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三年三

432.致沅弟八月初二日

望办好三事:守金陵、芜、金,发皖南北两支游兵,修贡院。

沅弟左右:

前日寄弟一缄,昨初一日将六日内所奉廷寄谕旨全录咨弟,并复奏裁勇及洪福瑱事一片,想已收到。弟肝气尚旺,遇有不称意之端必加恼怒,不知近日如何懊闷?实深廑系。天下之道,无感不应,无诎不伸。以吾心之且怜且敬,知外间亦必千里应之,亦必怜弟敬弟,万口同声。弟少耐数月以待之,而后知吾言之不谬也。吾所望于弟者三大端:一守金陵、芜、金,一〈发〉皖南北两支游兵,一修贡院赶十一月乡试。三者皆办到,则弟为我挣得十分体面,而弟回家亦心安梦恬矣。

南云、焕文来皖北,途费必须二万。芳圃至宁国,途费亦须万余。弟部各营,除遣资外,亦须有四五万为日用之需。日内须筹八万金解至弟处。目下尚止二万,请先交刘、朱为行粮,可否仍由弟酌之。上海、里下河两处劝捐日内赶办,函牍尚未发出。李世忠之咨今日发矣。前以四百金请李幼泉买参,昨在上海寄来之一两,不知去银若干。余留置弟木柜内,宜以石灰养之,无令沾潮湿之气。弟近不服补剂,余甚以为然,而独参蒸服却无损也。澄弟信寄去查收。顺问近好。

433.致澄弟八月初四日

家中应以勤俭为主。

澄弟左右:

八月初一接弟在长沙排单一信,知已得见科一,并在胡宅演戏三日。初二日又接弟十三在家所发之信,具悉一切。

余在金陵二十日起行,二十八日至安庆,内外小大平安。门第太盛,余教儿女辈惟以勤俭谦三字为主。自安庆以至金陵,沿江六百里大小城隘皆沅弟所攻取。余之幸得大名高爵,皆沅弟之所赠送也,皆高曾祖父之所留贻也。余欲上不愧先人,下不愧沅弟,惟以力教家中勤俭为主。余于俭字做到六七分,勤字则尚无五分工夫。弟与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俭字则尚欠工夫。以后各勉其所长,各戒其所短。弟每用一钱,均须三思。至嘱。

李宅二万金,上年十一月曾由东征局解去二千,此次应行扣除,顷已补札东局矣。余详日记中。即问近好。

434.致沅弟八月初五日

所成就者已卓然不朽。遣散之勇,饷暂补一半。

沅弟左右:

初四夜接初一夜来函,具悉一切。

贡院九月可以毕工,大慰大慰。但规模不可狭小,工程不可草率。吾辈办事,动作百年之想。昨有一牍,言主考房后添造十八房住屋,须将长毛所造仓屋拆去另造,即不欲草率之意。此间所购木料,中秋前可到一批,九月再到一批。

弟中怀抑郁,余所深知。究竟弟所成就者,业已卓然不朽。古人称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立德最难,而亦最空,故自周、汉以后,罕见以德传者。立功如萧、曹、房、杜、郭、李、韩、岳,立言如马、班、韩、欧、李、杜、苏、黄,古今曾有几人?吾辈所可勉者,但求尽吾心力之所能及,而不必遽希千古万难攀跻之人。弟每取立言中之万难攀跻者,而将立功中之稍次者一概抹杀,是孟子钩金舆羽、食重礼轻之说也。乌乎可哉?不若就现有之功,而加之以读书养气,小心大度,以求德亦日进,言亦日醇。譬如筑室,弟之立功已有绝大基址,绝好结构,以后但加装修工夫。何必汲汲皇皇,茫若无主乎?刘、朱两军,望弟迅速发来。必须安庆六县无贼,兄乃可撑住门面,乃可速赴金陵。至要至要。弟所遣散之勇,皆令在长沙领补全饷,必办不到。十八万盐本何能遽尔畅销?须令过长沙时暂补一半遣散者今年发全饷,则留者皆不愿留 ,余则营官给一限期票与勇余于萧、毛两军拟用限期票札。

 弟给一限期札与营官,明年再补可也。顺问近好。

435.致沅弟八月初六日

撤勇不宜发全饷,须兼用期票期札为妥。

沅弟左右:

