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十一年五

720.致沅弟九月十七日辰刻

兄弟四人同日俱蒙非常之恩。

沅弟左右:

昨日发去一信,申刻接李希庵信,抄八月二十五日谕旨一道,兹抄寄弟阅。一门之内,兄弟四人同日俱蒙非常之恩,惊喜之余,弥深悚惧。余当具一折自行谢恩,又具一折为沅、季两弟谢恩,又具一折为温甫弟谢恩,弟当具一折自行谢恩,四折共派一折差于九月二十八日进京。弟之折请余包办乎?抑本店自造乎?

如此大雨,不似进兵气象,望弟回至庐江,认真布置一番。只要庐江、桐、舒守得坚固,不患无为、庐郡无得手之日,目下且不必进兵。至嘱至嘱。张泮山于九月三日殁于彭泽舟次,灵柩现来安庆。余于今日释服。顺问近好。

721.致沅弟九月十八日申正

极盛之时当格外小心。

沅弟左右:

接十五、十七二信,知有荻港坏船之险,又有泥汊破垒之捷。船不善避洄溜,往往失事。要之,舵工生也。泥汊既得,是一大可喜事。舫仙等遽行进兵,吾犹以无米为虑。李少山在汤家沟,此间送信去,日内风逆,恐不能速到。前报解七万之外,又有毛中丞报解一万,湖北报解二万,均因风大不能速到,忧灼之至。余今日登城周视,并至宝塔尖,弟所布置守事均妥。

孙澍人病请回籍,今日起程。陈心泉今日接印。季弟今日甚好,但求明日不发耳。淮扬水师上游无来者,亦以风逆之故。极盛之时,每虞蹉跌,弟当格外小心。顺问近好。

722.致沅弟九月二十日巳正

打无为州,不能从裕溪口进。

沅弟左右:

二十日巳初接十八早荻港来缄,具悉一切。

淮扬水师,除东门宝塔下一营查巡厘卡,东流一营驻防该县兼走杂差外,余皆〈在〉上游未来。待其到时,即饬令赴下游泥汊一带。蔡国祥一营,前接弟信,令其在铜陵对岸之刘家渡拖堤入白湖、黄皮湖,余已札饬速去,此刻不便改饬赴无为州,朝令夕改也。王明山等攻打无为州,不知从何处进口?若进裕溪口,则断断不可。该处口门最窄,两岸有陆贼,中间无贼驳船,恐水师深入吃亏。各营官皆有勇无谋,弟于水师亦系外行,切莫乱出主意,致误水中大局。除裕溪口之外,他处或易于进兵,余不遥制也。

廉令禀阅过,陈守甫于十八接印。租课归本府,决非陈手之事。廉亦糊涂,或信书吏局绅之言,不甚了了,候再查明。潜山所办撑木,余昨告首府,归余处发经费矣。季弟病已全愈。极盛之际,办事宜加倍小心。至嘱至嘱。顺问近好。

723.致沅弟九月二十二日午刻

关于当前军事的六条答复。

沅弟左右:

二日未接弟信,正深系念,兹接十九日信,慰悉一切。应复之事,条列如左:

一、守住庐江,余已大喜大慰,再破泥汊口,更为心满意足。以后神滕河、无为州纵不遽破,亦不要紧,弟进兵宜稳,不宜过急。

一、水师进巢湖,弟来信仍须由运漕、东关、巢县,则是白湖不通巢湖,与余向所闻者相同。余前思在盛家桥造船者,正职是故。昨信不肯令水师进裕溪口者,亦职是故也。弟信言须待无为州克复与否再行定计,甚是甚是。如陆军不能克城,弟不必强水师多进小河。

