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五年二

578.致沅弟七月十六日

十六日至临淮。济宁至临淮一带大水。刘松山等与张宗禹战获胜。英法进兵高丽。

沅弟左右:

七月九日连接弟六月初一、四、六三日信,并五月二十八日抄件,具悉一切。此时计折弁已归,如何揭晓,殊深悬系。

兄以七夕至清江,初十渡洪泽湖,十六日至临淮。十五酉刻在临淮之下十里遇大风暴,危险之至,幸免于难。今年大水,自济宁至临淮千三百里,民无栖息之所,业已伤心惨目,而又值非常之酷热,受非常之大惊,殊觉行役劳苦,老境不能堪此。惟闻刘松山、张诗日等在上蔡、郾城一带剿张总愚一股屡获大胜,差堪一慰。尚未接禀,不知其详。春霆迭奉严旨诘催,弟须嘱其迅入豫境,不可再缓。渠制车二千辆之多,不知做法何如,恐未必适于用。闻捻逆用长矛者,进身极矮,湘、淮洋枪均失之高而不中。此次刘、张系以劈山炮取胜,近亦习跪装洋枪,请弟告之鲍、郭、彭、熊也。英、法因天主教事即日进兵高丽,此即与中华寻衅之由,实为可虑。兄身体尚好,惟出汗太多,目光愈蒙,老境日逼。惟望弟与澄弟讲求前信养生之五条,日臻康胜耳。顺问近好。

王瑞徵写日记,十二三四等日船尚未赶到,故此次迟四日,日记则写半月矣。

579.谕纪泽纪鸿七月二十日

中秋前可到周家口。既知保养,却宜勤劳。

字谕纪泽、纪鸿儿:

十六日寄信与沅叔,载十五日遇风舟危之状,想已到鄂。余自近三月以来,每月发家信六封:澄叔一封,专送沅叔三封,尔等二封。皆排递鄂署,均得达否?在临淮住六七日,拟由怀远入涡河,经蒙、亳以达周家口,中秋前必可赶到。届时沅叔若至德安,当设法至汝宁、正阳等处一会。

余近来衰态日增,眼光益蒙。然每日诸事有恒,未改常度。尔等身体皆弱,前所示养生五诀,已行之否?泽儿当添不轻服药一层,共六诀矣。既知保养,却宜勤劳。家之兴衰,人之穷通,皆于勤惰卜之。泽儿习勤有恒,则诸弟七八人皆学样矣。鸿儿来禀太少,以后半月写禀一次。泽儿六月初三日禀亦嫌太短,以后可泛论时事,或论学业也。此谕。

涤生手示

580.致沅弟七月二十四日

在临淮得病。

沅弟左右:

十六日寄去一缄到否?余在临淮,本不欲久住,定二十四日成行,已咨明弟处矣。乃二十一以后,病体日深,二十二夜殊觉支持不住。余力守不药之戒,竟不能坚持到底。二十三夜服张敬堂所开桂支汤,外感之寒已觉轻松,而积受之暑湿未能清理,腹痛作胀,屡思大便,而登厕辄不爽快。现定二十六日起行,不知届时能勉强登舟否。今年出汗太多,身体遽瘦,自问精力大减,断不能久当大任,到周口后与弟谋一会晤,共筹引退之法,但不以卤莽出之耳。

弟处五月二十八日一案分晓如何?殊切悬系。顺问近好。临淮

581.谕纪泽纪鸿八月初三日[1]

读史须作史论、咏史诗。

字谕纪泽、纪鸿儿:

接纪泽六月二十三、七月初三日两禀,并纪鸿及瑞侄禀信、八股。两人气象俱光昌,有发达之概,惟思路未开,作文以思路宏开为必发之品。意义层出不穷,宏开之谓也。

余此次行役,始为酷热所困,中为风波所惊,旋为疾病所苦。此间赴周家口尚有三百余里,或可平安耳。尔拟于《明史》看毕,重看《通鉴》,即可便看王船山之《读通鉴论》,尔或间作史论或作咏史诗。惟有所作,则心自易入,史亦易熟,否则难记也。余近状详日记中。到周口后又专□(原文此处为方框)送信。此示。

涤生手谕

〈早间所食之盐姜已完,近日设法寄至周家口。吾家妇女须讲究作小菜,如腐乳、酱油、酱菜、好醋、倒笋之类,常常做些寄与我吃。《内则》言事父母舅姑,以此为重。若外间买者,则不寄可也。〉[2]

[1]

  《湘乡曾氏文献》墨迹影印件无日期,依曾国藩日记及光绪己卯传忠书局刻本定为同治五年八月初三日。

[2]

  尖括号内文字《湘乡曾氏文献》未排在一起,此处系从光绪己卯传忠书局刻本。

582.致沅弟八月初三日

病于初二全愈,初十内外必达周家口。嘱春霆进南、汝一路。

沅弟左右:

七月二十五日接弟六月二十三、七月初三日两缄,具悉一切。兄以二十二日抱病,至八月初二而全愈。现惟不能用心,稍用心则辄出汗如沈,此外似已复旧。溯涡河而西上,初四五可抵亳州,初十内外必达周家口。闻刘、潘等修理沙河、贾鲁河业已兴工,八月当可办竣。惟仅刘、张湘军追贼,恐其前后受敌。余至周口后即当添设一二军跟追,请弟速嘱春霆进南、汝一路弟所指定三五百里者,即南、汝、光三属可也,但不可再不动耳 。任、赖闻二十三四尚在舞阳,不知近日何如?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亳州之下八十里舟次

583.致澄弟八月初十日

哥老会之事,不必曲为搜求。初九抵周家口。

澄弟左右:

八月初六日接弟六月十八山枣一缄,初九日沅弟寄到弟七月十九与沅之函,具悉一切。

哥老会之事,余意不必曲为搜求。左帅疏称要拿沈海沧,兄未见其原折,便中抄寄一阅。提镇副将,官阶已大,苟非有叛逆之实迹实据,似不必轻言正法。如王清泉,系克复金陵有功之人,在湖北散营,欠饷尚有数成未发。既打金陵,则欠饷不清不能全归咎于湖北,余亦与有过焉。因欠饷不清,则军装不能全缴,自是意中之事。即实缺提镇之最可信为心腹者,如萧孚泗、朱南桂、唐义训、熊登武等,若有意搜求,其家亦未必全无军装,亦难保别人不诬之为哥老会首。余意凡保至一、二、三品武职,总须以礼貌待之,以诚意感之。如有犯事到官,弟在家常常缓颊而保全之。即明知其哥老会,唤至密室,恳切劝谕,令其首悔而贷其一死。惟柔可以制刚很之气,惟诚可以化顽梗之民。即以吾一家而论,兄与沅弟带兵,皆以杀人为业,以自强为本;弟在家,当以生人为心,以柔弱为用,庶相反而适以相成也。

孝凤为人,余亦深知,在外阅历多年,求完善者实鲜。余外病全去,尚未复元。初九抵周家口,此间或可久住。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584.致沅弟八月十二日

得帮办职不必具疏谢。鲍春霆应由汝宁进兵。具片请假一月。

沅弟左右:

八月以内连接弟六月二十七日、七月初九、十四、十七、二十五、八月初二、三等日信。本日又接初五之信,询及帮办应否疏谢。余意似可不必具疏。近年如李世忠、陈国瑞等降将皆得帮办,刘典以臬司、吴棠以道员得之,本属极不足珍之目,本朝以来亦无此等名目。若具折,则不可辞,亦不可有微辞。疏忽则可,不平则不可也。余于弟之衔不署,弟于公牍似亦可不署。奏疏结衔,则不可不书帮办字样,酌之。