初五日得弟初二日信。此间亦于昨夕得阅各京报,各恩旨俱照嘉庆、道光朝之例,似稍加优。撤勇者,若今冬皆发全饷,恽公与黄、郭诸公断难应付,须兼用期票、期札为妥。声叙湖南官绅之劳绩苦心,余久有此意,弟咨中语尚难动听。东征局以请加中额为正折,而南坡附一密片,次帅则颇难着笔,意城亦不宜附入此案,容妥谋之。韫斋先生信付去。顺问近好。

陈国瑞大挫,望弟派刘、朱来安庆。

再,寄谕以弟求引退为合于出处之义,而于荩臣谋国之道尚未尽善。将来第一次出奏必难俞允,不知第二次、三次可邀允否。究竟于八月二十后即出奏乎?抑俟九月余到金陵再出奏乎?弟有咨文来兄处乎?抑全无咨兄即竟奏乎?初次即请开缺乎?抑先请病假一月乎?弟详寄一信,以凭照办。名位俱高,此等处亦须委蛇中节,不宜转饿弯也。又行。

436.致沅弟八月初九日

江西盐厘七万金在途为风所阻。

沅弟左右:

初七、八日连接初四、五日三信,具悉一是。

萧信卿等初八过此,问知杏南已好,南云则不深知,至以为念。

保举单收到,准于十二日出奏,一字皆不更动。其千总蓝翎可奏可咨者,现虽未定果奏,然要之不更改耳。湖郡、广德既克,皖南自可不派游兵,刘、朱、朱皆来皖北甚好,惟苦无行粮。江西盐厘七万金在途为风所阻,焦灼之至。萧为则七营,吾意仍以遣撤为是。秋纲早开,二十日业经批准。里下河之捐,余只索二十万,盖深知彼间捐事有名无实也。

弟肝气未痊,全靠自己以心医之。弟若不知自爱,懊怒不已,剥丧元气,则真太愚矣。祁幼章方伯宿藻与余同年,其尸葬金陵城中,闻春浦先生派二仆来寻,望弟善视之。陆、涂诸公之尸,余虽有札与上、江两县,均望弟留心寻觅也。顺问近好。

437.致澄弟八月十四日

告代沅甫具请假折。

澄弟左右:

日内未接弟信,想七月底到县即至李家陪吊客矣。

此间诸事平顺,拟于九月初全家移至金陵。袁婿自五月赴金陵,至今未归。罗婿于八月十六日先去,为沅弟叩寿。沅弟湿毒与肝郁二者总未痊愈。湿毒因太劳之故,肝疾则沅心太高之故。立此大功,成此大名,而犹怀郁郁,天下何一乃为快意之事?何年乃是快意之时哉?余于本月为代具请假折,九月再奏请开缺,十月当可成行。余之精神日疲,亦难当此重任,然目下不能遽行引退,且待沅弟退后再作计议。

纪鸿抵家后,九月初仍可命之东来。过汉口时,应至淮盐督销局杜小舫处一行,其妻舅郭慕徐在杜处寄寓,约定留信在彼也。近日家中内外大小,勤俭二字做得几分?门第太盛,非此二字断难久支,务望慎之。即问近好。

438.致沅弟八月十四日

不可轻服大黄。湘籍遣勇发湖南钱店之票。

沅弟左右:

连接初七、八、十日三信,又专寄李少荃一信,具悉一切。弟肝病太久,元气已亏,何可轻服大黄?无论湿毒如何溃烂,切不可服大黄以伐根本。余于道光二十五六七八等年遍身癣毒,其痛楚实为难受,澄、温诸弟曾见之。亦曾服攻伐之品,疑为杨梅疮而医之,终无寸效。后乃置之不理,头面渐渐去净,身上渐稀薄,痛愈而痒亦减。今已十有九年,竟得十痊其八。此等皮肤之疾,万无送命之理,断不可因此而妄伐本根。请弟全禁吃药,并禁敷药,不久必自痊愈。弟病比兄十年之病轻得多半也。至于弟之肝郁,此时尽可自化自解。谓立功非弟今世所能希冀,尤为可怪!古今立大功者,有几人过于弟耶?