一、淮扬水师今日有三营到皖,领齐子药,明日即令二营赴下游。以余计之,此刻下游实无须多船耳。至嘱水师谨慎战守一节,兹余写一信,望弟交李、王二镇手收。

一、余因闻湖北润帅灵柩月底回湘,已将礼专人送去。弟与季弟之礼,将来送益阳可也。对联包做不包写。饷十万,无一到者,悬盼悬盼,实对前敌陈、刘诸人不住。

一、徐福系余遣散之弁勇,有护票为据。彭泽距东流仅百余里,吕令不就近来余处禀询真伪,而遽妄杀二十余命。不惟徐福不服,余亦恶其专擅。魏柳南信,一面之词,不足据也。

一、顷又接弟二十日申刻信,知无为州业已克复,欣慰之至。从此安庆固于苞桑矣。然巢县未破,水师恐仍难进巢湖,望弟与马玉堂熟问情形,再筹水师清巢湖之法。余不一一。顺问近好。

724.致沅弟九月二十三夜

克无为后,宜专讲防守江面。

沅弟左右:

二十三日巳刻接二十一早无为城内发信,慰悉一切。守住庐江,吾已欢天喜地,不料竟克无为,从此可以图裕溪口,可以打运漕镇,可以谋西梁山,可以肃清巢湖,皆以无为州为根本,何幸如之!吾于七月及中秋前,深冀得安庆后并庐、无二城而得之,以庐作上游藩篱,以无作富强基趾。至中秋后,已不敢作此侥幸之想,今竟如愿相偿。从此水陆皆宜休息,不可再言进取一步,专讲防守江面。另造小舢板,放入巢湖之内,明岁春水涨时,湖船从黄落河打出,江船从裕溪口打入,必可得手。

东征局五万已于今日解大通李少山处,赣局三万竟被省截留支发鲍军,此间更窘矣。季弟今日微畏冷,片刻即愈。弟在下游,须将水陆布置十分妥当乃归皖也。顺问近好。

725.致澄弟九月二十四日

沅甫破无为州城极为顺利。

澄弟左右:

二十一日接弟九月初二日在县城发信,二十二日接八月二十六在省城发信,具悉一切。

毛公、恽公皆认真做好官,崇尚廉介,吾乡之福也。

此间九弟一军,于十六夜破泥汊贼垒,十九破神塘河贼垒,二十日破无为州城,极为顺手。该州可富可强,占江面三百余里,下距金陵亦三百余里。此后大江两岸根基较固。九弟布置妥善,即回安庆。惟受恩深重,今冬不宜又回籍耳。

余日内尚属平安。惟疮痒深以为苦,往往遍体爬搔,彻夜不眠。季弟自十三日来余公馆,发疟疾二次,至十八日而大愈。

各处军事均称平稳。惟寿州被苗沛霖围困,旦夕必破,大为可虑。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726.谕纪泽九月二十四日

批示所作之凡例并嘱女于归勿奢侈。

字谕纪泽儿:

昨见尔所作《说文》分韵解字凡例,喜尔今年甚有长进,固请莫君指示错处。莫君名友芝,字子偲,号郘亭,贵州辛卯举人,学问淹雅。丁未年在琉璃厂与余相见,心敬其人。七月来营,复得鬯谈。其学于考据、词章二者皆有本原,义理亦践修不苟。兹将渠批订尔所作之凡例寄去,余亦批示数处。

又寄银百五十两,合前寄之百金,均为大女儿于归之用。以二百金办奁具,以五十金为程仪,家中切不可另筹银钱,过于奢侈。遭此乱世,虽大富大贵,亦靠不住,惟勤俭二字可以持久。又寄丸药二小瓶,与尔母服食。尔在家常能早起否?诸弟妹早起否?说话迟钝、行路厚重否?宜时时省记也。

涤生手示

727.致沅弟九月二十五日

望以信函安慰多隆阿。暂不取运漕、巢县。

沅弟左右:

二十四夜接二十早泥汊口来信,此〔比〕二十一日之信后到三日之久。

多公信来,日内呕血甚多。此人劳苦太过,病恐难于速愈。又安庆克城,人人优奖,惟多公尚嫌其薄。弟当以信函慰之,或能亲往看视亦好。

昨日到家信各件,兹专原足送上。少荃、仙屏、凯章三人于二十四日到此,梅小岩于二十一日到此,张伴山之灵柩于十六日到河下,万篪轩、史士良、勒少仲三君闻一二日可到,渐有热闹之意。李、王二镇水师,究竟坚劲可恃否?望弟细察。即问近好。

