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五年

180.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正月初二日

罗山湘营失利。水师大败,座船被失,文案书籍一并丢失。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久未专使回家,想家中极为悬念。王芝三等到营,得悉家中大人安福,合室平善。甚慰甚慰。

此军自破田镇后,满拟九江不日可下,不料逆贼坚守,屡攻不克。分罗山湘营至湖口,先攻梅家洲坚垒,亦不能克,而士卒力战于枪炮雨下之中,死伤甚众。盖陆路锐师,倏变为钝兵矣。水师自至湖口屡获大胜,苦战经月,伤亡亦复不少。腊月十二日,水师一百余号轻便之船、精锐之卒冲入湖口小河内。该逆顿将水卡堵塞,在内河者不能复出,在外江之老营船只多笨重难行。该逆遂将小划乘夜放火,烧去战船、民船四五十号之多。二十五日又被小划偷袭,烧去抢去各船至二三十号之多。以极盛之水师,一旦以百余号好船陷入内河,而外江水师遂觉无以自立,两次大挫;而兄之座船被失,一军耳目所在,遂觉人人惶愕,各船纷纷上驶。自九江以上之隆坪、武穴、田家镇直至蕲州,处处皆有战船,且有弃船而逃者,粮台各所之船水手尽行逃窜。此等情景,殊难为怀。现率残败之水师驻扎九江城外官牌夹,兄住罗山陆营之内,不知果能力与此贼相持否?

兄于二十五日蒙恩赏穿黄马褂,并颁赐狐皮黄马褂一件、四喜班指一个、白玉巴图鲁翎管一个、小刀一把、火镰一个,二十六夜蒙恩赏福字一幅、大小荷包三对,又有奶饼果食等件颁到军营。二十五夜之变,将班指、翎管、小刀、火镰失去。兹遣人送回黄马褂一件、福字一幅、荷包三对。兄船上所失书籍、地图、上谕、奏章及家书等件,甚为可悚;而二年以来文案信件如山,部照、实收、功牌、账目一并失去,尤为可惜。莘田叔解战船来,离大营止少一二日,竟不能到。军家胜败本属无常,而年余辛苦难补涓埃,未免心结。二十九日,罗山率湘勇渡江,剿小池口之贼,又见挫败,士气愈损。现惟力加整顿,挽回元气,不审能如意否?兹遣长夫自江西送信回家,当无梗阻。书不千一,诸惟心照。即祈代禀堂上大人,不必挂念。

兄国藩手泐

181.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正月十八日

十六日至江西省城,将整顿水师战船。长夫尽遣回家,今后家信用官封发至南昌府。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初二日遣人送信回家,想节后可到。

初四日大风击坏战船三十余号。水师自十二日百余轻便之舟、二千精锐之卒陷入内湖,外江老营两次被贼用小划烧袭,业已不能自立,终日惶惶如坐针毡,又复遭此大风,遂全数开赴上游武汉等处。桅折楫摧,多不堪战,不知回至上游,果尚足以御贼否。兄因小舟陷入江西内河者,皆向来能战之船,不甘遽弃之无用之地,必须亲至江西整顿。即于十二日自九江起行,十六日至江西省城,官绅相待甚好。在内之百余船尚皆完好,再加大船数十号,另成一军,即足自立。

罗山所带湘勇,自二十九日挫败后,现在淘汰整顿,认真操练。塔公所带之兵勇亦日日操练。将来兄在江西另成之水军由湖口打出,与塔、罗相依护其外江。新回武汉之水师,如果能重整劲旅,则两路会合攻击;如不能重整劲旅,则我专治内河之水师,亦自能独立不惧。江西物力尚厚,供我水陆两军口粮,大约足支八个月。

兄身体甚好,惟左腰有寒气作痛,癣疾亦尚未愈,想皆不久可痊。家中长夫相住甚近,军中危地,恐小有差失,反为不妙;且送信行走极缓,在营又无事可干,兹尽遣回家。以后若有家信,即用湘乡县官封发至江西南昌府史大老爷署中,可以必到,兼可速到,不似长夫专送之迟延也,慎勿再令长夫来营。兵凶战危,我境之人俱未历过险难。莘田叔此次行二千里,竟不得见我之面,受尽千惊万苦,实实可悯。嗣后族戚有愿至营者,切劝不必前来,至要至要。书不百一,诸惟心知。其不详者,长夫自能面述耳。

兄国藩 书于江西省

182.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二月二十九夜

江西办理水师一切顺平。纪泽读经,不应蛮读蛮记蛮温,草草一读可也。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二十一日春二、维五到,接一信。二十六日唐萍洲官封递到家书一件。二十九日王在十、良五到,接一信。此两次专夫走信均极快,每人各赏钱一千也。

自到江西办理水师,一切尚为顺平。船只三月初可尽完,惟快蟹未毕,目下本不须此。二十七日具折,分两路用兵,兹抄稿寄回。已调罗山来江省,欲令前往饶州剿贼,不料二十九日得湖北失守之信,诸将士苦战经年,一旦前功尽弃,可惜可恨!贼既占湖北,自必窥伺湖南,兄与塔公一军恐不能不回救桑梓。而回救之法,人少则无济于事,人多则口粮无出;且全军回救,而战船之在江西鄱湖以内者,又复无人统领,殊不放心。日内定计,发折后再专信回。

