并设防，而以直隶主政。江苏、浙江归并设防，而以江苏主政。广东、福建归并设防，而以广东主政。分立三大镇练兵制器，专精筹备则力厚，而气不散漫等语。臣因就其说，而推之奉天亦可归并北防，仍由直隶主政。沿江之安徽、江西、湖北三省亦可归并设防，而以湖北主政。沿海七省共练陆兵九万，少者一万，多者或二万或一万数千。沿江三省共练陆兵三万，或各统一万，或小有参差。闽省前经奏明，成造轮船十六号。将来沪厂亦须造十六号，各以数号为水师兵船，其余以为货船，平日租赁商贾听装货物，有事则装载陆兵，互相救援，南北江海十省，均不过数日可到。以陆兵为御敌之本，以轮船为调兵之具，海道虽甚遥远，血脉仍极贯通。十省之中，主持防务者四省。枪炮、子药、米粮、杂物，四省多为存储，六省亦各有存储。一遇调兵，则各件皆由轮船运之同行。平日无事，即用轮舟载送，各省习惯而渐成自然，出洋而如履庭户。洋人长于水师，断非中国所能几及。至其陆军野战，则淮勇前在苏沪亦常与洋将洋兵角逐争胜，尚非殊绝不可及者。若能多练陆兵，而以轮舟装载驰援，各省举重若轻，驭远如近，似亦制敌之方。此臣妄拟规画全局之略也。
至于讲求实际，则下手工夫贵于铢积寸累，一步不可蹈空，一语不可矜张。其大要不外三端：曰制器，曰学技，曰操兵。现在上海机器局所造轮船已成四号，以后即拟专造兵船及铁壳等船。枪炮造成者甚多，即来福枪、林明敦枪，为外国所称精绝者，亦已仿造，与之相埒。以后日进不懈，不患不臻极诣。惟绝大之铁板尚不能造，且需用之铁煤极多，一一购自外国，为费太巨。闻广东、江西、湖南所产之铁，亦不减于洋铁，而佳煤则处处有之。但须略仿洋法，借洋人之机器开中国之铁煤。另立铁厂一所，与上海之机器局相为表里。铁煤不须购自外洋，则诸事皆绰有余裕矣。外国学技以算法为第一义，而又证之以图，申之以书。中国学外国之技，则须以翻译为第一要义，得洋人一技之长，始明其迹，继探其意，既乃翻译汉文，使中国人人通晓，可见施行。今上海局中所翻诸书，颇能窥洋学之奥密。若勤求不已，将来创立新法，别出绝技，亦属意中之事。臣又拟选聪颖子弟，赴泰西各国书院及军政、船政等院，分门学习。曾于上年九月十六日具奏一次，彼来则延访，我往则就教，总求尽彼之长而后已。至于操兵之法，臣履任后，即檄前台湾道吴大廷操练轮船。据该道禀呈章程，职司有专责，作息有定时，赏罚有常例。又拟求外国所刊航海简法、兵船、炮法诸书，仪器、行阵、炮法各式翻译成帙，以次教习，未知果否有成。江南陆兵，有吴长庆所统八营，李鸿章部下之淮勇也。挑练新兵五营，前督臣马新贻自绿营选出者也。又有旧存湘勇星字两营，此外并无大支劲旅。目下甘肃军务颇有起色，此后如协饷稍松，可以腾出款项，臣当招致宿将另练一军，专为防海防江之用。此三者，皆臣所拟讲求实际之略也。
国家蓄养绿营额兵五十余万，军兴以来不甚得力，赖募勇以戡乱。论者谓勇有流弊，不如仍用标兵为正。然标兵散处各汛，不相联属，欲练大支劲旅，必须调集一处，群居团操，识者皆能言之。兵之坐饷，仅一两及两余不等，不足以赡身家，必须大加钱粮，识者亦皆能言之。今臣所拟十省，练十二万人，欲用额兵，则恐无此多兵可调。欲用练勇，则恐将来散勇为患。至养兵十二万，每年需饷近八百万。论御侮则尚嫌其少，论需费则实觉其多，加以养轮舟三十余号，则需千万以外矣。兵之难集若此，饷之难筹如彼，若非由廷臣主持大计，各省协力和衷，实有不敢轻于一试者。即使臣言微有可采，而造船操兵亦非八年十年不能有成。其他添立铁厂，选子弟赴外国学习诸技，尤需岁月迟久，乃可有济。自各国换约以来，我中华隐忍迁就，始获一日之安，得以余间剿平发、捻诸匪。今内地粗靖，尤当一意保全和局，不宜轻开衅隙。如练兵实有把握，彼族或以万分无礼相加，然后不得已而一应之耳。臣办理津案，失之过柔，至今内疚，神明耿耿莫释。然默察时势，一国则易防，众国则难御。我朝虽有并吞八荒鞭棰域外之具，尤愿常存慎之又慎之心。区区愚诚，未知有当万一否。所有选奉谕旨缘由，理合恭折密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137 附录寄谕 英翰奏请筹备津案善后事宜折王家璧奏请修备设防各折片均着曾国藩李鸿章妥筹办理等事（同治九年）十一月初五日
同治九年十一月初五日，准兵部火票递到军机大臣字寄——
大学士两江总督一等毅勇侯曾国藩、协办大学士直隶总督一等肃毅伯李鸿章：
同治九年闰十月二十六日奉上谕：
