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二年四

291.致澄弟十月初四日

赞澄侯、沅甫为先辈之功臣。

澄弟左右:

九月二十九日纪鸿母子及全家到营,一路平安,足慰家中悬系。寅皆先生意欲速行旋里,订二十外即可启程。牧云当度岁乃归也。袁婿在此,尚无为非之事,惟不肯读书作字,难期有成。内人以下,历述老弟数年以来照料黄金堂诸事,心思之细,仪节之恭,送情之厚,均为近世兄弟中所未见。吾家敬宗收族、承先启后诸大端,皆发于沅弟之谋,而成于弟之手萧先生好手 。沅弟费财八老爷好财 ,老弟费心,均可为祖父累代之功臣。余愧未能悉心经营,幸两弟有以补余之过也。

此间近事平安。沅军连克上方桥、七桥瓮〔瓮桥〕等贼垒,城外接济将断。朱云岩招降古隆贤一股,收复石埭、太平二城。春霆进攻水阳、金宝圩一带,尚无开仗之信。临淮唐中丞处近亦平安,惟蒙城粮尽援绝,断难保全。发逆稍衰,而苗逆方盛,良可虑也。闻蕙姑娘病未全愈,兹寄去高丽参半斤,望弟专人送交昆八外甥为要。余事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92.致沅弟十月初五日

派两营相助。朱云岩已收复石埭、太平。

沅弟左右:

初三日接二十八日排递一缄,又接二十五日专足二缄,初四日张燧带到弟信一缄,均悉。

保单定于十二日出奏,即用弟处缮正之折。钱子密言向不用考语,此次忽皆出考,恐不合者,反干部驳。余意姑先出奏,且待部驳再说。

攻破七桥瓮〔瓮桥〕诸垒,合围大有可望。余当再拨湘后左右二营助弟。一则略厚弟之兵力,一则李宝贤告病,王明山接统又复丁艰,两营官皆极不足服众人。余派二人代理,带赴金陵,必须弟另放二人管带也。

朱云岩招降古逆,已收复石埭、太平二城。拟以朱、喻分守太、石、青三城。李军归并鲍公一路,江军回驻饶州境内,席军已由江西孙中丞调防吉、赣。若鲍果克东坝,此后皖南少有把握耳。

意城信中之一优一劣,余皆素有所闻。味根来省住四五日,似非易与共事者。余令其回驻江西,一以为全局起见,一以楚勇风气迥异,难期效命。奏改文职之说,尚待从容察看。今日派人解银五万至弟处,湖南米万石,亦即日开船到弟营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93.致沅弟十月十三日

奏留南坡而上干谴责。以后送礼不宜厚。

沅弟左右:

十一二日连接初六、初九等日信,具悉一切。

南坡翁至弟处,吾意必盘桓终旬,何以仅住一日即行,岂议论偶有不合邪?吾十二日奏留南翁一片,措语极为平淡,不知何以上干谴责?南翁声名之坏,在浙江夷务、吉安军务之时,其在江苏州县则并无所谓狼籍,而近日亦无所谓贪横。人言可畏,动彻天听。乃不发于寄云保三品卿之时,而发于余奏留之时,颇不可解。古诗云“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怒”,吾兄弟皆处高明之地,此后惟倍增敬慎而已。

湖熟、岔镇处处得手,高淳、东坝次第克复,广德亦有投诚之信,事机甚为顺利。而各省将帅似存意见,此中消息,恐终无灭贼之期。

皖岸盐务,即照弟所拟札刘履祥专办。惟每年四十三万二千串十八万两,必须销七万余引,殊无把握。

弟两次信称解到银钱感激涕零,措辞大为失当。万庆来此,所送之礼过厚。兄弟中无璧还之理,以后望弟莫多送,宜崇俭也。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294.致澄弟十月十四日

闻家中过于奢华。

澄弟左右:

接弟九月中旬信,具悉一切。

此间近事,自石埭、太平、旌德三城投诚后,又有高淳县投诚,于十月初二日收复,东坝于初七日克复,宁国、建平于初六、初九日收复,广德亦有投诚之信,皖南即可一律肃清。淮上苗逆虽甚猖獗,而附苗诸圩因其派粮派人诛求无厌,纷纷叛苗而助官兵,苗亦必不能成大气候矣。