南云病重,即在金陵调养,不必上来。王、戴二人之米银,即在此间给发期票期札,系与毛竹丹营中商定,众心愿从者。湖南人发湖南钱店之票,每张概系十两,当无不乐从者。否则,兄共裁五万人弟二万五,此外裁希部一万,别部一万五,希部与湖北共之,

 今年何能了耶?昨日发一密片抄阅。即问近好。

439.致沅弟八月十六日

每夜虔祷弟康强逢吉。

沅弟左右:

日内未接弟信,不知肝郁及湿毒已痊愈否?明日四十一大寿,纪泽所撰寿序不能道达勋德,余又不暇为之,但每夜虔祷康强逢吉,天佑劳臣耳。

札调威灵密船来皖,渠未接到,竟由大通回沪。余拟于初一日坐民船赴金陵,大约初四五可相见也。江西盐厘今日到此,弟处分三万余,明日乃可起解。澄弟家信一包,专人送去。刘、朱三军日内想已北渡。余因芜湖系黄文金老巢,恐其由泾县、南陵窥伺芜湖,故有一咨,令刘、朱等兼顾南岸之说。此本必无之事,弟得毋笑其过虑乎?顺问近好。

440.致沅弟八月十九日

皮肤病不必服药。

沅弟左右:

十八日专人送家信一包,是夕接弟初十日信。哨官易光南行至九日始到,可恶也。湿毒更炽,遍身发烧,是秋天秋燥之故。余于二十六年秋亦遍身发烧,医者皆言是杨梅疮毒气发作,余不敢服攻伐猛剂。吴竹如劝每日服槐花一碗,亦无寸效。其时余又彻夜不寐,则是别有心肝之疾,与皮肤烧热了不相涉。总之,皮肤之病,世间无甚于我者,尚非要命之症。弟疾较我轻松数倍,尽可不必服药,切不可因肝郁之症牵连而杂治之。至嘱至嘱。

期票既不可行,一切听弟料理。病假之事,接弟咨复,八月杪发第一折,九月发第二折,可赶至家中过年,却不能赶十一月初三祭期。“荩臣谋国,尚未尽善”,此温旨,非微词也。金陵功成,中外于弟必无闲言,切不可多心多疑。顺问近好。

兰泉信附去。

441.致沅弟八月二十日

作寿诗为弟贺四十一大庆。

沅弟左右:

昨日一信,便寄兰泉书。今日乃弟四十一大庆,吾未得在金陵举樽相祝,遂在皖作寿诗,将写小屏幅带至金陵,以将微意。一则以纪泽寿文不甚惬意,一则以近来接各贺信,皆称吾兄弟为古今仅见。若非弟之九年苦战,吾何能享此大名?故略采众人所颂者,以为祝诗也。东坡有寿子由诗三首,吾当过之耳。顺贺寿祺。

442.致沅弟八月二十二日

勿以小事呕气。

沅弟左右:

二十一夜亲兵赍到各谢折十六分、安折四十八分,无弟手缄,深为疑虑。文案处接赵煦信,言弟身体不爽快,有云抱病数日,未能搦管。余问亲兵,言吃饭尚如常,不知果否?今日接弟十八日一咨,言期票及东饷事,似不以兄去咨为然。此等小事,弟不可郁郁,致又增肝家之病。期票事,余只商之于弟及东征局,并未札饬各营。弟以为不可,则此议立止矣。东征三万事犹小,目下所差以数百万计,岂以三万为有无哉?弟于各大事呕气颇多,此种小事千万不可再呕。吾以后咨文,亦必加意检点也。

大臣告病,第一折请假调养,第二、三折乃能请开缺回籍。弟并未到任,微有不同,拟第一折即请开缺回籍。八月二十七日发,九月发第二折,十月初发第三折,十月底决可成行。余定于九月朔赴金陵鬯叙一切。顺问近好。

443.致澄弟八月二十四日

沅甫郁抑之气并未稍减。子侄须勤俭可长保盛美。

澄弟左右:

前接弟信,知已由李家送葬归来,具悉一切。

此间近状平安。沅弟之肝疾未平,湿毒更炽,克城封爵之后而郁抑之气并未稍减。余在金陵住二十余日,自六月二十五至七月初八、九,沅弟心神不怡,初十日至二十日,察沅心怀似稍开豁,病亦日减。近与余相隔二十余日,情复郁结,疾亦略增。余定于初一日起程,再赴金陵,家眷亦于初间同去,并于二十一日具折,为沅弟告病开缺回籍调理。沅见归期已近,或可速痊。然起行总在十月,但能归家过年,不能赶十一月初三也。