英翰奏，津案暂结，隐忧方大，敬陈筹备事宜一折。津案虽已了结，而蓄艾卧薪之志不可一日或忘，迭经谕令沿海沿江各督抚，力戒因循，绸缪未雨，并因直隶、江南为南北洋总汇，以曾国藩、李鸿章分任其事。该督等为国家股肱心膂之臣，想必能先事图维，讲求实际。此次英翰所陈，天津海防宜设水陆提督，择威望素著之大将军畀以斯任，统其旧部作为提标，兼辖海防水陆各营等语。着李鸿章斟酌机宜，妥议具奏。至所称铭军西去，畿辅空虚，请将淮军调驻海口，并令沿江沿海暂缓撤防，严行戒备，以杜窥伺等语。着曾国藩、李鸿章会商妥议实力办理。该抚又以日本吁请通商，恐贻后患，殷殷以杜绝为请。此事由该国向化甚坚，业已令其特派大员，到时再与妥议条约，自无再事拒绝之理。至将来如何明定章程，以期永远相安之处，并着曾国藩、李鸿章预行妥筹详晰奏明，庶临时较有把握。
本日又据王家璧奏，修备设防所以长保和约，请宣谕各国毋庸疑虑一折。另片奏，和不可恃，不可一日忘备等语。自古保邦致治，断无畏敌国生疑，自弛武备之理。况中国增修战备，力求自强，亦岂外国所能阻止。惟在疆寄重臣，于练兵设防增修炮台、讲求机械等事，实力奉行，毋徒托诸空言，庶不至贻笑于远人耳。英翰、王家璧折片共三件，均着抄给阅看，将此各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附英翰奏折抄件
太子少保安徽巡抚奴才英翰跪奏，为天津教案暂就了结，隐忧方大，已往之失不可复追，未事之防亟宜早备，敬陈管见，仰祈圣鉴事。
窃查天津民教起衅一案，上劳宵旰忧勤，历时六七月之久，始能将就完结。其间抵凶赔偿数事，陈诸奏牍者，固已上达天听。而在津诸臣措置失宜，招外侮而失民心，至于舆论沸腾，虽有情形不能尽登奏牍，而远近传播早已众口一词，久为圣明所洞悉。特以事之已成，不得不委曲弥缝，以全大体，此实朝廷不得已之苦衷，而臣下无穷之隐痛。伏读寄谕，严戒因循苟安之失，力求绸缪未雨之防，仰见圣明，独切隐忧，实诸臣办理无状，不能上副圣意。凡少有血气之伦，孰不清夜扪心，愧愤无地？是以曾国藩致奴才手函，自称内疚神明，外惭清议，而议亦归咎于曾国藩，谓其始终贻误，亦无辞以自解。然推其误事之由，实因入手之始，误听崇厚之一言，遂至不可收拾。揆其初心，亦不料其至于此极，奴才深为曾国藩痛惜者，正在于此。窃谓已往之失既已无可挽回，无所用其追咎。而未来之事隐忧甚大，所有早图补救，断自宸衷。且现在法人又新换使臣，其中怀叵测与否，尚未可料。果于成议无所反复，诚为大局之幸。倘复执无厌之词以为尝试，则势难一一允其所请，必须妥为辩析，以遏其谋而隳其气。则筹备之法尤宜及早图维，方可有备无患。奴才受恩至重，断不敢以局外感愤空言上尘圣听，谨择其关系时事尤为切要者，条列于左，恭候圣主采择。
一、天津宜设海防水陆提督专标，以重防务也。现闻在廷臣工有添设天津水师提督之请，此诚为今日之切要。在朝廷设官命将自有权衡，惟官制须视时势为变通。各省水师提督不兼绿营，陆路提督不兼水军，本为互相维系，若专为洋防起见，则与寻常海防形势迥异，必宜专设海防提督，令其水陆兼辖，方足以资控制。盖洋防之重，全在海口。海口之防陆师，视水师关系尤要。自来防海之法，御之于海中，不若御之于口岸，成效历历可睹。而以洋船之坚利迅驶，与之争利于水中，舍长用短，尤为非计。奴才愚以为今日之势，宜择久著威望之大将畀以斯任，统其旧部作为提标，兼辖海防水陆各营，节制所属一切。沿海战守之策，即由该提督统筹调度，所部将士仍照勇队操防训练，不令改绿营章程。其标下将弁勇丁有不能得力者，亦由该提督自行酌度更换，总期假以便宜，不以成例相拘，然后可收实效。自来勇队改兵之弊，营制一换，劲旅悉成疲弱，非仅习气易染，亦由勇聚而兵散，官弁太多，处分过密，是以各存分防救过之心，而无合操敌忾之志。溯查康熙年间平定黔楚经略，则有经略之本。标可以自选骁将，独率一队。又施琅平定台湾，用蓝理为提标游击，使之率领舟师，所向克捷。该营虽皆名为兵营，而其法实与今日之勇队无异。往事可师，足为自募标之明效。
一、畿辅以及各省沿江沿海之防，仍宜严备也。前以津案未结，调集淮军劲旅以壮形势，今提督刘铭传奉旨西征，势必率铭军旧部前往，其淮军别部是否亦同西进，奴才未见明文，弗敢臆断。若使铭军悉撤，而他军亦相偕而西，则畿辅无一劲旅，形势立见空虚，似非强干弱枝之道。奴才深知神机营虎旅环峙，各处练兵亦皆照旧驻防。然禁营只宜卫神京，不可令其远出，练兵只能壮声势，未便使之冲锋，久在圣主洞鉴之中。现在既议设立海防提标，即不能不畀以重兵，尤不能不添扎勇队。奴才愚见，如淮军郭松林、周盛传等尚缓西进，似宜将此两大支全调海口一带，以重边防，方可备预不虞。自来长策远驭，即平居无事，尚宜驻重兵于畿甸。如唐初贞观府兵所向无敌，足为千古明证。况值此外洋日伺瑕隙，全视我之虚实为彼之进退，尤未可轻易撤防，致启窥伺。至于外省可以轮船直入腹地者，独有沿江数省，长江之防又实与天津海口并重，是以奴才前与黄翼升等商定，全力扼险于下游。所有上游水师及密调之皖军，皆已布置密扎，静候调遣。黄翼升又会商督臣修理沿江炮台，业经次第动工，未敢以洋务渐松稍存懈怠。并闻山东添募勇队驻扎德州，又修整海口炮台。福建亦购买大炮百余尊，整顿海防。诚以古今御侮之道，在于自强。国家无事之时，亦应设备，布置严则窥伺绝，法令重则责任专。应恳天恩饬下沿江沿海督抚及水师提臣，水陆布置事宜已办者，照旧办理，暂缓撤防，速筹战守，严行戒备。设遇有事，何处疏虞，即将何处疆吏从重治罪，以专责成，庶可永壮声威，同资捍御。