近与儿女辈道述家中琐事,知吾弟辛苦异常,凡关孝友根本之事,弟无不竭力经营。惟各家规模总嫌过于奢华。即如四轿一事,家中坐者太多,闻纪泽亦坐四轿,此断不可。弟曷不严加教责?即弟亦只可偶一坐之,常坐则不可。篾结轿而远行,四抬则不可;呢轿而四抬则不可入县城、衡城,省城则尤不可。湖南现有总督四人,皆有子弟在家,皆与省城各署来往,未闻有坐四轿。余昔在省办团,亦未四抬也。以此一事推之,凡事皆当存一谨慎俭朴之见。

八侄女发嫁,兹寄去奁仪百两、套料裙料各一件。科三盖新屋移居,闻费钱颇多。兹寄去银百两,略为佽助。吾恐家中奢靡太惯,享受太过,故不肯多寄钱物回家,弟必久亮之矣。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295.致沅弟十月十七日

望整顿新营。

沅弟左右:

接初十日信,具悉一切。

徐士衡等归,言弟于十二日往看孝陵卫营基,余且喜且惧。喜贼之接济将断,惧弟之新营太多,占地太广,恐百密而一疏也。意臣亦以弟招新勇太多为虑。来信抄寄弟阅。余以弟力谋此城苦心孤诣,故仅禁招水勇而不禁招陆勇,不忍重拂弟也。然一酒参五水之说,则梦寐不忘,深恐偾事。弟亦当亮余苦衷。将新营之可减者减之,可并者并之。至于克城迟早,仍有天意,不尽人谋也。四衔告示究不相宜,不如用会衔札,多刷几百张,每哨发一张为妥耳。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正封函间,接弟十四日一函,并抄寄总理衙门折片,此间亦于十二日接到。乃知弟前日之碰钉子,并非因此折之过。余前日责弟之词,亦系妄为揣疑,全无当于事理。因此类推,则外间督抚之专讲揣摩,真枉费心神耳。恭邸有信寄余,极佩余八月十二日一函之说。朝廷已成之局,从谏如流,令人感极生愧。明日抄寄弟阅,兹先将弟处抄本寄还。国藩又致。十七夜

296.致沅弟十月十八日

湘后左右二营今日开行。

沅弟左右:

昨夕寄去一缄,言抄恭邸信寄弟处。兹抄就付去照收。溧水又已招降,气机甚好,惜无许多守兵。湘后左右二营今日开行至金陵,陈膺福带三营亦今日到此。弟处若能腾出兵力,将来分兵守住溧水、句容,则金陵群贼别无归路。但各处逼紧,恐贼以全力猛冲弟之前后濠耳。望弟酌量行之。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297.致沅弟十月二十二日

不妨空缺孝陵卫以北,以促使城中争夺内变。

沅弟左右:

日内未得弟信,不知体中安否?东坝、溧水既克,弟又进扎孝陵卫,城中接济似已可断。其孝陵卫以北不妨空缺,不必合围。盖大致米粮难入,则城中强者可得,弱者难求,必有内变争夺之事。若合围太紧,水息不通,无分强弱,一律颗粒难通,则反足以固其心而无争夺内变、投诚私逃之事矣。不知弟亲历其境,以余此说为然否?

江达川调四川藩司,即日入蜀,当可代购米石若干解皖。马穀山升皖藩,英翰升皖臬,刻下均不能到任。朱久香学使兰

 昨日入城。赵惠甫近患吐血之症,本拟即赴弟处,今又因病耽搁矣。科一、金二、罗婿请周缦云教书,十八上学并闻。顺问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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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致澄弟十月二十四日

将重用王开炳。闻东征局多黄、郭之私人。为团山嘴桥建成寄回二百金。

澄弟左右:

接弟十月初三日信,具悉一切。

王开炳在此,既有老弟之信,又有牧云、蔼亭日日赞不绝口,目前虽未派差使,将来必重用之。顷已略送盘费二十金,令资日用矣。东征局之得差委者,多黄、郭之族戚故旧,或并不到卡而得干支薪水优加保举,外间颇有违言,余亦颇有所闻。然黄、郭于此事实苦心经营而后办成,且黄受其怨而我享其利,不忍更责之也。

团山嘴桥告成,余只能出二百金,即日寄回。盖沅弟寄回银两太多,半为兄弟五家之私,半为宗族乡党之公,余不能不节俭少寄。为私家固宜少,即公事义举亦宜少。公私虽微有别,其由营搬银回湘乡则一耳。身家自奉固宜少,戚友馈赠亦宜少。人己虽微有别,其以公银作私用则一耳。余九月初四日之信竟尔沉失。十七日曾寄一信,言十月初六日新祠尽可入主,托赵玉班转送。赵误,专人送至安庆。今沅弟又有甲子年入主之说,余概不遥制,听弟主持可也。顺问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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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致沅弟十月二十八日