腾七、起三、有六、怀三来江西投效,即日遣之回家。每人送银四两,腾七加二两。魏荫亭、阳凌云亦来江,亦将速遣回。

纪泽儿读书记性不好,悟性较佳。若令其句句读熟,或责其不可再生,则愈读愈蠢,将来仍不能读完经书也。请子植弟将泽儿未读之经,每日点五六百字教一遍,解一遍,令其读十遍而已,不必能背诵也,不必常温习也。待其草草点完之后,将来看经解,亦可求熟。若蛮读蛮记蛮温,断不能久熟,徒耗日工而已。诸弟必以兄言为不然。吾阅历甚多,问之朋友,皆以为然。植弟教泽儿即草草一读可也。儿侄辈写字亦要紧,须令其多临帖。临行草字亦自有益,不必禁之。兄癣疾未好,余俱平安,即问近好。

兄国藩 书于江西省城

183.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三月二十日

内湖水师以鄱阳湖为巢穴,上下活动不出二百里之内。纪泽、纪鸿都应不看不作八股、试帖。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久未接家信,想堂上大人安康,家中老幼清吉为慰。

自北省再陷,兄处一军,反在下游进退两难。在内湖之水师,兄在江西驻扎两月,造船添勇,已有头绪。现在船近二百号,勇逾三千人,认真操练,可成劲旅。兄于十三日出省登舟。郭云仙于十六日到营,曾莘田、易敬臣兄弟于十五日到营,罗芸皋于初旬到营。事机不顺而来者偏众,可见乡间穷苦也。阳凌云初间归去,余送途费八两。魏荫亭尚未归。塔军门尚扎九江。罗山于初十日进剿广信、饶州之贼。李次青忽然高兴带勇,于十一日起行赴南康府,实非其所长也。

余办内湖水师,即以郡阳湖为巢穴。间或出江剿贼,亦不过以三分之一与贼鏖战。剿上游,则在九江、武穴、田镇等处游绎,不出湖口二百里之内。利则久战,不利则退回鄱湖巢穴之内。剿下游,则在彭泽、望江、安庆等处游绎,亦不出湖口二百里之内。利则久战,不利则亦退鄱湖巢穴之内。如此办理,则上游武汉之贼与下游金陵之贼,中间江路被我兵梗阻一段,其势不能常通,亦足以制贼之命。特上游金口等处,我军战船无人统领,常不放心耳。

近日吾乡人心慌乱否?去年迁避,终非善策。如贼窜上游岳、常等处,谣言四起,总以安居不迁为是。季洪弟尽可不必教书,宜在家中读书。文理尚未甚通,不可误人子弟。去年季弟带兵在益阳等处,所出告示,人有传以为笑者。笔墨之间,不可不慎。沅弟要方望溪、姚姬传文集,霞仙已代为买得,可用心细看。能阅过一遍,通加圈点,自不患不长进也。

纪泽儿记性极平常,不必力求读书背诵,但宜常看生书。讲解数遍,自然有益。八股文、试帖诗皆非今日之急务,尽可不看不作。至要至要。儿于史鉴略熟,宜因而加功,看朱子《纲目》一遍为要。纪鸿儿亦不必读八股文,徒费时日,实无益也。修身齐家之道,无过陈文恭公《五种遗规》一书,诸弟与儿侄辈皆宜常常阅看。

吾夏季衣服有在家者,可交来人即日送营,特袍褂不宜带来,余皆可送也。诸不一一,惟祈心照。

兄国藩手草 江西省河七里港舟中

184.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三月二十六日巳刻

不可干预县城省城及军中之事。宜以身教子侄,不在多言。纪泽读书不必求熟。

澄、温、沅、洪四弟足下:

二十五日春二、维五来营,接家书数件,具悉一切。

乘败仗之时,兵勇抢劫粮台,此近年最坏风气。向大人营中屡屡见之,而皆未惩办。兄奏明将万瑞书即行正法,奉严旨饬骆中丞即行正法。闻骆中丞不欲杀之,将附片奏请开释。近日意见不合,办事之难如此。

周万胜一案,唐父台既经拿获认供,即录供通禀,请在本县正法可也,立毙杖下可也,何必遣澄弟先至省城一次?既非湘乡署内之幕友,又非署内之书办,而仆仆一行,何不惮烦?谓为出色之乡绅耶,则刘、赵诸君皆不肯去,而弟独肯出头,且县署办案,必一一请乡绅去省一次,则绅士络绎于道矣。谓为吾军中之事耶,则军事极多,澄弟能一一管之耶?且军中事件,家中亦不宜干预。唐父台径禀来营,兄可批令正法也。自兄办军务以来,澄弟在兄左右得谤议甚多,澄弟肝气亦甚旺。人咎怨于弟,弟亦咎怨于人。去春在省在岳之景象,岂忘之耶?澄弟在省河告假归家之时,其意似甚忿嫉,若终身不愿复出家门者。而今忽又至省一行,将何颜以对兄乎?澄弟接此回信,务望即刻回家。凡县城、省城、衡城之事,一概不可干预。丹阁叔受辱之事,可为前车之鉴。提捐项五万,前有此札,后因武昌失守,又有札止之。凡有信托商大营事者,弟概辞以不管可也。捐项事尤不可干预。湖南捐项,实未多解交吾军,十月以后未解一文。粮台所抢,陕西、江西之银也。兄在外年余,惟有忍气二字日日长进,常恐弟等在家或受侮辱,故不惮迫切言之,不知弟果知兄之意否也?