一、外国续请通商，宜严杜窥伺之渐，以防后患也。外国犬羊之性，唯利是图，唯威是惧，专视中国之强弱，因利乘便。固日幸我之有事，以遂其凭陵跋扈。是以天津洋案一起，即有日本通商之请。日本向来为臣服朝贡之国，非如英法各国曾经明定条约者。比今乘我之隙，而忽来尝试，其心实不可问。中国所以应之者，关系极大，未可轻视。盖日本即倭国也，有明二百年以市舶受倭之患，不减于今日之英法。一经纵入腹地，是于英法之外，又添一大患，不可不深思而远虑也。且海外尚未通商之国如日本者，指不胜屈，其蓄谋未发，全视中国此举为轻重，皆应之则纷至沓来，应接不暇。一有不应，则积弱已形，兵端方始。自来两害相形则取其轻，与其将就一时而贻无穷之患，不如明示大义以绝非礼之求。奴才愚见，似宜明告彼国，以英法各国之通商，为条约所准，日本之通商，为臣服所无。条约所载，照章通行。臣服之邦，不得率请叛服，悉听其自然。中国不受其恫喝，即为彼代计，英法各国之合从易，而日本一国之动众难。以理相折，或可阻遏其气，亦不致遽有称兵之事。倘循目前之计，曲允所请，恐以后臣服诸国，皆欲援例，以求接踵而至，实于大局有碍。奴才前接外洋密探，安南国现买花旗国兵船十余只，打造炮位添兵演战，其阴谋诡计，必有蓄而思逞之一日。若不早为限制，将来所虑更恐有甚于此。奴才非敢以忧危之辞上耸听闻，惟事关全局，不敢不先为密陈。使奴才言之不验，诚为时事之大幸。然智者防患未然，伏望圣谟广运，先事图维，以弥后患，天下幸甚。
以上三条谨就奴才愚昧之见，披沥直陈。奴才极知越分之论，实出狂愚，然当庙堂旰食之时，奴才天良所迫，区区愚诚，既有所见，实未敢苟安缄默，重负生成。是否有当，伏候圣裁，无任惶悚待命之至，谨恭折密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附王家璧奏折抄件
太常寺少卿臣王家璧跪奏，为修备设防正所以长保和约，吁恳宸衷速断，明白宣谕各国使臣毋庸疑虑，恭折奏祈圣鉴事。
臣闻武有七德，所以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兵者，圣王不得已而用之，无事而备之。兵可百年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备。子产之辞楚王子□也，（此处原文为□）则曰将恃大国之安靖，已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楚不能屈，秦樗里疾入周迎之，以卒游腾答楚，亦称以蔡与叴由为戒，故使长戟在前，强弩在后，周君岂能无爱国哉！故秦客无患，而楚亦无辞。今各国使臣因天津之案，而以我之修备设防为虑，臣窃以为过矣。如果各国使臣深明大义，永敦和好，自行约束教士从人，恭顺端谨，不生衅隙，我虽兵力盛强，何肯首先背约哉？不此之务，而欲我不设防，如我内怀猜忌而外示和柔，则虽撤防亦终属勉强，强不能久，谅亦各国使臣之所明知也。且天津之案，岂我修备设防之故哉！臣窃论之，海外诸国可以胜我者，客主之势也。来则登岸皆吾境土，防不胜防，去则远隔重洋，渺不知其所往，故彼有利而无害也。今既登岸架屋，聚积货财，有事则有利害，已与我相等，非前比矣。我可以常胜者，亦主客之势也。彼以礼来，我有古圣柔远人之道在，彼不以礼来，则合彼之通商者、传教者、督兵者，虽连数国之众，兼顾我海澨，奸民总可指数，而我中国之民人如牛毛之不可数计，奋臂一呼，则人人皆其敌也。我如樯而进，彼器械虽精亦无所用之。即如天津之案，丰大业何尝不施放洋枪哉，何尝有我设备之一弁一兵为之左右哉！若非朝廷惠顾和好，急派重臣前往弹压，若属几无遗类矣。臣愚以为圣王之心，当如青天白日，无不可与天下相见，即无不可与中外相见，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奉三无私，废亦不可。即如咸丰十年之事，彼诚无礼于我国家，诚我率土臣民所痛心疾首，日夜思报而不能自已者。