荫云申来,并非依违为顺斋地步,原折系请作为访闻。谕旨昭示天下,断无称访闻者。我辈作折须预为军机拟旨者设想。申夫力求请假回籍,弟可设法成其本志。渠平日深服弟之功大,以为李、左苏浙之易,皆由悍贼全在金陵而占便宜。又深悉顺斋之恶,决不至与弟隔阂,特眼高手低,或与同事者难水乳耳。

贼志实在东而不在西。春霆仍应由汝宁进兵,不可再趋西路。余病虽好,而用心辄汗。本日具片请假一月,抄寄弟阅。弟若得闲,或奏明来周家口看兄之病,亦近情理。贼势未定,则不可来耳。家眷还湘之迟早,听弟斟酌。鸿儿有病,当由聪明未开,志高而才不能赴之。故或令回湘,或来周口以扩胸襟,均可渐痊。顺问近好。

585.谕纪泽纪鸿八月十四日

纪鸿恐患痨病,宜在眠食上调养,不可轻信医言服药。回家馈赠不必优厚。

字谕纪泽、纪鸿儿:

旬日以来接泽儿七月十五、二十四、八月初三日等禀,鸿儿八月初二日禀并诗文各二首。余近况及八月上旬日记已于十二日寄沅叔矣。现在外病虽去,惟用心辄汗,近四日已不看书。眼蒙且疼,齿痛亦甚,盖元气亏而有虚火,且有肝郁,但平日调养得宜,不久或可复元。

鸿儿背痛微热等症,医者或即以痨病目之,切不可误信危言深论轻于服药。鹿胶太滞,高丽参系硫磺水浇种,均不可轻服。昔晓岑之子功甫信高云亭深语不传之秘,终无效验。彭有十于壬子冬在余家,刘兰舟诊之,危言告余曰:“若非峻补,难过明夏。”彭以无钱谢之。今兰舟已逝十年,而有十至今无恙。凡医生危言深语,切弗轻信,尤不可轻于服药,调养工夫全在眠食二字上。观鸿儿此次禀信、诗文,似无病者。或聪明未开,才不能赴其所志,胸襟稍觉郁郁。或随母回湘,或来周口侍奉余侧,胸襟开扩,弗药可愈。叶亭甥侍此一年,胸襟日畅,文与字均长进也。

回家馈赠,除澄叔三家从厚外,余可不必优厚。尔外祖父母宜送百金,此外辅臣公后裔各家、王氏四家、江氏三家、牧清一家、姊妹各家听尔母子商酌分送,极多者亦不过四十金耳,或请沅叔一酌。宋生香处亦宜酌送脩金。尔待康侯起程,当在秋杪,计申夫八月中旬必达鄂省。彼急于回蜀,论文不能久耳。此谕。

涤生手示

586.致沅弟八月十九日辰刻

捻军东奔,前功尽弃,拟奏请革职革爵,出军养病。

沅弟左右:

群捻于十六夜在朱仙镇以北豫军余承恩所守汛地内东窜,前功尽弃,大局尤坏,忧灼之至。兄日内不能用心,肌肉瘦减大半,万不能肩此重任,拟于三日内奏请革职革爵,出军养病,密片请派李、左二人接办。鄂中一两月内无事,弟可奏明来此一会否?顺问近好。

587.谕纪泽纪鸿八月二十二日

虽衰病而折片不肯假手于人。望在武汉买朱子《纲目》一本。

字谕纪泽、纪鸿儿:

接尔等八月初十日禀,知鸿儿生男之喜。军事棘手,衰病焦灼之际,闻此大为喜慰。排行用浚、哲、文、明四字。此儿乳名浚一,书名应用广字派否,俟得沅叔回信再取名也。

九月初十后,泽儿送全眷回湘,鸿儿可来周家口侍奉左右。明年夏间,泽儿来营侍奉,换鸿儿回家乡试。余病已全愈,惟不能用心。偶一用心,即有齿痛出汗等患,而折片不肯假手于人。责望太重,万不能不用心也。

朱子《纲目》一书,有续修宋元及明合为一编者,白玉堂忠愍公有之,武汉买得出否?若有而字大明显者,可买一部带来。此谕。

涤生手示

588.致沅弟八月二十三日

商家人派名事。望来周口一见。

沅弟左右:

十九日寄去一信,言将奏请左、李办捻。发信后即接弟十二之信,知科一得生一子,于万分忧郁之中得一届公公之喜,老怀稍纾,病亦日痊。继思左若北来,则少泉部下、弟之部下、春霆部下无一人不畏而恶之,大局必且破坏。因改作一片,请少泉偶驻徐州、弟偶住南阳帮我调度,定于二十三日拜发,抄寄一览。想弟亦深以请左为非也。孙儿排行,拟用浚、哲、文、明四字,再多则添温、恭、允、塞,派名果应用广字辈否?庚子年修族谱,不应将辅臣公一辈之兴字改为 字,星冈公之为字改为兴字,为孙曾者惄焉不安。一二年内必须续修家谱,将兴、儒、为三派〔辈〕仍用旧派,上、国、桢三辈始改新派毓、传、纪字样。弟意若用广字,接复信再取派名可也。

捻匪北窜后毫无消息,想已达山东矣。若不过黄河,兄尚不至为天下所唾骂。霜降水涸,运、黄均可虑也。弟趁此无事之际,望奏请来周口一看兄病,兼商军情。

皖抚换西林。霞仙开缺,不久当至鄂矣。顺问近好。

589.致沅弟八月二十四夜

参劾一事缓图。

沅弟左右:

二十三日接弟十八日信,欣悉甲五、科三两侄于初一、初四均得生子,先大夫于十日之内得三曾孙。余近年他无所求,惟盼家中添丁,心甚拳拳,今乃喜溢望外。弟之有功于家,不仅谋葬祖父一事,然此亦大功之昭著者,即越级超保,亦必不干部驳也。来汝会晤一节,尽可置之缓图。顺斋排行一节,亦请暂置缓图。此等事幸而获胜,而众人耽耽环伺,必欲寻隙一泄其忿。彼不能报复,而众人若皆思代彼报复者。吾阅世最久,见此甚明。寄云一疏而参抚,黄藩又一片而保抚,郭臬、李非不快意,当时即闻外议不平。其后小蘧果代黄报复,而云仙亦与毛水火,寄云近颇悔之。吾参竹伯时,小蘧亦代为不平,至今尚痛诋吾兄弟。去冬查办案内,密片参吴少村,河南司道颇为不平,后任亦极隔阂。陈、黄非无可参之罪,余与毛之位望积累,尚不足以参之,火候未到,所谓燕有可伐之罪,齐非伐燕之人也。以弟而陈顺斋排行,亦是火候未到,代渠思报复者必群起矣。苟公事不十分掣肘,何必下此辣手?汴之紫三本家于余处颇多掣肘,余顷以密片保全之,抄付弟览。吾兄弟位高功高,名望亦高,中外指目为第一家。楼高易倒,树高易折,吾与弟时时有可危之机。专讲宽平谦巽,庶几高而不危。弟谋为此举,则人指为恃武功,恃圣眷,恃门第,而巍巍招风之象见矣,请缓图之。