纪鸿想已抵家,在署一年,已沾染贵公子气习否?吾家子侄,人人须以勤俭二字自勉,庶几长保盛美。观《汉书·霍光传》,而知大家所以速败之故。观金日、张安世二传,而知大家所以久盛之故。弟抄此三传解示后辈可也。即问近好。

444.致沅弟八月二十四日

近日有微疾,懒于见人。

沅弟左右:

自接弟初九、十等日书后,未得续函,不知肝疾及湿症痊愈否?晴苍又言弟肩下乳上生一毒,不知何如?余今日亦有微疾,似感寒者。本不要紧,惟日内将赴金陵,百务丛集,不能办事,遍身骨节疼,懒于见人,何以了此杂务?深为焦灼。顺问近好。略愈即请写数行慰我。

445.致沅弟八月二十六日

温、恒又奉恩命。

沅弟左右:

二十四日贺光五归,具述弟疾日减,二十日周旋众客,精神照应得到,与七月十一二等日对客略同。至以为慰。曾恒德等今日自京归。温、恒两弟又奉恩命,兹将谕旨抄寄弟阅。朝廷待忠勋之家有加无已,但愿吾家丁口日繁,子弟读书勤俭稍有成立,则弟之功所以垂裕后昆者远矣。余俟船到,准初一日成行。顺问近好。

446.致沅弟八月二十七日

原单自护商局炮船以下裁去未奏。

沅弟左右:

十三日所发保举折,今日已奉谕旨,兹速抄寄弟处。此间诸色人等俱已收拾起程,难办饬知,请弟在金陵办印板。饬知原单,自护商局炮船以下,余裁去未奏。一则以地方及盐务各官尚须商核,一则南坡宜用夹片婉陈,非开单所能挽回,一则护商局名目亦不足包括以下诸人也。惟张佑之已附折末,而批旨似未全准,余微改一二处,当面再告弟也。

弟告病之折今日出奏,原折抄寄弟阅。不请开缺,则不能回籍,故径请开缺为是。此问近好。

447.致沅弟八月三十日

将于初一日起程来金陵。

沅弟左右:

自接弟初十日书后,未得续函,实深悬系。二十七夜将接奉保单业蒙俞允之旨抄寄弟处,请弟刻刷饬知,想日内已赶办矣。

二十九日接澄弟与弟信,兹特寄去。尧阶亦有信照收。李臣荣送其兄之柩,二十七日到此,今日尚未开行。余准于初一日登舟,民船逆风,到金陵恐不能速。顺问近好。

448.致沅弟九月初三日

功成身退,愈急愈好。

沅弟左右:

初二日接弟二十九夜信,知弟气已稍畅,痛亦少止,至以为慰。余于初一日自安庆登舟,行六十里住李阳河。初二阻风,一日未开。初三行九十里住王家套。日日逆风,惟尚可略行耳。

篪轩信阅过,已作札调之。黄南坡翁信言湘盐极好,抄阅。十一月举行乡试,断无更改。弟回籍之折,余斟酌再三,非开缺不能回籍。平日则嫌其骤,功成身退,愈急愈好。弟阅折稿,毫无牵强之处,当放心矣。顺问近好。

449.致澄弟九月初四日

奏请沅甫开缺回籍,不知能否俞允。

澄弟左右:

接弟八月中旬信,内有尧阶贺信,具悉一切。余于八月十八九间深以沅弟之病为虑,厥后二十四日光五自金陵归,见沅弟二十日宴客百余席,应酬周到,精神完足,余始放心。顷接沅二十九日之信,湿毒亦已大愈。余于二十七日奏请沅弟开缺回籍调养,不知能邀俞允否?

朱金权之孙溺死,可悯之至。兹送去银三十两。以二十四两作本年之薪水,谢渠照料屋宇之资,以六两为其孙超度之费。黄金堂附近一带,近年溺人颇多,或当以俗见整治之。余身体平安,全家内外清吉。到金陵后,拟以初十日进署。盛南表弟,闻已自金陵起行,十月当可到家。顺问近好。铜陵舟中

450.致沅弟九月初五夜

初七日将抵金陵。

沅弟左右:

初三日寄去一信并调万、忠公牍,想经接到。本日至芜湖,接丁雨生信,知八月杪可解弟处十万金,稍以为慰。日内正以弟处太窘为虑也。若无逆风,余于初七日必抵金陵。术者选于初十日入署大吉,应否一到即搬入,抑或初八九住舟,初十再行搬入,俟到后商定。寿诗一卷先送。顺问近好。