然我文宗显皇帝天海包容，业已俯从和议矣。如各国坚守和约，专意通商而无异心，并自行约束教士从人，恭顺端谨，不生衅隙，则我皇上当守先帝俞允和约，照常通好，无诈无虞，朝贡聘享，有送往迎来之典，响风慕义，有嘉善矜不能之典。其中有怀才欲试，如前之华尔，今之马格里、乔尔持、德克碑、日意格等之忠顺笃敬，实心愿为我用者，我亦何至以外人视之哉！秦之由余，汉之金日磾，以外国之人效忠中国，前史美之。今犹古也。至若江海边防之设，乃我中国历代帝王之大政，岂可以和约之故而不修之哉！武备修明，则内以弹压百姓，外以警备非常。且彼此皆知有备，则彼此皆无过分之举，可以永远相安，长保和约。现值聂政肆行于节署，何堪獯鬻旁执乎朝权。官府有司，动多戒心，而又禁制，则我之修备，则其由在彼其势不可以终日，恐天下民心，蓄怨积怒，愈遏愈起，将不止天津一案矣。夫民之积愤而不敢逞者，非畏外国也，畏朝廷也；中国之胜外国者，非恃修备也，恃民心之固也。武备修则民心平，节制之师，进止皆由朝命，外国可无庸疑虑。若民闻武备之不修，由于外国之牵制，则必以为不恭我朝廷而心不能平，一旦忍不能忍，则以各处之民治各处之敌，无壮无少，皆同仇也；一拳一足，皆梃刃也。以众扑寡，以散破整，或扼其咽喉，或阻其归路，朝廷恩旨，急切难至。虽有枪炮轮船，臣窃为之危矣。天津近在肘腋，救护已不能及，天下之大，恩旨能旦夕遍及之哉？故外国之欲长保和约，莫如恭顺朝廷，并自行约束教士、从人，不生衅隙，而不在虑我之修备也。臣愚昧之见，伏愿宸衷速断，宣布中外，并饬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明白宣谕各国使臣，以昭皇心之大，而彰圣量之宏，俾各国使臣，咸知我修备设防，正所以长保和约，照常通商，毋庸疑虑，庶民心之愤怒可平，中外之和好永固，天下幸甚。臣为强不能久，不若明释疑虑起见，冒昧沥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速赐施行。谨奏。
附王家璧奏片抄件
再，臣前奏缓不及事。嗣闻提臣刘铭传审度天津海口，僧格林沁昔所经营，深以修备为是。臣于同治六年由江南航海入觐，亦曾自轮船中遥相度之，及闻该提督所议，窃幸大局有赖。旋闻其当督办陕西军务，仰见朝廷轸念西陲至意。窃计陕境虽现无土匪蠢动，甘境金积堡锁围已合，首逆左耳受伤，而将来肃清边境，进克新疆，在在皆需兵力，臣不敢擅请收回成命。所深抱杞忧者，陕甘重于新疆，畿辅重于陕甘。肢体有疾，疥癣患浅；腹心有疾，肓膏患深。肢体固所当治，腹心尤不宜缓。今聂政肆行于节署，獯鬻旁执乎朝权，甚至辇毂之下，动多戒心。伏愿跸路申警，慎益加慎，念兹释兹，无忘天津前案，办者过当，夷推不杀而我杀之，民心之怨不在夷矣。传闻盐运使衙门失火，连日不息，津民向有水火会，今无一人救火者，民情大可见矣。臣私忧过计，实深悚栗，民心已咈，而恃和议，彼见利忘义，自视其国王曾弁髦之不若，而独与我讲信义哉！传闻法国之王为布国所获，其臣民八九万人皆投戈伏首乞降，且归罪于其王而废之，议立新王，愿为附庸而不耻，彼皆崇奉天主教者。臣固知其无父子之亲，必无君臣之义也。今法国似不足虑，然包羞于彼者，安知不迁怒于他乎？即不然，而布国之蚕食得计者，安知不狡焉思逞乎？况以包羞之国，而我尤过遇之，能保窥伺者之不闻而生心乎？纵万万必不至此，而我亦不可一日忘备。伏愿图之于早，毋待冰开而始为计也。备而不用，为功多矣。臣诚忧诚惧，罔知忌讳，谨附片密奏。138 附录密谕 中外交涉事件着各该大臣坚持定见预伐敌谋密筹用兵等事（同治九年）十一月三十日
同治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准兵部火票递到军机大臣密寄——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盛京江宁杭州福州广州各将军、直隶两江闽浙湖广两广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山东湖北湖南福建广东各督抚：
同治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奉上谕：