正封函间,接二十二早来信,并公牍俱悉。运漕可乘机取,巢县亦未始不可乘机攻取。吾意取之易而守之难,目下且专守庐江、无为二处,稍息兵勇之力,亦稍抑其矜情躁气,待水师肃清巢湖后,运漕、巢县皆囊中物耳。吾于水师实不放心也。又行。

728.致沅弟九月二十六日辰刻

对水师进攻巢县不放心。

沅弟左右:

昨日交走家信人寄一缄,计到无为必不甚速。

接李济清等禀,知水师即日进攻巢县,余甚不放心。盖水师向本骄傲,又得数次小胜,则全是矜情躁气,偶然小挫,则怯态毕露。运漕一带港汊纷岐,一有不慎,则草木皆兵。弟欲调度水师,无但取其长而忘其短,总以看明支河小汊为第一义。陆师亦宜守住庐江、无为,不宜再进。特此再嘱。

湖北饷银闻已直解李少山处,前敌固极要紧,此间守城六营亦贫甚也。顺问近好。

729.致沅弟九月二十六夜

攻下运漕镇后的军事调度。

沅弟左右:

二十六夜二更接二十三夜信,知二十三日申刻克复运漕镇,欣慰之至。此镇为南北之枢纽,贼中之脏腑既已得之,不可不竭力守之。兹将此间调度条列如左:

一、淮扬水师二十四日已派陈东友、成俞卿两营下去,兹又添赖荣光、阳利见两营前赴运漕,请少荃亲自带之以行,明日起程。渠在该处极熟,可与弟及昌岐面定防守之法,且可就地筹饷。

一、陆师有张遇春一营现扎祁门,系余所招,皆无为、运漕之勇丁。现亦调归江北,大约十月初可到。

一、开成桥、盛家桥等处似宜扎营,以通无、庐之气。现函商多公,请渠派二千人守庐江,腾出弟兵进守他处,不知渠允否。即候近好。

730.致沅弟九月二十九日午刻

告近来各项军事安排。

沅弟左右:

二十九日午刻接二十五日辰刻来缄,具悉一切。所应告者,条列如左:

一、少荃本拟二十七八起程赴运漕,因此间奏折应办者多,无人代笔,不得不留少荃在此略为清理,望弟并告昌岐知之。

一、来信言守运漕只要水师三营,守仓头、无为及神塘河共须三营。计昌岐前已带邓万林、王东华、蔡东祥三营,昨又发去陈东友、成俞卿、赖荣光三营,恰合六营之数,望弟与昌岐妥为布置。所有北岸内江内湖,即责成昌岐防剿。

一、李与吾前此禀请添营,余批准添二三营。此时北岸无为、运漕皆为我有,与吾处似可不必多添矣。万石臣一营业已添归与吾部下,其蔡国祥一营应否添归与吾部下?抑或仍令隶柱堂部下?请弟与柱堂面商定夺吾意仍令隶王 。

一、运漕既得,则下打裕溪,上打巢县,皆是一串之事。吾意思调南岸之兵三千来经营此两处,不知可否?

季弟日内全好并告。即问近好。


731.致澄弟十月初四日

告江南江北敌军情形。

澄侯四弟左右:

日来未接弟信,想五宅平安。

此间一切尚顺。九弟于二十日克复无为州,二十三日克复运漕镇,一路布置妥当,又于十月初一日回安庆省城。江北之贼,现仅占庐州、巢县二城,江南之贼各立门户,不肯帮助北岸,计江北肃清尚不甚难。惟恐其勾结捻匪,勾结苗逆,又致蔓延为患耳。自新主继序以来,八、九两月英夷退出广东省城,楚军克复安庆省城,又江西、湖北两省肃清,气象颇好。闻大行皇帝梓宫于九月二十三日奉移进京,新主于十月初九日登极。从此否去泰来,寰宇安,则中外臣民之福也。