吾癣疾大发,幸精神尚足支持。罗山在广信府大获胜仗,杀贼三四千。塔军门在九江平安。吾常有家信并奏折寄回,而来信言塔公回鄂,不听吾家信,而专听谣言,何也?

纪泽儿读书记性平常,读书不必求熟,且将《左传》《礼记》于今秋点毕,以后听儿之自读自思。成败勤惰,儿当自省而图自立焉。吾与诸弟惟思以身垂范而教子侄。不在诲言之谆谆也。即候近祺。

兄国藩手草

185.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四月初八日

澄侯今后不可与闻外间事。克复弋阳、兴安、广信。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足下:

凌问樵来,接澄弟信,知勇劫粮台事办有头绪,澄弟已归去矣。甚慰甚慰。当此乱世,黑白颠倒,办事万难,贤弟宜藏之深山,不宜轻出门一步。澄弟去年三月在省河告归之时,毅然决绝,吾意其戢影家园,足迹不履城市矣。此次一出,实不可解。以后务须隐遁,无论外间何事,一概不可与闻。即家中偶遇横逆之来,亦当再三隐忍,勿与计较。吾近来在外,于忍气二字加倍用功。若仗皇上天威,此事稍有了息之期,吾必杜门养疾,不愿闻官事也。

癣疾近日大发,懒于治事。自二十七日至吴城镇,迄今已满十日。罗山于二十一日克复弋阳,二十三日克复兴安,二十五六两获大胜,克复广信府城。智亭军门尚扎九江。水师前队扎南康府,李次青率陆勇护之,后队扎吴城,均尚安吉,家中不必挂念。莘田在营,甚为安雅,拟留二三月遣归。魏荫亭近日即当告归。余不一一,即候近好。

付去谕旨一本、奏章一本,幸好为收存。向来寄回家中之奏稿,不知收置一处否?以后望作箱存之为要。诸惟心照。

兄国藩手草

186.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四月二十日

十九日水师小挫。赵玉班之勇不必来。魏荫亭回家招水勇,望荐水勇哨官。

澄、温、沅、季四位贤弟左右:

十六日在南康府接父亲手谕及澄、沅两弟、纪泽儿之信,系刘一送来,二十日接澄弟一信,系林福秀由县送来,具悉一切。

余于十三日自吴城进扎南康,水师右营、后营、向导营于十三日进扎青山。十九日,贼带炮船五六十号、小划船五六十号前来扑营,鏖战二时,未分胜负。该匪以小划二十余号又自山后攒出,袭我老营。老营战船业已全数出队,仅坐船水手数人及所雇民船水手,皆逃上岸。各战船哨官见坐船已失,遂尔慌乱,以致败挫。幸战舟炮位毫无损伤,犹为不幸中之大幸。且左营、定湘营尚在南康,中营尚在吴城,是日未与其事,士气依然振作。现在六营三千人同泊南康,与陆勇平江营三千人相依护,或可速振军威。

现在余所统之陆军:塔公带五千人在九江,罗山带三千五百人在广信一带,次青带平江三千人在南康,业已成为三枝,人数亦极不少。赵玉班带五百湘勇来此,若独成一枝,则不足以自立;若依附塔军、依附罗军,则去我仍隔数百里之远;若依附平江营,则气类不合,且近日口粮实难接济。玉班之勇可不必来。玉班一人独来,则营中需才孔亟,必有以位置之也。

蒋益澧之事,唐公如此办理甚好。密传其家人,详明开导,勒令缴出银两,足以允服人心,面面俱圆,请

 翁即行速办。但使探骊得珠,即轻轻着笔,亦可以办到矣。

此间自水师小挫后,急须多办小划以胜之,但乏能管带小划之人。若有实能带小划者,打仗时并不靠他冲阵,只要开仗之时,在江边攒出攒入,眩贼之眼,助我之势,即属大有裨益。吾弟若见有此等人,或赵玉班能荐此等人,即可招募善驾小划之水手一百余人来营。

冯玉珂所缴水勇之抢银及各银应缴营者,可酌用为途费也。余在营平安,惟癣疾未愈,精神不足,诸事未能一一照管,小心谨慎,冀尽人事以听天命。诸不详尽,统俟续布。父亲、叔父大人前恭请福安。

兄国藩手草 南康城外水营

顷与魏荫亭谈及招小划水勇一事,渠可回家与萧可卿商办。大约每划五人,五划立一哨官,每百人四哨官,十余哨即立一营官。此不难于招勇,而难于选求哨官、营官。澄弟若见有可当哨官者,或令其来营,或荐于荫亭。勇则不必招,听萧、魏办理可也。187.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四月二十四日

打单眼铳数十百竿来营。蒋芗泉事须办得轻妙不着痕迹。

澄、温、沅、季四弟左右:

二十二日齐三、昴十到营,奉到父亲大人手谕并沅弟一信,研生代作之墓表稿在焉。二十三日接澄弟在县官封一信,乃三月二十五日所发,比齐三等之信迟十六日也。

水师自十九日小挫,日内未开仗。闻都昌有贼船,派船二十号前往搜剿。二十二日烧船八十余号,二十三日烧三十余号,皆贼所掳之民舟也。李次青所带之平江陆勇现扎南康,护卫水师。魏荫亭回衡招小划水勇,请萧可卿同办。

吾乡有三眼铳,亦有单眼铳,喜事用之,响振山谷。吾意单眼铳若装子弹于内,尽可打贼。乡间用木削铳尖,往往打得四五十丈远。请澄弟在吾乡打单眼铳数竿,用硬木为把,试装铜扣、小石之类于内,是否可打半里远?如其合用,即可多打数十竿或百竿,交魏荫亭之水勇带来,其钱兄由营寄回也。

兄近日身体尚好,惟火气甚旺,癣疾未愈。莘田在营安静谨慎,冯玉珂亦稳实也。余不一一,容俟续具。

兄国藩草

蒋芗泉之事,唐 翁迫于邑绅之言,不能不办。但须轻妙,不着痕迹。若过于着迹,必至大伤体面,将来使带勇者人人有自危之心,即罗山、迪庵亦觉为之不怡,非所宜也。

前年在衡州时,与季弟定陆营薪水单。五百人一营者,每月营官帮办薪水二百六十两。章程本过于丰厚,故营官无人不发财,闻周凤山家已成素封矣,其余积资置产者甚多。若专办蒋家,则未免厚于外人而薄于邑人,故兄日内于此事极踌躇也。大营事件甚多,凡关涉本邑者,诸弟总以不管为妥。军事愈办愈难,有非一言所能尽者,诸惟心照。兄再行。二十五日

188.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五月二十六日

十三日在青山获胜。罗山调保省城。静心读名人文集,亦自足以养病。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足下:

二十五日春二、维五到营,接奉父亲大人手谕并澄沅来信、纪泽儿禀函,具悉一切。

此间自四月十九小挫之后,五月十三各营在青山与该逆大战一次,幸获全胜。该逆水战之法尽仿我军之所为,船之大小长短,桨之疏密,炮之远近,皆与我军相等。其不如我军处,在群子不能及远,故我军仅伤数人,而该逆伤亡三百余人。其更胜于我处,在每桨以两人摧送,故船行更快。

罗山克复广信后,本可即由饶州、都昌来湖口会剿,因浙江抚台札令赴徽州会剿,故停驻景德镇,未能来湖口。顷又因义宁州失守,江西抚台调之回保省城,更不能来南康、湖口等处矣。事机未顺,处处牵掣,非尽由人力作主也。

永丰十六里练团新集之众,以之壮声威则可,以之打仗则恐不可,澄弟宜认真审察一番。陈锟系加捐何职,俟查明再复。现在大营并无部照,如果漏填,尚须向麓西处借填耳。小划子营,如有营官、哨官之才,望即告知荫亭,招之以出。沅弟荐曾和六,其人本有才,但兵凶战危,渠身家丰厚,未必愿冒险从戎。若慷慨投笔则可,余以札调则不宜也。朱楚成之才,不过能带一舢板耳,亦不值一札。闻父亲所办单眼铳甚为合用,但引眼宜略大,用引线两三根更为可靠。

沅弟买得方、姚集,近已阅否?体气多病,得名人文集静心读之,亦自足以养病。凡读书有难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记者,不必苦求强记,只须从容涵泳。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自然有益。但于已阅过者,自作暗号,略批几字,否则历久忘其为已阅未阅矣。筠仙来江西时,余作会合诗一首,一时和者数十人,兹命书办抄一本寄家一阅。

癣疾近已大愈,惟今年酷暑异常,将士甚苦。余不一一,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父亲大人前,即此跪禀万福金安。叔父大人前,诸弟送阅禀安。

189.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六月十六日

徐家埠之战先胜后败。罗山拟即日进攻义宁。诸弟尽可理乱不闻,子侄应教之以勤。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春二、维五来营,接奉父亲大人手谕并诸弟信函,敬悉一切。

此间自五月十三日水战获胜后,三十日,该逆七十余舟上犯至青山一带,我军出队迎敌,又获胜仗。夺回余去年所坐之拖罟船外,又夺贼战船五只,军心为之一振。六月初七日、初九夜两次风暴,营中坏船十余号,应修整者二十余号。

十三日派人至南康对岸之徐家埠,水陆搜剿。其地去湖口县七十里,贼匪督率土匪在该处收粮,诛求无度,民不聊生,因派水陆六百人前往搜剿。真贼十余率土匪三百人与我军接仗,仅放两排枪,该匪即败窜。追奔十余里,焚贼馆十余所,焚辎重船百余只,击毙十余人,生擒七人。十四日收队回南康。十五日,水师至湖口探看贼营情形。该匪坚匿不出,迨我军疲乏将归,逆船突出大战,我军未约定开仗,人心忙乱,遂致挫败。被该匪围去长龙船一号、舢板船二号,三船共阵亡五十余人,受伤二十余人,军士之气为之一减。

今年内湖水师共开四仗,两胜两败。湖口一关,竟难遽行打出,不胜焦灼!塔军门在九江十三日打一胜仗,杀贼三百余人,亦无益于大局也。

自义宁州失守,不特江西省城戒严,而湖南亦有东顾之忧。盖义宁与平江、浏阳接壤,贼思由此路窥伺长沙。罗山现回江西省,拟即日进攻义宁,以绝两省腹心之患。若能急急克复,则桑梓有安枕之日,否则三面受敌,湖南亦万难支持。大乱之弭,岂尽由人力,亦苍苍者有以主之耳!