451.致澄弟九月十四日

沅甫已获准开缺回籍调理。

澄弟左右:

八月十七日来信于九月十二接到,二十一日来信于初七日接到,二十五日东征局排递弟信于十三日接到,内有纪鸿一文一诗,具悉一切。

余于初一日自安庆起行,初七日到金陵,初十日入署,内外平安之至。沅弟湿毒未愈,而精神尚极完足。肝疾虽深,而亦尚能自持,不至遽损真元。惟夜睡多不成寐,不知何日始得全愈?初十日奉到谕旨,准其开缺回籍调理,恩赏人参六两。大约九月底十月初可以起行,十一月初三日或可到家赶上祭期也。

纪鸿之文,万无中举之理。如侥幸中式,送贺礼者,似亦不宜全却,请弟斟酌。择其应收者收之,其为数太多者,非旧日亲友者婉言璧之。工夫太早,中则必为有识者所笑,亦可惧也。顺问近好。

452.致澄弟七〔九〕[1] 月二十四日

宜自知爱惜保养,莫过于操劳。

澄弟左右:

九月十七日接弟八月二十九日信,系在县城所发者。二十二三日连接弟九月初七、八日两缄,具悉一切。

弟为送科一之考两次晋省,实觉过于勤劳,兄闻之深抱不安。且弟于家庭骨肉之间劳心劳力已历三十余年,今年力渐老,亦宜自知爱惜保养,不特为家庭之际,不可过劳也。

吾入金陵署中已半月,大小平安,隔日至沅弟处看病。沅之湿毒未愈,尚尔疼痛,而肝郁少减,大约十月初登舟起行。其湿毒与我二十五六年之病相似,而我之病似更重。余劝沅不必吃药敷药,此等皮肤之疾,终可不治自愈。惟夜不成寐,却是要紧之症,须用养心和平之法医之。褚一帆事,不能请谥。盐局之事,全依次帅与黄、郭之言,断不掣肘。顺问近好。

[1]

  抄本置于九月十四日与十月初五日之间,且信中有“九月十七日接弟八月二十九日信”云云,可知“七”系“九”之误。

453.致澄弟十月初五日

十月初一日沅甫启程回湘。

澄弟左右:

九月二十六日接弟初十夜在长沙所发一信,具悉一切。

此间诸事平安。沅弟之肝疾日见轻减,而湿毒并未痊愈,大约如吾二十五六年请南宫张氏医治情形。其疮之颗较吾更大,而吾之患处较沅更多。吾力劝沅不吃药不敷药,沅近亦深以吾言为然。十月初一日,沅弟起程旋湘,吾送百里至采石矶。初四早兄弟分手,吾于本日即还金陵,令纪泽送沅至芜湖以上矣。初五日巳刻,纪鸿与叶亭甥到金陵署内,不知初四日何以与沅船相左,不得一谒见也?

常仪庵所带《罗忠节集》,今尚未到。王载轩请封之事,去年已托京友赶办,至今尚未寄出。兹将寄来之执照付京,再一催取。余身体平安,惟诸事丛集,撤勇极多,欠饷难清,尚费周章耳。顺问近好。

454.致沅弟十月初六日

问可否以刘、朱入鄂及李、王、易分扎宿、太。

沅弟左右:

前日握手后,未刻即至大胜关,申刻入城。是日东风甚微,上水不能迅速,闻弟舟仅至太平也。纪鸿儿与金二外甥于初五日巳刻入署,不知在何夹内与弟船相左,渠等在裕溪口闻弟舟先已过去。金二将纪瑞家信交亲兵手,想弟已接阅矣。

昨日接席宝田禀言玕王事、左季高奏片言幼主事。又接部文言江南主考事。兹并抄寄弟处。主考果系刘韫斋先生,不出兄之所料,想弟与雨农必服兄之神算也。

芑堂言运库可提银五万,渠办新引十万金,皆于十月可到。合之丁雨生之款,十月不至甚窘,当解四万与刘、朱三军。若再得山内粮台四万金,刘、朱等便可至鄂境合剿若不越境,情理似说不去,若无现饷,事势又行不去 ,而以李、王、易三军分扎宿、太,以为后继之师。弟以为可,则请于过皖时告知刘、朱及马、何诸公也。顺问近好。

