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三年二

373.致沅弟五月初一日申刻

江西省城人心惊惶纷纷搬徙。

沅弟左右:

自二十六夜接弟二十三夜一信,近日未接续报,殊深疑虑,不知弟之病恙何如?

此间日内无他信息,惟闻江西省城人心惊惶,纷纷搬徙。雪琴已带船晋省,借助声威。抚州解围后,贼于二十日攻扑建郡,亦不得逞。谕旨派厚庵督办江西、皖南军务,大约系左帅奏请,亦因余屡奏责重事烦,分此仔肩也。官帅参严把持兵柄,奉旨以道员降补。吴昌寿补授鄂抚,唐义渠暂署,即日咨达弟处。

日内又凑得银四万,听弟处信息。若弟续得沪饷九万,需银不甚迫切,则余拟以此四万作运湘盐本。昨已解四万作盐本矣。即问近好。

374.致澄弟五月初三日

江西敌军攻抚州、建昌。

澄弟左右:

前次发信后,旋接弟四月初一夜之信并茶叶十篓,又二篓系寄金陵沅弟者,具悉一切。

此间近状平安。金陵之贼,援虽绝而粮实未断,沅弟焦灼之至而无如之何。幸身体平安。余派盛四去看,归云面色甚好也。江西之贼攻扑抚、建,两府俱得保全。鲍军于二十六、七等日自东坝起程,初六日自芜湖拔行,五月必可到江。又奉旨派杨厚庵督办江西、皖南军务,应可渐有起色。惟湖北之贼蹂躏过久,二十一日副都统舒保阵亡,系一马队名将,殊有关系。严中丞以道员降补,义渠暂署鄂抚,不知能平此风波否。

安徽麦收甚丰,惟天气太寒,五月初尚着棉衣二件,不知湖南亦如此否?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375.致沅弟五月初五日

近日三求及拟将鲍、周、金三军交杨厚庵带入江西。

沅弟左右:

初二日得弟四月二十八日信,为之大慰。日来身体何如?初三日解去火药四万斤,合之二十一日之三万,足敷支用否?上海九万已到否?吾日夜祷祈者数端:一求弟体平安,金陵一军不因饷绌而生他变;二求湖北发、捻不坏江淮全局,俾吾兄弟得以先后弛此重负;三求江西之贼不致速犯湘鄂,糜烂桑梓之邦。

左季帅奏简厚庵督办江西、皖南军务,吾拟将鲍、周、金三军交厚庵带之入江,从瑞、临一带下手,一则保赣水以西,一则救鄂之西湘之东。鲍军马步万六千人,本系厚庵旧部。周、金六千七百人,亦有马队在内,二人向隶迪部,本有事厚如事迪之谊,当可指挥如意也。湖北舒都统保于二十一日阵亡,失一名将,殊有关系。杏南表弟之诰轴,拟付至京中,另行换办。雪琴亦因错太多,寄京重换矣。顺问节禧。

376.致沅弟五月初六日

肝脾之病非良医所能为功,全仗以心治之。

沅弟左右:

昨寄一缄,旋接初二日来信,具悉弟腹泄小愈。腹泄及不食油荤均不足介意,惟肝脾二家全仗老弟以心治之,非阿兄所能助谋,亦非良医所能为功,弟之天君即神医也。

江西宜黄、崇仁失守,省城吃紧,实出意外。兹有催杨军门之咨,请弟转递。余排递弟处信三日可到,而排递杨、彭信总须八九日,州县之以亲疏为势利,可恶如此。昌岐来此,必厚待之如初。前澄弟寄弟信与茶叶,久未专送,顷又接澄付弟信,兹一并排递,而另派亲兵送茶叶去。火药即日再解二万,以资应用。

金陵贼情,常、丹克复与未克时有异乎?无异乎?顺问近好。

377.致沅弟五月初十日

心肝两家之病,究以自养自医为主。

沅弟左右:

初九日接弟初六日书,具悉一切。厚庵亦于是夜到皖,坚辞督办一席。渠之赴江西与否,余不能代为主持。至于具折,则必须渠亲自陈奏,余断不能代辞。厚帅现拟在此办折,拜疏后仍回金陵水营。春霆、昌岐闻亦日内可到。春霆回籍之事,却不能不代为奏恳也。弟病近日少愈否?肝病余所深知,腹疼则不知何症。屡观朗山脉按,以扶脾为主,不求速效,余深以为然。然心肝两家之病,究以自养自医为主,非药物所能为力。今日偶过裱画店,见弟所写对联,光彩焕发,精力似甚完足。若能认真调养,不过焦灼,必可渐渐复元。

五月分之火药三万斤,拟于日内起解,银亦可解三万。江西之贼,初四日尚未至樟树。省城援兵已到,当安稳矣。复问近好。378.致沅弟五月十二日

欲奏请少荃前来金陵会剿。

沅弟左右:

日内深以弟病为虑,十一日接初七日交袁差官带来之信并与泽、鸿两儿信,字有精光,兼有静气,词语亦不迫促,卜病体之必将全愈,为之大慰。惟金陵持久不下,以吾弟平日之性情,恐肝气之病,愈积愈深。吾与昌岐久谈,知少荃于吾兄弟处实有相亲相卫之意,吾意欲奏请少荃亲带开花炮队、洋枪队前来金陵会剿。接弟此次复信不过十八、九可到,余即一面出奏,一面函咨少荃,请其迅速西来。如苏军齐到成功,则弟受其劳,而少荃享其名。则既可以同膺懋赏,又可以暗培厚福。盖独享大名为折福之道,则与人分名即受福之道矣。如苏军虽到,而城贼仍坚持不下如故,则谤可稍分,而责亦稍轻。余昨日已咨少荃派炸炮至金陵会剿。细思弟之肝病,不宜再郁两月,而饷项亦断难支至三四月,故决计奏请少荃前来。苏军近亦仅支五成之饷,并非十分充足,可无贫富相耀之患,想弟能亮我苦衷也。

厚庵新授陕甘总督,可谓非常特恩,仍督办江西、皖南军务,断不可辞矣。金陵水师防务,余请昌岐与弟会办。雪琴仍回裕溪等处,当不至疏失。多公仙逝,劳苦可悯。即问近好。

379.致澄弟五月十四日

鲍春霆全军已至青阳,本月必至瑞州。

澄弟左右:

初五日接弟四月十九之信,初八日接四月十六日来信,十二日又接排单递到一信,具悉一切。震四微有转机,大幸大幸。不知近日又更好否?

