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三


106.致沅弟十月十五日

用兵之道,全军为上,保城池次之。

沅弟左右:

后濠之外,究尚有贼若干?已解围否?两次嘱弟退兵,改由东坝再进,弟复信皆深不以为然。昨又恐弟兵有难遽退之势,补发一信,令弟自行斟酌。

总之,用兵之道,全军为上,保城池次之。弟自行默度,应如何而后保全本军。如不退而后能全军,不退可也;如必退而后能全军,退可也。至于鲍军纵有挫失,而江面总可保全,大通、荻港等处厘局纵或被扰,而水中粮运总可常通。余十三日信言弟处运道终恐梗塞,系忧灼过虑之辞,谅必不至于此耳。

107.致季弟十月十六日

退兵一事,由沅、季自行做主。

季弟左右:

此次保全粮道,联络水师,援应东路,厥功甚伟。皇天不负苦心人,或终有树立勋名之日。

余近来心绪忧灼,迥异往年。前以金陵勇夫三万余众,一有疏失全无归路,近以鲍军三次小挫,恐宁国不支全局瓦裂;又见兵勇日增而可靠者少,饷项日绌而掣肘者多,日夜愤郁,绝少欢悰。

雨花台此次幸得保全,千辛万苦成此规模,本无言退之理。惟恐鲍、张宁国或有差池,则上游糜烂,下游金陵一军亦难孤立,故余三次寄信与沅弟,商所以退兵之法。然关系太大,余亦不敢遥制,听沅与季自行作主可也。至弟仍伸前议,亦听两弟自主。若不退兵而坚扎原处,弟回籍一行,当无不可。

108.致沅弟十月十七日

宜对军营大加整顿。

沅弟左右:

今日接春霆信,较为宽舒。清弋江业已扎住,粮路当不至终梗。能将宁郡风波禁过,此后更宜大加整顿。弟处各营有最弱者,或裁或并,或换营官,总宜时时存一整饬之意。弟初赴吉安时,不过三千人,足打一枝大贼。今增至八九倍,而野战似尚无把握。练兵如八股家之揣摩,只要有百篇烂熟之文,则布局立意,常有熟径可寻,而腔调亦左右逢源。凡读文太多,而实无心得者,必不能文者也。用兵亦宜有简练之营,有纯熟之将领,阵法不可贪多而无实。春霆今统万余人,而不逮往年三千四百人之可靠,可以为鉴。109.致沅弟十月十九日

甚忧鲍春霆军。

沅弟左右:

季弟究系伤寒症否?近大愈否?吾每以季之多病为虑,尤以其果于自医为虑。以后季或有疾,总嘱其莫轻服药。至要至要。

春霆一军危急,吾日夜忧灼。梁美材等三营本不可恃,渠令其孤立抱龙冈,旋又令其移扎寒亭,吾甚忧之。何绍彩四营十五日自安庆开下,吴廷华二营十八日自安庆开下,弟又新派王可陞五营前去一助,兵力不为不厚。然无一统领调度得宜,则此皆如散钱委地,不足恃也。王可陞尽可由陆路至芜湖,或由大胜关渡至北岸,再由神塘河渡至南岸三山等处。

弟但知采买者过厘卡之怨声载道,而不知陆兵掳船之怨声之倍之也。

110.致沅弟十月二十日

宜多用活兵轻兵,少用呆兵重兵。

沅弟左右:

宁国之事,据凯章言,老湘营守郡城,决可无碍。鲍、宋守高祖山、清弋江两处营垒,或亦尚可支持。如不能支,只好调皖北希部来救宁郡。蒋军正在力攻汤溪之际,又恐侍逆回浙,必不能饬芗救宁。吾每说军事但靠自己,莫靠他人,盖阅历之言也。左帅此次派王文瑞带三千五百人援徽,已是力顾大局之举,不可又责望芗军也。平心而论,鲍、张二军尚不能守一宁国,求援于人,实难措辞。

弟在军已久,阅事颇多,以后宜多用活兵,少用呆兵,多用轻兵,少用重兵。进退开合,变化不测,活兵也;屯宿一处,师老人顽,呆兵也;多用大炮辎重,文员太众,车船难齐,重兵也;器械轻灵,马驮辎重,不用车船轿夫,飙驰电击,轻兵也。弟军积习已深,今欲全改为活兵、轻兵,势必不能,姑且改为半活半呆、半轻半重,亦有更战互休之时。望弟力变大计,以金陵、金柱为呆兵、重兵,而以进剿东坝、二溧为活兵、轻兵,庶有济乎!