上海解银船在安庆炸裂。仍嫌兵员太多。

沅弟左右:

接十七、二十一日两次来信。上海解银三万,至弟营之轮船在无为境内炸裂沉坏,伤毙数十人,钱万串及军装全失,故弟函到此亦迟。

弟将续募八大营停止,甚善甚善。惟刘连捷之数营、辰沅一带之数营俱未停止,犹嫌人数太多,粮米不继。闻贼中米足者可支年余,不足者难支一月,克城之迟早,仍有天定,不关人谋也。

厚庵请归养亲养病,缄牍俱到,拟仍作书坚留之。弟心中欲做之文章,余亦久怀此意。将来或兄先发,或弟先发,须熟商明白,再行举动。晏彤翁处,余于十五日专差送一幛、一联、如意、燕菜,不知赶上否?黄中瓒来,当优待之。江军门来此五日,病势极重,殆不可支,悯虑之至!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十二日保折,二十七日接到。刘、张赏黄马褂。

300.致沅弟十一月初二日

无王、黎长带之说。闻苏州克复。

沅弟左右:

接十月二十五日来信,具悉一切。

御赏诗文集谢折久已专差拜发,竟忘寄稿与弟,兹由公牍寄去。

湘后左右营应即由金陵粮台发饷,以归划一。王远和、黎定志既不明白,弟应速放管带或帮带官,切勿瞻徇迟疑。余在此与王柱堂说明,王、黎只暂带至金陵,即由弟另派人带。并无王、黎长带之说,公牍亦斟酌详明也。莘田叔所带两营,日内亦将到营,望弟无贪功之速成,但求事之稳适。厚庵告假,闻与雪琴微有不协,弟知其详否?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正封缄间,闻苏州二十五克复,虽未得少荃信,而上海来人甚多,事甚确也。余保少荃,弟让程镇,大有益于东南全局,可慰可慰。弟二十八日夜信,顷亦接到。皖票昨夜始由篪轩送弟处,立意早定,而办事太慢,余之咎也。国藩又行。初二申正

301.致澄弟十一月初四日

萧开一被人劫杀。萧开二索钱过多受罚。苏州克复。

澄弟左右:

初三日接弟十月十九日信,具悉一切。

九月初四所派之人,系萧开二之兄开一也。至今杳无音信,其被人劫杀无疑。本日派开二沿江去查。有一禀一批,抄寄弟阅。开二于七月间曾打二百板,系在袁家接信索钱甚多。袁家给钱六百,渠犹嫌少,竟不将回信带来。榆笙接其弟家信,言之甚详,故责打之,不与史、王相干。八月之日记,候再抄一分寄回。

此间自克东坝后,苏州于十月二十五日克复,投诚至十余万人之多,此王杀彼王以降者不可胜数。大约金陵亦不久可复。寅皆师已于十月二十一日旋湘,牧云亦于今年可归。余详日记中。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302.致沅弟十一月初五日

告金陵攻下后先行奏报款式。

沅弟左右:

初三日得弟二十九夜信,初四日牧云归来,详述一切。十牙子果有影子,大慰大慰。

此间初三日接程学启报苏州克复之信,初四日得唐中丞克复怀远之信。苗党张士端叛苗从官,献出怀远一城,并献炮船六十号、米四千石、钱三千串,从此苗众之心益涣。僧邸亦至蒙城,蒙围当可立解。

金陵如果克复,弟当会同彭、杨三人前衔,将大略情形飞速入告。折首云:“为官军克复金陵,谨将大概情形先行驰奏,以慰宸廑,仰祈圣鉴事。”折末云:“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再,臣等前接曾国△(原文此处为三角)密函,金陵如果克复,嘱臣三人先将大概情形会奏,早到京一日,圣怀早得宽慰一日。其详细情形,仍咨由官文、曾国△(原文此处为三角)会奏等语。除将详细战状另咨楚皖续奏外,合并声明。谨奏。”其折愈短愈妙。洪秀全之下落,银钱之多寡,不可不说大概,此外皆宜略也。

乔、许处皆可照来咨各予一札,附片则尽可不必。许次苏于每月应解之李营万二千两全不认真,其所应弟处之饷,恐亦徒托空言。

顷又接弟初二日抄冯萃亭信。洪酋全不动摇,弟切不必性急,常、嘉、湖全克而金陵乃收功结果,乃正理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澄信二件寄去。