余身体平善。今年自三月以来,因疮疾未服补药,精神尚能支持。九弟拟于日内旋湘。此间诸务,家中可以放心。九月日记付去查收。即问近好。

732.致季弟十月初十日

彭玉麟于今日午刻抵皖。

季弟左右:

专使至,得糯酒羊肉,谢谢。弟恙闻已全愈,尤以为慰。

雪琴于今日午刻抵皖,余率府县出城迎接,渠已轻装步行,先入城至余公馆矣。春霆亦于昨日到此。雪琴已补安徽巡抚,而渠意尚欲力辞。余以渠与我志同道合,劝之勿辞。

弟所保亲兵营官,沅弟与少荃亦曾说过。余因其所管之事太多,一当营官,则他事须另觅替人,故未之许。弟病初愈,宜节饮食,慎风寒。至嘱至嘱。顺问近好。

733.致季弟十月十四日

谈与字并告苗沛霖攻下寿州。

季弟左右:

接十二日信,具悉一切。写字一纸有秀劲之气,若常写不间断,必有猛进之时。余自八年起,每日用油纸摹帖,不甚间断,近日常常长进。弟亦可用油纸试摹也。

寿州于二十六日失守。苗练进城,不杀翁中丞,求翁奏明渠是报仇,并非叛逆云云,想翁公必不允许矣。

龙三表弟来数日,思至弟处一行。十一日余未见一客。《劝诫浅语》再发五本查收。即候近好。

734.致澄弟十月十四日

大女二女婚嫁宜及时早办。癣病如常,彻夜不寐。

澄弟左右:

十二日易汉山等来,接弟九月二十夜一缄、二十二早一缄。又朱凤四、唐界山等先后到营,接纪泽母子三缄,系九月二十、二十五日所发者。均悉一切。

大女与袁家喜期,既定腊月初三,即可不必再改。大乱之世,婚嫁宜及时早办。六十侄女、七十侄女喜期已定否?二女儿喜期,余托沅弟在长沙与陈世兄面定也。诸女及儿妇所作鞋等件收到,均尚适用。鞋底若不用牛皮,更合用耳。

此间军事平安。鲍春霆已到五日,将以月底进攻宁国、石埭之贼。初七八复破羊栈岭。闻业经逐击而出,不知确否。余身体平安。惟疮久不愈,癣疾如常,夜间彻晓不寐,手不停爬。人多劝买一妾代为爬搔。季弟代买一婢,现置船上居住,余意尚未定。大约此是积年痼疾,非药饵所能愈,亦非爬搔所能愈也。十一日全未见客,心绪常不免郁闷,幸办事尚不间断耳。

纪泽所作《张良李泌论》,命意极好,惜措词多不圆稳。功名之地,古人所畏,余亦常存临深履薄之念。

沅弟已到家否?余本日发一奏片,兹先行抄回。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735.致澄弟沅弟十月二十四日

与沅甫商量救上海之危。

澄、沅两弟左右:

日来未接家信,不知澄弟已自衡归里否?沅弟已过武汉否?

此间军事如常。十五日四眼狗水陆上犯运漕,被我军击退,杀贼颇多。李与吾自白茅嘴来打接应,亦擒斩数十人,夺旗数十面。此后东关、运漕、无为三处或可放心。浙事日棘,绍兴业已失守,杭州恐亦难保。今冬明春皖南必极危急,上海亦危如累卵。上海富甲天下,现派人二次前来请兵,许每月以银十万济我,用火轮船解至九江,四日可到。余必须设法保全上海,意欲沅弟率万人以去。已与请兵之官商订,定渠买洋人夹板船数号,每号可装三千人。现已放二号来汉口,不过放五号来皖,即可将沅弟全部载去。目下专主防守上海一隅,待多破庐州、鲍破宁国后,渠两军会攻金陵,沅弟即可由上海进攻苏、常。不知沅弟肯辛苦远行否?如慨然远征,务祈于正月内赶到安庆,迟则恐上海先陷。如沅弟不愿远征,即望代我谋一保上海之法,迅速回信,由毛中丞排递寄来。至要至要。

饷项近日略裕,前敌不至饥乏。谢恩折明日始派差进京。沅弟折稿先抄去一阅。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736.致季弟十一月初四日