111.致沅弟十月二十三日

不能为季洪请奖。左宗棠来信,亦不以退兵之说为然。

沅弟左右:

金陵解围一案,季弟请奖一节,实不宜形诸公牍。在我既不能奏请奖弟,在官、李又不能不奏军情,专奏保奖,陈述数行,徒觉词费。

朝廷立法,所以待大员子弟防范颇严,如在京不准保送军机,不准保送御史,皆因其声势较广,恐其营私树党。咸丰初元,孙苻卿保杜芝农之子,杜保孙之侄,当时物论切讥之。季弟劳绩虽多,吾二人只可置之不议。方今督兵者,如胜、袁、都公,皆有子弟在营,若非皇上特恩,皆只能叙“不敢仰邀议叙”六字而已。

朱云岩昨日一禀,言旌德万分危急,吾调周万倬由泾县往援,不知赶得上否。看来宁国纵能幸保,而徽、池与江西必难瓦全,不知决裂始于何处耳!吾前两次寄信,嘱弟以追为退,曾商之左中丞。兹接渠回信,亦不以退兵之说为然,与弟前后各信多相同者。惟渠言外之意,觉弟兵不可野战。吾则因金陵士卒用命,乐为之死,觉弟兵尽可野战。不知弟自度己力,野战果有几分把握否?要之能得众心,未有不可酣战之理。望弟决从余计,分作两大支。一支呆兵,屯扎金陵;一支活兵,凡金柱、东坝、小丹阳、二溧、句容等处,听弟择地而驻,相机而进。有急则两支互相救应,去金陵总在二百里内外也,何如?

112.谕纪泽纪鸿十月二十四日

两月以来,心绪恶劣。盼父子一叙,少纾忧郁。

字谕纪泽、纪鸿儿:

日内未接家信,想五宅平安。此间军事,金陵于初五日解围,营中一切平安,惟满叔有病未愈。目下危急之处有三:一系宁国鲍、张两军粮路已断,外无援兵;一系旌德朱品隆一军被贼围扑,粮米亦缺;一系九洑洲之贼窜过北岸,恐李世忠不能抵御。大约此三处者断难幸全。余两月以来,十分忧灼,牙疼殊甚,心绪之恶,甚于八年春在家、十年春在祁门之状。尔明年新正来此,父子一叙,或可少纾忧郁。

尔近日走路身体略觉厚重否?说话略觉迟钝否?鸿儿近学作试帖诗否?袁氏婿近常在家否?尔若来此,或带袁婿与金二外甥同来亦好。澄叔处未另致。

涤生手示

113.致沅弟十月二十四日

此时万不能饬鲍、张退兵。

沅弟左右:

季弟病甚不轻,曷胜惦念。今年季之劳苦功多,既不得邀世俗之荣,乃求一日之康强健爽,而天意亦尚若吝之。然则人生事无巨细,何一不由运气哉!

鲍、张粮运已断,吾竭力以办陆运,而连日大雨如注,万不能运,可忧可怖。弟欲饬鲍、张退兵,此时万不能退。其无勇列队、无夫搬运与弟相同,而其无退步立脚之处,则更不如弟之有金柱可驻守,有江滨可搬运矣。

蒋军即来援,亦必在一月以后,远水难救近火。鲍若果挫,余当自立一新军,自打数大仗,以毕吾余生,遂吾初志。弟则须另立门面,分为呆兵一支,活兵一支。呆兵坚筑石垒,缩小地方,活兵多或二万,少亦万四五千,与呆兵之在金陵者更番休息,千万依我行之。

九洑洲势甚危急,李世忠断不足恃。如何如何!

114.致沅弟十月二十五日

系念季洪重病。东路八营赶紧缩入中圈之内。

沅弟左右:

季弟病沉重之至,曷胜廑念。魏姓医不知向来手段何如?以吾观季弟病症,似不应服大黄者。日来果有转机否?能勉强坐船,来安庆就医调养否?弟向来体亦不甚结实,今年各营疾疫,过于伤感,援贼久战,过于劳苦,亦须加意调养,切不可自恃康强,多劳多忧。至要至嘱。

东路八营,趁援贼已退之时,赶紧缩入中圈之内。如果援贼再来,省一半精力,即刘、武、朱、吴诸公亦可多睡一觉,少吃一惊。余昨日有公牍,令弟拨大炮十二尊与李世忠,即是将东路八营缩退之计,望弟决计早缩,切莫迟疑。大炮守墙,余嫌太笨,现造坐劈山炮,专为守墙之用。弟以后宜少用笨重之物,此陆军第一要诀。

115.致沅弟十月二十七日

拟将驻寿州之希庵部陆续移至六安等处。再申呆兵、活兵之议。

沅弟左右:

来信欣悉。季弟之病已愈六七分,能进饮食,为之大慰。

李世忠虽十分危迫,然渠始终亲驻九洑洲行营,当非遽不能支之象。惟浦口官营被贼攻扑,颇不可解。岂新开口业已干涸,贼已遍行北岸耶?否则贼能渡大江而至九洑洲,不能遽渡新开河而至北岸。若贼已遍行北岸,则和、含、巢、庐,上至舒、桐、潜、太,处处可虑。余拟将希庵部下之驻寿州、霍邱、三河尖等处者陆续抽出,移至六安、庐州、巢、含等处,免致已复之城尽隳前功。

苗沛霖前后所上僧邸各禀,痛诋楚师,令人阅之发指。僧邸所与苗党之札,亦袒护苗练而疏斥楚师。世事变化反复,往往出乎意想之外。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饱历事故,乌知局中之艰难哉!

