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六年十月书信

300. 复陈湜十月初一日

谈河防、筹饷之事,告曾国荃已奏请开缺。

舫仙仁弟阁下:

顷接惠书,猥以秋节相庆,并示近日军情,具悉一切。即审台候绥愉,荩猷日笃为念。

河防添兵数千,守局益臻完备。惟筹饷颇难,务在推诚相与,能使中丞、方伯水乳交融,庶既增之后,无复饷缺之患也。朱心鉴随侍鄙人已久,不愿远行。此间亦更无别营,碍难应命。顷渠告假回湘一行,订明春仍回金陵,亦不愿入他省服官也。西股迭为寿卿所挫,凶焰将衰,今添左部各军,或可易于了局。胶莱防守垂成忽败,七月二十日该逆从潍西水落地段冲出,扰近清、淮,盘旋沂、海,将及两月,顷复扰及兖、济。鄙人与李少帅函商,以胶防四百里尚不能成,沿运千有余里,更觉茫无把握,不如罢倒防运河之议,减步队以益马军,裁防军以增剿兵。少帅复书谓运河长墙已成,各军汛地已分,势难轻议更张。冬间水涸,不知黄河果可坚守否?

舍弟履鄂年余,事机多不顺遂,病后精力亦衰,屡以引退见商。仆不敢阻,顷已于二十六日奏请开缺,不审能否俞允?王静庵同年赴补原官,敝处前于同治三年寄信至京,不知何以未到。希即致意道歉,容俟另函详达可也。复问台安,顺颂节禧。诸惟心鉴,不具。

301. 致李瀚章十月初四日

谈捻股动向、防剿捻股及筹解军饷诸事。告邵子进就婚汉中,宜佽助聘钱,并妥为护送。

筱泉年兄大公祖阁下:

深秋积雨,感冒风寒,不能见客出门者,殆将半月。十月朔日始获出内室,孱躯亦愈,不复禁荤避风。定于初五日考试武闱,或能勉强将事。

顷接少荃来书,群捻悉趋兖州境内,意欲仍于戴庙上下偷渡运河。少荃已移驻济宁,就近扼堵。鼎军于九月初四打一恶仗,虽小有损折,而所杀悍贼实多,足快人意。现拟厚集游军,以琴轩合省三当一路,以少铭益子美当一路,调度极有条理,军务当有转机。惟子美难统多营,几于众口一辞,颇深廑系耳。

江西协霆军五万两,已据岘帅函报,委解起程。其马队之二万两,鄙人前请酌减五千,渠复书仍以全数相助,厚谊可感。然鄙意拟只受一万,不欲尽欢竭忠,以全交也。

邵子进世兄顷自浙来金陵,将往汉中太守刘古山署中就婚。仆已函告舍弟,量为资助。并请阁下妥为照拂,商之小宋、申夫诸公,佽助聘钱,俾成嘉礼。沿河不无戒心,应由尊处派一炮船护送。其自襄阳以上,直至兴安、汉中,千有余里,鄂省之力,约可送至何处?入秦境后,阁下有可转托之人否?申夫熟于汉中一带,或可指引一二。所难者,在襄至兴安等处,不知长龙可直达兴安否?务恳设法护送。至感,至感!位西笃行朴学,身后惨酷异常,仅赖此子成立,嗣其家声。阁下昆仲与位西旧好,用敢切实奉托。顺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治通家生曾国藩顿首

302. 致李鸿章十月初六日

谈各路防剿捻股情况。论中外交涉,只从“为民请命”四字朴实说去。告亩捐一案,今已决计不办。

少泉宫保世仁弟大人阁下:

接二十三日惠书,具悉一切。

仆自九月十六抱恙,半月不出内室,顷始痊愈,出办武闱监临事件。本属奉行故事,而又为雨泥所困,殊增闷损。

琴轩九月初四之战,得阁下复奏一片,始知其详,可敬,可危!以后铭、鼎同剿一路,当可立于不败之地。杨、郭同剿一路,少铭调度较优,子美是否可统多营,尚难预决。目下贼窜泰安,又将北扰济、青,或截或追,或防或剿,竟无可操之胜算。想见荩筹日夜苦思,艰难忧瘁,无人共喻。来示谓中外倚鄙人为砥柱,仆实视淮军、阁下为转移。淮军利,阁下安,仆则砥柱也;淮军钝,阁下危,则仆累卵也。

至中外交涉之事,半年以来,仆皆循阁下之绳墨,幸无新奇寻衅事件,尚免陨越。明岁换约,应敏斋及各关送到条议,敝处商之筱岚、

 臣,加签其上,交二孙携至总署,听候核夺。大约有关商民生计者,但以“为民请命”四字与之朴实说去,始终不移。在我有真挚之情,亦不致遽激各国之怒,似与来示所谓“贵有至理、不掉虚机”者稍相吻合,卓见以为何如?