春霆何以缺饷?每月十一万五千,渠究竟有亏空否?请细查见示。余拟定霆军饷项单,两次咨弟,曾细阅否?顺问近好。

再,星冈公教人常言:“晓得下塘,须要晓得上岸。”又云:“怕临老打扫脚棍。”兄衰年多病,位高名重,深虑打扫脚棍,蹈陆、叶、何、黄之覆辙。自金陵告克后,常思退休藏拙。三年秋冬,应让弟先归。四年夏间,僧邸殉难,中外责望在余,万难推卸。又各勇遣撤未毕,不得不徘徊审慎。今年弟既复出,兄即思退。逮大暑病瘦之后,言路又有避贼而行之劾,决计引归。拟八九月请假二次,十月开缺。今群捻东窜,贼情大变,恐又不能遽如吾意。弟若直陈顺斋排行,则人皆疑兄弟熟商而行。百喙无以自解,而兄愈不能轻轻引退矣。望弟平平和和作一二年,送阿兄上岸后,再行轰轰烈烈做去。至嘱至嘱。

胡润帅奉朱批不准专衔奏军事,其呕气百倍于弟今日也,幸稍耐焉。兄又手致。

590.致沅弟九月初二日

顺斋一案是否中辍?捻军聚集曹、荷、郓、巨一带。推荐王赓飏。

沅弟左右:

二十二、二十五日寄去二信,想早到矣。二十八日接弟二十三五日两信,具悉一切。

顺斋一案,接余函后能否中辍?悬系之至。此等大事,人人皆疑为兄弟熟商而行,不关乎会晤与否。譬如筱泉劾官,谓少泉全不知情,少泉劾余,谓筱泉全不知情,弟肯信乎?天下人皆肯信乎?异地以观,而弟有大举,兄不得诿为不知情也。审厚庵告病,季高调督陕甘,仲山升督闽浙,子青督漕,鹤侪抚秦,环视天下封疆,可胜两湖之任而又与弟可水乳者,殊难其选。朝廷亦左右搜索,将虽器使,良具有苦心耳。

捻众于二十二三至曹县、荷泽一带,二十五六麇集郓、巨,琴轩亦于二十三日追至单县。刘、张、刘、杨四淮军二十七八均抵东境。幼泉本在济宁。官军势盛,贼或不渡运。如不窜运东,不久当又西来,鄂事宜时时预防。

纪鸿儿来周口可坐一轿,从人行李则小车可也。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再,此间幕府有王定安,号鼎丞,湖北东湖人,以分发江苏知县。贺云黼荐至兄处,学习安详,有识。其胞兄王赓飏,号策臣,戊午解元,闻学识俱可。鼎丞求余函荐弟处觅一差使。若晋谒时,弟接见,察看才具,量为位置可也。涤生又行。

591.致澄弟九月初六日

捻军尚在运河西岸。不愿再肩艰巨,急切不得脱卸之法。

澄弟左右:

八月二十八接弟七月三十日信,具悉一切。旋闻弟于八月初一、初四得生二孙,而兄亦于初十日得生一孙。祖宗之泽,家庭之幸。兄年来衰态日增,他无所图,专盼家中添丁,闻此喜慰无量。昔星冈公于四十七岁得见五孙,二男三女。今弟四十七岁,做第五届公公,亦系二男三女。将来弟之福泽,可继星冈公而起,贺贺,祝祝。

此间军事,自贼于八月十六窜过沙河之防复犯山东,二十七八尚在运河西岸,未能抢渡。如运河防守坚固,不久又将回窜皖豫。

富圫承弟修整完好,谢谢。木器三百金,弟之语气似乎不要,兄即不另寄矣。六月十五与沅弟信,问与各绅曾否见面通信,非谓皆好朋友也,不过为鄂中露面之人而已。譬如官长沙者,曾否会见南坡、荫云?官衡州者,问曾否会见题五、春浦?岂即为举贤而始问乎?

余身体将次复元,惟衰年不能用心,不愿再肩艰巨,急切不得脱卸之法。云仙已归,霞、厚亦先后告病开缺,殊为可羡。季高有陕甘之行,则较我尤难,渠精力过人,或足了之。家中妇女渐多,外则讲究种蔬,内则讲究晒小菜、腌菜之类,乃是兴家气象,请弟倡之。顺贺大喜。

592.谕纪泽纪鸿九月初九日

人但有志气,即可奖成之。拟奏请开缺。

字谕纪泽、纪鸿:

接泽儿八月十八日禀,具悉。择期九月二十日还湘,十月二十四日四女喜事,诸务想办妥矣。凡衣服首饰百物,只可照大女二女三女之例,不可再加。纪鸿于二十日送母之后,即可束装来营,自坐一轿,行李用小车,从人或车或马皆可,请沅叔派人送至罗山,余派人迎至罗山。

淮勇不足恃,余亦久闻此言,然物论悠悠,何足深信。所贵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省三、琴轩均属有志之士,未可厚非。申夫好作识微之论,而实不能平心细察。余所见将才杰出者极少,但有志气,即可予以美名而奖成之。

余病虽已愈,而难于用心,拟于十二日续假一月,十月奏请开缺,但须沅弟无非常之举,吾乃可徐行吾志耳。否则别有波折,又须虚与委蛇也。此谕。

593.致沅弟九月十二日

宜在自修处求强,不宜在胜人处求强。

沅弟左右:

九月初六接弟八月二十七八日信,初十日接初五樊城所发之信,具悉一切。

顺斋一事业已奏出,但望内召不甚着迹,换替者不甚掣肘,即为至幸。弟谓命运作主,余素所深信;谓自强者每胜一筹,则余不甚深信。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慊,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迥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贼匪此次东窜,东军小胜二次,大胜一次,刘、潘大胜一次,小胜数次,似已大受惩创,不似上半年之猖獗。但求不窜陕、洛,即窜鄂境,或可收夹击之效。余定于明日请续假一月,十月请开各缺,仍留军营,刻一木戳,会办中路剿匪事宜而已。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594.致沅弟九月十七日

虑严谴顺斋讼事后患方深。

沅弟左右:

接弟初九日襄阳来函,知即日当回省城,甫经近省,即闻群贼自山东回豫将犯湖北之信矣。

春霆二轮小车薄脆不坚,笨重不灵,本意中事。但愿勇丁难推,沿途委弃,所失犹小;若猝与贼遇,车混队乱,遂致败挫,则所失大矣。霆军甫发五、六两月满饷,何以初五夜遂至哗言?昔左、胡与二郭、二李奉厚庵如神明,左、郭形诸言论,谓我用厚不尽其才,近于有意屈抑。二年九月,云仙寄函责我,谓攻克九洑洲,厚请趁势攻城,金陵可克,我复函禁沮之,不应遥制名将云云。弟之笃爱春霆,亦疑其功高而人待之太薄。其实春霆亦殊有难于共事之处,弟日久亦必知之也。弟回省待罪之说,断无可虑。目下军势方盛,主眷方隆,官司可赢。余所虑者,严谴顺斋讼太胜,则后患方深。又或军事旁午之际,钦差来鄂数月不得安宁,又或继之者反更掣肘,故日来望此信极切。

纪鸿如未回湘,须探确贼踪,再行来豫。请示之。即问近好。

595.谕纪泽纪鸿九月十七日

已具片续假一月,将来请开各缺。

字谕纪泽、纪鸿:

余病大致已好,惟不甚能用心。自度难任艰巨,已于十三日具片续假一月,将来请开各缺。纵不能离营调养,但求事权稍小,责任稍轻,即为至幸。欲求平捻功成从容引退,殆恐不能,即求免于谤议,亦不能也。捻匪窜过沙河、贾鲁河之北,不知已入鄂境否。若鸿儿尚未回湘,目下亦不必来周口,恐中途适与贼遇。

盐姜颇好,所作椿麸子酝菜亦好。家中外须讲求莳蔬,内须讲求晒小菜,此足验人家之兴衰,不可忽也。此谕。

596.致沅弟九月二十二日

印刷《船山遗书序》送人。

沅弟左右:

日内未接弟信,想初四省垣公事甚烦,二十六日之件计已奉批旨矣。

此间军事,接汴省信,十八日贼又由朱仙镇北窜过省城以东,已至陈留、尉氏,势将再犯山东,或谓全股皆已东行,或谓任、赖东去,张逆尚在禹州、郏县一带,不知孰确,另有咨达弟处。春霆已至襄城,如贼在禹、郏,或可一战。渠营有曾省三,号佑卿,前任吉安知府,服阕复出,云系弟荐至霆营,确否?王孝凤早已请咨北来,何以至今未到?