455.致沅弟十月初八日

告各处来银来信等事。

沅弟左右:

初七日寄去一信,由吴竹庄处转递,不知到否?初八夜,丁雨生解来银两起,共十七万两。初八早,张芑堂解来银四万,兄就沪饷中分七万解安庆,另有公牍达览。闻陶鹤汀尚有三万五千将到,此间十月之事可不窘迫矣。雨生与弟一牍一信,兄皆已拆阅。芑堂之牍,余未拆。兹将三件交轮船追送弟处,其两处呈弟解批,兄已代为印发矣。

亢旱特甚,不知弟痛处日内更剧否?今日设坛求雨,不知果有验否?若再不雨,民间菜麦俱受害矣。澄侯信、瑞侄禀俱拆过,付去照收。顺问近好。

456.致澄弟十月十四日

告交卸江督篆至湖北作战。

澄弟左右:

十月十四日接弟九月二十四信,具悉一切。自家中至金陵仅走二十天,可谓神速。沅弟自别后并无来信,虽因手上疮疼不能写字,究为悬系。

余昨夜接奉廷寄,命余交卸江督篆,至湖北剿贼。少泉署江督,吴漕台署苏抚。少泉来金陵当监临,三日内可到,余即可将篆交出。并奏明精力已衰,不堪再任军务,趁此解去兵柄。虽经手之事太多,二年之内尚不能清结回籍,然苟能不办军务,就此体面下场,斯为万幸。兹将寄谕抄回。

甲五苦思读书习字,极好极好。八股难于长进,可令其常学写信。余常寄法帖书籍等物,以助其兴。兄身体尚健,合家大小平安。日内除悬念沅弟外,尚无他虑。顺问近好。

457.致沅弟十月十四日

拟请解兵权,不愿赴楚界及他处。

沅弟左右:

自前发二信后,闻柳寿田割耳事,恐伤弟之肝气,甚不放心。又闻弟意欲除吉中二字,各勇必不舒服,因札撤柳之委。若余无此札,各统领不能不遵弟札行事。一去吉中二字,则水陆相仇无已时矣。兄为弥息争端起见,不知果妥否?接弟初十日在大通所发一咨,未接信函,不知病势加重乎?减轻乎?

十三夜接奉寄谕,督篆交少泉暂署,饬余赴鄂皖之交剿贼。少泉三日内可到。余交卸后,拟即力陈精力已衰,请解兵柄。实不愿赴楚界,更不愿赴他处矣。弟闻此信,未免更增郁结。然此次寄谕与七月各寄谕,朝廷于外间艰难实未周知。吾辈坦然安之若命,正不必稍怀悒悒。弟难作字,请朱心槛代写病状告我。顺问近好。

458.致澄弟沅弟十月二十四日

日内三虑:久旱不雨、吉中等营去向、筹饷。

澄、沅弟左右:

接沅弟十四早在华阳镇所发之信,知病体并未痊愈,日内亢旱异常,舟中风不甚顺,不知已过汉口否?

此间近状如常。少泉于十七日至金陵,朱学使十八到此,宜学使二十三日到此。余拟于十一月三日将督篆交与少荃。待三场完毕后,再行带兵西上,自行驻扎安庆,派兵进剿鄂贼。兹将折稿片稿抄寄一阅。余身体平安,合家大小清吉。日内所虑者:一则久旱不雨,虔诚步祷,亦尚罔应;二则余亲赴安庆,吉中等二十余营留金陵则甚不放心,带至安庆则难筹行粮;三则即卸督篆,虽少荃谊同一家,而筹饷究不应手,遣撤各营之欠饷,将无所出,用是焦虑。然余必能从容料理,沅弟不必远虑也。顺问近好。

459.致澄弟沅弟十一月初五日

已于初三日将督篆交与少荃,仍暂管盐务。主考已于初六日进贡院。

澄、沅弟左右:

久不接沅弟信,悬系之至。过武汉时,杜小舫于二十四日寄信,中二语云:“沅帅精神尚旺,气体似弱。”惟言司道俱传谕不必禀见,虽非出自沅弟之意,然沅之难于应酬,亦可想矣。病势沉重,不知到长沙后果大愈否?