余癣疾未愈,用心尤甚,夜不成寐,常恐耿耿微忱,终无补于国事,然办一日事,尽一日心,不敢片刻疏懈也。陈竹伯中丞办理军务,不惬人心,与余诸事亦多龃龉。凡共事和衷,最不易易也。澄弟近日尚在外办公事否?宜以余为戒,步门不出,谢绝一切。余食禄已久,不能不以国家之忧为忧,诸弟则尽可理乱不闻也。子侄辈总宜教之以勤,勤则百弊皆除,望贤弟留心。即问四位老弟近好。

兄国藩手草

并请四弟将此呈父亲大人前跽请福安,叔父大人均此问安。

190.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七月初八日

调彭雪琴来江。诸弟不可练团带勇。读书无好名之心则易记诵。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刘朝相来营,得植弟手书,具审一切。

内湖水师自六月十五日开仗后,至今平安。本拟令李次青带平江勇渡鄱湖之东,与水师会攻湖口,奈自六月底至今,十日大风,不克东渡。初四日风力稍息,平勇登舟。甫经解缆,狂飙大作,旋即折回。弁勇衣被帐棚,寸缕皆湿。天意茫茫,正未可知。不知湖口之贼运数不宜遽灭乎?抑此勇渡湖宜致败挫,故特阻其行以保全此军乎?现拟俟月半后请塔军渡湖会剿。

罗山进攻义宁,闻初四日可至界上,初五六日当可开仗。湖南三面用兵,骆中丞请罗山带兵回湘,业经入奏。如义宁能攻破,恐罗山须回湖南保全桑梓,则此间又少一枝劲旅矣。内湖水师船炮俱精,特少得力营官,现调彭雪琴来江,当有起色。

盐务充饷是一大好事,惟浙中官商多思专其利。邵位西来江会议,已有头绪,不知渠回浙后,彼中在事人能允行否?舍此一筹,则饷源已竭,实有坐困之势。

东安土匪,不知近日何如?若不犯邵阳界,则吾邑尚可不至震惊。带兵之事,千难万难。澄弟带勇至衡阳,温弟带勇至新桥,幸托平安,嗣后总以不带勇为妙。吾阅历二年,知此中构怨之事、造孽之端不一而足,恨不得与诸弟当面一一缕述之也。诸弟在家侍奉父亲,和睦族党,尽其力之所能为,至于练团带勇,却不宜过于出头。澄弟在外已久,谅知吾言之具有苦衷也。

宽二弟去年下世,未寄奠分,至今歉然于心。兹付回银贰拾两,为宽二奠金,望送交任尊叔夫妇手收。

植弟前信言身体不健。吾谓读书不求强记,此亦养身之道。凡求强记者,尚有好名之心横亘于方寸,故愈不能记;若全无名心,记亦可,不记亦可,此心宽然无累,反觉安舒,或反能记一二处,亦未可知。此余阅历语也,植弟试一体验行之。余不一一,即问近好。并求禀呈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叔父大人福安。

国藩手具

191.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八月十三夜二更

塔齐布于七月十八夜亡故。李次青在湖口连获胜仗。纪泽不可入赘。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胡二等来大营,接奉父亲大人、叔父大人手谕及诸弟各书,具悉一切。此次余已月余未寄家信矣。

七月十八夜,忽报塔军门大病,至三更而凶问至。余十九往九江陆营料理一切,派周凤山统领浔城陆军。至二十三日,湖口水陆开仗,萧捷三阵亡。二十五日,余又从九江回至青山水营。连日大北风,不能办一事。二十九日,罗山兄由义宁州单骑行六百里至南康面议大局。余初一日又回南康。李次青自七月十四渡湖攻剿湖口,十八、二十一、二十三连获胜仗,现已入奏。初四、初八又获胜仗,而水师初八日开仗小挫,失去炮船二十一号,小划二号。次早初九未明,贼舟大队前来扑营。我军极力堵御,轰击二时,该匪败退。今年内湖水师分为两帮,前帮四营,后帮五营,各船百号。初八之胜,初九之败,皆后帮之事,前帮未曾与闻,故水营虽小挫,尚足以自立。

罗山一军,定计由崇、通以进剿武汉。骆中丞奏调罗军回剿湖南境内,余令其扫荡崇、通一带,则巴陵、平江皆安,即所以固湘省北门之锁钥也。由崇、通以捣武汉,则有裨于大局,不仅保全桑梓,年内仍可来南康湖口与余军会合。余在南康已过五月,不能打出湖口,仅能保全江西,无能补益全局,焦灼难名。癣疾日甚,身无完肤,夜不成寐,惟日服滋阴之剂以冀平善。