复小岑信一件。内《船山遗书序》,弟阅后寄去。兄要刷十部送人,将来寄至鄂中弟署,即由弟处转交。所送之人亦皆弟之素契,不必搬来周口也。余详此旬日记中。顺问近好。

597.致沅弟九月二十八夜

令遵旨进驻南阳。

沅弟左右:

二十六日接弟十四日沙阳之信,具悉一切。顺斋一案,何以至今未录批谕寄来?即折稿亦须抄来一阅。兄实悬悬,已屡次占卦矣。闻放钦差绵尚书森、谭侍郎廷襄至河南查办事件。河南无事可查,恐系至湖北查案耳。兄昨复咨,令弟遵旨进驻南阳。一则以黄、麻无事,一则恐星使入鄂,纷纷索凭索证。越境治军,或可少省烦恼。或来或否,听弟自酌。如其至豫,则不可与李子和小有龃龉。兄虽不求回籍置身事外,然实切求开缺,稍轻责任,不欲更得罪一人也。法条走满之说,如果有之,则兄早走满,停摆正其时矣。弟之法条微嫌上得太紧,在各幕府须请一二阅历多文笔圆者,凡遇大事,与之商量法条松紧之节。顺斋一案,究竟有何人商酌,便中示及。

少泉于初一日接余密片稿,是日料理赴津。初七日接奉寄谕,初九带印出省,颇为迅速。

纪鸿儿已起程否?如未起行,此时西贼赴洛,东贼在齐,南、汝无事,尽可起行前来,每日发探马先走三四十里可耳。顺问近好。

598.致沅弟十月初二日

捻军西路攻宜阳、永宁,东路至袁口扑运河。

沅弟左右:

二十九日接弟二十三日排递之函,十月一日接十九日专兵之函并抄示密件,具悉一切。焦虑弥月,得阅正文,稳惬详明,足以放心矣。于阿兄引退之局,亦无妨碍,十三日仍决计吁请开缺。

此间军务,竟无确耗。西路张逆一股,据报二十一日犯宜阳,二十二日犯永宁,已在洛阳之西,其势可由陕州入秦,然折回南窜,亦仍可由南阳入鄂。东路任、赖一股,二十二日已至山东之袁口攻扑运河。幸山东防守甚严,未能抢渡,不久恐又将回窜。弟以黄、麻东路为虑,若任、赖由凤、颍以达光、固,则差可虑耳。

兹派李鼎荣与二兵同赴弟辕,即以迎接纪鸿。起程之迟速,听弟斟酌。绵、谭所带司员开单付阅原参之折既无批回,又无军机处知会留中之片,子密云必系皇太后密交绵、谭,并未令军机阅看,事或然与?九月下旬日记附去。

 顺问近好。

599.致澄弟十月初六日

养老不在服补药。

澄弟左右:

九月八日接八月初九信,二十六日接八月二十二日信,十月初一日接九月初五之信,具悉一切。弟之两孙元五、元六派名广文、广敷,余孙元七拟取派名广钧,既无偏旁合为一律,惟广字下一字用十一真、十二文之韵,声调较为清亮。科三侄以直隶州知州用,系克复金陵后第二次恩旨。季洪弟赠内阁学士,亦系确有其事,即日当查出付回,尽可不花部费。蔡贞斋投营,无好差使可派。若其果来,不过如邹至堂、沈蔼亭之数,赠银百金,附案保奖。在我已属竭力周旋,而在渠仍无大益。或渠不来,余便寄百金遥周故旧,不知可否?弟一酌之。

服药之事,余阅历极久,不特标病服表剂最易错误,利害参半,即本病服参茸等味亦鲜实效。如胡文忠公、李勇毅公希庵

 以参茸燕菜作家常酒饭,亦终无所补救。余现在调养之法,饭必精凿,蔬菜以肉汤煮之,鸡鸭鱼羊豕炖得极烂,又多办酱菜腌菜之属,以为天下之至味,大补莫过于此。孟子及《礼记》所载养老之法、事亲之道皆不出乎此。岂古之圣贤皆愚,必如后世之好服参茸燕菜鱼翅海参而后为智耶?星冈公之家法,后世当守者极多,而其不信巫医地仙和尚,吾兄弟尤当竭力守之。

兄近日身体平安。军事总无起色,西股已过洛阳,东股尚在山东,无术制之,实深焦灼。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600.致沅弟十一〔十〕[1]

 月十一日

定于十三日奏请开缺。

沅弟左右:

初九日接弟初三日排递之信,初十日接弟初三夜专兵信,具悉一切。

春霆之好处,弟知之甚深,其坏处亦颇有难共处。顷闻其在鲁山发折奏事,亦未咨来。

科一之子既名元七,不必又名浚一。其派名拟取广钧,顷写信告澄弟矣。驻扎南阳既有窒碍难行之处,自以缓来为是。此贼势穷乱窜,实亦不可捉摸,即驻南阳,亦未必便于调度。豫之紫三本家聪明多疑,与式岩、时卿相近,而内造信最多且速。余以将退之人,不愿与人争竞。弟不遽来,亦省渠多一番提防耳。

科一初六起程,余先不知,已于初三日令李鼎荣与鄂兵二人赴信阳迎接。兹接弟信,又令王幼山赴罗山迎接,大约可在汝宁等处接到。余病已愈,此二日内腰疼异常,盖为风寒所射,衰态日增,定十三日奏请开缺。少泉谓恐获谤更甚,不暇顾也。惟开缺之后,于情于势,均不能遽请离营,仍是不脱座网之人耳。近日捻踪已详各公牍中。余事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1]

  此信抄本排在十月初六日与十月二十三日两信之间,又信中曰“定十三日奏请开缺”。查曾国藩奏稿,有同治五年十月十三日“病难速痊请开各缺仍留军中效力”一折。故此信日期应为十月十一日。

601.谕纪泽十月十一日

看字读古诗文当辨识其貌,领取其神。

字谕纪泽儿:

九月二十六日接尔初九日禀,二十九、初一等日接尔十八、二十一日两禀,具悉一切。二十三如果开船,则此时应抵长沙矣。二十四之喜事,不知由湘阴舟次而往乎?抑自省城发喜轿乎?