前因天津民教启衅，迭于六月二十五、七月十三、八月初三等日，谕令沿江沿海各督抚严密设防，嗣因津案就绪，复于九月二十八日谕令各该督抚等振刷精神，讲求战守，并于闰十月十八、十一月十六等日寄谕各省疆臣，整顿绿营，操练枪队、炮队。原因津案虽将就了结，非尝胆卧薪力求振作，无以御外侮而杜隐忧。本日醇郡王奏，请饬办理夷务诸臣，除徇夷之积习，举驱夷之大局等语。自办理中外交涉事务以来，时艰孔亟，本当惩前毖后，不可一息苟安。嗣后中外任事诸臣，遇有交涉事件，务当坚持定见，预伐敌谋，勿令一事稍涉畏怯，致长敌人气焰。至驱夷大局，目前虽未能遽见施行，亦当未雨绸缪先机布置，为自强不息之计，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王大臣及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实力实心，次第筹办，以整顿武备为第一要务而整饬吏治，固结民心，宽筹饷需，尤与军事相表里。各该督抚等职任封圻，受恩极渥，当此时事艰难，务各激发天良，讲求实际，勿事因循，勿涉蒙蔽，尤当慎密图维，勿使有所泄漏。日后势需用兵应如何确有把握之处，着各该将军督抚详细熟筹具奏。至传教一事，易启衅端，尤当督饬地方官持平妥办，于弭患之中阴寓保民之意。庶无事则中外相安，有事则同心御侮，有厚望焉。原折均着抄给阅看，将此各密谕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附奕譞折抄件
臣奕譞跪奏，为寅感圣慈皇恩兼明吁恳明诏本意，恭折具奏仰祈圣鉴事。
窃臣于本月二十日，因前陈心疾之奏，未奉明诏，无所遵循，冒昧吁恳训示。自知病中草疏语多不合，正深惶悚，昨日恭读邸抄，内阁奉上谕：“醇郡王奏，沥陈下情，请振积习，以济大局一折”。等因。钦此。仰见皇太后、皇上勤修庶政，实事求是至意。臣心殷夷务，固陋之见，并荷优容矜恤，不宣示谬执之罪，实不胜钦感徬徨之至。唯臣所以吁恳明诏者，委因津郡事务办理失宜，外国益肆猖獗，诸臣只务因循，机会坐失。先帝深仇，不知何日可复，椎心泣血，徒唤奈何。是以于疾病之中，为此琐渎之请。一则曰缕陈四疾，再则曰心疾之奏。所谓积习者，徇夷心之积习。所谓大局者，驱夷人之大局。言言只顾本义实未遑及他也。臣亦知机密重务，决无谕旨宣示交阁发抄之理，意或按照向例，军机处寄谕训示。微臣纶
煌煌，岂非明诏。若果臣言非是，虽受谴责，益可感愧勉力。如蒙俞允，则徇夷积习，借此而除。驱夷大局，借此而举。上慰在天之灵，下靖寰区之患，岂不盛哉！岂不快哉！若夫博广众之虚誉，觊觎天语之褒嘉，摭拾浮论，怙宠邀名，无论臣本无此心，即或有之，不足为荣，适足增辱。恭读上谕，如吏治废弛，诸臣泄沓，及征兵筹饷重烦民力等事，实非臣管窥所能见及。唯是纶音所载，全非臣所请之事，是不容不中心惶惑，自行辩明者也。或明降谕旨之外，密饬办夷诸臣，共抒忠悃，固为四海无疆之福。或枢密诸臣，诚恐重务泄露，奏明只次第振作，实力奉行，勿庸特示微臣。则臣虽未得悉，事既改图亦所深愿。不幸二者皆非。但含混请旨，诰诫中外而置夷务于不理，臣下忱泯没，固无足重轻。从此上下之情，竟致壅蔽不通，曷胜可惧可忧之至。臣之此奏，实非好辩，诚以其中委曲情形，外人莫知。臣固尽知，知而不言，尚得谓有人心者乎？又如官方原应澄叙，若徇夷心而屈抑之，亦属澄叙无由民生。原应乂安，若畏夷喝而杀戮之，依旧乂安无计。统兵大臣原不应偷安，若不指出偷安者为谁，而加以重罪，则偷安者固自若也。凡此皆赖皇太后、皇上圣鉴洞烛，不使臣下稍有欺蔽，庶谟明弼谐之盛将见于今日。臣吁恳明诏，本意既详细陈明，是否特示，不敢必求，唯有作速治疾以赎旷职之咎，以待复仇之举。如有关系国体、曲徇夷心等事，一经见闻，仍当尽力争之，以期仰副皇太后、皇上复帱鸿施，兼尽休戚相关之道。所有微臣寅感圣慈皇恩各缘由，谨恭折奏闻，伏乞圣鉴。谨奏。
139 预筹日本修约片正月十二日
再，日本通商一案，钦奉九年闰十月二十六日寄谕：“英翰以日本吁请通商，恐贻后患，殷殷以杜绝为请。此事因该国响化甚坚，业已令其特派大员，到时再与妥议条约，自无再事拒绝之理。至将来如何明定章程，以期永远相安之处，并着曾国藩、李鸿章预行妥筹，详晰奏明，庶临时较有把握。”等因。钦此。臣窃思自道光二十一、二年间，与洋人立约议抚，皆因战守无功隐忍息事，厥后屡次换约，亦多在兵戎扰攘之际，左执干戈，右陈槃敦，一语不合，动虞决裂，故所定条约，间有未能熟思审处者。日本国二百年来，与我中国并无纤芥之嫌，今见泰西各国皆与中国立约通商，援例而来请叩关，而陈辞其理甚顺，其意无他，若我拒之太甚，无论彼或转求泰西各国介绍固请，势难终却。即使外国前后参观，疑我中国交际之道，逆而胁之则易于行成，顺而求之则难于修好，亦殊非圣朝怀柔远方之本意。同治元年，始有日本官员以商船抵沪，凭荷兰国商人报关进口，其后迭次来沪，中国随宜拒却。始而准其售货完税，仍不得在上海买带回货。继而准其在上海一口贸易居住，仍不准驶入长江别口。又继而允其前来传习学术，仍不允验收其船照印信，拒之亦已久矣。今既令其特派大员，到时再与妥议条约，岂可再加拒绝？英翰杜绝之说，盖未能合众国而统筹，计前后而酌核也。