告刘霞仙等人署职及石达开出广西。

季弟左右:

初三日接来信,具悉一切。闻池州有青阳之贼来犯,不知直扑城垣否?九弟至岳州有信来,兹付去。弟寄澄、沅信,今日可送家也。

刘霞仙署四川布政使,江味根署贵州巡抚,刘岘庄署广东按察使,湘乡、新宁二县可谓极盛。石达开又自广西窜出,约五六万之众,大抵由湖南窜江西耳。

余夜间稍能成寐,或是日内服生地之效,癣痒则未能少减。顺问近好。

737.致澄弟沅弟十一月初四日

八君子辅政,中兴有日。沅甫将膺封疆,宜广学识严操行。

澄、沅弟左右:

二十七日接家信:澄弟一件、纪泽一件、沅弟在武昌所发一件。初一日接沅弟岳州发信。具悉一切。澄弟以狐裘袍褂为我贺生日,道理似乎太多达(1) 。余在外多年,惟待家庭甚薄,亦自有一番苦心。近日两弟待我过厚,寸衷尤觉难安。沅弟临别时,余再三叮嘱此层,亦以余之施薄,不欲受厚;且恐彼此赠送丰厚,彼此皆趋奢靡。想弟已喻此意矣。

沅弟信中决气机之已转,世运之将亨,余意亦觉如此。盖观七月十七以后,八君子辅政,枪法尚不甚错,为从古之所难,卜中兴之有日。特余忝窃高位,又窃虚名,遐迩观瞻,深以为惧。沅弟不特不能幅巾归农,且恐将膺封疆重寄,不可不早为之计。学识宜广,操行宜严,至嘱至嘱。余为遍身癣痒所苦,不能再有进境,深以为愧。泽儿要算学诸〈书〉(2) ,余于近日派潘文质送南五母舅回籍,即带书至家。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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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bsp;“达”字抄本删。

(2)

  nbsp;据抄本补。

738.致季弟十一月初八夜

令程、罗进守三河,吴竹庄往守庐江。

季弟左右:

上半日接来信,顷又接本日午刻信,具悉一切。

三河之复,闻系贼匪自遁,未闻多都护派兵进剿也,程、罗禀中亦未言出队。现拟令程、罗二军进守三河,派吴竹庄团防二营往守庐江。以理揆之,三河既遁,想庐州、巢县之贼亦难坚守,事机大有可乘。惟陈舫仙丁内艰,闻即日须回籍治丧,运漕前敌无人经理统率,深为可虑。

余日内疮癣奇痒,深以为苦并告。顺问近好。

739.致澄弟沅弟十一月十四日

历述浙皖军情,望沅甫正月来皖赴援上海。邓寅皆不可去东皋书院。

澄、沅弟左右:

王采六等来营,接澄弟十月二十三日信并纪泽一禀,知家中五宅平安。又得赵玉班寄季弟信,知沅弟于十月二十八自长沙还家,竟可赶上初三祭期。至慰至慰。

此间军事平安。三河之贼于初六日无故自退,或与庐州贼目不和,或别有诡谋,均未可知。余令振字、开字两营移守三河伪城,而派竹庄之千三百人接守庐江,均札归多都统就近调度。竹庄十三日自安庆开差,十七可至庐邑,不知振、开两营果能守三河要隘否?如守得坚定,则庐郡、巢县亦或易于得手。

浙江自绍兴失守后别无确信,闻宁波继陷,杭城被围,可危之至!余奏请左寺堂由广信、衢州援浙,又调鲍春霆进攻宁国。宁国距杭仅三百里,亦可掣浙贼之势,坚杭人之心。第目下均尚未拔行,不知赶得及否?