九弟信来,言纪泽姻事。泽儿年尚轻,姻事概由父亲大人作主,或早办或迟办,或丰或俭,均请父亲经理,内子不得自主也。至入赘之说,则断不可,我乡向无此例,恐习富贵习气。今冬明年读书,亦由父亲大人作主,诸弟为我择师可也。余在军中,诸事冗杂,多不能理,家事尤不克兼顾。罗研生将来军中,不能教书耳。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192.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八月二十七早

李鹤人、胡林翼近日均败挫,两岸陆军皆溃。子侄以习劳苦为第一要义。补兵部右侍郎缺。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十四日良五、彭四回家,寄去一信,谅已收到。

嗣罗山于十六日回剿武汉,霞仙亦即同去。近接武昌信息,知李鹤人于八月初二日败挫,金口陆营被贼踏毁。胡润芝中丞于初八日被贼踏破奓山陆营,南北两岸陆军皆溃,势已万不可支。幸水师尚足自立,杨、彭屯扎沌口。计罗山一军可于九月初旬抵鄂,或者尚有转机。即鄂事难遽旋转,而罗与杨、彭水陆依护,防御于岳鄂之间,亦必可固湘省北路之藩篱也。内湖水师,自初八日以后迄未开仗,日日操演。次青尚扎湖口,周凤山尚扎九江,俱属安谧。

葛十一于初八日在湖口阵亡,现在寻购尸首,尚未觅得,已奏请照千总例赐恤。将来若购得尸骸,当为之送柩回里。如不可觅,亦必醵金寄恤其家。此君今年大病数月,甫经痊愈,尚未复元,即行出队开仗。人劝之勿出,坚不肯听,卒以力战捐躯,良可伤悯。可先告知其家也。去年腊月二十五夜之役,监印官潘兆奎与文生葛荣册即元五

 同坐一船,均报阵亡,已入奏请恤矣。顷潘兆奎竟回至江西,云是夜遇渔舟捞救得生,则葛元五或尚未死,亦不可知,不知其家人中有音耗否?

余癣疾稍愈,今年七八两月最甚,为数年之第一次,连子字都对了。近日诸事废弛,故得略痊。余俟续布,顺问近好。

兄国藩 草于南康军中

父亲大人前跪禀万福金安、叔父大人前敬请福安。

甲三、甲五等兄弟,总以习劳苦为第一要义。生当乱世,居家之道,不可有余财,多财则终为患害。又不可过于安逸偷惰。如由新宅至老宅,必宜常常走路,不可坐轿骑马。又常常登山,亦可以练习筋骸。仕宦之家,不蓄积银钱,使子弟自觉一无可恃,一日不勤,则将有饥寒之患,则子弟渐渐勤劳,知谋所以自立矣。

再,父亲大人于初九日大寿,此信到日,恐已在十二以后。余二十年来,仅在家拜寿一次。游子远离,日月如梭,喜惧之怀,寸心惴惴。又十一月初三日为母亲大人七旬一冥寿,欲设为道场,殊非儒者事亲之道;欲开筵觞客,又乏哀痛未忘之意。兹幸沅弟得进一阶,母亲必含笑于九京。优贡匾额,可于初三日悬挂。祭礼须极丰腆,即以祭余宴客可也。

我家挂匾,俱不讲究。如举人即用横匾“文魁”二字,进士即用横匾“进士”二字,翰林即用直匾“翰林第”或用院字

 三字,诰封用直匾“诰封光禄大夫”等字,优贡即用横匾“优贡”二字。如礼部侍郎不可用匾,盖官阶所历无定也。前此用“进士及第”直匾亦属未妥。

昨接上谕,补兵部右侍郎缺。此缺二十九年八月曾署理一次,日内当具折谢恩。

澄侯弟在县何日归家?办理外事,实不易易,徒讨烦恼。诸弟在家,吾意以不干预县府公事为妥,望细心察之。即问近好。

国藩再具

193.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九月三十日

喜沅甫得优贡,望明春至江西大营一会。此间已派兵至莲花厅、吉安。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二十六日王如一、朱梁七至营,接九月初二日家书,二十九日刘一、彭四至营,又接十六日家书,具悉一切。

沅弟优贡喜信,此间二十三日彭山屺接家信,即已闻之。二十七日得左季高书,始知其实。二十九日得家书乃详也。沅弟在省,寄书来江西大营甚便,何以未以一字报平安耶宽十来,有一信 ?在省城刊刻朱卷,应酬亲友,计非一月不能了办,十月初当可回家,为父亲叩祝大寿。各省优贡朝考,向例在明年五月,沅弟可于明年春间进京。若由浙江一途,可便道由江西至大营,兄弟聚会。吾有书数十箱在京,无人照管,沅弟此去可经理一番也。

自七月以来,吾得闻家中事有数件可为欣慰者:温弟妻妾皆有梦熊之兆,足慰祖父母于九原,一也;家中妇女大小皆纺纱织布,闻已成六七机,诸子侄读书尚不懒惰,内外各有职业,二也;阖境丰收,远近无警,此间兵事平顺,足安堂上老人之心,三也。今又闻沅弟喜音,意吾家高曾以来,积泽甚长,后人食报,更当绵绵不尽。吾兄弟年富力强,尤宜时时内省,处处反躬自责。勤俭忠厚,以承先而启后,互相勉励可也。