至于明定章程，期于永远相安，则条约所载不外体制与税务两端。以元世祖之强，兴师十万，以伐日本，片帆不返。明世倭患蹂躏东南，几无完土。卒未闻有以创之。彼国习闻前代故事，本无畏慑中土之心。又与我素称邻邦，迥非朝鲜、琉球、越南臣属之国可比。其自居邻敌比肩之礼，欲仿英法诸国之例，自在意中。闻日本物产丰饶，百货价贱，与中国各省不过数日水程。立约之后，彼国市舶必将络绎前来，中国贾帆亦必联翩东渡。不似泰西诸国，洋商来而华商不往。华人往者既多，似须仿照领事之例，中国派员驻扎日本，约束内地商民，并设立会讯局，讯办华洋争讼案件。彼所呈，初约中有严禁传教、严禁鸦片二条。中国犯者，即由中国驻洋之员惩办，或解回本省审办，免致受彼讥讽，相形见绌。其税则轻重，想亦必仿泰西诸国之例。日本自诩为强大之邦，同文之国，若不以泰西诸国之例待之，彼将谓厚腾薄薛，积疑生衅。臣愚以为，悉仿泰西之例亦无不可。但条约中，不可载明比照泰西各国总例办理等语，尤不可载后有恩渥利益施于各国者一体均沾等语。逐条而备载，每国而详书，有何不可。何必为此简括含混之词，坚彼之党而紊我之章。总之，中国之处外洋礼数不妨谦逊，而条理必极分明。练兵以图自强，而初无扬威域外之志。收税略从彼俗，而亦无笼取大利之心。果其百度修明，西洋东洋一体优待，用威用德随时制宜，使外国知圣朝驭远一秉大公，则万国皆将亮其诚，何独日本永远相安哉！所有臣遵旨预筹缘由，理合附片复陈，伏乞圣鉴训示。谨奏。
140 会议海运交米折[1]正月十二日
奏为遵旨会议，海运米石改由粮道赴通径交，拟俟下届再行试办，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臣等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同治九年十一月二十日奉上谕：“海运交卸一节，该部拟请按照河运章程，改由粮道赴通径交，系为扫除积弊起见，着曾国藩、李鸿章、英桂、张兆栋、张之万、杨昌濬斟酌情形，详细妥商，会同核议具奏。原折片均着分别抄给阅看。”等因。钦此。臣国藩当即札饬江苏粮道英朴，会同藩司核议详复。臣昌濬亦即札饬浙江粮道如山，会同司道核议详复。旋据浙江粮道如山等会详称，海运章程始自道光六年，由沪运津，责成南省委员由津运通，责成北省委员厘然判而为二。各有专责，奉行既久，法非不善，而弊即丛生。今欲大改章程，不外除弊节费二事。然运道之弊，全在剥船，若改由粮道委员押运，以隔省人地生疏之委员，稽察隔省积惯作弊之船户，恐呼应不灵，其弊更甚。至海运经费，系按照米数备带赴津，力求撙节，方可敷用。向来北省押米员弁，多至一百数十员，今若改由南省带员赴北，薪水既多，川资更巨，即此一项已形糜费，其余各款亦必骤增，恐于事未必有济，而所费更属不支。又津局以起剥为重，通坝以交卸为重。粮道专驻津局，则交米之事无所专责。先赴通坝，则起剥之事又恐羁延。而沙船在津等候太久，耗费更多，尤虑畏累远避，有碍于下次之招雇。种种窒碍，未敢轻议更张等语。由臣昌濬咨商臣国藩，察核所陈各节，均系切中事理，并非意存推诿，即拟据详会奏矣。适又接江苏粮道英朴禀称，迩来海运弊不在商船之运津，而在剥船之运通。剥船舞弊，固由积习之相沿，亦由水脚之过少。该船户既亏累于平时，复需用于临事，偷漏搀和，无弊不作，致令干圆洁净之米，一交剥船，米色顿坏，殊为可惜。今欲力矫前失，惟有遵照部议，由南省粮道径运交通。自津过剥以后，慎选委员，以押运舟，分设卡段，以司稽查，严定偷漏罪名，以钤制之，节省经纪等费，以优恤之，或可一洗剥船之弊。至封雇弹压等事，仍由直隶地方官妥为照料。南北通筹，恩威并用，漕务当有起色。现已草创章程十四条，虽不能十分周密，请即试办一年等语。