江苏、上海来此请兵之钱调甫,即前任湘抚钱伯瑜中丞之少君也,久住不去,每次涕泣哀求,大约不得大兵同行即不还乡,可感可敬。余前许令沅弟带八千人往救,正月由湘至皖,二月由皖至沪,实属万不得已之举。务望沅弟于年内将新兵六千招齐,正月交盛南带来,沅则扁舟先来,共商大计。吾家一门受国厚恩,不能不力保上海重地。上海为苏、杭及外国财货所聚,每月可得厘捐六十万金,实为天下膏腴。吾今冬派员去提二十万金,当可得也。陈舫仙丁内艰,家无兄弟,本应给假回籍治丧,吾因运漕吃紧之地,批令待沅弟来再行给假。兹将原批暨信抄阅。望沅弟正月到皖,则余不甚失信。至要至要。

东皋书院请山长,让邓寅兄去,万万不能。余自咸丰八年即与寅兄订定,请其教科一五年。科一甫十四岁,岂可遽至书院,习为浮荡?明年决请寅兄再教之,并请带之出考,与邓世兄同寓。科四、科六未请得有恒之师,耽误光阴,余甚不放心。沅弟回家,余嘱其以此事为重,不知现已延请何人?或明年即令科四、科六从邓师读书?或癸亥年延邓师于大夫第连教数年?总之,师之有恒者极为难得。邓师在兄弟处,无论何家,皆大有益于子侄。公之书院,则为益反小,可不必也。邓师脩金,应行酌增之处,望两弟与纪泽母子商定,余必付回。梁侄生女,贺贺。

余身体平安,惟疮癣之痒迄不能愈,娶妾之后亦无增减。陈氏妾入室已二十日,尚属安静大方,但不能有裨于吾之病耳。纪泽所呈寿叙及诗亦尚稳适,惟藻采太少,又欠风韵。试取庾子山《哀江南赋》熟读百遍,当引出情韵,有情则文自生矣。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正封缄间,接奉廷寄谕旨,兹先行抄寄一阅。涤翁道理未免太多矣。即日当专折辞谢,不敢当此重权。昔太无权,今太有权,天下事难得恰如题分也。兄又草。

740.致季弟十一月十四日

告摹帖之方法。

季弟左右:

五舅父归,接弟信,辨“爱人以德”四字之不确。十三日又接十二夜两信。具悉一切。

吾兄弟三人在外,一人归尚不着迹,两人归则嫌太多。吾心中恐弟遽归,故以希帅之批待沅来为是。

油纸摹帖,初为之,则写次行而首行未干,揩摩墨迹,狼藉满纸,迨摹习稍久,则手腕不甚粘滞,纸上墨迹自少矣。弟习油纸,即以此自试效验可也。

巢县铜林闸之贼果有投诚之意否?余身上痒尚未愈并告。即问近好。

741.致季弟十一月十七日

以不归家为妥。此刻无兵力援江苏。

季弟左右:

接十五夜信,具悉一切。弟之归家,若从一身人伦之道上起见,则兄久以为虑,弟尽可径行归去,不必问希帅之准与不准,余必专缄与希帅说明。若弟能早得嗣续,则举家相庆,而考妣亦含笑于九京。枞阳两营,余尽可就近照料,纵鄂饷不足,隋太守亦可少为接济。除此一事而外,弟仍以不归为妥耳。

江苏请援,至少亦须八千人乃能往救,此刻实无此兵力。无论少荃在余处帮办奏折,不能分身前往,即少荃可往,亦无兵可带。下游苏、杭糜烂,可忧可愧。顺问近好。

742.致澄弟沅弟十一月二十四日

望沅甫速招勇来皖赴江苏下游。并告京师太后垂帘听政事。

澄、沅弟左右:

沅弟十月二十六七自长沙发信,澄弟自湘乡发信并寄张父台联幅各纸,沅弟亦寄四纸,具悉一切。

此间日内平安。三河复后,余派振、开两营往守,吴竹庄团防营替守庐江,十九日到防,开营二十一日全赴三河。另札将吴、罗、程归多都护调度。运漕等处日内如故。以理揆之,环巢湖四面庐郡及舒、庐、无、巢五城,运漕、东关、三河三隘,八者,官兵已占其六,想贼并此二者亦不能久守矣。惟浙江危急,上海亦有唇齿之忧,务望沅弟迅速招勇来皖,替出现防之兵,带赴江苏下游,与少荃、昌岐同去。得八千陆兵、五千水师淮扬水师 ,必能保朝廷膏腴之区,慰吴民水火之望。弟言银钱枪炮须咨湖南,顷已咨行矣。公牍应行知弟处者,已有两月未行。此后照常行知也。