此间近状,杨军门放陕甘总督,仍督办江西、皖南军务。鲍春霆于十一日至安庆,其全军已至青阳,二十以内可至九江,本月必至瑞州。瑞州、临江两府相隔仅九十里,由江西窜两湖,必由瑞、临经过。杨、鲍二人由瑞、临下手,所以援江西,即所以保两湖也。由江西犯湖南,约有三路:北由瑞、临犯平江、浏、醴,中由吉安犯茶陵,南由南赣犯郴、桂。现在三路俱有布置,吾乡应可安居。湖北之贼几犯汉口,幸为水所隔,不日必来皖北。金陵之贼坚抗如故。谕旨问少荃能亲赴金陵会剿否,余拟即日奏请饬派少荃亲来会剿。速克则共乐其功,缓克则稍分其谤。沅弟外症虽好,而肝病已深,断不宜再久郁郁矣。

弟比余小十岁,何以白头遂已一半之多?以后总宜节劳,至嘱至嘱。余发仅白数茎,惟精神日衰,牙齿松疼。看来吾兄弟寿年均难及上三代,惟当加意保养。弟于诸昆中劳苦独甚,尤宜静养耳。顺问近好。

380.致沅弟五月十四日

银米火药均难支,虑有变局发生,决计请少荃来金陵。

沅弟左右:

十二日得弟初九日书,十四日又得十一日书,具悉一切。

四万斤火药仅敷个半地洞之用,则十余洞约须三十万斤。此间二十余日之内已解去十二万斤,安庆所存不满万斤矣。江西无丝毫解来,奈何!湖北兵勇缺饷极多,而穆图善又自陕带多部万余人回鄂,看来银、米、火药三者,余与官、沈三处断无能支之理。不过三四个月内,必有兵哗变贼之事。变局虽不可料,要亦不能安然无事,念此忧灼之至。昨专函与弟商请少荃亲带炸炮来金陵会剿。本日接奉寄谕,亦令少荃亲剿金陵,而弟信又言广贼尚发米一斤四两,可知时候未至云云。余遂决计请少荃来金陵,同心办贼。今日先咨弟处,明日即咨少荃,并专案复奏也。今日陈虎臣自苏归来,具述少荃于吾兄弟休戚相关患难相顾,与昌岐之言相同,且炸炮轰倒之城,实可骑马而登,胜于地洞十倍。少荃亦有信来,愿派季泉带炸炮来助。吾意季泉来,不如少荃亲来,盖深知老弟之心,不畏少荃占弟之名,而颇畏季泉之勇不受约束也。弟接奉寄谕及兄此信,亦望作一信邀少荃前来会办。此事余踌躇已久,细思吾考妣今若尚在,吾以此疑敬询吾亲,必曰:“速请李中丞来会剿,无令尔沅弟久郁郁也。”因是决矣。顺问近好。

少荃信寄阅,澄弟信查收。

381.致沅弟五月十五日

送请李少荃来金陵咨函,请沅弟自决。

沅弟左右:

昨日寄信一件、咨文一件,拟请李少荃来金陵会剿,想可先到。今日写复少荃信一件并咨一件,兹专船送至弟处,弟细心斟酌。如以为然,即由弟觅便递至苏州抚署。如弟不以为然,则咨与信皆交来弁带回,余另写复信可也。余千思万想,皆为恐弟肝病日深起见。不请少荃来会剿,则恐贼城相持太久,饷绌太甚,弟以郁而病深。请少荃来会剿,则二年之劳苦在弟,一旦之声名在人,又恐弟以激而病深。故展转踌躇,百思不决。此次将咨与函送弟处自决。弟之声名,即余之声名也;弟之性命,即余之性命也。二者比较,究以保重身体为大,弟自问身体足以久磨久炼,则余自放心矣。

至昨所奉初八日寄谕,余当会弟衔复奏,待弟两次复信到乃具疏耳。顺问近好。

382.致沅弟五月十六日

不必占天下之第一美名。

沅弟左右:

十二日接弟劝纪鸿乡试之信,字秀劲而有静气,知弟病体大愈。因复一缄,商请少荃来金陵会剿。十四日因接初八寄谕,又去一咨一缄,商少荃会剿之事,十五日又将余与少荃之一咨一缄专戈什哈送至弟处转递,想均到矣。夜来又细思,少荃会剿金陵,好处甚多,其不好处不过分占美名而已。后之论者曰:润克鄂省,迪克九江,沅克安庆,少荃克苏州,季高克杭州,金陵一城沅与泉各克其半而已。此亦非甚坏之名也。何必全克而后为美名哉?人又何必占天下之第一美名哉?如弟必不求助于人,迁延日久,肝愈燥,脾愈弱,必成内伤,兄弟二人皆将后悔,不如及今决计,不着痕迹。望弟将余与少泉一咨一函递去,弟亦自加一缄。待弟复信到日,余即会弟衔复奏。

少泉将到之时,余亦必赶到金陵会剿,一看热闹也。顺问近好。

383.致沅弟五月十七日

请少泉来援事,心中反复无定。命纪泽前来省视。

沅弟左右:

三日未接弟信,不知弟身体何如?接吾十二暨十四五六日各信,不更加焦灼增疾否?余闻昌岐言弟精神完足、小恙无碍而放心,闻曾恒德、刘高山言弟病势不轻而悬念,见弟信劝科一乡试,字迹奇润而喜慰,见弟信言贼米日发一斤四两而忧灼。春霆过此,其于吾弟感激钦佩,迥异寻常。厚庵于弟亦契合无间言。故余十五日与少泉之一咨一信,惟愿弟之速送,又惟恐弟之径送,反复无定,为弟所笑,亦必为弟所亮也。

今日命纪泽赴金陵省视老弟。余于六月初间亦必往,兄弟鬯叙。届时少荃若到,余即在彼,不遽回皖。如少荃不到,余即坐轮船速归。总之,弟以保身为主。无论少荃与余会剿与否,于弟威名微减,而弟之才德品望毫无损也。顺问近好。

384.致沅弟五月十八日

同意少荃来金陵,乃豁达恢宏识量过人之举。

沅弟左右:

十七日接十四夜信,内有戈登一缄,十八早接十四日交送茶叶亲兵之信,具悉一切。

请少荃来金陵会攻,弟亦有此意,且彼此皆是十四夜发信。三木匠开口,十一木匠开口,此正吾弟豁达恢宏、识量过人处。想吾十五日与少泉之一咨一函,弟已专人送苏矣。吾即日当加缄催之,并俟弟复信到日,会弟后缄复奏。少泉到后,如能迅速克城,早破一日,弟早息一日之肩,固属万幸。若不能遽克,仍须吾弟坚嘱各营严断接济,一毫不肯放松。弟肝病已深,余所稔知。然凡事须退一步想,假如九洑洲、东坝及丹、句、金、溧至今未克,弟虽再围一半年,毫无指望,亦无如何。假如此时会剿者系平日积不相能之人,亦无如何。今少泉来,实与吾弟水乳交融,而大功实不甚远,此心岂不绰绰?望加意保养为要。顺问近好。

385.致沅弟五月十九日

远近极口赞叹弟办事极有条理。

沅弟左右:

十八日接弟十五夜书并少泉信稿,具悉一切。少泉意在助吾兄弟成功,而又不敢直言,其意可敬。弟复信盼他早来,甚是甚是。戈登今日来此鬯谈,亦甚服弟之营垒坚固、号令严肃,但言少好炮。吾观近日认真办事者,外间尚有公论。如弟元年初进金陵,远近啧有烦言,至二年浮言尽息,三年而众论翕服,从未闻有谤议入吾耳者。盖实见弟办事极有条理,军民之最近者心悦诚服,则远处之浮言亦无由而起。若亲者如杨如鲍,疏者如窦如戈,则尤极口赞叹。不知弟耳中别闻毁言否?如有所闻,亦望置之度外,照常治事到底不懈。

少荃之开花炮若不效,仍恃曾铁桶贼中呼弟之名 以严断接济破之耳。弟复余十四五日之信,计二十、二十一可到,到即会衔复奏,催少泉西来也。顺问近好。

386.致沅弟五月二十二日

顷接催少荃来金陵寄谕,拟于今日复奏。

沅弟左右:

前于十四五六七八九等日连发六信,商少荃来金陵会剿之事,尚未接到回信。而接吾弟前信,业已函请少荃速来会剿,兄弟不谋而同。顷于二十一日又接十六日寄谕,催少荃来金陵会剿,余拟于今日复奏。奏中但述接奉初八日第一次寄谕,兹将折稿抄寄弟阅,不知合弟意否?其十六日谕旨,明日咨达弟处可也。

三日内酷热异常,弟身体如常否?肝疾稍愈否?能耐此暑气否?吾十五日有信与厚庵,留彭楚汉会攻金陵。顷彭来安庆,吾令姑留以待厚庵之复信。湖北贼尚未入皖境并闻。顺问近好。

387.致沅弟五月二十三日

粤饷至今未到。郁怒最易伤人。

沅弟左右:

昨日余宗发归,寄一信,想可先到。接胡莲舫咨,广东解银四万八千零至金陵大营,不知到否?自贼窜江西,余即寄信与云仙,恐江右道梗,请将粤饷全由海道径达上海,以解金陵。云仙之复信早已接到,而饷则至今未到,粤厘日见日减,良可深虑。云仙深不以吴公昌寿为然。而吴公在粤在京,物望极美,不日即将履鄂抚之任,未知果贤于旧令尹否?兹将云仙前来密缄抄达弟览。

弟之内疾外症果愈几分?凡郁怒最伤人。余有错处,弟尽可一一直说。人之忌我者,惟愿弟做错事,惟愿弟之不恭。人之忌弟者,惟愿兄做错事,惟愿兄之不友。弟看破此等物情,则知世路之艰险,而心愈抑畏,气反愈平和矣。顺问近好。

388.致澄弟五月二十三日

仍以请少泉速来为是。

澄弟左右:

五月十二日接弟四月二十八马递一信,十七日接弟四月二十六之信,具悉一切。

此间近状如常。余因沅弟有病,令纪泽十八日往一省视。二十二日戈什哈自金陵归,言沅弟病已全愈,十八亲至厚庵处道喜,来往八十里,并无倦容云云。惟金陵日久不下,沅之焦灼迥异寻常。皇上寄谕两次,令少泉中丞来金陵会剿。余于二十二日复奏,请少泉于六月初前来,兹将折稿抄寄弟阅。少泉果来,余恐沅弟因少泉之功大且速,相形见绌,激成肝病。少若不果来,吾恐金陵日久不克,沅亦郁成肝病;且恐饷绌援到,另生他变。踌躇再四,仍以请少泉速来为是。一人独成其功,不如与人共享其名之善也。

近日米价大减,每石不过二两四钱,湖南米商无不亏本。大女儿日内气痛,其病甚不轻,盖亦久有肝郁耳。顺问近好。

389.致沅弟五月二十四日

鲍春霆蒙赏银五百两治丧。

沅弟左右:

今日接奉廷寄谕旨,春霆蒙赏银五百两治丧,而不准回籍,霆心尚可稍慰。渠对眉生述感弟关爱之意,以为此恩或可上邀。余作折时实无把握,今恰合渠之意,亦稍慰弟爱彼之情,特将谕旨录寄弟阅。

大女儿病殊不轻。盖肝郁是其本病,而气痛不食,则其标病。袁婿若至弟处,望嘱其速归。

湖北之贼已至黄州、蕲水,不日即至宿松、太湖矣。少泉若有兵至溧水、建平,腾出陞、钧两军上防皖北,乃可稍定人心。顺问近好。

390.致沅弟五月二十五日

养生以少恼怒为本。江西敌军将回救金陵。

沅弟左右:

二十五日辰刻接弟二十一夜信,知地道又被斗穿三洞,实堪愤闷。然与其轰开而被贼以火球堵住伤亡尤多,又不如被其掘穿,我之士气不大挫减也。弟须多方劝慰诸将无过忧郁。凡子弟生徒,平日懒惰,场文荒谬而不售者,则当督责之;至平日劳苦,场文极佳而不售者,则当奖慰之。弟所统诸将,皆劳苦佳文之生徒也。余中厅悬八本堂匾,跋云:养生以少恼怒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弟久劳之躯,当极力求少恼怒。纪泽事叔如事父,当极力求得欢心也。