303.致沅弟十一月十二日

但在积劳二字上着力,不必问及成名享福。苗沛霖二十六夜擒斩。

沅弟左右:

接初四、初六日两次来信,知初五夜地道轰陷贼城十余丈,被该逆抢堵,我军伤亡三百余人。此盖意中之事。城内多百战之寇,阅历极多,岂有不能抢堵缺口之理?苏州先复,金陵尚遥遥无期,弟切不必焦急。

古来大战争、大事业,人谋仅占十分之三,天意恒居十分之七。往往积劳之人非即成名之人,成名之人非即享福之人。此次军务,如克复武汉、九江、安庆,积劳者即是成名之人,在天意已算十分公道,然而不可恃也。吾兄弟但在积劳二字上着力,成名二字则不必问及,享福二字则更不必问矣。

厚庵坚请回籍养亲侍疾,只得允准,已于今日代奏。

苗逆于二十六夜擒斩,其党悉行投诚。凡寿州、正阳、颍上、下蔡等城一律收复,长、淮指日肃清,真堪庆幸。

郭世兄于十二日到此,大约暂留安庆小住。牧云定十五以后回湘。弟近日身体健王否?吾所嘱者二端:一曰天怀淡定,莫求速效;二曰谨防援贼城贼内外猛扑,稳慎御之。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304.致澄弟十一月十四日

不修星冈、温甫、季洪祠堂。

澄弟左右:

十一月十一日朱斋三来,接十月初六日一函,具悉一切。

围山嘴桥稍嫌用钱太多,南塘竟希公祠宇亦尽可不起。湖南作督抚者不止我曾姓一家,每代起一祠堂,则别家恐无此例,为我曾姓所创见矣。沅弟有功于国,有功于家,千好万好,但规模太大,手笔太廓,将来难乎为继。吾与弟当随时斟酌,设法裁减。此时竟希公祠宇业将告竣,成事不说,其星冈公祠及温甫、事恒两弟之祠皆可不修,且待过十年之后再看好从慢处来

 。至嘱至嘱。

余往年撰联赠弟,有“俭以养廉,直而能忍”二语。弟之直人人知之,其能忍,则为阿兄所独知;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俭,则阿兄所不及料也。以后望弟于俭字加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俭,即修造公费,周济人情,亦须有一俭字的意思。总之,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而已。莫怕寒村二字,莫怕悭吝二字,莫贪大方二字,莫贪豪爽二字。弟以为然否?

温弟妇今年四十一岁。兹寄去银一百、燕菜二匣,以为贺生之礼。其余寄亲族之炭敬、芝圃之对,均交牧云带回。此间自苏州克复、苗沛霖伏诛后诸事平安。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305.致沅弟十一月十六日

专意守营。今日起解火药三万、饷银三万。

沅弟左右:

十五、十六日连接初十、十二日来缄,具悉一切。

忠酋此次来援,自必拼命苦战。我军反客为主,专意守营,不必出队与之开仗,或亦制胜之一法。英逆之救安庆,三月一次,七月一次。忠逆之救金陵,去秋已一次矣。若此次再行击退,则克复真有把握矣。火药缺乏,此间今日起解一批三万斤,过三日再解一批三万斤。但北风连日不息,不知十日内可解到否?饷银亦于今日起解三万,炮船应可先到耳。

牧云定于十七日南归,少荃克复苏州后至今无一字书函,颇不可解。西岸头批之盐,今日始到安庆。甚矣!盐务之不能应急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306.致沅弟十一月二十三日

虑孝陵卫一带之安稳。因杀降,少荃与戈登相忤。

沅弟左右:

二十三日得十九日巳刻来信,具悉一切。

丹阳、句容大股贼已动,日内必有大战猛扑。余所虑者在七瓮桥、孝陵卫一带,亦犹去秋之外八营也。趋犯金柱关者,当仍是侍逆一股。弟派芳浦回防,从此等处着眼,极是极是,第不知孝陵卫、七瓮桥果稳否耳?