京师十月以来,新政大有更张。皇太后垂帘听政,前此受遗赞襄之八人者,肃斩决,郑、怡赐自尽,穆军台、匡、景、杜、焦革职,恭王议政居首,桂、周、宝、曹入军机,中外悚肃。余自十五至二十二日连接廷寄谕旨十四件,倚畀太重,权位太尊,虚望太隆,可悚可畏。浙事想已无及,但求沅弟与少荃二人能为我保全上海。人民如海,财货如山,所裨多矣。庐、巢一克,余与弟中无梗隔,事局尚可为也。

疮癣奇痒未愈,而近数夜稍能成寐。饮食如恒,家中不必挂念。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外《说文斠诠》八本寄与纪泽儿。

743.致澄弟沅弟十二月初四日

告沅甫赏头品顶戴,望感激图报,迅速回营。

澄、沅弟左右:

十月二十八日唐介寿来,接两弟初三、初六各一件,又纪泽母子各一件。十二月朔日又接沅弟十九日信,系由毛中丞处排递而来。具悉一切。

二女儿招赘,即在黄金堂本宅办理较为易成,不必另择屋也。邓先生事,余前信已说及,断不可让与东皋书院。壬戌年仍教科一,癸亥年教科四、六可也。

无为、运漕之捷,沅弟仰蒙皇上特恩,赏给头品顶戴。前此骆、胡、王、薛诸人,皆以巡抚而赏头品顶戴,今弟以记名臬司获此殊恩,宜如何感激图报?务望迅速回营,不可再在家中留恋。其谢恩折,余在营中代办代写代发。弟不肯赴上海,亦系量力而行。余已别有位置,另纸详告。浙江危急之至,闻次青往救省城,不知有济否。另股贼绕徽州而窜屯溪,祁门、婺源、景镇皆可危虑。鲍军由池州进青阳及运漕等处均平安,可以放心。顺候近好。

国藩手草

744.致季弟十二月十二日

徽州日内被围,情况紧急。

季弟左右:

来信并少鹍信阅悉。

此间有潘都司曾告假,去宁国寻家眷名梁柱,澧州人,去秋自宁国逃出 。余给一札,令便探芜湖贼情。十日前归来,无说及投诚等事。徽州日内被围紧急,不知云岩救得上否?

沅信二件附寄照收。顺问近好。

745.谕纪泽十二月十四日

寄银为二女奁资。

字谕纪泽儿:

接沅叔信,知二女喜期,陈家择于正月二十八日入赘,澄叔欲于乡间另备一屋。余意即在黄金堂成礼,或借曾家垇头行礼,三朝后仍接回黄金堂。想尔母子与诸叔已有定议矣。兹寄回银二百两,为二女奁资。外五十金,为酒席之资,俟下次寄回亦于此次寄 。

浙江全省皆失。贼势浩大,迥异往时气象。鲍军在青阳,亦因贼众兵单,未能得手。徽州近又被围。余任大责重,忧闷之至。疮癣并未少减。每当痛痒极苦之时,常思与尔母子相见,因贼氛环逼,不敢遽接家眷。又以罗氏女须嫁,纪鸿须出考,且待明春察看。如贼焰少衰,安庆无虞,则接尔母带纪鸿来此一行,尔夫妇与陈婿在家照料一切。若贼氛日甚,则仍接尔来此一行。明年正二月,再有准信。纪鸿县府各考,均须请邓师亲送。澄叔前言纪鸿至书院读书,则断不可。

前蒙恩赐遗念衣一、冠一、搬指一、表一,兹用黄箱送回宣宗遗念衣一、玉佩一,亦可藏此箱内,敬谨尊藏。此嘱。

涤生手示

746.致澄弟沅弟十二月十四日

杭州失守。沅甫务须星速前来,助保上海。

澄、沅弟左右:

日来未接家信,不知走信之夫从何处耽阁。

此间军情如常。闻杨逆辅清围逼徽州,攻扰三面,幸西门尚通接济。已调朱云岩由岭外回援,又调左部速援,并请季翁亲来,不知赶得及否。

浙江省城竟于十一月二十八日失守,兵民六十万人,食尽而破,大约半死于饿,半死于兵,存者无几。吾奉命兼辖浙江,不能解此浩劫,愧愤何极!浙抚想必简左帅,吾当奏请简蒋芗泉为浙江藩臬,或令带五六千人,即可独当一路。上海一县,人民千万,财货万万,合东南数省,不足比其富庶,必须设法保全,拟令少荃带水陆各五千人前往。程学启之千人,拟即拨交少荃带去。余之亲兵营,亦令韩正国带之随去。沅弟开年务须星速前来,能于二月十五以前赶到,少荃尚未启行,诸事面商更好。其程学启处,望弟写信谆嘱,令其听少荃之节制调度。吾家受国厚恩,吾为江督将近二载,尚无一兵一将达于苏境,上愧对朝廷,下愧对吴民。此次若不能保上海,则并获罪于天地矣上海已解来饷银十万,闻年内再有十万解来,无非望我援救耳 。总望沅弟多方设法,助我保守上海,为恢复三吴之张本,千万千万。顺问近好。

747.致季弟十二月十四夜

徽州当可坚守。

季弟左右:

昨夜得手信,具悉。家信已于今日寄去矣。徽州有初八日获胜之信,又已解银万七千两、米八百余石入城,当可坚守。惟浙江失守,败兵尽在徽、祁经过,亦可虑也。复问近好。

748.致澄弟沅弟十二月二十四日

告近来军事情况。

澄、沅弟左右:

二十二日接两弟初四五日信并纪泽在县城所发一禀,知大女在袁家姻事已完,一切平顺,五宅眷口清吉,至以为慰。此间诸事有应详告沅弟者暨家事应商者,条列如左:

一、腊月内解李少山大通粮台银八万两,发皖城张、李、熊、萧等营壹万六千余两,俱足一月满口粮。保举饬知四千余道,皆于二十一日印齐交罗麓森送去分发,应皆可欢喜。过年鲍军亦发银九万,较弟军稍优渠少二千人。

 因弟军有厘卡,稍资津贴也。

一、大通盐局钱局尚未禀复,闻将仍旧开设,无为州捐已停止。葛培因札办新河口厘局青帘厘卡,月收钱百二十七串,出钱反多一串,已札停矣。

一、徽州自初五六日被杨逆大股围攻,老湘于初八日获一胜仗,十六日获一胜仗。朱、唐赴援,十七日获一胜仗。目下粮道尚梗,幸左帅派四千人来援,十九日可与朱、唐会合,或可解围。

一、沅弟不肯赴上海,余亦决不相强。惟将程学启拨与少荃,系属万不得已之举,请弟飞缄谕程知之。闻上海每月实可筹银五十万两,不忍坐视其沦陷也。弟来皖,亦不可迟二月间。多军进庐州,弟军即进攻巢县、含山、和州,如巢县得手,和、含易下,则直达金陵矣。南岸江、皖千荆万棘,北岸贼势极衰,机有可乘,弟切不可太迟滞。

一、沅弟头品顶戴谢恩折尚未发,因恐弟托筠仙、意城办发也。待弟信到,余即代办代发也,折尾声明交臣兄附驿驰奏云云。弟之体固弱,然历年服补药亦太多。目前处弟之地位,除壹力向前勤劳王事,别无二计,身之病否,家之安否,均当看轻。余详抄寄奏章谕旨中,不尽及。顺问岁祉。

749.致季弟十二月二十七日巳刻

谢送肥羊。新年来省不可冒风寒。

季弟左右:

得手函,承送肥羊,欢喜谢谢。《江南通志》,余在京曾买一部,弟又得佳本,或明年均饮马秦淮乎?新年弟来省,总以大晴天为定,断不可冒风寒也。徽州日内危急,极以为念。即颂岁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