澄弟十月十九之信,此间于十一月初三日接到。张紫莲司马久有求署事之意,余虽于意城函中道及,其不回衡局,上峰或无恶意。

六十侄女之病稍痊愈否?医家内伤之说,当不可信。昔刘兰舟言彭有十内伤危在旦夕,累私向余言之。今兰舟物故十年,而有十无恙。德六爹病纠缠太久,诚可虑耳。

余于初三日将督篆交与少荃,仍奏明暂管盐务。主考于初四日进城,初六日进贡院,乡试入场大约一万三千余人。湖北军务肃清,余月内当不必遽起程也。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460.致澄弟沅弟十一月十四日

近日虑楚北之行、沅甫病情及科场严寒。

澄、沅弟左右:

十一月十三日接澄弟十月初九日一函、沅弟二十五日在汉口发信,具悉一切。

沅弟病势十愈六七,欣慰无已。余近日心绪多不适:一则前有楚北之行,深虑各营欠饷无着;一则自上游来者,皆言沅弟病体增重;一则科场雨雪交加,严寒侵人,而萧、梁等约期之饷尚无着落。兹余既免湖北之行,而沅弟之病大愈,寸心帖然无忧,至幸至幸。乡试虽风雪苦寒,而头二场清吉平安,未死一人。少泉初十日感寒颇重,二、三场未能点名。若迅速就痊,则科场完美矣。甲五侄又生一女,望从此三女之后继以三男。科四完姻后,吾三家桐孙秀发,瓜瓞绵绵。斯为至祝。

柳寿田之事,吾思之再三,若不稍着声色,以后吉中营勇似吃大亏,故于复雪琴之信亦严加诘责。雪琴接信,即踵门叩谢,深自引咎,大约以后渐可相安。余自有权衡,弟不必挂虑。萧、梁及各军欠饷,余亦必能次第清厘,弟不必焦灼。何铣允办湘盐二万引,合厘金卤耗余斤,计共在明年五月前

 可得三十余万金。此策自弟发之,不劳而获者也。解银三万于金陵,恐刘履祥为商人所怨也。兹寄银一千一百零四两回湘,除金竺虔百金,湘乡圣庙四百金作钱五百串外,余六百零四两分寄家中。稍将薄意,望弟为我分封包送。即问近好。

李祥和修龙膊子缺口,求余作一碑记之。余懒于作文,略书数行,刻工甚坏。兹拓一张与弟一阅。又弟奉旨委寻张国樑尸,尚未以公牍告我,请速写信复我。十五日

461.致澄弟沅弟十一月二十四日

十七日仍接督篆。

澄、沅弟左右:

十一月二十日、二十三日接澄弟十月十九、二十八日两次安信,十八日接沅弟十一月初六岳州安信,具悉一切。

旸谷叔祖遽尔仙逝。年来本房中丧事均寿算不高,而东阳祖体素强健,尤不似不得周甲之人。远人闻之,殊切哀怛。兹寄去祭幛一幅、奠敬三十两,望弟送交添梓坪为要。

科九、鼎三两侄字姿俱好。鼎三善读书,大慰大慰。温弟蕴奇未发,将来其食报于此子乎?

此间近俱平安。余于十七日仍接督篆,少泉中丞之病已十愈其六,余今日进闱看视,尚有余热未净。其季弟幼泉已到,同住闱中,尚不寂寞。澄弟谓城中住扎万人太多,所论极是。然昨日科场士子万余在城,与兵勇并无半点口舌,实算安静。沅弟与余约定,苟有银钱,即随时裁撤。今冬纵不能撤,明春必遣撤也。

盐务日有起色。目下淮南之盐以泰州河涸不能出江为苦,淮北之盐以洪泽湖冻不能运淮为苦,新春当大旺矣。沅弟嘱抄奏议,自腊月起,每次信内抄几篇,圈批付回,即以此为兄弟谈文可也。顺问近好。

462.致澄弟沅弟十二月初四日

拟遵旨催刘、朱等年内抵黄。彭杏南目下不必履任。商撤营事。

澄、沅弟左右:

十一月二十七日接沅弟在金口所发之信,三十日接湘潭所发之信,具悉一切。

此间近俱平安。少泉之病大愈,初一日已出贡院,定初六日起程旋苏。惟奇瘦气喘,不知能胜途次风寒否?余于十月二十二、十一月十八两次奏派刘连捷等移驻黄州,而官帅两次来咨,俱阻止刘、朱等不必到黄。十一月二十二六七三次寄谕,则皆严催其到黄,并饬归僧邸调遣。余拟遵旨催刘、朱等年内抵黄。其归僧邸调遣一节,则不特刘、朱等情所不愿,即刘铭传、李继泉等亦决志不从,殊难调停。余正月当赴安庆一行,届时与诸将商定,再思所以婉谢。三次寄谕抄寄弟阅。