尔读李义山诗,于情韵既有所得,则将来于六朝文人诗文,亦必易于契合。

凡大家名家之作,必有一种面貌,一种神态,与他人迥不相同。譬之书家羲、献、欧、虞、褚、李、颜、柳,一点一画,其面貌既截然不同,其神气亦全无似处。本朝张得天、何义门虽称书家,而未能尽变古人之貌。故必如刘石庵之貌异神异,乃可推为大家。诗文亦然。若非其貌其神迥绝群伦,不足以当大家之目。渠既迥绝群伦矣,而后人读之,不能辨识其貌,领取其神,是读者之见解未到,非作者之咎也。尔以后读古文古诗,惟当先认其貌,后观其神,久之自能分别蹊径。今人动指某人学某家,大抵多道听途说,扣槃扪烛之类,不足信也。君子贵于自知,不必随众口附和也。余病已大愈,尚难用心,日内当奏请开缺。近作古文二首,亦尚入理,今冬或可再作数首。

唐镜海先生没时,其世兄求作墓志,余已应允,久未动笔,并将节略失去。尔向唐家或贺世兄处蔗农先生子,镜海丈婿也 ,索取行状节略寄来。罗山文集年谱未带来营,亦向易芝生先生渠求作碑甚切 索一部付来,以便作碑,一偿夙诺。

纪鸿初六日自黄安起程,日内应可到此。余不悉。

涤生手示

602.致沅弟十月二十三日

开缺辞爵之件,拟三请四请,不允不休。

沅弟左右:

十二日接初五日长信,言春霆事,十八日接李鼎荣带回之信,二十一日接十七夜之信,具悉一切。十六日交便勇带来之信与澄弟信则尚未到。此间子密接方子颖信,言光一外家已暂出军机。明白回奏两次,初次认系程仪千金,二次认系充炮船之赏,从来无明白回奏而可两次互歧者,或亦神魂扰乱之故。余初闻弟折已发,焦灼弥月,直至十月朔日得见密稿,始行放心。所言皆系正人应说之事,无论输赢,皆有足以自立之道,此后惟安坐听之而已。

余腰疼旬余,今将全愈。开缺辞爵之件,本拟三请四请,不允不休。昨奉十四日严旨诘责,愈无所庸其徘徊。大约一连数疏,辞婉而意坚,得请乃已,获祸亦所不顾。春霆奉旨入秦,霞仙亦催之甚速。然米粮子药运送万难,且恐士卒滋事溃变,已批令毋庸赴秦,又函令不必奏事。除批咨达外,兹将函稿抄阅。

鸿儿十五日到此,一切平安。左公进京,当添多少谤言。日者言明年运蹇,端已见矣。顺问近好。

603.致沅弟十月二十六日

愿开缺而以散员留营。

沅弟左右:

日内未接弟信,想在熊营驻扎,一切平安。何镜芝有与子密信,言弟名望甚好,鄂人倚为长城。

吾十三日请开各缺疏片,奉批旨调理一月,进京陛见一次。余定于正月初间起行。本日有寄少泉一函,寄纪泽一谕,抄付弟阅。此间幕客有言不必进京,宜请一省墓假回籍。余意余与筠仙、义渠情事迥不相同。古称郭子仪功高望重,招之未尝不来,麾之未尝不去,余之所处亦不能不如此。准开各缺而以散员留营,余之本愿也,或较此略好,较此略坏,均无不可,但秦、晋、齐、豫、直隶、苏、皖责成一身,即不能胜此重任。此外听命而已。顺问近好。

604.谕纪泽十月二十六日

拟正月初旬起程进京。

字谕纪泽儿:

十八日接尔初一日在六溪口所发之禀,二十一日接尔在橐驼河口所发之禀,具悉一切。喜期果仍是二十四否?筠仙近日意兴何如?余于十三日具疏请开各缺,并附片请注销爵秩。二十五日接奉批旨,再赏假一月,调理就痊,进京陛见一次。余拟于正月初旬起程进京。

鸿儿少不更事,欲令尔于十一月十五以后自家来营,随侍进京。尔近日身体强壮否?接尔复禀,果有起行来豫定期,余即令纪鸿由豫回湘。鸿抵湘乡过年,尔抵周口过年,中途可约于鄂署一会。余近无他苦,惟腰疼畏寒,夜不成寐。群疑众谤之际,此心不无介介。然回思迩年行事无甚差谬,自反而缩,不似丁冬戊春之多悔多愁也。到京后,仍当具疏请开各缺,惟以散员留营维系军心,担荷稍轻。尔兄弟轮流侍奉,军务松时,请假回籍省墓一次,亦足以娱暮景。

纪鸿在此体气甚好,心思亦似开朗,惜不能久侍,当令其回家事母耳。折片并批旨抄阅,尔送呈澄叔一看。此谕。

涤生手示

再,尔体弱,今年行路太多,如自觉难吃辛苦,即不来侍奉进京,亦不强也禀商尔母及澄叔议定回信

 。若来,则带吴文煜来清检书籍。家中书籍亦须请一人专为料理,否则伤湿伤虫;或在省城书贾中找之。又行。

鸿儿言尔母欲将满女许徐氏。余嫌辈行不合,且诸女许宦家者多不称意,能在乡间许一富家亦好。明春到京,亦可于回都京官中求之也。

605.致沅弟十一月初二日

止纪泽来营。寄《古文四象》目录。不可乘机劾人。

沅弟左右:

二十六日接二十一信,三十日接二十五日信,初一日又接二十六日专差之信并承送湖棉被及腊肉小菜多件,谢。老年怕冷异常,顷已制青狐嗉袍及阿龙袋、猞猁马褂,又托人办湖棉小袄并裤,不独怕冷为向来所未有也。

入京陛见之谕,定于腊杪正初起程,本日附片复奏。前寄信命纪泽来营随侍进京,近思住京不过半月上下,何必唤渠远来?明日当寄信止之,即带鸿儿一行。二月回豫,即可令鸿儿回湘。

《古文四象》目录抄付查收。所谓四象者:识度即太阴之属,气势则太阳之属,情韵少阴之属,趣味少阳之属。其中所选之文,颇失之过于高古。弟若依此四门而另选稍低者、平日所嗜者抄读之,必有进益。但趣味一门,除我所抄者外,难再多选耳。

七月二日星变,既有此占,吾辈当儆省,何可乘机劾人?弟平日居心似不如此二次,或失言耳。“明年上半年见机而作”,此亦错计。今春甫出,岂可倏起倏灭?左帅虽横行一世,尚未弹劾如官、胡之贵显者。然此次西行不辞艰险,亦以平日苛责他人,畏人之议其后耳。弟作此石破天惊之事,而能安居乡井乎?宜早熄此念,敬慎图之。顺问近好。

606.谕纪泽十一月初三日

决计此后不复做官,亦不回籍,但在营中维系军心。

宇谕纪泽儿:

二十六日寄去一信,令尔于腊月来营,侍余正月进京。继又念尔体气素弱,甫经到家,又行由豫入都,驰驱太劳。且余在京不过半月两旬,尔不随侍亦无大损。而富圫新造家室,尔不在家即有所损。兹再寄一信止尔之行。尔仍居家侍母,经营一切,腊月不必来营,免余惦念。

余定于正初北上,顷已附片复奏抄阅。届时鸿儿随行,二月回豫,鸿儿三月可还湘也。余决计此后不复作官,亦不作回籍安逸之想,但在营中照料杂事,维系军心。不居大位享大名,或可免于大祸大谤。若小小凶咎,则亦听之而已。

余近日身体颇健,鸿儿亦发胖。家中兴衰,全系乎内政之整散。尔母率二妇诸女,于酒食纺绩二事,断不可不常常勤习。目下官虽无恙,须时时作罢官衰替之想。至嘱至嘱。初五将专人送信,此次未另寄澄叔信,可送阅也。

涤生手示

607.致澄弟十一月初五日

捻军西股尚在陕西二华一带,东股已过沙河。

澄弟左右:

日内未接来信,想各宅平安。为兄自二十五日奉入京陛见之命,二十六日寄一信,令纪泽儿来营,随侍进京,初三日因渠体气素弱,道途太远,又寄一信止之,令其无庸来豫,想两信皆呈弟览矣。