内湖水师久未开仗,日日操练,夜夜防守,颇为认真。周凤山统领九江陆军亦尚平安。李次青带平江勇三千在苏官渡,去湖口县十里,颇得该处士民之欢心。茶陵州土匪,间窜扰江西之莲花厅永新县境内,吉安人心震动。顷已调平江勇六百五十人前往剿办,又派水师千人往吉防堵河道,或可保全。

余癣疾迄未大愈,幸精神尚可支持。王如一等来,二十四日始到。余怒其太迟,令其即归,发途费九百六十文,家中不必加补,以为懒漫者戒。宽十在营住一个月,打发银六两,途费四千。

罗山于十四日克复崇阳后,尚无信来。罗研生兄于今日到营。纪泽、纪梁登九峰山诗,文气俱顺,且无猥琐之气,将来或皆可冀有成立也。余不一一。

兄国藩手草 书于屏风水营

194.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十月十四日

带勇千难万难,望伏处山林,勤俭耕读。罗泽南在濠头堡失利。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十月十三县城专人来营,接到父亲大人手谕,同日成章鉴来,又接植弟十五、十八日二函,具悉一切。张德坚处寄书至今尚未到也。温弟得生一女,母子平安。甚慰甚慰。闻其侧室亦有梦熊之兆,想当再索得男也。

唐苹洲父台恺恻慈祥,吾邑士民爱戴。此际去任,自必攀辕挽留,但仅夏憩亭一信,不足为凭。夏此时并非湖南之官,私信干预,或者有之,断不能以公牍禀告中丞。余若遽以书抵骆中丞,恐省城并无唐公调任之说,翻讶此言从何而来,则根究其由,无损于夏憩亭而转有损于唐父台。如果有调任之事,俟确信到日,沅浦以一书求左季高,可挽回也。留好官非干预公事可比,余之信所能止者,沅弟之信亦能止之,第不可早发,徒生疑窦耳。

澄弟带勇至朱州、株亭等处,此间亦有此信。兹得沅弟信,知系康斗山、刘仙桥二人,澄弟实未管带,甚好甚好。带勇之事,千难万难,任劳任怨,受苦受惊,一经出头,则一二三年不能离此苦恼。若似季弟吃苦数月便尔脱身,又不免为有识者所笑。余食禄有年,受国厚恩,自当尽心竭力办理军务,一息尚存,此志不懈。诸弟则当伏处山林,勤俭耕读,奉亲教子,切不宜干涉军政,恐无益于世,徒损于家。至嘱至嘱。

罗山分军在濠头堡失利,彭三元、李杏春殉难。有此一挫,武汉恐不能即复。浔阳周凤山一军,湖口李次青一军及水军平安如故。茶陵贼匪窜至江西,安福、永新失守,吉安府城戒严。在次青处调平江勇千三百人往援,周臬台亦带千余人往剿,不知能迅速扑灭否?

余癣疾日痊,营务平善,无劳挂虑。诸弟为我禀告父亲大人、叔父大人,千万放心。不一一具。

兄国藩手草 于南康府屏风水营

195.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十月十九早

李次青部拟添募五百人。罗泽南军气单弱。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老弟足下:

十月初一日宽十等归,寄一函,县城专差来,又寄一家信,想均收到。

营中日内如常。周凤山九江陆军三千余人尚属整顿。次青在湖口,因分去千三百人往剿吉安,刻拟添募五百人,以厚兵力。吉安之事,闻周臬台带千人已至,或足以资剿办。罗山在羊楼峒,二十六获胜后,尚无嗣音。

兹因春二患病,维五送之还家,复寄数行,以慰堂上老人悬念。罗山在岳、鄂间军气单弱,余甚不放心。家中上而衡、郴,下而岳、平,均多可虞,望多送信几次来大营也。

兄国藩 书于屏风水次

196.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十一月初四日

办盐务以筹军饷。初二攻下庐州,韦、石或退回下游,两湖将渐松。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十月二十八日在十等到营,接奉父亲大人手谕、纪泽儿禀件及儿侄外甥等寿诗,具悉一切。

澄弟在朱亭带勇,十八九可以撤营,欣慰之至。兵凶战危,一经带勇,则畏缩趋避之念决不可存。兵端未息,恐非二三年所能扫除净尽,与其从事之后而进退不得自由,不如早自审度,量而后入,想诸弟亦必细心筹维也。

南康水师,二十八日开仗一次,失长龙船一号。九江陆军相持如故。李次青在湖口亦未开仗。黄莘农先生今年为我军办理捐输,已解银六十余万两,未收者尚有二十余万。水陆兵勇自入江西境内,已用口粮百余万。此项捐款,实为大宗。目下捐款将次用毕,莘翁又接办盐务。盐务之可以筹饷者有二端:一则四月间奏请浙盐三万引,现在陆续运行,大约除成本外,可获净利十万两;一则于江西饶州、吴城、万安、新城四处设卡,私盐过境,酌抽税课,大约每月亦可得银万余两。若此两举刻期办齐,则明年军饷竟可无虑。黄司寇之为功于我军者大矣。浙江盐务,先须成本十余万,现请郭云仙往浙一行,张罗本钱,虽未必有济,姑试图之。