米粮明日起解三千石,腊月再解二千石。银之在途者颇多,今冬可解弟营十二万两,但不知本月能解若干。上海应解弟处两批六万,当必不误。

少荃克苏州后亦无一字与我,闻因杀降王郜云官等八人之故,与戈登大相忤。各洋酋亦咸抱不平。少荃业经入奏,谕旨谓其并无错处,而英法借此生波,则少荃之无暇写信,或由于此。

与吾事,余复厚庵之咨已咨弟处,兹又将回信寄弟一阅。弟元旦贺折已代发矣。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307.致沅弟十一月二十四日

寄来少荃等人信、物。

沅弟左右:

昨寄一函,言未接少荃信。兹将渠信抄寄弟阅。渠上总理衙门一函及初五日密片并抄览。本日折弁自京归,刘韫翁寄弟信并参一包,兹专人送去查收。谢赏御制诗文集恩折附去,又澄弟十月二十八日信寄阅。

此间近日平安。惟钱子密之尊人警石先生仙逝,年已七十有三。舂容大雅,儒者气象,可惋也。忠逆日内猛扑我营否?头批火药三万斤已到否?系念之至。顺问近状。日内如不得闲,可令昆八略写数语慰我也。

国藩手草

308.致澄弟十一月二十四日

衡州粤盐,陆卡查路挑不再加分文。

澄弟左右:

十一月十七日接弟十月二十八衡州一缄,具悉一切。

此间近事,惟李少荃在苏州杀降王八人最快人意。兹将渠寄总理衙门信稿一件抄寄弟阅。戈登虽屡称欲与少荃开仗,少荃自度力足制之,并不畏怯。戈登亦无如之何,近日渐就范围矣。

衡州之粤盐,只禁船载,不禁路挑,弟所见极为有理。江西新城县亦为禁闽盐之路挑,竟被私贩将委员殴毙。现在衡州每挑既补二百四十,若再加,亦必激变。从前道光年间,衡州严禁粤私,从未禁遏得住。将来新章到衡,弟可与府县及厘卡说明,只有水卡查船载之私每斤加作八文,其陆卡查路挑之私概不再加分文。亦不必出告示,亦不必办公牍,但得水卡一处稽查,便算依了我之新章耳。兹将新刻章程三本寄回。

牧云于十七日回籍,带去银二十余封。兹将原单寄去,请弟照单〈查收〉。又内人寄澄弟妇菲仪五十两,余亦寄弟银百两,弟得毋笑黄河千年而始一清乎?又朱金权本年薪水银二十两,望即转给。弟家之渐趋奢华,闻因人客太多之故。此后总须步步收紧,切不可步步放松。禁坐四轿,姑从星冈公子孙做起,不过一二年,各房亦可渐改。总之,家门太盛,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人人须记此二语也。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309.致沅弟十二月初一日

新军不可恃。神策、太门二门不可合围。

沅弟左右:

接二十三日来信,三日未答,因日内事多也。昨二十九夜忽接春霆信,知溧水失守,王可陞不战而溃,殊为骇异。新军之不可恃如此!弟处七桥瓮〔瓮桥〕、孝陵卫诸营尤为吃重。新营太多,余实不放心。留丁泗滨二营水师,调志字五营陆师,皆已照准咨复。志营万不可恃。虽有五营,弟视之如无一营可也。神策、太平二门断不可合围。人以收全功求速效望于弟,吾所望者一稳字而已,不求速不求全也。

头批火药已到否?二批昨已起解。途次尚有二十四万饷银,不知何以久不到此,到即先尽弟处。

与吾事,余有一咨两信,皆作活动之词,只要厚庵不苛求,此事甚为易了。皇上不许厚庵假,旋而赏其亲人参四两,真殊恩也。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310.致沅弟十二月初一日

溧江未失守。近日解来银米。

本日发去一信,旋接弟二十七申刻信,亦报溧水失守。顷又接王可陞二十六日信,实未失也。澄弟一信交弟家丁带去。此间昨日解去米二千六百石,厚四今日办到米二千一百石,明日可起解银三万。今冬饷事,弟可放心耳。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311.致澄弟十二月初四日

将凑万金为李家丧事及将来日用之资。

澄弟左右:

初一日接弟二缄,一系蒋官一等十一月初三日所发,一系王继清等十一日所发,具悉一切。

此间近事平安。二十九日忽接鲍春霆信,言溧水失守。次日始知为谣言,该城实坚守无恙。伪忠王到金陵已二十日,尚未猛扑沅弟营盘。大约扑沅营数次不得逞,即以全力上犯江西耳。

袁婿读书之事抛荒太久,又心之所向不在此途,故不令其拜师上学。金二外甥悟性日开,发奋异常,文赋诗字均有长进,不特进学补廪可以操券而获,即乡会试亦大可望,可为蕙妹庆,可为诸舅庆。望弟详告蕙妹、王太宜人,尽〈可〉安心养病,不患无显荣之日也。