弟信均已接到。添募新营,尽可允许;不变换局面,则断不能允许。前此向、和以重兵株守金陵,不早思变计,以图灭贼,吾尝讥其全无智略。今岂肯以向、和为师,而蹈其覆辙乎?再添十营,从弟之请可也。金陵老营永不拔动,从弟之计可也。至以数万人全作呆兵,图合长围,则余断断不从。余之拙见,总宜有呆兵,有活兵,有重兵,有轻兵,缺一不可。以万人为呆兵、重兵屯宿金陵,以万人为活兵、轻兵进攻东坝、句容、二溧等处,以八九千人保后路芜湖、金柱,随时策应,望弟熟审,以此次回信定局。116.致沅弟十月二十八日

两月忧怀万端,至今稍释一二。

沅弟左右:

昨日接朱云岩禀,旌德业已解围,徽州得以安枕,为之欣慰。九洑洲渡江之贼既不满万,或不致竟犯北岸。吾两月忧怀万端,至是稍释一二。只求季弟病体全愈,宁国粮路大通,鲍、张再稳支一月,则大海风涛,又得安渡彼岸矣。

弟处东头八营已缩入中圈之内否?全军分为两支,一呆一活之说,已定局否?幼丹中丞将江西漕折全数截留,此后饷项愈绌。又洋人将于安庆、大通、芜湖新立子口,皖厘亦必减色。然应添之营,仍不敢缩手不添。现令申夫添立一军三千人,一切仿照霆营规模,不知将来有成否。

117.致沅弟十一月初一日

强作达观,保惜身体。送辽参九钱。

沅弟左右:

余日内忧煎,有胜于祁门极困之时。季弟得焦听堂诊治,用药不至大错,果日愈否?弟忧劳过甚,精神尚能强支否?此时吾兄弟惟有强作达观,保惜身体,以担国事,以慰家人,别无他策。

万篪轩顷送辽参壹两,吾拟备价百二十金与之,不知渠肯收否。吾已蒸食一钱,似尚有力量。余九钱,兹专人送金陵。季弟病后,服补剂时,可酌服之,但不宜太早,须外症退净,毫无反复之时,乃可蒸服。温弟在江西病时,竟系此物之功。弟劳苦过甚,亦可分食少许。

冬笋两担带去,各营官处可分馈数枝。北岸事已决裂,南岸鲍军不知尚可支持否。

118.谕纪泽十一月初四日

诗文欲求雄奇矫变,立意须超群离俗。

字谕纪泽儿:

二十九接尔十月十八在长沙所发之信,十一月初一又接尔初九日一禀,并与左镜和唱酬诗及澄叔之信,具悉一切。

尔诗胎息近古,用字亦皆的当。惟四言诗最难有声响,有光芒,虽《文选》韦孟以后诸作,亦复尔雅有余,精光不足。扬子云之《州箴》《百官箴》诸四言,刻意摹古,亦乏作作之光、渊渊之声。余生平于古人四言,最好韩公之作,如《祭柳子厚文》《祭张署文》《进学解》《送穷文》诸四言,固皆光如皎日,响如春霆。即其他凡墓志之铭词及集中如《淮西碑》《元和圣德》各四言诗,亦皆于奇崛之中迸出声光。其要不外意义层出、笔仗雄拔而已。自韩公而外,则班孟坚《汉书·叙传》一篇,亦四言中之最隽雅者。尔将此数篇熟读成诵,则于四言之道自有悟境。镜和诗雅洁清润,实为吾乡罕见之才,但亦少奇矫之致。凡诗文欲求雄奇矫变,总须用意有超群离俗之想,乃能脱去恒蹊。尔前信读《马汧督诔》,谓其沉郁似《史记》,极是极是。余往年亦笃好斯篇。尔若于斯篇及《芜城赋》《哀江南赋》《九辩》《祭张署文》等篇吟玩不已,则声情自茂,文思汩汩矣。

此间军事危迫异常。九洑洲之贼纷窜江北,巢县、和州、含山俱有失守之信。余日夜忧灼,智尽能索,一息尚存,忧劳不懈,它非所知耳!尔行路渐重厚否?纪鸿读书有恒否?至为廑念。余详日记中。此次澄叔处无信,尔详禀告。

涤生手示

119.致沅弟十一月初四日

闻巢县失守。事机不顺,保一处算一处。

沅弟左右:

昨日接唐鹤九、李嘉湜二禀,言巢县失守,与侯朝栋一禀不甚符合。现调张树声五营守无为,吴长庆等新四营守庐江,不知赶得上否。目下事机不顺,有万箭攻心之象。然北岸最要者惟安庆、庐州、无为、桐城、西梁、运漕六处,南岸最要者惟金陵、宁国、芜湖、南陵、金柱五处。尽吾力之所能,保一处算一处,此外则付之天命而已。

120.致沅弟十一月初六日

季病、皖北之虑近略纡,惟虑宁国。

沅弟左右:

季弟病略转轻,为之少慰。

日内心中有三大虑:一曰季病,二曰皖北,三曰宁国。今季病有转机,略纡一虑。皖北之事,得弟信,派树字五营守无为州,初一业已过江,初三或可进州。守此一城,则骊珠在握矣。余又留吴长庆四营守庐江,调萧、毛等七千人来庐州,中旬可到。调江味根来皖北,新年可到。是皖北之大虑,或可徐纡。惟宁国一虑,反无把握。伪侍王似尚在东坝、小丹阳一带,日内或攻弟营,或攻金柱、芜湖,皆意中事。望弟商之诸公,专重南岸。其北岸之事,只要无为州不失,自可徐徐料理,余能担当也。