又闻江西之贼将由青阳、芜湖回救金陵。厚庵调湘后三营,撤金柱关之防,余极不放心。渠言当面商吾弟,果商及否?望弟加意慎重。陆防江西、湖州之援贼,水防江面之接济,只要此二事办得认真,金陵终有蒇事之日,无以地道无成、苏军将至稍涉大意也。千万千万!顺问近好。

391.致沅弟五月二十八日酉正

请调兵移防浦口。

沅弟左右:

接弟二十五日信,字迹仍尔秀整,辞气亦极和平,欣慰之至。余日来常以弟身体为虑,闻余宗发言及纪泽禀,略为放心。昨复杏南表弟信,言不可专恃苏军。今日接少泉咨到片稿,言尚须教练枪炮各队,且须攻破湖州再来金陵。是尚遥遥无期,吾兄弟仍以力求自强为主。闻金陵逆首欲用船逃窜浦口,上犯皖鄂。少泉已派人接防溧水,请弟飞调王可陞移防浦口。至要至要。又有人言弟营中有偷运米粮接济城贼者刘世仲,汉阳举人。朱久翁转述其言 。余虽知万无是事,然既有此等谣言,弟即须严加防范。浦口既扎陆军,江浦尚须另扎数营否?请查示。

明日解银七万至弟处,初愿所不及也。大女儿病略愈,或有转机。顺问近好。

392.致沅弟六月初一日未刻

陈玉成部数将领请投降。奖纪泽“博文约礼”,语太重大。欣慰家庭妯娌子侄和睦异常。

沅弟左右:

初一日午刻接二十七日一函,知二十六日苦攻无益,弟又以皖北空虚之故,心急如焚。我弟忧劳如此,何可再因上游之事,添出一番焦灼!上游之事,千妥万妥。僧邸即日可至三河尖,陈国瑞已至正阳关,其力足制此贼。而狗党数酋坚请投诚,已派刘维桢前往收降。刘亦狗部大酋,十一年在德安降蒋之纯。狗党陈、马等有信,约刘往黄州说事者也。若非真有降意,岂有徘徊黄、麻月余不下皖境之理?江西侍、康各股亦纷纷逃散,不出宜、崇城外一步。两岸之事,皆易收拾。弟积劳太久,用心太苦,不可再虑及外事。

弟以“博文约礼”奖泽儿,语太重大,然此儿纯是弟奖借而日进。记咸丰七年冬,胡帅寄余信,极赞三庵一琴之贤,时温弟在坐,告余曰:“沅弟实胜迪、希、厚、雪。”余比尚不深信。近见弟之围攻百数十里而毫无罅隙,欠饷数百万而毫无怨言,乃信温弟之誉有所试。然则弟之誉泽儿者,或亦有所试乎?余于家庭有一欣慰之端:闻妯娌及子侄辈和睦异常,科一、三、四有姜被同眠之风,甲三、五等亦爱敬兼至。此足卜家道之兴。然亦全赖老弟分家时布置妥善,乃克臻此。大女儿病已大愈,殊出望外。余俟江西案办妥乃赴金陵,弟千万莫过忧灼。至祷至嘱。即问近好。

文辅卿今日到。

393.致沅弟六月初四日

速调王可陞渡扎浦口,毋轻撤高淳之兵。

沅弟左右:

初二、初三日连接二十九、三十日两缄,知又攻破地保伪城,吾弟焦灼情怀或为少纾。贼周城而呼援贼已到安徽云云,正是情急无聊者之所为。苏军如到溧水,弟速调王可陞渡扎浦口,则城内众心绝望,必益大慌。此虽闲着,万万不可少也。李文合三营业已调之替守高淳,何能再调守无为州?鄂贼徘徊黄州,不似遽下窜者。万一下窜,吴竹庄三营先到无为,周厚斋七营亦将继到,上游北岸之事,弟尽可放心,慎毋轻撤高淳之兵也。

弟二十五六日俱骑行百余里,欣慰之至,下次军情片中当奏及之。沪饷以陈米万石应付,实出人情之外。即日当奏请沪苏卡局各厘捐督抚各占一半,或抚三成占二,督三成占一,交户部核议。出奏时将稿寄阅。顺问近好。

外澄弟信一件。

394.致澄弟六月初四日

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

澄弟左右:

六月四日接五月二十二日信,初一日接十一日信,具悉一切。震四果尔早世,四妹适朱家,万缘皆空。吾骨肉中今年何多变也!老弟终日奔驰劳苦,身体吃得住否?深为系念。

此间近状平安。大女儿病六七日,今已全愈。沅弟病亦愈矣,闻二十五六日每日又骑行百余里。余命泽儿往看沅病,初二归来云“尽可放心”,但六月尚盖棉被三床,体亦弱矣。弟能从此少管公事,甚慰甚慰。余蒙先人余荫忝居高位,与诸弟及子侄谆谆慎守者但有二语,曰“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而已。福不多享,故总以俭字为主,少用仆婢,少花银钱,自然惜福矣;势不多使,则少管闲事,少断是非,无感者亦无怕者,自然悠久矣。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外李北冈一信,阅毕专人送去。

395.致沅弟六月初五日酉刻

王可陞军似可移扎浦口。

沅弟左右:

初五日接初二日来信,具悉一切。

金陵围攻之密,陆路不能窜出一人。余亦熟闻来者之言,且深信弟部下将卒平日用命之素,不致更有他虑。惟各路犹有可虑,恐湖北之贼下踞浦口,洪、李等酋用小划偷渡,如张潮爵故事耳。且城中巨酋所以能坚各小酋之心者,徒恃浦口有救兵将至,为一条生路。浦口扎营,则群贼绝望,或有内变之事。苏军如接防溧水,陞军似可移扎浦口,请弟再酌。余札王可陞之札,已封寄弟处矣。铨军则决不调之东下,恰好沈中丞有咨留之,因准留江,并咨明弟处。

今日见弟咨沪解陈米万石之事,辞气和婉之至。然奏沪饷或分半,或分三之一,余意已决,弟觉有甚大碍否?请速复。顺问近好。396.致沅弟六月初九日

赴金陵之期暂缓。

沅弟左右:

初八日接弟初四夜信,具悉一切。

王绍羲、陈万胜阵亡,实深悯惜。地道一二处既穿,则它处亦断难奏效,不必时时急焦也。王可陞既不必调至浦口,则当调至无为州听调。上游英、霍、宿、太虽日日告急,然从二月至今,已告急四个月矣,亦闻惯而不惊也。余赴金陵之期,从弟之意暂缓起行,以少泉将到之日为定。弟以倔强之性,值久劳久郁之后,一见亲人,涕泣一场,大闹一场,皆意中所有之事。然为涕为闹,皆可以发抒积郁,皆可以暗调肝疾。余到在少泉之前四五日方为妥善,望弟届时先寄一信为要。寄谕虽催金陵迅速成功,然无甚苛责之辞,不过寻常因物付物之言,弟不可看得太深。较之昔催向、和之辞松活多矣,亦并无甚倾摘者。弟少见多怪,难禁风浪耳。顺问近好。

乾嘉中督抚秘诀另写。

397.致沅弟六月初十日辰刻

少泉似不欲来攻金陵。

沅弟左右:

初十辰刻接弟初六夜信,具悉一切。

少泉信阅过,其片稿则已抄寄余处矣。观少泉屡次奏咨信函,似始终不欲来攻金陵。若深知弟军之千辛万苦,不欲分此垂成之功者。诚能如此存心,则过人远矣。

纪泽儿已于初二日到皖。余从弟之意,秋初再赴金陵。老年畏热异常,阿弟深知而体恤,兄即依弟之议,实受其福矣。英山、宿、太日内警信迭至。余调王可陞守无为,再急则调陈自明池州之二千人守庐江。惟调守桐、舒之铨军为江西官绅所留,拟改调钧军上援皖北,亦难遽到也。春震〔霆〕于六月四日抵南昌,江西人心大定,想不至别有风波耳。顺问近好。

398.致沅弟六月十一日

以后彼此互相劝诫,存其倔强而去其忿激。

沅弟左右:

初十日接初七日申正信,于余初四日言及苏沪厘饷一事劝譬详明,深识名论,可慰可敬。弟近年于阿兄忿激之时,辄以嘉言劝阻;即弟自发忿激之际,亦常有发有收。以此卜弟之德器不可限量,后福当亦不可限量。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气,气之郁积于中者厚,故倔强之极,不能不流为忿激。以后吾兄弟动气之时,彼此互相劝诫,存其倔强,而去其忿激,斯可耳。十二日之疏决不提及,弟于初九日秘诀一信亦决不可从。初十日接奉寄谕,词旨温润,无催迫之意,兹抄阅。将来咨文不另抄也。顺问近好。

399.致沅弟六月十三日

湖北敌军已入麻城、商城一带,似无意于皖。

沅弟左右:

十三日接弟初十日信,具悉一切。沪饷不特不宜奏,而且不宜缄,深佩弟之深识。初九日秘诀之说,弟亦必不以为然矣。

湖北之贼已入英山境内,距县城二十余里,而又回窜北去,已入鄂之麻城、豫之商城,似无意于皖者,不但不能遽至浦口,亦且不至宿、太、桐、舒,弟可放心。王可陞调无为,大约无事可办。申夫调桐城,不知高淳有接防之兵否?请弟就近与申夫通一信。如长兴虽克,而苏军仍无人可接高淳之防,恐广德贼窜东坝,则钧营暂且不动可也。

昨日接家信,科四之文、科六之字均有可观,兹付去一览。弟勤劳报国,其后必大。炮子近日解去。顺问近好。

400.致澄弟六月十四日

纪鸿回湘乡试日期未决。

澄弟左右:

连接五月二十一二日信,具悉一切。科四之文,一种清气浮溢纸上,科六之字秀润绝伦,两侄今年长进如此之大,可喜可慰。

此间近状平安。沅弟病已大愈,日来骑马周历各营,辛勤不辍,意气亦极平和。余偶有忿怒之事,沅反作书来劝。无论金陵克复之迟速,但求沅弟病痊而气平,则万事皆顺矣。科一本定于六月二十二日起程回湘乡试,因近日天气太热,而鸿儿作文太慢,迟疑未决。湖南正主考放庞宝生侍郎,盖皇上重视湖南如江浙大省矣。

鲍春霆于初四日抵江西,厚庵计亦赶到。周厚斋为江西官绅所留,未回皖北。湖北之贼至今未入皖境,未免太迟。余身体平安,惟怕热异常。合室大小均吉。嵩龄十二日到此,袁榆生尚在下游未归。顺问近好。

401.致沅弟六月十六日午初

男儿自立,须有倔强之气,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

沅弟左右:

接弟十二夜信,知连日辛苦异常,猛攻数日,并未收队,深为惦念。弟向来督攻,好往来于炮子如雨之中,此次想无二致也。少泉前奏至湖州一看,仍回苏州。此次十六启行,不知径来金陵乎?抑先至湖州乎?难禁风浪四字璧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惟数万人困于坚城之下,最易暗销锐气。弟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此是过人之处,更宜从此加功。

子弹日内装就,明日开行,不知果赶得上否?余启行之期,仍候弟一确信也。顺问近好。

402.致沅弟六月十八日

接信后再启程来金陵。

沅弟左右:

十七日接弟十四夜信,知连日苦攻,虽辛劳迥异寻常,而消息颇佳。十五六七等日大暑酷热,不知猛攻者稍歇手否?弟身体能耐此否?极为系念。兄居大屋凉栅之下,日内已不能耐矣。少泉派万余人来助,观其札,诸将似一切由弟作主,或不至稍有参差。余究应何时起程,俟接弟信再定。现因鄂贼在麻、罗,不敢轻动。又因诸将正在十分吃紧之际,恐闻余将到而神或外驰,心不专壹,不敢拍肩,而问家大人几时放也。

昨托幼泉至上海买大参,如其专人送到,弟可收用,已交银矣。顺问近好。

403.致沅弟六月十九日辰正

得咨文,知十六日午刻克金陵。

沅弟左右:

十八夜子正接弟十六日申刻咨文,知午刻克复金陵。弟功在社稷,岂仅一家之光哉!虽有志者事竟成,然弟苦矣,将士苦矣。未得弟详信,不知弟平安否?将士伤亡不甚多否?进城巷战不甚久否?洪、李二酋未逃出否?俟得详函发详折后,再赴金陵与弟相会也。顺问近好,并贺并谢。

404.致沅弟六月二十日辰刻

未接详报,系念之至。

沅弟左右:

自十八夜三更接弟克复金陵之咨,十九日未得弟信。想因进城巷战,搜诛余匪,遣散降人,千头万绪,皆须弟一手经理,十六七八等日弟之劳苦想更甚于肉薄环攻之日。十九夜有自泰州来者,据云十八日戌刻坐轮舟过金陵,见城内火光二十余处,但知城已克,而不知如何情形。兄尤系念之至,恐巷战三日未休也。兄俟接弟详报后,乃能赴金陵与弟会晤。酌带赏号,大约不过三万,不知三日内别有进款否大通或可添凑

 。

澄弟信寄阅,其与兄信语皆相同,不复寄。顺问近好。

405.致沅弟六月二十一日巳正

知金陵内城未破而大势已定。

沅弟左右:

连日发信,不得飞至金陵与弟鬯谈。二十日接弟十七早信并咨文折稿,知洪酋之内城未破,而克复之大势已定,弟身体平安,至为欢慰。不知十七八日内城已攻破否?洪、李未幸逃否?南风极大,下水极易,上水甚难,吾得弟详细情形咨出奏后,想到金陵亦速耳。

厚庵于十三日到江西,尚无信来。纪鸿定于二十日回湘乡试,墨卷工夫极浅,聊副弟期望殷殷之意耳。顺问近好。

406.致沅弟六月二十一日

得详咨后再上奏。

沅弟左右:

二十一日未刻接弟十八日午刻信,具悉一切。惟内城究竟已破与否,信中并未说明。如内城未破,则弟之详咨虽到,兄尚不能奏也。详细情形之奏,必须将此层说明,皇上乃可明降谕旨。明日接弟详咨,如有此一层,兄即先奏而后赴金陵,如无此一层,兄即先赴金陵而后奏。

其从倒口冲出之骑马贼一股,奏折只好作活动语气,或云伪幼主、忠王在城内,或云幼、忠皆在天王府,死于乱军之中,应俟确切查明,续行奏报云云。生擒贼供未必可信。弟劳苦太久,切勿过于焦虑。至嘱至嘱。顺问近好。

此信写二分,一排递,一专送。

407.谕纪泽六月二十六日酉刻

二十五日抵金陵。亲讯李秀成一次,拟即在此杀之。

字谕纪泽儿:

二十四日申正之禀,二十六申刻接到。余于二十五日巳刻抵金陵陆营,文案各船亦于二十六日申刻赶到。沅叔湿毒未愈,而精神甚好。伪忠王曾亲讯一次,拟即在此杀之。由安庆咨行各处之折,在皖时未办咨札稿,兹寄去一稿。若已先发,即与此稿不符,亦无碍也。刻折稿寄家可一二十分,或百分亦可。沅叔要二百分,宜先尽沅叔处,此外各处不宜多散。此次令王洪陞坐轮船于二十七日回皖,以后送包封者仍坐舢板归去。包封每日止送一次,不可再多。尔一切以勤俭二字为主。至嘱。

涤生手示

顷见安庆付来之咨行稿甚妥,此间稿不用矣。

408.谕纪泽六月二十九夜

洪秀全尸已挖出亲验,李秀成亲供亦将取毕。

字谕纪泽儿:

二十九日接尔二十七日申刻禀。余以是日巡览各营,夜宿萧信卿处,距沅叔大营三十里,故接包封稍晚也。天气虽热,然此间屡得大雨,早晚尚凉,比之沅叔与诸将终年在矮屋破棚之中,战争于烈日骤雨之下,苦乐相去远矣。尔等勿以为念。余拟将城内城外周览一过,七月中旬即可返棹回皖。洪秀全之逆尸昨已挖出亲验,李秀成之亲供亦将取毕。沅叔湿毒尚未愈也。

涤生手示

督科一请示禀批数字附还。

409.谕纪泽七月初一日酉初

看孝陵卫、天保城地道等处。

字谕纪泽儿:

七月初一日接六月二十八禀并廷寄及恭王信件包封,各件均已收到。余今日看孝陵卫、天保城地道缺口及伪天王府等处,午正回沅叔营次,一切平安。惟李少山作士物故,失一善人。沅叔伤感殊甚耳。柯小泉病状何如?便中禀及。此嘱。

涤生手示

410.致澄弟七月初四日

拟在金陵犒宴三日。

澄弟左右:

到金陵后曾寄一信,不知到否?连日周览城内城外各处,见沅弟布置之详密,用心之劳苦,将士之用命,皆为近日所未见。伪忠王讯供未毕,拟即在此正法,不必解京,用陈玉成、石达开之例。余拟在金陵犒宴三日,七月中旬仍回安庆,中秋后再来办善后事也。沅弟热毒十愈其六,精神业已复元,营中疾疫又作,新营较多,老营尚属平安。余虽极畏热,而日内应酬一切,亦不甚以为苦,弟可放心。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411.谕纪泽七月初四日

悼小泉逝世。凡涉外事,请子密作缄相告。

字谕纪泽儿:

连接二十九日、初一、初二日三次四禀,具悉一切。

小泉竟尔不起,深用悼惨,尔往吊□(原文此处为方框),余再致联幛、赙仪也。各处咨文尽可不粘保单。兹将排单寄去十余分。如咨文尚未发,排可也,不排亦可也。各省发咨太迟,今亦不复论矣。

安庆并无长龙解饷,此间已派长龙数号回皖。外间司道及各署有应商之事,余曾嘱其就子密一商。以后凡涉外事,请子密作一缄寄我可也。

裱地图,面背皆用白纸,但用黄绫镶边而已。和州图稍展,令宽四旁略有可折为妥。此嘱。

涤生手示

今日逢四送信之期,余寄四叔信一缄,日记一本,尔阅后专人送去。

412.谕纪泽七月初七日

李秀成亲供五万余字已抄送军机处。

字谕纪泽儿:

日内北风甚劲,未接包封及尔禀信,余亦未发信也。

伪忠王自写亲供,多至五万余字。两日内看该酋亲供,如校对房本误书,殊费目力。顷始具奏洪、李二酋处治之法。李酋已于初六正法,供词亦钞送军机处矣。

沅叔拟于十一二等日演戏请客,余亦于十五前后起程回皖。日内因天热事多,尚未将江西一案出奏,计非五日不能核定此稿。老年畏热,亦畏案牍之繁难。余将来到金陵,即在英王府寓居,顷已派人修理矣。此谕。

涤生手示

413.谕纪泽七月初八日

营中疾病尚多,李臣典初二日死去。

字谕纪泽儿:

初八早接尔初四日禀,具悉一切。营中疾病尚多,李臣典初二日死矣。榆生封房之事,沅叔以为无之,仅借住一所,将米起入仓中。日来北风甚大,向之包封日余辄到,此次三日余也。此谕。

涤生手示

414.谕纪泽七月初八日申正

蒙恩封一等侯,沅叔封一等伯。

字谕纪泽儿:

本日未刻接富将军咨到廷寄,余蒙恩封一等侯,沅叔蒙恩封一等伯。惟二十三日之折尚未批回,恩旨一道尚未接到。大约夹板仍发安庆,连日因风逆,故未到耳。兹将寄谕抄付安庆一看,恐战船较迟,故用排递。此嘱。

涤生手示

415.谕纪鸿七月初九日

告蒙朝廷封侯事,并诫力去傲惰二弊。

字谕纪鸿:

自尔起行后,南风甚多,此五日内却是东北风,不知尔已至岳州否?余以二十五日至金陵,沅叔病已痊愈。二十八日戮洪秀全之尸,初六日将伪忠王正法。初八日接富将军咨,余蒙恩封侯,沅叔封伯。余所发之折,批旨尚未接到,不知同事诸公得何懋赏,然得五等者甚少。余借人之力以窃上赏,寸心不安之至。

尔在外以谦谨二字为主,世家子弟,门第过盛,万目所属。临行时,教以三戒之首,末二条及力去傲惰二弊,当已牢记之矣。场前不可与州县来往,不可送条子,进身之始,务知自重,酷热尤须保养身体。此嘱。

416.谕纪泽七月初九日

查三藩之役、平准之役封几人。

字谕纪泽儿:

初九日接尔初六申刻之禀,知二十三日之折,批旨尚未到皖,颇不可解。岂已递至官相处耶?各处来信皆言须用贺表,余亦不可不办一分。尔请程伯旉为我撰一表,为沅叔撰一表。伯旉前后所作谢折太多,此次拟另送润笔费三十金,盖亦仅见之美事也。

得五等之封者似无多人。余借人之力而窃上赏,寸心深抱不安。从前三藩之役,封爵之人较多,求阙斋西间有《皇朝文献通考》一部,尔试查《封建考》中三藩之役共封几人?平准部封几人?平回部封几人?开单寄来。

伪幼主有逃至广德之说,不知确否。此谕。

涤生手示

417.谕纪泽七月初十日辰刻

接谕旨,封一等侯,沅甫封一等伯。

字谕纪泽儿:

今早接奉二十九日谕旨。余蒙恩封一等侯、太子太保、双眼花翎,沅叔蒙恩封一等伯、太子少保、双眼花翎,李臣典封子爵,萧孚泗男爵。其余黄马褂九人,世职十人,双眼花翎四人余兄弟及李、萧 。恩旨本日包封抄回。兹先将初七之折寄回发刻,李秀成供明日付回也。

涤生手示

418.谕纪泽七月十三日巳刻

因畏热,应治之事多搁废。

字谕纪泽儿:

接尔十一二三等号禀,具悉一切。此间初十、十一二等日戏酒三日,沅叔料理周到,精力沛然,余则深以为苦。亢旱酷热,老人所畏,应治之事多搁废者。江西周石一案,奏稿久未核办,尤以为疚。自六月二十三日起,凡人证皆由余发及盘川,以示体恤。尔托子密告知两司可也。

鄂刻地图,尔可即送一分与莫偲老。《轮船行江说》,三日内准付回。另纸缮写,粘贴大图空处。万篪轩、忠鹤皋及泰州、扬州各官日内均来此一见。李少泉亦拟来一晤,闻余将以七月回皖,遂不来矣。此谕。

涤生手示

419.谕纪泽七月十四日

寄李秀成供数十分来此。

字谕纪泽儿:

十四日接尔十二申刻禀,具悉一切。初十至十二戏酒请客三日。十三日各统领请余兄弟,无戏。酷热如火,沅叔应酬无倦,余则惫矣。李秀成供如尚未刻成,可令书局工匠众手赶到,限三日刻成。分两次付五十本来此,以便分咨各处。余本日寄澄叔信,尔专人送湘。并寄恩旨二道,初七日疏一通。如已刻成,则多寄几分可也。

金陵十日内未得雨,亢热异常,盼泽极矣。余续告。

涤生手示

420.致澄弟七月十四日

告封爵事。

澄弟左右:

初三日在金陵寄信,想已接到。初十日接奉恩旨,余蒙封侯爵、太子太保,沅弟蒙封伯爵、太子少保,均赏双眼花翎。沅部李臣典子爵,萧孚泗男爵。殊恩异数,萃于一门。祖宗积累阴德,吾辈食此厚报,感激之余,弥增歉悚。沅弟五六月来辛苦迥异寻常,近日湿毒十愈其七,初十、十一、十二等日戏酒宴客,每日百余席,沅应酬周到,不以为苦。谚称“人逢喜事精神爽”,其信然欤!

余拟于七月下旬回皖,九月再来金陵,十一月举行江南乡试。沅弟拟九十月回籍。各营应撤二万人,遣资尚无着也。顺问近好。421.谕纪泽七月十五日

积搁文牍甚多,江西一案尤为繁难。

字谕纪泽儿:

十五日接尔十三日禀,具悉一切。

此间亢热如故,今日微有风耳。余二日内当作各折片,殊以为苦。袁榆生之叔以今日去世,有家信一封,尔为速交金陵。若不得大雨,病未已也。余积搁文牍甚多,而江西一案尤为繁难。老年畏热,何能任此艰巨!行谋谢去矣。榆婿信并付阅。余续告。

涤生手示

422.谕纪泽七月十六夜

谢恩折二件今日拜发。《轮舟行江浅深说》缮后贴于图之空处。

字谕纪泽儿:

十六早接尔十四申刻禀,十六申刻又接尔十五申刻禀,具悉一切。

余昨日改谢恩折二件,今日拜发,派王廷贵、曾恒德赍京。富将军过江,定于十八日来此会晤。余起程应俟二十矣。

《轮舟行江浅深说》,即照此缮写,贴于图之空处。但须方、刘一对,图与说不至两歧为要。筱岑信及贺表俱待八月再商。鲍军初四大捷,江西事应松耳。余续告。

涤生手示

423.谕纪泽七月十八日

明日登舟回皖,在船清理积搁之事。

字谕纪泽儿:

二日未接尔禀,盖北风阻滞之故。此间十七日大风大雨,萧然便有秋气。

富将军今日来拜,鬯谈一切。余拟明日登舟,乘坐民船,不求其快,舟中须作周石狱事一折,非三四日不能了。沅叔处无一人独坐之位,无一刻清净之时,故未办也。其他积搁之事亦尚不少,皆须在船一为清理。到皖当在月杪矣。此嘱。

涤生手示

424.谕纪泽七月二十日

奉旨诸路将帅督抚均免造册造报销。

字谕纪泽儿:

十九日接尔十七日禀,知十一日之信至十七早始赶到安庆。哨官疲缓如此,不能不严惩也。余于十九日回拜富将军,即起程回皖,约行七十里乃至棉花堤。今日未刻发报后,长行顺风,行七十里泊宿,距采石不过十余里。

接奉谕旨,诸路将帅督抚均免造册造报销,真中兴之特恩也。顷又接尔十八日禀,抄录封爵单一册。我朝酬庸之典,以此次最隆,愧悚战兢,何以报称!尔曹当勉之矣。

涤生手示

425.谕纪泽七月二十二日午刻

在舟中改江西讼案折。

字谕纪泽儿:

二十二日卯刻接尔二十日禀,十九日禀昨日到矣。余二十日行七十里至烈山,二十一日行二十里至采石,今日未刻当可行百里至芜湖也。此行在舟行改江西讼案折,计须五日乃了,正不望其太速耳。余二十日看袁婿,病似疟疾,尚送迎大门,当不要紧。芜湖下二十里

涤生手示

426.谕纪泽[1]七月二十四日

字谕纪泽儿:

二十三日申刻接尔二十二日禀。余二十三自芜湖开船,仅行二十五里至鲁港之斜对岸。今日又无风,不能开行。舟中燥热,又不好治事,再过三日始能将江西讼案折稿办毕,未知本月能抵皖否耳。家信一件,封口派人送去。此属。

涤生手示

[1]

  此件岳麓书社1985年版无,现据富厚堂抄本补。原件有日、月,缺年份,据内容考订为同治三年。

427.谕纪鸿七月二十四日

门户太盛,深为祗惧,望以谦敬二字为主。

字谕纪鸿:

自尔还湘启行后,久未接尔来禀,殊不放心。今年天气奇热,尔在途次平安否?

余在金陵与沅叔相聚二十五日,二十日登舟还皖,体中尚适。余与沅叔蒙恩晋封侯伯,门户太盛,深为祗惧。尔在省以谦敬二字为主,事事请问意臣、芝生两姻叔,断不可送条子,致腾物议。十六日出闱,十七八拜客,十九日即可回家。九月初在家听榜信后,再起程来署可也。择交是第一要事,须择志趣远大者。此嘱。旧县舟次

428.致澄弟七月二十四日

鲍春霆克崇仁、东乡、金溪,听王率六万人投降。

澄弟左右:

前接排单信,知家中已得金陵克复之信,顷又接七月朔来缄,具悉一切。余以二十日自金陵起行,二十三日始行三百里至芜湖上之鲁港耳。将近八月,舟中尚燥热异常。回皖小住一月,九月初仍须赴金陵,换出沅弟请假回籍。顷二十日奏片已将沅弟旋归之意略露端倪,先抄寄阅。沅弟热毒虽未全愈,而精神甚好,当是寿征。余亦幸托平安,惟眼蒙甚,不能不改用加花眼镜。弟畏热异常,亦是老境,但不知眼光如何?

春霆在抚州之许湾大获胜仗,杀贼四万有奇。厥后崇仁、东乡、金溪次第克复,听王率六万人投诚,江西指日当可肃清。惟湖北之贼尚难速了耳。顺问近好。

429.谕纪泽七月二十五日

江西讼案折已脱稿。

字谕纪泽儿:

二十四日接尔二十三禀,余二十四日行六十里宿旧县。二十五日行一百里宿铜陵之上。风非不顺,其如船太笨何!江西讼案折已脱稿,大致多用少仲底本,不甚费心,然已惫矣。明日再行一日,如不能多走,二十七日当换小船耳。

涤生手示

430.谕纪泽七月二十六日申刻

广东厘金事,请人代作一折发报。

字谕纪泽儿:

昨今两日接尔二十四日二禀,二十五日一禀,具悉一切。

余今日巳刻过大通,夜或可宿池州。二十八日当发一报,广东厘金拟请于八月三十日停止,并请将粤厘每三十万加举人一名。尔求子密代作一折,以原案尽存子密处,或请莼卿作亦可。折不必长,二十七夜迎校舟中。若风稍顺,余二十八日亦到省矣。江西讼案一折亦二十八可发也。此嘱。

涤生手示

431.致沅弟七月二十九日

要紧守金陵、芜湖、金柱,出兵广德。

沅弟左右:

数日未寄信于弟,想弟悬系无已。余于二十二宿芜湖,二十六宿池州,二十八坐一小舟回省寓中,内外平安。二十五日接到初七日所发一折之批、一明谕、一寄谕,舟中匆匆,尚未咨弟。兹接弟二十六日信,已赶办咨文矣。

弟撤勇之事,余必一一速办,除催李世忠及办里下河之捐外,再札上海官绅办沪捐六十万,并加函托苏、常绅士,必有所获,弟可放心。昨得云仙信,已办六万径解弟营矣。弟之退志,兄应成全,兄之门面亦赖弟成全。第一要紧守金陵、芜湖、金柱三处,第二要分一支出剿广德,以塞众望。即令朱南桂与刘松山、易开俊三人进剿广德。而弟处派三支,分防宁郡、泾、旌,或亦一道,望弟早为酌定。倘兄之门面撑立不住,弟亦无颜久居山中矣。熊登武、张诗日、刘南云三人,弟万万不可放走。陈舫仙稍迟一步,明年再退可也。此外孰留孰散,听弟裁酌,总不使我遽倒门面为要。千万千万。

弟肝气不能平伏,深为可虑。究之弟何必郁郁?从古有大勋劳者,不过本身得一爵耳!弟则本身既挣一爵,又赠送阿兄一爵。弟之赠送此礼,人或忽而不察,弟或谦而不居,而余深知之。顷已详告妻子知之,将来必遍告家人宗族知之。吾弟于国事家事,可谓有志必成,有谋必就,何郁郁之有?千万自玉自重。顺问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