衡州都司唐翚,稍迟再行咨调。彭寿七爹钱挥,弟可涂销交彭九峰手。王辅臣已派至金柱关坐厘卡,距沅营仅百余里,当可常往请示。李家之挽联挽幛甚为妥叶。迪庵早年入款,尚有万金分存成、萧、蒋、毛、张五处。余拟提回寄李家,为姻伯养赡之资。此外奠仪之类,或尚可凑万金,为希帅丧事及迪、希二家将来日用之资。不知妥否?现尚未定局,亦未函告李家也。

安庆寓中内外大小平安,足慰远念。共办棉花车七架,每日纺声甚热闹。顺问近好。余详日记中。

兄国藩手草

312.致沅弟十二月初十日

米粮购买极难。

沅弟左右:

接初三、初五日两缄,具悉一切。

城上有墨气灰气,意者天欲殄此寇乎?然吾辈不恃天人之征应,而恃吾心有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之实。火药银两接济尚可不断,惟米粮极难。江西、两湖皆买至三两四五钱,且处处阻隔遏粜,无米可卖,深堪忧灼。本日札上海采买洋米径解弟营。篪轩言金眉生屡函言里下河有米可买,顷亦令篪函告眉生,代为买米送弟营矣。只要各军有可食之米,吾兄弟有敬畏之心,此役当有了日耳。

许次苏于新章全不遵行,且似有意搅局,于何铣亦庇护太过,殊不可解。李济清已至此间,吾欲留之,而渠迫思归,尚未议定。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李家之事,除迪、希所存成、萧、蒋、毛处万金外,必可再凑万金寄去。讣书到时,似不必多散各处矣。余与沅弟二人之名拟送一联一幛一千金,弟不必另致情也。澄弟在李宅所写之信附阅。再致沅弟左右。涤生拾片。

313.致澄弟十二月十四日

拟凑奠仪万金寄希庵家。

澄弟左右:

十二月十日接弟十一月十八日在李宅所发之信,具悉一切。

李氏兄弟五人而殁其三,九与五固系名将帅,即二亦系克家之令子。五年之内,先后沦谢,振亭姻伯虽康健,想亦怆恸不可为怀矣。此间拟凑奠仪万金。迪、希前存历年薪水,尚有万金寄存蒋、成、萧、毛等处,亦拟提回作为姻伯养赡之资。余送赙仪千金,沅弟拟另送四百,皆在拟凑万金之内,大约可多不可减也。

金陵军务近尚平稳。伪忠王久至金陵,尚未出城猛扑。鲍军在东坝平安。少荃一军又在浙江克复二城,下游事机极顺。所虑者,群贼旁出四溢,终为江西、两湖之患耳。

弟十月十五日大夫第之函顷亦接到。沅堂先生西逝,余当寄奠仪百金。东皋书院、昭忠祠工竣之牍,至今尚未接到。余身体平安,合家内外均吉,无劳廑念。陈作梅寄李宅信请妥交。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314.谕纪瑞十二月十四日

勿忘先世之勤俭,不可专恃荫生为基。

字寄纪瑞侄左右:

前接吾侄来信,字迹端秀,知近日大有长进。纪鸿奉母来此,询及一切,知侄身体业已长成,孝友谨慎,至以为慰。吾家累世以来,孝弟勤俭。辅臣公以上吾不及见,竟希公、星冈公皆未明即起,竟日无片刻暇逸。竟希公少时在陈氏宗祠读书,正月上学,辅臣公给钱一百,为零用之需。五月归时,仅用去一文,尚余九十八[1]

 文还其父。其俭如此。星冈公当孙入翰林之后,犹亲自种菜收粪。吾父竹亭公之勤俭,则尔等所及见也。今家中境地虽渐宽裕,侄与诸昆弟切不可忘却先世之艰难,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勤字工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俭字工夫,第一莫着华丽衣服,第二莫多用仆婢雇工。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侄等处最顺之境,当最富之年,明年又从最贤之师,但须立定志向,何事不可成?何人不可作?愿吾侄早勉之也。荫生尚算正途功名,可以考御史。待侄十八九岁,即与纪泽同进京应考。然侄此际专心读书,宜以八股试帖为要,不可专恃荫生为基,总以乡试会试能到榜前,益为门户之光。

纪官闻甚聪慧,侄亦以立志二字,兄弟互相劝勉,则日进无疆矣。顺问近好。

涤生手示

[1]