至弟处轻兵、重兵之说,且待此三虑纡后再行熟商。到明年二三月后,弟或以余之言为然,亦未可知。

121.致沅弟十一月初八日

皖北大局不致决裂,应防李秀成以全力来攻。

沅弟左右:

昨日未接弟信,不知季弟病势何如?庐州有六营,无为有五营,业经守定,必可放心。庐江新营未齐,若贼不遽犯,五日外即可固守。三河有解先亮之三百人,当可保全。萧、毛七千人,二十以内可齐集舒城。皖北大局,不致决裂。

余所虑者,忠酋往年以偏师攻破浙江,分官军之势,而以全力攻扑金陵老营。此次或以攻窜和、含、巢、庐,效往年破浙之故智,而以全力再攻弟营与金柱。不知弟部下诸将,能如前此四十六日之坚守否?

122.致沅弟十一月初九日

告旌德敌军至黟县,虑祁门不保。

沅弟左右:

季弟业已出汗大解,应可放心。凡伤寒瘟疫二症,所最难得者大解耳。

弟之所忧三端,余亦同之。余以季病为第一患,宁国为第二患,皖北为第三患。盖宁国鲍军站不住,则弟军五百里毫无声援,进退两难也。皖北之贼虽多,吾坚守庐郡、安庆、无为三城,调希部由舒城进兵,调江达川、味根由桐城进兵,或尚可以挽救。旌德贼退后,陷太平,至黟县。黟县去祁门仅六十里,不知王钤峰、唐桂生能速由徽援祁否。祁若不保,则皖南全局立坏,此又三患外之一大患也。

123.致沅弟十一月十一日

江北之事可支持,所虑者鲍军与祁门。

沅弟左右:

季病又有反复,实深忧悸。弟自闰月以来过于忧劳,此刻且将添勇与否?活兵、呆兵之说,一概置之度外,待过年后再议。

江北之事,守住西梁、无为、庐郡、庐江、三河,又调萧、毛二军来舒城,调达川、味根来桐城,尽可支持。皖南泾、旌二县已稳,所患者鲍军与祁门耳。此等处自关国运,吾近亦稍宽怀,以愁之不胜愁也。

饷项日绌,吾近又添人万余,明年断难支持。然地广贼多,亦只好姑且添兵,以资抵御。待明年二三月希庵与二江同到,吾决计率万人至芜湖、金柱等处为弟打通后路,兄弟相会耳。

124.致沅弟十一月十八日

接朝廷谕旨,沅甫赏黄马褂、袍料等,季洪以知府用。

沅弟左右:

本日接初八日谕旨廷寄各一道,弟蒙恩赉黄马褂料一件、袍料一件、搬指一件、翎管一个,季弟蒙恩以知府用。谕旨两道钞录,专人送去。请奖请恤各员,均已照准。弟须专折谢恩,余可代做代写。

接弟公牍,已派朱洪章千人守东梁山,以后可不再派,老营亦宜微有余力也。

125.致沅弟十一月十九日

望季洪坚持不服药。

沅弟左右:

季弟之病,微有转机。不知十五以后,又复如何?伤寒而反复者,每以服药致误,服补药则更易误。欲求季之有转机,弟须坚持不复服药。今年吴彤云之病,余坚持不服药之说,果得痊愈。虽不可一概而施,然亦可见病情反复之时,惟不服药而症乃有定象也。126.致沅弟十一月二十二日

商量季洪后事。

沅弟左右:

接弟十八日辰刻信,知季弟溘逝,哀恸曷极!应商之事,条列于左:

一、余准于三日起行赴金陵,本月内准到。一则与弟商季弟后事及营中各事,一则亲接季弟灵柩由金陵护送至安庆。载灵榇之船不必大,取其轻便易行者。余坐一长龙船,季榇载一民船,各用数号舢板拖带,庶上水稳而且快。至安庆后,应否另换大船,俟与弟面商。

一、季弟请恤事,应请少荃出奏。上海现在有威林密轮船在此,二十六七日可过金陵,余信弟信,均可由该船带沪。

一、季弟部下五千人,自当归并弟处统领;若另有可分统之人,俟余与弟相见后再行下札。弟久劳之后,继以忧伤,务当强自宽解。余于兄弟骨肉之际,夙有惭德,愧憾甚多。弟则仁至义尽,毫无遗憾,千万莫太悲伤。

一、弟信须洋药等物,余当带洋药万斤、洋帽二十万、洋枪四百杆,亲交弟处。白齐文在上海大闹,兹将筠仙原信付阅。该军断不来矣,只要春霆站得住,军务尚可支持也。

127.致沅弟十一月二十三日

不来金陵。再商丧事与军事。

沅弟左右:

昨日发两信,定于二十四日起程前赴金陵,坐威林密船以行,而此间官绅上下,纷纷谏阻。今早接弟信并与澄侯一信,知季弟之灵柩,拟于二十四日开船上行,余若坐轮船以往,必在中途错过。余即不赴金陵,留此迎接季榇,而请睪山至金陵一行,代余慰视老弟。应商事宜,再行条列于后:

一、余署附近有一大屋,将买为湖南会馆,季弟灵榇即迎置其中。一切开吊行礼,俱甚方便。加漆多则七次,少则五次,每次必须三日,不可草率。湘潭既不上岸,不可加漆,不如即在安庆停二十天,尽漆六七次。一切丧礼应行之仪,皆在安庆行之。余昨与睪山商,拟令季榇仍进曹禾冲,再行开堂发引。今弟意令季榇由北港登岸,舁葬马公塘,则是湘潭固不上坡,紫田亦不进屋,宜在安庆备行诸礼,而加漆尤为要务,在此停留两旬无疑。

一、刘南云三营,宜仍留金陵,兹派戈什哈持令箭公牍至中途截令折回。无为州有树字五营,尽足坚守。吾又派萧、毛七千人从无为进兵,更可放心。李幼荃有才,与少荃相等,将来必成伟器。穆海航德优而才亦并不劣,幼与海水乳交融。吾以无为付之二君,尚属付托得人。其城存钱米,俟闭城断接济时再行支放。火药余已解到万斤,弟不可疑余与幼、海毫无准备也。弟谓余用人往往德有余而才不足,诚不免有此弊,以后当留心惩改。然弟若疑幼、海为无才之人,所见差矣。

128.致沅弟十一月二十四日

劝沅甫宽怀。

沅弟左右:

兹请睪山至金陵一行,劝慰老弟宽怀,专以国事为重。不带勇则已,带勇则死于金陵,犹不失为志士。弟以季之没于金陵为悔为憾,则不可也。袁简斋诗云“男儿欲报君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当时以为名句。季榇到安庆,余必加漆五次,大约停住两旬。睪山至金陵小住十日可也。

129.谕纪泽十一月二十四日

俟季叔葬事毕再来皖营。

字谕纪泽儿:

二十二三日连寄二信与澄叔,驿递长沙转寄,想俱接到。季叔赍志长逝,实堪伤恸。沅叔之意,定以季榇葬马公塘,与高轩公合冢。尔即可至北港迎接。一切筑坟等事,禀问澄叔,必恭必悫。俟季叔葬事毕后再来皖营可也。

尔现用油纸摹帖否?字乏刚劲之气,是尔生质短处,以后宜从刚字厚字用功。特嘱。

涤生手示

130.致沅弟十一月二十五日

送死大事,断不敢草率。

沅弟左右:

季榇到皖,余决留二十天,以加漆为第一要务。或作传,或作墓志,即于此二十日内为之。题主、派炮船等事皆极易办,弟可放心。弟于天伦骨肉之间,尽情尽礼,毫发无憾,余则歉憾甚多,然送死大事,亦断不敢草率。

春霆闻讣丁继母忧,虽以缄牍慰留,然其军心涣散,殊切隐虑。萧、毛从北路柘皋打巢县,刘、张从南路无为打运漕,本极妙着。余先不知南云之来,已令萧、毛由南路进兵,今始悔失算矣。

131.致沅弟十一月二十六日

议季洪葬马公塘甚妥。

沅弟左右:

季弟无生前合意之室庐,弟因定在北港登岸,径舁至马公塘,与叔父合葬。此议甚妥。余在安庆为之开吊设奠,多漆几次。安庆系季立功之所,亦尚妥也。

132.致沅弟十一月二十八日

季洪之主,明日可以毕工。

沅弟左右:

昨日发信后,接弟信并祭文一篇。至性至情,流溢纸上,有不可磨灭之状。观老弟天性之厚,将来福泽当有不可限量者。

季弟之主,明日可以毕工。主用栗木,匣用楠木。闻徽州漆甚好,已函请祁门粮台购买。

133.致沅弟十一月二十九日

说明调萧、毛进无为一路的四点理由。

沅弟左右:

余之定计,以萧、毛进无为一路,不进柘皋一路,盖亦略有苦心。当时不知弟派南云上来,无为究嫌力薄,一也。柘皋等处,无米可办,无夫可雇,二也。进南路,恐贼从柘皋以攻庐郡,其祸迟;进北路,恐贼从盛家桥以犯桐城,其祸速,三也。前此迭接弟信十余件,皆言北渡之贼气势浩大;李世忠之咨,则更言贼多且悍;吾因萧、毛皆系中才,恐不宜置之柘皋用马用众之地,四也。今调度已定,纵然错误,无可挽回,只好听之而已。

上湖南之勇,远胜于长、善一带。极是极是。鲍营近日逃者纷纷,恐终决裂也。

134.致沅弟十二月初一日

鲍超军心涣散,逃亡相继。

沅弟左右:

南云已抵无为州,自无遽回金陵之理。春霆至黄麻渡,回高祖山老营。据报黄麻渡之下小淮窑地方被贼占踞,水运又已不通,恐其再窜三山、繁昌,梗我陆运,则大局去矣云云。余以鲍军久困该处,军心涣散,逃亡相继,实深忧灼。拟令南云三营再由无为南渡,会合周、吴、罗、朱等营痛剿一次,或剿湾沚,或剿石垝。两处能打开一处,鲍军乃有生机。临阵打仗,则以刘南云为主;事前布置,则以厚庵为主。不知办得到否?赶得及否?望弟细心筹度,与厚庵、南云、竹庄及诸将商之。