臣国藩以该粮道英朴在浙江办理海运三次，调任江苏又办九年，一切情形，久为熟习。既肯力为其难，勇于任事。果能除漕米搀水潮杂之弊，岂非大有裨益？复经函商臣之万、臣昌濬酌核办理。臣昌濬旋又复函，以为运通之弊，果能改弦更张，实为中外所共愿。惟改章而仍用额设之经纪，向有之剥船，则从前锢习牢不可破。若欲重立新章，另行雇船，另行派人，则事属创始，必须通盘筹画，确有把握，方可试办。接准闽浙督臣英桂来函，亦深虑骤然改章，诸多窒碍，现在米船将次放洋，为期已迫，粮道如山议请俟下届再行试办。与其仓猝改章，不如从容集议。臣之万复函，亦称直隶督臣李鸿章复奏海运事宜折内业已声明，今年新漕，只能照章在津验收。谕旨允派仓场侍郎一员赴津会办，若改为径运赴通验收，则南北办理两歧，奏咨商改，多费周章，殊觉不便。臣国藩参考众论，酌度时势，本年海运应仍在天津验收。江苏粮道英朴既有创办径运赴通之志，浙江粮道如山续行核议，亦有下届试办之请。臣等公同定议，檄饬英朴、如山于驰抵天津后，先将本年粮米查照向章办理。再将下届粮米运通改章之处，面禀李鸿章。应将经纪若何更换，剥船若何整顿，各项经费若何核实动用，一一筹度，不厌精详。俟下届漕粮海运，由臣等先期议定新章，奏明办理，以昭慎重。所有海运米石，改由粮道赴通径交，拟俟下届试办缘由，谨会同闽浙总督臣英桂、漕运总督臣张兆栋恭折复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1]
此件与英桂、张兆栋会衔具奏。
141 陈明河运艰难情形应行设法预筹折[2]正月十二日
奏为陈明河运艰难情形，应行设法预筹，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九年分江北冬漕，遵照部议仍办河运。臣于十一月十二日，专折陈奏在案。伏查八年分江北漕米，于九年河运赴通，节节阻滞，水陆兼运，直至十月杪始能岁事。一切经费，虽由粮道王大经格外撙节，不至过巨，而人事之艰，时日之久，较之海运难易悬殊。该粮道交米事竣，赴部引见，现已驰回江宁。臣面询情形，证以臣出京时由运河南下所见者，其言多属相符。若不预为筹画，恐下次又蹈复辙。据称本届承办河运，在事六月之久，中间处处阻滞，历历可数。如峄县境内之大泛口，该处为山水经由之所，一遇暴涨则迅流急湍。迨水退之后，则沙淤停积。今年漕船经过该处，水深不及二尺，河底碎石纵横，最碍舟行。必须由山东认真兴挑，挖深四五尺，并将近滩石堆划除，与河底配平方利行驶。自大泛口而北，则有滕县境内之郗山口，该处为入湖要道，浅而且窄。又微山湖内之王家楼、满家口、安家口，独山湖内之利建闸，南阳湖北之新店闸、华家浅、石佛闸、南旺闸，分水龙王庙以北之刘老口、袁口闸，处处淤浅，或数十丈，或百余丈，亦须由山东逐段勘明，一律挑深，方可无阻。此未度黄以前阻滞之处，宜预为筹办者也。议者谓早日开兑，早日过湖，即使费力，尚不愆期。不知济宁以南浅处已多，济宁以北运河尤为干涸，总须守候伏汛盛涨，方足以资浮送。至黄水穿运之处，渐徒而南。自安山至戴家庙三十里，自戴家庙至八里庙二十二里，运河旧有之堤，尽被黄水冲破，缺口极多，黄水湍悍而势急，漕船载重而质脆，断难破浪而行，需用划船下碇，以立之根。然后由漕船缴关，步步上移，否则簸荡急溜之中，无复收泊之处，而十里铺、姜家庄、道人桥等处，又极淤浅，似须由山东设法，一面于淤阻处极力疏浚，一面于运堤各缺口排钉木桩，贯以巨索，俾漕船经过，有所依傍牵挽，不至为洪溜所吸，仓卒失事。此渡黄时艰滞情形，宜预为筹办者也。及至渡黄以后，若在伏汛未落以前，或易为力。若伏汛已过，等候秋汛，即属杳茫不可必之数。九年在八里庙守候两月之久，可为前鉴。自张秋至临清二百余里，河身有高有下，其疏导之法，须量河身之高下。高者开挖宜深，下者开挖稍浅，庶可高低相等，一律深通。再于黄流已长〔涨〕未落之时，即下闸板蓄水以免消耗。或就平水南闸迤东筑一挑水坝，引黄入运，皆多方设法，力图斡旋之策，此渡黄以后运道易涸，宜预为筹办者也。山东水势长〔涨〕落无定，或先长〔涨〕而后忽落，或先小而后复大。漕船经由东境一千数百里，向归峄、滕鱼台、济宁、东平、东阿各州县封雇船只，以备起剥之用。而地方官相距甚远，兼顾不遑，九年所雇剥船不免临时逃散。拟请酌改章程，责成东省管河厅员雇备剥船，小者装米三十石，大者至百石为止。一遇漕船浅阻，斟酌起剥，而由粮道按石给发饭钱，以免枵腹。至闸夫亦改由河员招集，归其约束，一并由粮道给予工食，庶不缺误，此又略改旧章，宜预为筹办者也。东平州运河之西，有一盐河，倚山为障，为东省盐船所经要道。漕船若由安山左近绕入盐河，至八里庙仍归运道，计程二百余里，较之径渡黄流，上有缺口大溜，下有乱石树桩者，其难易悬殊，是以商船率多避黄而趋此路。上年因非运漕正道，未敢试行。十年行抵安山时，如遇黄流过猛，只宜变通改道。惟自安山三里堡入盐河之路，亦须预先勘明，何处平顺，先立标竿为志，免致临时周章，此又渡黄改道宜预为筹办者也。