  此处数字前后不符,当有一错。

315.致沅弟十二月十五日

请节约火药,莫再轰地洞。

沅弟左右:

接初八、初十日信,具悉一切。

米粮一事,余亦深以为虑,新年恐接济不上。然使弟处余之位,所以办米之法,恐亦不能别开生面。火药一事,此间及湖南所解弟处者实不为少。弟不知撙节,余深虑有缺乏之日。如守墙之大炮,与劈山炮何异?丁道所铸大炮,岂是破贼之物?徒费钱费药耳。又如地洞一事,前十一月初五日已浪费药数万斤,近日闻又有一洞将发,又将浪费数万。此等百战之寇,其力岂不能堵一缺口?余实苦无药可解,特此飞告。一请弟莫再轰地洞,二请弟函商少荃,酌借火药,勿谓兄言之不早也。复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316.致沅弟十二月十八日

湖南十万饷银未到。希庵奠仪均于此间汇送。

沅弟左右:

十八日接十五日未刻来信,具悉一切。

日内雨雪严寒,深以弟营缺银缺米为虑。湖南之十万金,本派定全解弟处。不料十一月初八日起行,至今四十天未到。昨派炮船四号迎提,又为大雪所阻。一俟提到,即用洋船拖送弟处。不知年内可到否?

弟派王子鉴办江西之米,朱守谟办湖北之米,余为力主其事。尚斋在江,厉、杜在鄂,亦无不认真之理。但昂贵异常,其能多与否,仍未可知。

希帅奠仪,余拟令萧、成、毛、蒋、周、朱、唐七人,凡有送者概交余处汇送,但每军去一弁同送耳。其联幛唁函,则各自另送。义从三营,每营送二百金,亦令汇存此间,明年二月送去。请弟告知为则,该军共送银若干,明年二月交余处汇送可也。弟之四百金,或单送或汇送请酌。其代撰挽联,正月再行交卷。

义渠交部议处,竟以皖藩降补,继芳之力甚大,而亦未甚公允。乔升皖抚,万调宁藩兼办粮台,恐难膺此艰窘之任。寄谕即日咨达弟处。惠甫与各处特保之员十四人皆发为江苏知县,朝廷忘其为苏籍矣。弟已接部文否?大雪奇寒,千万保重。复问近好。

国藩手草呵冻

317.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一日

言大炮之长处与短处。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十六日来信并抄寄、筠两帅来信,具悉一切。

大炮守垒,只可偶一用之,多用则实可不必。吾在水营多年,深知大炮之长短。

凡炮火之利有二:曰及远,曰命中。大炮之大子可以及远而难以命中,谓其愈远则行愈迟慢,且有声可以回避;又往往自上落下,不能横穿也。其群子可以命中而难以及远。包得合膛,筑得极紧,可及二三箭之远,否则仅及一箭而已。群子所能及之处,先锋包亦几能及之。

军兴日久,各弁勇事事外行,徒慕大炮之名。见贼在二三里外,纷纷开大炮大子击之,喜其响之震、烟之浓而已。见贼不畏炮而排进如故,则以为凶悍无匹,而不知大子实不伤人也。吾在水营时,教将弁专用群子包得圆、筑得紧、开得近三语者,内湖各营罕能做到,外江间有做到者,便是无敌之将。陆营善用大炮者,吾尚无所闻。弟营善用大炮者共若干人?然大约不满三百人,而营中之炮,却不止三百尊。弟去年请黄南翁解炮四尊,今年请丁道铸炮数尊,皆外行之举动也。

余恐火药接济不上,故于地洞、大炮二事详悉言之。

火药腊月已解八万,正月不过三四万耳。饷银今日起解六万,竟不能践十万之约,亦因弟处腊月有沪上之三万、运司之七万八千、无为之二万,而此间亦已先解九万,在近日已有贫儿骤富之象矣。余近于饷银粮药等物,稍缺则有决裂之患,稍足又惧满盈之灾。

义渠并无实缺,所带之勇殊难交卸。李世忠事,余有复奏密疏。抄寄弟阅。南翁尚未到此,颇不可解。程学启将到常州。余函商少荃,令程来共图金陵。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318.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三日

答复芳浦、惟堂是否全调金陵之问。

沅弟左右:

十三日来信二十二日乃到。弟营之米太少,余亦知之,竟无法可以多购。待二三月后江达川办蜀米、王子鉴办江米、朱守谟办鄂米,三处所得,当较多耳。

许小琴到已数日,而黄、杜至今未到。许应缴之罚款,吴漕帅仅为之咨部,部中令吴自行具奏。吴恐碰而咨请余为奏结。余以此事既系吴帅经手,即应由吴完结,业已咨还吴处。许案既不能结,即难在此效用。昨日来此禀辞,余令其少住数日,待南坡到后再行可也。

弟问芳浦、惟堂等是否可全调金陵。余意句容之贼可由秣陵关、小丹阳而至金柱关。贼若以一支稳扎秣陵关,一支进攻金柱关,不特鲍营远在东坝不能遽破秣陵之贼,即弟营近在雨花台,亦不能猛打秣陵大股也。弟军前攻破秣陵关伪城后,不知曾派兵守之否?若已有劲兵守之,则不特金柱关可以无虞,即三汊河、江宁镇之兵亦可少减。若秣陵关并未设守,则朱芳浦不可轻离金柱关也。或调芳浦驻守秣陵关,于鲍、王皆可联络,于金、芜亦可屏蔽。请弟裁酌。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319.致澄弟十二月二十四日

将于新年派弁给李、刘两家送礼。再为团山嘴石桥寄二百银。

澄弟左右:

接弟十一月二十五日一函、十二月初二日一函,具悉一切。

此间近事平安,沅军亦未开仗。十二月内各军皆发一月满饷,近日罕见之事也。刘沅堂先生处,李希帅处,余准于新年派弁送礼。刘宅则送赙银、联幛。李宅则但送联幛,其赙银俟三月间与萧、成、蒋、毛汇送,凑成二万也。唐义渠以藩司降补,乔鹤侪松年

 升安徽巡抚。此间诸事又将小有变动。

团山嘴石桥,兹又寄去银二百两,合之家中所借四女儿之二百金,共为四百。在兄为生平第一功果。前信嫌用银太多,不过欲弟凡事从省,弟乃将账簿付来,余岂疑经手者之侵蚀哉?沅堂师之墓志恐不能交卷。陈作梅寄李宅之信前次忘带,今日始带去。顺问新禧。

国藩手草

320.致沅弟十二月二十六日

太平、神策二门不遽合围,乃因无统领之故。

沅弟左右:

接十八日专足一缄,二十日排递一缄,具悉一切。

余日内所忧弟营之事,专在米粮一宗。赈米二千石,日内必解赴金陵。江西之米,官固认真稽查,民间尤阻遏甚紧。余顷已札行各卡,正二三月一律免厘。此风一播,应可松活也。

太平、神策二门,余意不遽合围,实因另无统领之故。如东头初一日开仗,西头之兵初二日驰援,尚只能走路,不能接仗,必须初三日乃能交手。而东头存亡呼吸之顷,固不能靠西兵以救危急,又岂能向西帅以问计策哉?欲求东头另立统领,近则调鲍春霆,远则调程学启,或竟请少荃亲来,乃可当此一面。余顷有信寄少荃,商调程学启还弟麾下。如少荃不允,余于正二月必设法调一统领大员围扎神策、太平二门,并拟于灯节后坐轮船与弟一会。

弟宜以保身体为主,不必焦灼也。弟此次两信,胸怀颇宽舒,心志颇敬慎。以后须常存此意,总觉得人力虽尽到十分,而成功纯是天意,不可丝毫代天主张。至嘱至嘱。

萧为则八营保举尚未接到部文,今岁不能办行知也。许、丁两处均当以厚道待之。南坡到此已二月,兴趣尚不甚减,可慰可慰。筠仙续弦之事竟尔大不适意,殊骇听闻。吃食诸物略付少许照收。顺问近好,兼贺年禧。

国藩手草

321.致沅弟十二月除日巳刻

担心号令概归弟处,缓急不能一一请示。

沅弟左右:

接弟二十三日、二十六日两缄,具悉一切。

秣陵关虽扎营,而贼盛时仍可至金柱关、三汊河等处。此理余深知之。弟之不守秣陵关,自必实有所见,外间则纷纷疑其应守,余概不遥制也。留朱惟堂二营与志字五营同守金柱关,自可万无一失。明年以芳浦、张、梁同扎神策门一边,本属稳着。吾犹嫌号令概归弟处,缓急不能一一请示,不甚放心。

李与吾一案,吾兄弟处置均为妥善,将来尽可缓奏。继芳将苗党诛戮殆尽,捻首亦次第芟夷,深可佩服。淮上永无复患矣。皖藩一席,须待穀山到此,篪轩乃能交卸赴泰州也。顺贺新禧。

国藩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