彭杏南简放汀漳龙道,系十一月初六日谕旨。余复奏六人之密片,系十一月二十七日到京。谕旨又询彭是否可以到任,请沅弟就近询问。杏南是否赴闽,于接到行知后,即行禀复。余意目下不必履任。一则余之片奏言彭已因病回籍,正可借此养病之暇,在家学习一二年,读书习字,操练公事;二则左公于余兄弟部下难免苛求,申夫之奏开运司一缺,论者以为因余而迁怒于申也。兹将杏南行知一角付去,待接渠禀复,即行奏明开缺,另请简放金陵。续案保举,业经奉旨俞允。何子贞来此鬯谈渠亦极赞恽而毁石 ,似已尽化宿隙。

近日饷项尚为应手,年底可放一月满饷。萧军欠十五万,亦可先放多半,沅弟千万放心。弟寄罗茂堂信言撤营次第甚详。余意则欲首撤王远和两营,而熊登武数营熊与刘、朱、刘、易皆我邑人才最后乃撤,或待余去位后乃撤,弟意何如?余详日记中。

余明年拟每月初四专人送信并日记,十四、二十四则用官封寄一信,可否?顺请近好,并贺新禧。

463.致澄弟沅弟十二月十六日

乡试发榜。秦淮河已浚十分之六。

澄、沅弟左右:

腊月初六日接沅弟十一月十七日信,知已于十六日平安到家,慰幸无已。初九日接澄弟十一月初十日信,具悉一切。

此间近状平安。少泉于初六日起行,初十日已抵苏州。余于十四日入闱写榜,是夜二更发榜,正榜二百七十三,副榜四十八。闱墨极好,为三十年来所未有。韫斋先生与副主考亦极得意,士子欢欣传诵。韫师定于二十六日起程,平景孙编修奏请便道回浙。此间公私送程仪约各三千有奇。各营挑浚秦淮河,已浚十分之六,约年内可以竣事。

澄弟送萝卜丝,谢谢。以后请无他物,太远,多费船钱也。其所劝大臣大儒致身之道,敬悉敬悉。惟目下精神实不如从前耳。顺问近好。

464.致沅弟十二月十六日

不可干预湖南厘局事。兄弟千里外论文,亦是乐事。

沅弟左右:

闻京中贾侍御铎奏参湖南厘局东局之事。因胡小蘧查毛寄帅之案,便查此案。不知近日已查毕否?寄翁之事,不知仅在长沙了,抑须果至广东一行?弟素性喜抱公愤,又待友甚厚,此时告病在家,切不可干预丝毫。湖南厘卡薪水太重,何子贞在此亦颇议及,不知黄、郭得免牵涉否?弟初到家时,伤风咳嗽,近日全愈否?

此次《鸣原堂论文》抄东坡万言书,弟阅之。如尚有不能解者,宜写信来问。弟每次问几条,余每次批几条,兄弟论文于三千里外,亦不减对床风雨之乐。弟以不能文为此生缺憾,宜趁此家居时苦学二三年,不可抛荒片刻也。顺问近好。

465.致澄弟沅弟十二月二十五日

两主考将离金陵,酬送均从厚。

澄、沅弟左右:

十二月二十一日胡正九到,接两弟信,系十一月二十七八所发,具悉一切。沅信言二十七日有函至省,托排单驿递,却未见到。腊月二十五日接沅腊八日由省排递之信,得悉纪瑞侄业已完娶,新妇高大,各宅清吉,东阳公亦已安葬,极慰极慰。

此间诸事平安。秦淮挑浚,年内或可毕工。两主考差囊各三竿外,户部例发途费五百亦在此支领,一切均从其厚。定于明日二十六起程。正主考回京,副主考请假回浙省墓。昭忠祠亦于年内修毕,新岁开祭。周稚威所兑百金,业交周世澄领去。

纪梁侄新入仕途,可慰可贺。拟写古人格言挂屏一付,以作贺礼,不知正月可交卷否。如贺礼太迟,可函催也。顺贺新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