以上五端，皆河工应办事宜，又皆在山东境内。从前粮艘运北，沿途修闸筑坝，挑河过剥，均由南河、东河两督臣治黄、治运，注意专在漕务，事事各有考成，处处不惜重费，故能驾轻就熟，事无不举。今则黄流横决，运河失修，河员之经费大减，河运之米数极微，欲以江北一隅数万之漕，而责山东以全力治河治运，未免独为其难。然部臣所以不肯竟废河运者，亦因成法不可轻改，图事不可畏难，具有远虑。丁宝桢见义勇为，力顾大局，亦必不因米数太少之故，而忽视沿河应办之工。粮道王大经躬肩重任，既已经历险艰，兹令再试危途，不得不预为绸缪，免其迟误。现在钦奉谕旨，饬派漕臣张兆栋前往山东会勘筑堤束黄事宜，必可与东河督臣苏廷魁、山东抚臣丁宝桢面商一切。相应请旨敕下该督抚等通筹运道全局，建可久之宏谟，并将臣此折所指兴工之处，分投兴办，利目前之漕务。臣当饬催该粮道等赶紧兑米，及早开行，仰慰宸廑。所有河运艰难设法预筹缘由，谨会同漕运督臣张兆栋、江苏抚臣张之万恭折由驿驰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2]
此件与张兆栋、张之万会衔具奏。
142 附录廷寄 河运艰难着苏廷魁等实力兴办等事正月二十七日
同治十年正月二十七日，准兵部火票递到军机大臣字寄——
大学士两江总督一等毅勇侯曾国藩、河东河道总督苏廷魁、漕运总督张兆栋、山东巡抚丁宝桢：
同治十年正月十九日奉上谕：
曾国藩奏河运艰难，应设法预筹一折。据称：江北东漕现遵部议仍办河运，惟运道艰难，预筹应办事宜五条，请饬分投兴办等语。漕船经过山东境界计一千数百里，中多阻滞，以致挽运艰难，亟应先事图维，免蹈上年覆辙。曾国藩所陈应办事宜五端，关系河工漕务，实因时制宜之策。丁宝桢勇于任事，必能力任其难。着即按照曾国藩所奏，督率沿河各州县实力修浚，次第兴工，以期一劳永逸。至张兆栋管理漕务，苏廷魁总辖全河，尤当悉心商酌通盘筹画。将曾国藩所陈开挖河道及略改旧章、渡黄改道各节，迅速会商丁宝桢实力兴办，毋得稍存推诿。原折均着抄给阅看，将此各谕令知之。钦此。
遵旨寄信前来。
143 龚云恺等仍准升补都司等缺折[3]正月十二日
奏为水师都司等缺，仍请照案升补，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准兵部咨，借补苏松左营游击张焜准给署札，所遗苏松右营都司员缺，行令拣选题补等因。准此。查苏松镇标右营都司一缺，臣前在总督任内，于同治七年七月间考选得都司衔苏松镇标右营守备龚云恺，技艺纯熟，人亦干练，堪以升补。递遗守备一缺，考选得尽先补用都司苏松镇标中营千总周鼎铭，久习水师，能耐劳苦，堪以递补。汇案具奏。嗣准部议，应俟张焜开缺后，再行请补。且龚云恺即无尽先，亦非借补，核与定章不符，应与递行借补之周鼎铭均毋庸议。等因在案。今张焜既已给札开缺，应行选补。惟查原补之龚云恺、周鼎铭二员，久任水师，于外海内洋情形最为熟悉，办理营务井井有条，洵堪胜任。该员龚云恺虽未保有尽先都司，而实缺守备资格较深，都司本系应升之阶，与例尚属相符。现在江苏水师更易营制，尤须人地相宜之员，方足以资整顿。合无仰恳天恩，俯念员缺紧要，仍准以龚云恺升补苏松镇标右营都司，周鼎铭借补苏松镇标右营守备，实于营伍地方均有裨益。如蒙俞允，并请敕部先给署札，俟水师营制定案经手事竣，再行给咨送部引见，恭候钦定。谨会同江南提督臣李世忠合词恭折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3]
此件与李世忠会衔具奏。
144 展缓年终密考片正月十二日
再，提镇司道知府等官贤否，照例应于年终出具切实考语，开单密陈一次。臣于九年闰十月二十二日接受两江督篆，扣至年终未满三月，例不加考。惟臣前在两江承乏多年，此次重至江南，从前旧识之人尚居大半，其到任补缺，在臣离江以后者，并不甚多。臣留心访察，并密函询之安徽、江西两抚臣，参以舆论，可以粗知梗概。朝廷孜孜求治，以用人为最先。臣拟仿照马新贻七年年终之例，展缓数月再行开单密陈，以仰副圣天子澄叙官方之至意。合先附片陈明，伏乞圣鉴。谨奏。
145 吴长庆仍令来营片正月十二日
再，据统领兵等营记名提督吴长庆禀报，于闰十月初一日丁母忧，恳请交卸营务回籍终制等情前来。臣查吴长庆所部各营驻扎宿迁、扬州，巡防得力，今因母故呈请终制，情词恳挚。该提督根本笃厚，家传孝友，其父学行并优，以办团守城殉难。该提督忧愤孺慕，原应准其回籍守制，以遂孝思。惟现在东南虽平，仍须力修军政共救时艰。吴长庆统军多年，纪律严明，众所共知。臣慰勉再三，晓以大义，拟援照军营丁忧之例俟穿孝百日期满后，仍檄令来营照旧管理营务，借收指臂之助。除将该军事宜派令总兵朱先民暂行代统以重防务，谨附片陈明，伏乞圣鉴。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