罗山自入湖北境内克复崇、通后,忽有濠头堡之挫,旋于二十六日、初三日两获大胜,军威大振。伪北王、伪翼王俱上犯岳、鄂之交,楚事孔棘。乃十月初二早,庐州克复,杀贼近万,官兵即日可捣安庆,上游之贼均须回救安省,韦、石二逆或俱退回下游。两湖之事,近日必可渐松。此吾省之福,而亦国家之厚泽,冥冥中巧为布置,使悍贼不得逞志于两湖也。

兄身体如常,癣疾未愈。昨日系先妣七旬晋一冥寿,军中不得备礼以祭,负罪滋深。莘翁自省来营,商议盐事,军中亦无盛馔款之,故未将冥寿之期告之也。余不一一。

兄国藩手草 南康府水营

197.致澄弟温弟沅弟季弟十二月初一夜

喜温甫得子。临江、瑞州失守。此时无置私田之理,请澄侯将衡阳私田设法出脱。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左右:

安五、蒋一来,接到父亲大人手谕及各书函,欣悉温弟生子之喜。至慰至慰。我祖父母生平无一缺憾之事,惟叔父一房后嗣未盛,九泉尚未满意。今叔父得抱长孙,我祖父母必含笑于地下,此实一门之庆。而叔父近年于吉公祠造屋办祭极勤极敬,今年又新造两头横屋,刚值落成之际,得此大喜,又足见我元吉太高祖庇佑后嗣,呼吸可通,洋洋如在也。

安五等途次遇贼,迂折数日始归正道。彭雪琴亦于袁州遇警,抛弃行李,与安五等同步行数百里,千辛万苦,现尚未到大营。

江省于十一月初十日临江失守,十一日瑞州失守。两府同陷,人心皇恐,不得已调九江周凤山全军前往剿办,暂解浔城之围。吾率水军及湖口、青山两处陆军尚驻南康,安稳如常。

吾今年本拟付银百两回家,以三十两奉父亲大人甘旨之需,以二十两为叔父大人含饴之需,以五十两供往年资送亲族之旧例。此时瑞、临有贼,道途阻梗,不能令长夫带银还家,昨接冯树堂信,言渠将宝庆捐功牌之银送二百两与子植,为进京之川资,不审已收到否?如已收到,即请子植先代出百金,明年来大营如数给还,或有所增加亦未可知。如未收到,即请澄侯代为挪借百金,即付还归款也。资送亲族之项,比往年略有增改,兹另开一单,祈酌之。

闻屡次长夫言及我家去年在衡阳五马冲买田一所,系国藩私分等语。并云系澄侯弟玉成其事。国藩出仕二十年,官至二品,封妻荫子,且督师于外,薄有时名。今父亲与叔父尚未分析,两世兄弟怡怡一堂,国藩无自置私田之理。况田与蒋家垅相近,尤为鄙陋。此风一开,将来澄弟必置私产于暮下,温弟必置私产于大步桥、植弟、季弟必各置私产于中沙、紫甸等处,将来子孙必有轻弃祖居而移徙外家者。昔祖父在时,每讥人家好积私财者为将败之征,又常讥驼五爹开口便言水口,达六爹开口便言桂花树,想诸弟亦熟闻之矣。内子女流不明大义,纪泽儿年幼无知,全仗诸弟教训,引入正大一路。若引之入于鄙私一路,则将来计较锱铢,局量日窄,难可挽回。子孙之贫富,各有命定。命果应富,虽无私产亦必自有饭吃;命果应贫,虽有私产多于五马冲倍蓰什佰,亦仍归于无饭可吃。兄阅历数十年,于人世之穷通得失思之烂熟。兹特备陈大略,求澄侯弟将五马冲田产为我设法出脱。或捐作元吉公祭田,或议作星冈公祭田,或转售他人,以钱项备家中日用之需。但使不为我私分之田,并不为父亲私分之田,则我之神魂为之少安,心志为之少畅。温、植、季三弟亦必力赞成吾意,至幸至慰。诸弟禀明父亲、叔父后,如何定计,望详明告我。

余身体如常,癣疾迄未大愈。营中之事尚能料理,无所疏失耳。余不一一,即问近好。

兄国藩 书于南康舟中

□冲三家、犁头三家向例各三串,今年拟添厚一、宽五各二串。

添梓坪满太婆向例三串,用银块封上写岁仪。

大舅、五舅、龙三表弟向例各三串,今年大舅八十,拟添一串。

定二、定三舅祖、荆四、荆八表叔向例各一串,今年拟添舅祖二人各一串。

兰姊、蕙妹向例各三串,今年拟添震四外甥三串。

商七、徵一表叔向例各一串,腾七表弟二串,宫九姑娘一串。

欧阳家向例六串,汪家、葛家、熊家、邓家向例各二串。

族内乞丐者共十串。

以上共用钱七十九串。如有至亲应酌添者,诸弟裁度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