近日军情,西股张总愚尚在陕西二华一带。余檄霆军赴秦,又调老湘营驻防陕、洛。东股已过沙河,将由光、固窜鄂。现调淮军跟追,冀与鄂兵夹击,不知果有裨否。

得弟十月初三之信,知初二申刻上岸,竟得免于大难。吉人天相,万事命定,世上纷纷争夺,果何益哉!纪渠之事,花银未免太多,当具呈之时,曾否禀告弟处?渠意以为不具一呈,则将来纪渠进京之时,部中必将谕旨瞒住,皇上必不认账耶。若并未与弟说明,此人似不能不参责示惩。纪泽等在省,何以须避贺家妇女?余意贺家昔盛今衰,吾家姻事虽断,似不可过于冷落,使人讥为势利之见,弟以为然否?余详十月日记中。顺问近好。

608.致沅弟十一月初七日

得寄谕,令回江督本任。

沅弟左右:

初四日接二十八日信,初五日又接三十夜信,具悉一切。

二十日之寄谕令余入觐者

 初二日之复奏,均于初三日交专差带去,想已收到。顷又得初一日寄谕,令回江督本任。余奏明病体不能用心阅文,不能见客多说,既不堪为星使,又岂可为江督?即日当具疏恭辞。余回任之说,系小泉疏中微露其意,兹将渠折片并来信抄寄弟,余回信亦抄阅。

弟信云宠荣利禄利害计较甚深,良为确论。然天下滔滔,当今疆吏中不信倚此等人,更有何人可信可倚?吾近年专以至诚待之,此次亦必以江督让之。余仍请以散员留营,或先开星使、江督二缺,而暂留协办治军亦可,乞归林泉亦非易易。弟住家年余,值次山、筱泉皆系至好,故得优游如意。若地方大吏小有隔阂,则步步皆成荆棘。住京养病尤易招怨丛谤。余反复筹思,仍以散员留营为中下之策,此外皆下下也。

弟开罪于军机,凡有廷寄,皆不写寄弟处,概由官相转咨,亦殊可诧。若圣意于弟,则未见有薄处,弟惟诚心竭力做去。吾尝言“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若甫在向用之际,而遽萌前却之见,是贰也。即与他人交际,亦须略省己之不是。弟向来不肯认半个错字,望力改之。顺问近好。

609.致沅弟十一月十二日

拟具疏复陈不能回江督任。

沅弟左右:

初六日接回江督任之谕,初七日寄函与弟,到否?任、赖南窜,据报已至信阳、罗山,未知果否入鄂。兄标病腰疼等症渐已全愈,惟不能多话,舌端蹇涩之症未好,恐遂成痼疾矣。

春霆不能入秦,余以函咨劝之强之。果使霆军援秦,湘军防晋,则西路张股亦不足为大患。任、赖一股得诸淮军〈与鄂军夹击,或易得手。余拟于十五后具疏复陈不能回任,请令少泉署江督,兼握钦篆。余以散员留营,仿咸丰八九年之例,刻一木质关防,照旧办事。数月之后,或另放江督,或另简星使,再听朝廷定夺。目下但求降〉[1]

 旨,言曾病不克回任,李仍兼署而已。余视江督一缺实难称职,前数年幸未泼汤,此际何必再作冯妇?留军而不握大符,或者责望稍轻,疑谤稍减,是好下场也。

二竹在省,弟惟专心治军,一切置若罔闻为妥。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1]

  尖括号内文字《湘乡曾氏文献》缺,依抄本补。

610.谕纪泽十一月十八日

奏请开缺,但未必果准。

字谕纪泽儿:

自接尔十月初九日一禀,久无续音。不知二十四日果办喜事否?全家已抵富圫否?

此间军事,东股任、赖窜入光、固,贼势已衰。西股张总愚久踞秦中华阴一带,余派春霆往援,大约腊初可以成行。霞仙迫不及待寄来一信,峻辞诃责,甚至以杨嗣昌比我,余不能堪,此后亦不复与通信矣。

十七日复奏不能回江督本任一折,刻木质关防留营自效一片,兹抄寄家中一阅。前有一信令尔来营侍余进京,后又有三信止尔勿来,想俱接到。若果能开去各缺,不过留营一年,或可请假省墓。但平日虽有谗谤之言,亦不乏誉颂之人,未必果准悉开诸缺耳。

纪鸿在此体气甚好,月余未令作文,听其潇洒闲适,一畅天机。腊月当令与叶甥开课作文。尔胆怯等症由于阴亏,朱子所谓气清者魄恒弱。若能善晓酣眠,则此症自去矣。此函呈澄叔一阅。特谕。

涤生手示

611.致沅弟十一月二十一夜

望殷勤款接入鄂淮军。

沅弟左右:

十五日接弟十一之函,十八九连接十五六日两函,具悉一切。

任、赖将由信阳入鄂,旋复由罗山折窜光、固,顷据报将至麻城。不知姜部果有他变否?此间现仅调周、张两军赴鄂会剿,五日内铭军又可继进。淮军入鄂,请弟殷勤款接,视之如一家眷属。盖年余以来,诸军虽未立大功,而其听我之话,与听少泉之话实无以异。弟若隔膜视之,则将领或疑我平日之不诚。郭军车骡未备,自难越境剿贼,在鄂皖山多田多之处,则车不如骡。幼泉因车多骡少,不能即赴六安,拟令驻于扶沟等处,专留为贼再回山东之用。西路张逆一股,前闻已至灞桥,距省仅四十里,近日未得续信。

霞仙有一信来,峻辞诃责,至比我为杨嗣昌,此后不复愿与通信矣。原函抄寄弟阅。余昨复春霆一信,亦抄去一阅。少泉十三日谢恩一疏,与余十七日辞江督之疏互相发明,另咨弟案备查。

弟之履历,凡奉谕旨行营皆有抄案,日内当抄去矣。部文则案在金陵,不能远查。明年大京察,吏部有文来索取履历否?若无咨,则不送亦可。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612.谕纪泽十一月二十六日

拟再具疏,务期尽开各缺。诫勿慢待近邻。

字谕纪泽儿:

十一月二十二日接尔十月二十七在长沙发禀,二十三日接十一月初二在湘潭发禀,二十六日接十一日在富圫发禀。得悉平安回家,小大清吉,至为欣慰。

此间军事,任、赖由固始窜至鄂境,郭子美二十三日在德安获胜。该逆不得逞志于鄂,势必仍回河南。张逆入秦,已奏派春霆援秦,本月当可起程。惟该逆有至汉中过年、明春入蜀之说,不知鲍军追赶得及否?

本日折差回营,十三日又有满御史参劾,奉有明发谕旨,兹抄回一阅。十月二十六日寄信令尔来营随侍进京,厥后又有三信止尔勿来,计尔到家后不过数日即接来营之手谕。余拟再具数疏婉辞,必期尽开各缺而后已。将来或再奉入觐之旨,亦未可知。

尔在家料理家政,不复召尔来营随侍矣。李申夫之母尝有二语云“有钱有酒款远亲,火烧盗抢喊四邻”,戒富贵之家不可敬远亲而慢近邻也。我家初移富圫,不可轻慢近邻,酒饭宜松,礼貌宜恭。建四爷如不在我家,或另请一人款待宾客亦可。除不管闲事,不帮官司外,有可行方便之处,亦无吝也。尔信于郭家及长沙事太略,下次详述一二。此谕。

涤生手示

澄叔处将此信送阅。

正封缄间,接奉二十三日寄谕,令余仍回江督之任。余病不能多阅文牍,决计具疏固辞。兹将谕旨抄回一阅。

陈季牧遽尔沦谢。此间于初一日派李翥汉至长沙陈宅吊唁,幛一悬、银二百两。此外尚有数处送情,再有信寄家也。又行。二十八夜

613.致欧阳夫人十二月初一日

当再三疏辞江督之任。望为子孙榜样。

欧阳夫人左右:

接纪泽儿各禀,知全眷平安抵家,夫人体气康健,至以为慰。余自八月以后,屡疏请告假开缺,幸蒙圣恩准交卸钦差大臣关防,尚令回江督本任。余病难于见客,难于阅文,不能复胜江督繁剧之任,仍当再三疏辞。但受恩深重,不忍遽请离营,即在周口养病,少泉接办。如军务日有起色,余明年或可回籍省墓一次,若久享山林之福,则恐不能。然办捻无功,钦差交出,而恩眷仍不甚衰,已大幸矣。

家中遇祭酒菜,必须夫人率妇女亲自经手。祭祀之器皿,另作一箱收之,平日不可动用。内而纺绩做小菜,外而蔬菜养鱼、款待人客,夫人均须留心。吾夫妇居心行事,各房及子孙皆依以为榜样,不可不劳苦,不可不谨慎。近在京买参,每两去银二十五金,不知好否?兹寄一两与夫人服之。澄叔待兄与嫂极诚极敬,我夫妇宜以诚敬待之,大小事丝毫不可瞒他,自然愈久愈亲。此问近好。614.致沅弟十二月初二日

寄谕仍令回江督本任。

沅弟左右:

自二十二以后,旬日之内连接初四、初十使差之信,二十、二十三、二十六七八排递之信,具悉一切。二十七日报郭军小挫,二十八日言尚无妨碍,至以为慰。

春霆尚无起行之期,此间咨令在南阳数十里会剿任、赖,起行则不必回顾太远,亦未令探剿,盖恐对不住陕西也。省三、仲良两军,二十八日由周口拔行,不知可在唐县、新野等处遇贼否?周、张两军可在鄂打一二仗否?

二十三日寄谕仍令回江督本任,拟再具折固辞,明日拜发后咨行弟处。十三日谕旨一道抄付弟阅。本日接二十七日寄谕,谭暂署楚督,不知官相系暂革乎?抑解任乎?李少帅信来,似京师于此事甚为骇怪。刘韫翁信来,又似不甚骇异者。兹将两信抄付弟阅。

打捻与打长毛迥不相同。弟教诸将平日要走得快,临阵要打得稳。小挫一次则贼焰立长,要以不挫为好。贼所以屡衰屡振,总由官兵常有挫时也。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国藩顿首

615.致沅弟十二月初四日

不可自恃曾立大功,而藐视客军。

沅弟左右:

初二日寄去一缄,专言贼将由安陆回窜豫境,两日未接续报,不知贼果径趋西北?抑尚流连鄂境、回窜东南黄海一带?周、张、二刘四军,余皆令其径赴鄂中会剿,弟宜多与通信,或一日一函,将军情详细告知。犒勇则无此巨款,或酌买马匹参支馈送统领,以联其情。切不自恃曾立大功,兵力足敷防剿,遂存藐视客军之意。至嘱至嘱。

余昨日一疏坚辞回江督之任

 抄阅,弟视前后各疏措词俱稳妥否?顺问近好。

616.致澄弟十二月初六日

送银钱共患难者及述家规。

澄弟左右:

十一月二十三日芳四来,接弟长信并墓志,二十六日接弟十一日在富圫发信,具悉一切。

余于十月二十五接入觐之旨,次日写信召纪泽来营,厥后又有三次信止其勿来,不知均接到否?自十一月初六接奉回江督任之旨,十七日已具疏恭辞;二十八日又奉旨令回本任,初三日又具疏恳辞。如再不获命,尚当再四疏辞。但受恩深重,不敢遽求回籍,留营调理而已。兹将初三折稿付阅。余从此不复作官。同乡京官,今冬炭敬犹须照常馈送。昨令李翥汉回湘送罗家二百金,李家二百金,刘家百金,昔年曾共患难者也。

前致弟处千金,为数极少,自有两江总督以来,无待胞弟如此之薄者。然处兹乱世,钱愈多则患愈大,兄家与弟家总不宜多存现银。现钱每年足敷一年之用,便是天下之大富,人间之大福。家中要得兴旺,全靠出贤子弟。若子弟不贤不才,虽多积银积钱积谷积产积衣积书,总是枉然。子弟之贤否,六分本于天生,四分由于家教。吾家代代皆有世德明训,惟星冈公之教尤应谨守牢记。吾近将星冈公之家规编成八句,云:“书、蔬、鱼、猪、考、早、扫、宝,常说常行,八者都好;地、命、医理、僧巫、祈祷、留客久住,六者俱恼。”盖星冈公于地、命、医、僧、巫五项人,进门便恼,即亲友远客久住亦恼。此八好六恼者,我家世世守之,永为家训。子孙虽愚,亦必略有范围也。

写至此,又接弟十一月二十三日信并纪泽信矣。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617.致沅弟十二月十二日

与捻军作战,胜负在不可知之数。

沅弟左右:

初六日接初二、初三日两次来信,初九日接初四、初六之信,十二日又接初七、初八及初九夜之信,具悉一切。

郭子美皂吊挫后又有臼口之挫,殊为忧灼。人皆言捻子善避兵,只怕打不着。余则谓不怕打不着,只怕打不胜。即鲍、刘等与之相遇,胜负亦在不可知之数。如鲍、刘不败,群捻幸出鄂境,弟当将各军大加整顿,无以曾克安庆、金陵,遂信麾下多统将之才。杏岳亦非可当一面者,祈慎使之。即与鲍、刘、周、张等通信,亦勿以灭贼劝之,姑以不败期之。百战之寇,屡衰屡盛,即仅存数十人尚是巨患,况有数万乎?

光一外家轻轻议处,虽有后患,然弟不大赢,究不大犯众怒。渠虽巧于出脱,究为人所窃笑。少泉劝我密疏保全顺斋,不知邪火正旺,弟用芒硝大黄且攻之不下,吾岂可更进参茸乎?人心日伪,大乱方长,吾兄弟惟勤劳谦谨以邀神佑,选将练兵以济时艰而已。湖北水师诸将中与弟颇相联络否?恐其放贼渡汉渡江,不可不防。年终密考暂不必办,新年另专一差亦无不可。余同治二年二月十五始在金陵拜发,弟所见也。伟勇号之案,亦俟腊底查出送去。顺问近好。余详日记中。

618.致沅弟十二月十八夜

好汉打脱牙和血吞。

沅弟左右:

十四、十五六日接弟初十日函、十二日酉刻及四更二函。贼已回窜东路,淮、霆各军将近五万,幼泉万人尚不在内,不能与之一为交手,可恨之至!岂天心果不欲灭此贼耶?抑吾辈办贼之法实有未善耶?目下深虑黄州失守,不知府县尚可靠否?略有防兵否?山东、河南州县一味闭城坚守,乡间亦闭寨坚守,贼无火药,素不善攻,从无失守城池之事,不知湖北能开此风气否?鄂中水师不善用命,能多方激劝,扼住江、汉二水,不使偷渡否?少泉言捻逆断不南渡,余谓任逆以马为命,自不肯离淮南北,赖逆则未尝不窥伺大江以南。屡接弟调度公牍,从未议及水师,以后务祈留意。

奉初九、十三等日寄谕,有严行申饬及云梦县等三令不准草留之旨。弟之忧灼,想尤甚于初十以前。然困心横虑,正是磨炼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不料被申夫看破。余庚戌、辛亥间为京师权贵所唾骂,癸丑、甲寅为长沙所唾骂,乙卯、丙辰为江西所唾骂,以及岳州之败、靖江之败,湖口之败,盖打脱牙之时多矣,无一次不和血吞之。弟此次郭军之败、三县之失,亦颇有打脱门牙之象。来信每怪运气不好,便不似好汉声口,惟有一字不说,咬定牙根,徐图自强而已。