昨日为季弟写铭旌,自外入室,闻檀香甚烈,意戈什哈等焚之,以致诚敬。及至写毕一问,并无人焚香者,殊为可异。

阅邸钞,何根云已正法。本日接寄谕,胜克斋又革职拿问矣。

135.致沅弟十二月初二日

季洪榇入安庆城,但不久停。

沅弟左右:

忠酋如果回苏,则江北与金陵之事或可渐松。严州既破,侍逆亦必旋浙。所虑者,专在春霆一路。吾忧灼太久,只好委心以听天命之自然。

弟意季弟之榇不可久羁安庆,不必入城,亦有所见。惟此间公馆一切供张已备,又新作大杠、棺罩,同城官绅多有备礼者。入城治丧,亦世俗哀荣之一端,故京师刻讣闻者,做高脚牌者,均争此一节。本年周军门天受

 柩来安庆,力请入城,余许之。黎寿民柩求入城,余亦许之。杨镇魁柩求入城,余未之许,乃请一咨求入长沙城,其家因此生感。将来季榇入安庆城,设奠数日,但不久停耳。

136.致澄弟十二月初四日

军务处处棘手,又遭季洪之变,寸心如焚。子侄须习劳起早。

澄弟左右:

三次寄缄论季弟丧事,想均接到。闻季弟灵榇尚在西梁山一带,不知何日始达安庆。皖北暂有平稳之象,惟鲍军十分危急。鲍若不支,则宁郡之老湘营亦必难坚守。宁若不支,则徽州亦难久守。日夜忧灼,无可设法。

余以军务处处棘手,又遭季弟之变,寸心如焚。纪泽须留家中办季弟大事,二三月尚不能来营。但望军事稍顺,则余怀可渐渐舒鬯矣。季弟柩过安庆,余欲留停二十天,一则多漆几次,二则到家后不进曹禾冲等屋,直进马公塘,则一切丧礼应行之仪注,即在安庆行之。且待到此后,再行斟酌。

家中诸子侄,望弟概教之习劳起早,不轻服药,一切照星冈公在日规矩。至嘱至嘱。

137.致沅弟十二月初九日

登舟迎季洪灵柩。

沅弟左右:

今日卯正,季弟灵柩至宝塔下。余登舟迎至盐河卡登岸,阖城官绅均在江滨迎接,进西门,入公馆。祭幛祭筵甚多,其中亦有全无瓜葛者,却之不情,受之有愧,颇难处置。拟停住数日,即送之登舟西归。船尚宽大,尽可在舟中加漆也。

138.致沅弟十二月初十日

告挽季洪联。

沅弟左右:

两日未接弟信,不知金陵各营平安否?

季榇到此已一日,外间幛联颇多,联无十分称意者。余因书一联云:英名百战总成空,泪眼看河山,怜予季保此人民、拓此疆土;慧业多生磨不尽,痴心说因果,望来世再为哲弟、并为勋臣。亦不称意也。今日已漆一次,拟在此漆五次,二十日发引登舟。少荃信来,欲为季请谥请祠请加衔立传,恐已在官奏之后。兹将少荃信钞阅。

朱云岩因前调青阳之檄,已弃旌德城而回徽。宁郡四面皆贼,深恐难支。

139.致沅弟十二月十一日

季洪榇定于二十日发引登舟。

沅弟左右:

弟近日肝王动气,此系忧劳太过之故。饷项本日已解五万,拟再解五万,为度岁之资。合之各卡厘金,必足一月满饷。保举饬知,早经办毕,俟弟营便弁带去。

季榇定以十九日设奠题主,二十日发引登舟。余缄告澄弟,令择二月季或三月为季葬期。盖长江上水,逆风其常,而顺风其变也。

弟肝气王,最易伤人。余兄弟皆禀母体,本难强制,然不可不以静坐制之。至嘱。

140.致沅弟十二月十二日

告又作一联挽季洪。

沅弟左右:

昨寄缄后,睪山恰到,道弟虽忧劳过甚,而精神完足,为之少慰。

余在季公馆三宿,今日仍回本署。至盐河一看,新城已修十分之八,十五六可竣工矣。九洑洲图迄无善本,余倩人画一幅,以应恭邸之求。兹将副本寄弟一阅,果不甚差谬否?

春霆久无来信,悬系之至。

昨夕拟为季弟作墓志,竟夜未成一字,却又得挽联一副云:大地干戈十二年,举室效愚忠,自称家国报恩子;诸兄离散三千里,音书寄涕泪,同哭天涯急难人。或用弟名写之,或不写,未定也。

141.致沅弟十二月十三日

告季洪追赠按察使。

沅弟左右:

季弟蒙恩追赠按察使,照按察使军营立功后病故例议恤。

南云之三营营官、哨官皆已来见,武、朱三营之营、哨官尚未来见。关防六颗,皆已刻就。安庆存马,系副都统明兴所管,未便令其交出。

季弟恩旨钞阅。南云来打湾沚之说,且听厚庵裁夺。

142.谕纪泽十二月十四日

谈韩愈五言诗之可骇可笑处。季柩二月可到湘潭。

字谕纪泽儿:

十一日接十一月二十二日来禀,内有鸿儿诗四首。十二日又接初五日来禀,其时尔初自长沙归也。两次皆有澄叔之信,具悉一切。

韩公五言诗本难领会,尔且先于怪奇可骇处、诙谐可笑处细心领会。可骇处,如咏落叶,则曰“谓是夜气灭,望舒

 其圆”;咏作文,则曰“蛟龙弄角牙,造次欲手揽”。可笑处,如咏登科,则曰“侪辈妒且热,喘如竹筒吹”;咏苦寒,则曰“羲和送日出,恇怯频窥觇”。尔从此等处用心,可以长才力,亦可添风趣。鸿儿试帖,大方而有清气,易于造就,即日批改寄回。

季叔奉初六恩旨追赠按察使,照按察使军营病故例议恤,可称极优。兹将谕旨录归。此间定于十九日开吊,二十日发引,同行者为厚四、甲二、甲六、葛睪山、江龙三诸族戚,又有员弁亲兵等数十人送之,大约二月可到湘潭。葬期若定二月底三月初,必可不误。

下游军事渐稳。北岸萧军于初十日克复运漕,鲍军粮路虽不甚通,而贼实不悍,或可勉强支持。此信送澄叔一阅。外冯春皋对一付查收。

涤生手示

143.致沅弟十二月十五日

兄弟所得赐物、诰轴,将概藏于先大夫庙内。

沅弟左右:

弟处气象日稳,为之少慰。

萧军克复运漕,闻将进剿铜城闸。鲍军粮路虽未大通,而古、赖等专人至霆营投诚,黄、胡等逆亦自狡而不悍。或者支撑此局、风波渐定亦未可知。季弟棺漆过三次,而匠工不甚精细,此后当亲监教之。铭旌必须改写,旧者对灵焚化。

余生平不信鬼神怪异之说,而八年五月三日扶乩,预料九江一军之必败,厥后果有三河之变。及昨二十九日写铭旌时,异香满室,余所亲见亲闻,又觉神异之不尽虚妄也。

弟蒙赏之衣料,宜制成后,拜赐服之。服数次后,敬谨收藏。将来兄弟所得赐物、诰轴,概藏于先大夫庙内。

144.致沅弟十二月十七日

可请本身夫妇诰轴。

沅弟左右:

弟处气势渐王,深以为慰。

宁郡、泾县二城之米,均可支至正月中旬。春霆营中之米,亦可支至腊底。若南云能帮打三山等处,则皖南亦必平稳。春霆于前招七千人外,又派人至三厅续招五千,于营中自备银一万六千带往,不支粮台东局之银,可谓尽心报国。其回籍治丧之意颇切,若能打开东坝,或须允准。

九月十二日恩诏,余与弟皆原官未曾升调,不能另为祖父请封。凡遇覃恩,既不为祖父请封,则亦不准 封它人,但可为本身妻室请轴耳。弟尽可请本身夫妇诰轴,不必谦也。澄弟不肯受头品诰封,言乡间不便举动,亦颇近情理。或待其过五十后,弟再行

 封,亦无不可。

145.致沅弟十二月十八夜

称赞唐鹤九挽季洪联极佳。

沅弟左右:

季弟墓志作就,不甚称意。唐鹤九所寄挽联极佳,云:秀才肩半壁东南,方期一战成功,挽回劫运;当世号满门忠义,岂料三河洒泪,又陨台星。余欲改成功二字为功成,改洒泪二字为痛定,似更妥叶。

余仅派戈什哈一人送季榇,盖以弟所派诸人,凡事皆有条理,不必更派文武委员,反虞纷乱也。湖南会馆

146.致沅弟十二月二十夜

日内无饷银到,忧灼之至。

沅弟左右:

季弟身后附身附棺之事,弟在金陵已筹虑周到。其礼仪虚文之事,余在安庆亦颇周到。回籍后,尽可如弟之策,径进马公塘山内,不必再入荷叶室中。余当切告澄弟及子侄等也。地图甚为精细,与余所绘九洑洲图大致相类。明兴之马八十匹不能给弟,此外亦无购马之法。拟再解银五万两,日内竟无到者,忧灼之至。只好先解钱三万串,与弟略资点缀。

弟因时贤开府论及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一节,极是极是。余三年以来,因位高望重,时时战兢省察,默思所行之事,惟保举太滥,是余乱政,不办团,不开捐,是余善政,此外尚不了了。

147.致澄弟十二月二十二日

季榇回湘后径葬马公塘;若不葬马公塘,则听澄做主。

澄弟左右:

接弟来信,知已得季弟沦逝之信,将在荷叶宅内为季治丧发引。季弟此次身后之事,沅在金陵办得十分整齐。余于初九日接进安庆,二十发引登舟,一切未敢稍忽,大致与七年先大夫之丧,礼仪规模一一相似。亦系新制六十四人

 ,新制高脚牌,挽联稍少,祭幛则较七年更多。身后之虚荣,在季弟可称全备。前沅弟意季到湘乡后,不必更进紫田、荷叶等屋。余意亦以为然,望弟即照此办理。将季榇从北港径至马公塘山内,千妥万妥。古人云:“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祭尚不可烦渎,况丧礼而可烦渎乎?余系一家之主,安庆系省会之地,又系季弟克复之城,一切礼仪,在此行之,即在此发引登山,想季弟之英灵,亦必默鉴,深以为然。

再,季弟灵柩,自金陵至安庆七百里而走十六日,甚为迟滞。此次二十日自安庆开船,计程至湘潭二千里,应须四十余日乃可到潭,当在二月十五后矣。然风信无定,或遇顺风早到,亦未可知。自湘潭至北港,又须七八日。家中办接柩事,总在二月初十以后。葬马公塘则不进荷叶,不葬马公塘则必进荷叶,二者听弟一言决断。余与沅相隔太远,往返商酌,恐致误事,不敢遥断也。

季弟升知府,赠按察使,两次谕旨寄回。李中丞又奏请照二品例议恤,请谥请祠,恐更有后命。二十日业经题主,恐须改题耳。148.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三日

朝廷激浊扬清,赏罚严明。

沅弟左右:

少荃为季弟请谥请祠折稿昨日寄到,兹钞寄弟阅。目下之是否俞允,殊不敢必。但吾与弟将来若再立功绩,克复金陵,则请谥亦终可望允准。两宫太后及恭邸力求激浊扬清,赏罚严明,但患无可赏之实,不患无不次之赏,而罚罪亦毫不假借。如去年之诛二王一相,今年之戮林、米与何,近日拿问胜帅,又拿问前任苏藩司蔡映斗进京,谕旨皆严切异常。吾辈忝当重任,不恃无意外之罚,而恃无可罚之实。

少荃解银四万,吾暂不解弟处,且解鲍、张两军各二万,为度岁之资。弟处昨日解银四万两,年内必到。其解钱二万串,今日用民船解去。年内之能到与否,未可知也。

澄弟昨有信来,言季榇不宜附葬马公塘,其言亦颇近理。余因相隔太远,不敢遥决,请澄自行决断。

149.谕纪泽十二月二十四日

季榇二十日自安庆登舟,明年二月到湘潭。

字谕纪泽儿:

接澄叔初五夜一缄,尔亦有一禀。又接澄叔十二日在有恒堂所发之缄,系排单递到者。余昨日已复信,亦排递交玉班转送矣。季叔灵榇十二月二十日自安庆登舟,日内风色颇顺。到湘潭之迟速虽不可知,大约在二月初十以后。

此间近日兵事如常。朱云岩进攻青阳,于二十二日可到池州,二十四五可以进兵。萧、毛在无为、运漕一带。萧尚未再进,毛于二十日小挫一次。春霆之粮路至今未通,殊为可虑。惟金陵沅叔大营与芜湖东西梁山十分稳固,兹可喜耳。

余近尚平安,牙疼小愈。署中上下均吉并告。

涤生手草

150.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五日

说明不愿多立新营的理由。

沅弟左右:

李世忠事,朝廷方以袁帅办理妥善,此间无论如何让他,总不能如袁之为所欲为。陈栋九营,且到此再看。目下鲍、张、朱各军缺额甚多,可以此勇挪移补之,则不必多开新营。如万不可挪补,则令迅赴金陵,听弟妥为位置。

余所以不愿多立新营者:一则饷项极绌,明年恐有断炊之虞;二则局面愈大,真气愈少,和、张晚年覆辙,只是排场廓大,真意销亡,一处挫败,全局瓦裂,不可不引为殷鉴;三则余拟于新年疏辞钦篆、江督两席,以散秩专治军务,如昔年侍郎督军之象,权位稍分,指摘较少,亦与弟请改武官之意暗相符合。

保举单不能不减,余自有苦衷,明年至金陵当面详告可也。

151.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七日

雨花台老营须十分坚固。

沅弟左右:

接弟捷报,知谷里村、六郎桥、朱门等处贼巢一概剿洗。此后自弟营以至金柱关,除太平府城外,尚有贼卡贼垒若干,先打贼馆,后破垒卡,此法处处可行。

此次出队打行仗至六七十里之远,将来推广变通,便可打至百余里二百余里。惟雨花台老营,须十分坚固。能于最冲地方筑石垒数处,宜以五百人守者可以三百守之而无虑,宜用劲旅守者可以次等守之而无妨,则临分兵之时,便益多矣。

余前要弟明年分兵出剿二溧、东坝,弟深以为难。现在拨兵出防东西梁山、裕溪口、龙山桥、黄麻渡、三山,多至六七千人,而弟毫无难色。然则明年军威丕振之时,弟分兵出剿二溧、东坝,必更高兴无难色耳。

152.致澄弟除日

同意将季榇权厝于修善堂屋后。

澄弟左右:

接到排递一函,弟意拟将季榇权厝于修善堂屋后,从容再觅佳壤,合葬季弟夫妇。马公塘葬定未久,弟意不欲轻动,自有一番谨慎不得已之苦衷。余虽不明地理,而启土禁忌之说,亦不敢不小心遵信。一切即由弟作主,权厝修善堂屋后,俟寻得吉域,再行迁葬。余已寄信与沅,沅在三千里外,想亦不敢专主,当仍由弟作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