子美倘难整顿,恐须催南云来鄂。鄂中向有之水陆,其格格不入者,须设法笼络之,不可灰心懒漫,遽萌退志也。余奉命克期回任,拟奏明新正赴津,替出少泉来豫,仍请另简江督。顺问近好。

619.致沅弟十二月二十日

派刘松山自洛阳入关援秦。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弟十三日酉刻、十四戌刻两信,知慎、严等营有在沙港被围之说,焦灼之至。此间接春霆初十日信。渠初十日住平林岩,因闻贼已遁去,又拟于十一日拔回枣阳,是弟处所探贼情固不确,霆处所探尤不确也。捻匪忽来忽往,眴息百里,探报最难的确。余于不确之信,向不转行各处,反不如听各统领自探自主,自进自止,犹为活着。陕西之贼猖獗日甚,余派刘松山自洛阳入关援秦。顷接渠后禀,定于十六日拔行赴秦。黄万友所带老湘之四营,请弟催令赴洛,一同援秦。以后即令霆军在鄂豫一带专剿任、赖一股。郭松林之败,不知失去洋枪洋药若干。捻匪向少火器,将来亦恐其日多矣。闻绵星使已将北还,岂鄂案已结耶?何其速也。鄂豫驿递全靠不住,弟若有要信与鲍、刘,总以专送为妥。顺问近好。

正封函间,又接十六日酉刻及夜间两信,知十一日熊军获胜,大慰大慰。不知彭军同战否?至该匪惯于避兵,不肯浪战,偶战又极精悍,余三月已奏明矣。各军仅截尾子打边马,并未拦头大战,余亦知之。无良将挽回风气,奈何!

620.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二日

捻军四种长技三种短处。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弟十三四及十六日两信,比即复信,想可先到。

日来贼窜何处?由孝感而东南,则黄陂、新洲及黄州各属处处可虑。此贼故智,有时疾驰狂奔,日行百余里,连数日不少停歇;有时盘于百余里之内,如蚁旋磨,忽左忽右。贼中相传秘诀曰:“多打几个圈圈,官兵之追者自疲矣。”僧王曹县之败,系贼以打圈圈之法疲之也。吾观捻之长技约有四端:一曰步贼长竿,于枪子如雨之中冒烟冲进;二曰马贼周围包裹速而且匀;三曰善战而不轻试其锋,必待官兵找他,他不先找官兵,得粤匪初起之诀;四曰行走剽疾,时而数日千里,时而旋磨打圈。捻之短处亦有三端:一曰全无火器,不善攻坚,只要官吏能守城池,乡民能守堡寨,贼即无粮可掳;二曰夜不扎营,散住村庄,若得善偷营者乘夜劫之,胁从者最易逃溃;三曰辎重妇女骡驴极多,若善战者与之相持而别出奇兵袭其辎重,必大受创。此吾所阅历而得之者。弟素有知兵之名,此次于星使在鄂之际,军事甚不得手,名望必为减损,仍当在选将练兵切实用功。一以维持大局,扫净中原之氛;一以挽回令名,间执谗慝之口。

吾复奏折昨日拜发。新正赴徐,暂接督篆,三月必切实恳辞。辛苦半生,不肯于老年博一取巧之名,被人窃笑也。余详日记中。顺问近好。

621.谕纪泽十二月二十三日

坚辞回任江督未允,暂回徐州。告书箱式样。

字谕纪泽儿:

十二月初六日接尔十一月二十一日排递之信,十八日接二十七日专勇之信,具悉一切。

余自奉回两江本任之命,十七、初三日两次具疏坚辞,皆未俞允,训词肫挚,只得遵旨暂回徐州接受关防,令少泉得以迅赴前敌,以慰宸廑。兹将初九日寄谕、二十一日奏稿抄寄家中一阅。余自揣精力日衰,不能多阅文牍,而意中所欲看之书又不肯全行割弃,是以决计不为疆吏,不居要任。两三月内,必再专疏恳辞。

军务极为棘手。二十一日有一军情片,二十二日有与沅叔信,兹抄去一阅。

朱金权利令智昏,不耐久坐,余在徐州已深知之。今年既请彭芳六照管书籍、款接人客,应将朱金权辞绝之,并请澄叔专信辞谢,乃有凭据。

余近作书箱,大小如何廉舫八箱之式。前后用横板三块,如吾乡仓门板之式。四方上下皆有方木为柱为匡,顶底及两头用板装之。出门则以绳络之而可挑,在家则以架乘之而可累两箱三箱四箱不等。开前仓板则可作柜,并开后仓板则可过风。当作一小者送回,以为式样。吾县木作最好而贱,尔可照样作数十箱,每箱不过费钱数百文。读书乃寒士本业,切不可有官家风味。吾于书箱及文房器具,但求为寒士所能备者,不求珍异也。家中新居富圫,一切须存此意,莫作代代做官之想,须作代代做士民之想。门外挂匾不可写侯府相府字样。天下多难,此等均未必可靠,但挂宫太保第一匾而已。

吾明年正月初赴徐,纪鸿随往。二月半后天暖令鸿儿坐炮船至扬州,搭轮船至汉口,三月必可到家。郭婿读书何如?详写告我。此信呈澄叔一阅。

涤生手示

622.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五日

商参郭松林之事。

沅弟左右:

二十五日接弟二十日信,商参郭军门之事。十九日之寄谕已言郭松林受伤甚重,曾某恐不能当此重咎云云,吾意即弟所发之折,不知系谭公所发。其中有请恤数员,是否即子美之部将?初六日之战,弟于正月再奏参究,似嫌稍迟。最轻则拔去花翎,革去勇号,稍重则褫去黄马褂,再重则请以总兵副将降补。一开提督实缺,即与革职无异,是最重矣。或重或轻,听弟斟酌,但不可请交部议处,恐轻则全无分晓,重则革职也。弟此后必须加意选将练兵,参郭之应轻应重,但求有益于将来之军事,轻而无益犹可为之,重而无益不可为也。

本日阅邸抄,胡、张革职留任,四年无过,方准开复。胡不准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计顺斋处分亦必不甚轻松。吾兄弟位太高,名太重,必须军务办得结实,乃不为见仇者所快。余虽决计不作星使、江督两席,然到徐州后必认真讲求操练马队。弟请处分,亦不过言调度无方交部议处而已。而当兹挫衄之后,正宜力戒自是,专求破捻之法。思之思之,鬼神通之,弟其勉之。顺问近好。623.致沅弟十二月二十七日

伟勇巴图鲁恩旨未寻得,寄付年终密考底稿。

沅弟左右:

二十七日巳刻接弟二十一夜信,知杏南及刘镇俱获两胜,旬日焦灼非常,闻此稍有生意,不知周、张、二刘果又接仗否?春霆一军,弟于十七日咨令赴秦,余于二十一日批令仍剿任、赖,并经奏明。不知渠行止若何?余调度最缓,盖因贼情难审之故,弟此后亦宜斟酌。

伟勇巴图鲁恩旨,记得确系十一年八月初十日,余报克复池州案内所得,乃遍寻未得此谕旨。其时弟尚在安庆,未赴巢县、无为一带,余将此旨行知弟处,不知弟可检查否?弟凡得好处,余俱有谢恩折,独此次未尝谢恩,不知当日何以疏忽过去?

弟前信索年终密考底稿。兹将同治二年二月十五在金陵河下所发元年之密考一折一清单付去,又将四年所发三年之密考一折一片付去。元年亦有考学政之片,三年亦有清单,兹不悉付。弟于正月节前专差进京,可照样办一折一学政片一清单缮递,定例须亲笔自缮。余久未作楷,故未自缮,弟能自缮否?此问近好,兼贺年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