眉生传述尊论“作梅论事不能曲折赴题,于淮军亦甚隔膜”云云。仆于淮军琐事,好商决于作梅、雨生两君,以后仍当亲为裁处,斟酌出之。

亩捐一案,雨生定办坛、溧、宜、荆、丹阳五县,而以恤民免征为词,作梅又以免漕征丁为说。仆反复筹思,具奏实难措词,今已决计不办,容抄批咨达冰案。前敌饷需,今年之八关、九关,明年之头关,已有着落矣,此后更徐谋之。复问台安。

303. 复英翰十月初六日

谈防剿捻股、饷需支绌诸事。忧民困已深,捻氛尚炽。

西林尊兄大人阁下:

接初十日惠书,属有寒疾,稍稽裁复。即审柱躬康胜,荩绩懋昭,至以为颂。

捻逆南窜不逞,北趋沂、兖,意在由徐、济之间伺隙窜渡。不审运防豫鄂等军能竭力堵御,以待应援否?皖军越境会剿,饷需骤增,鄙人亦深为廑念。惟敝处支绌情形已于七月二十九日一疏缕晰奏明,业具公牍咨达冰案。其代筹四万两,除六、七两月已解不计外,八月之万金已饬运库筹款,日内必已起解,九月之万金亦在近日设法凑齐,以资接济。来示暂拨四五万金之处,实在无力腾挪。此外欲计长久,则更茫无着落。顷张漕帅奏请添募十营,增饷二万,国藩以力实不逮,未敢轻诺。旋接复书,仅以六千金为索,亦只能偶应一二次,不能按月筹济也。屡据远帅来函,以苏省沿海州县花田被风,稻田伤水,纷纷报灾,不能不少有体恤。上年常镇亩捐入款颇巨,今岁再办亩捐,则入奏实难措辞,顷将司详批驳,入款又减却一大宗矣。淮军每岁九关,今七关饷尚未放毕,八、九两关为期已迫,深惧无以为继。民困已深,寇氛尚炽,焦愤奚如!

泗州一缺,已据司详即日出奏。所需洋药、洋火,此间概由李宫保主政。兹先借拨万磅,交来弁解赴行营,以济急需,余俟李帅信来,乃能续发。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正封函间,接十八日惠书,具悉一切。蔡副将开场聚赌,败坏营规,阁下劾之甚是。李得胜向在皖营得力,蔡将遗缺即如尊指奏补,以劝有功。李若半年之内不能到任,敝处自当遴员接署。若即日可以到任,则敝处不另委人,请迅速示复。再颂台安,不具。304. 复刘崑十月初六日

答谢秋节相庆。

韫翁老夫子大公祖阁下:

顷接惠书,猥以秋节相庆,传烽未已,抚序增惭。敬惟台候绥愉,延秋笃祜,锁闱造士,桃李旧出于公门;戟户承恩,纶

 新颁于帝座。引詹矞霭,企颂无涯。

国藩忝领疆圻,惭无裨补。怅寇氛之尚炽,惜民困之日深,但冀冰镜常圆,普照大地山河之影;安得银潢倒注,一洗尘寰兵甲之污。复问台安,顺颂节禧。诸惟心鉴,不具。

305. 复郭柏荫十月初六日

告亩捐利少弊多,已决计停办。郑、张降调,杨守则仍须考察。忧捻股北窜,制之乏术。

远翁老前辈大人阁下:

顷接十五日惠书,具悉一切。

征漕折价、酌提充饷及截漕二事,均势所不能行,应如尊指,无庸置议。即田捐一项,能办者不过五县,而宜、荆又自行禀请开征,亩少则捐亦无多。前已函嘱雨生,仍以不办为是。旋接其请示公牍,博询众议,筹思累日,本有截漕济饷之实,而反借恤民免征为名,殊觉底面不符,而克复已久,仍办亩捐,亦觉名义未正。闻阁下前言具奏难于措辞,顷已批驳,录咨冰案。

郑、张二令,未接台函之先,业于十八日出奏,仅予降调,以示薄惩。该二员心地尚好,系雨生前此见告之词。参劾以惩其前案,留官以保其后路,似于尊指尚属相近。松江杨守,公事尚肯留心,自堪造就。惟闻于到任、节寿等礼认真计较,应再察看,从缓复奏。花田被灾,自不能不量予体恤,今岁稻收尚足,大致已属丰稔。

捻匪北窜沂、兖,意在由曹、济之间伺隙渡运。遏之北路,既少围剿之师;放之西行,又无穷追之力。制寇乏术,如何如何!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1] 。

馆侍曾国藩顿首

[1]

 稿本尾批:“请子云速复雨生信,能与此信同去为妙。”

306. 复丁日昌十月初七日

告亩捐未准,沙田请委试办;沿海花田应酌减征;行营之饷只能搭二成钱;新欠京练军饷应即檄催。

雨生仁弟阁下:

接十四、二十四两日惠书,具悉一切。因抱恙半月,稍稽裁答。

亩捐一事,李少帅亦有函来,鄙人博询众议,筱岚、子密诸君均虑具奏难于措辞,作梅又有免漕征丁之说,所获尤少,筹思累日,卒无良策。本有截漕济饷之实,而反借恤民免征为名,殊觉底面不符,而克复已久,仍办亩捐,亦觉名义未正,故批牍未经照准。阁下于前敌饷需,费尽苦心,百计经营,而仆于此事不欲玉成者,实恐无以取信于上下。今岁荷承大力,前敌饷项八关、九关均已有着,闻沪关六成项下,尚可匀拨十万,则明岁头关亦有着矣。

沙田分隶江境,不尽属苏,自以敝处札委为妥,惟此事本末利弊,仆全未谙究。前此李少帅办过两年,仅收四万余串。其不实不尽处,仆亦恐不得其崖略。而倪守以严查之员,阁下欲湔祓用之,自必面与约法三章,仆实不便遽尔檄委。应请尊处先行移委试办,俟稍有成效,敝处再为加委。并请将沙田查办之法,与前此办理未善之处作一说帖,详细见告,幸甚。

沿海花田被风,应即酌减,以示体恤。稻田虽不十分结实,大致尚属丰稔。其分数由阁下斟酌定拟,必可上不亏课,下不病民。冬春厘捐不旺,各处皆然,赖阁下一力整顿弊端,十去其九,尚可以常月之有余,补腊尾之不足。

苏省银价日长,于丁漕定价征解不敷,诚为可虑。然行营之饷,以半钱搭解,无论转运为艰,且军中习气,无钱则生怨咨,钱多又不愿领,断不可强。尊意欲于清江设局,兑汇十成搭二成钱,或可试办,再多则不行矣。闻汉口钱价略贵,可否用轮船装一二万串前往换用,伏候裁夺。

号商郭长祚,请以杨故道欠款十四万,自收四万,而以十万充饷,其中恐有别情。应道断完三万,是彼所欲收之数尚短万金,安能更取十万?鄙人向不肯取此等财物,杨道已死,又何忍威胁其家而强取其金?自当谢绝郭商,以崇大体。

新欠京练军饷,除尊处及江宁已有解款,江海关业有禀到外,其余各处应即檄催。然赶十月轮船之期,恐已无及,由陆路搭解可也。

国藩自前月十七感冒风寒,至月朔方出房门。顷于初五日开办武闱,勉竭孱躬,率同校阅,殊以为苦。二小儿试毕回家,大小儿拟于本月来江,恐须冬月始到。知念附告。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307. 复张之万十月十三日

告江北折漕海运之说,俟司道查明禀复,再作商议。协饷六千,不可恃为常额。经费艰难,坝工似可从缓。

子青尊兄大人阁下:

前接九月十七、二十二日两次惠书,以抱疾旬余,旋又赶阅武试,稍稽裁复。顷又接十月初五日一函,贵恙新痊,尚希珍卫为慰。

捻匪窜扰沂、兖,运道阻梗,尊意虑明春不能起运,欲将江北折漕,由江南办米,附海运大帮运通。查海运沙船由沪抵津之水脚,本有定价,由江北抵沪之水脚,尚未试办,加以采买杂费,计必非二两四钱所能敷用。若漕折之内扣除若干,部中必不允从;若于漕米之外,由外间筹款,另行报销,则弟于同治二年论江广漕米案内曾经陈奏一次,部中不以报销运费为然,大加驳斥。弟商之此间司、道,皆以为运费不敷,又恐沙船太少,未敢举行。弟以江北米今年价贱异常,若在里下河买米,运沪运津,计不敷之数甚少,不趁今年试办海运,则以后永无试办之期。恰承台函商问及此,弟即札询丁司、应道,问沙船之数究能添运江北之米否,现尚未接其复禀。俟禀复到日,再行函商定局。如江北可行海运,则他年米价稍贵,运费所欠甚巨,仍须由阁下与弟切实奏明,请准另筹报销,此费乃有所出。卓裁以为何如?

逆踪被击回窜,事在意中。尊处协饷一层,既蒙鉴及艰窘,不更责以二万而量减至六千,敝处敢不竭力代筹?惟此间悉索敝赋尽以供淮军前敌之需,实已无孔不搜。尊处六千之数,只可偶尔筹解,或断或续,不能月月恃为常额,伏希鉴亮。

南关新坝自应及时修筑,惟鄙意运河南北两堤,今岁草草修葺,而可危之处尚多,似较坝工更为要紧。经费艰难,万难兼筹两宗。叶道即日当来金陵,俟晤商后,再行函请尊裁。顺候台安。不具。

馆愚弟曾国藩顿首

308. 致钱鼎铭十月十六日

告何源服阕赴京补官,挈眷同行,祈妥为照拂。

调甫尊兄大人阁下:

入冬晴暖,此间武闱已次第考校,定于二十日揭晓。敝门生何镜之比部,向随鄙人在营,共事多年,顷因服阕赴京补官,挈眷同行,因东道尚未解严,拟于清江登陆赴徐州,走归陈一路入汴。不审尊处有驻局长车能直送汴梁否?如无长车,即请代雇赴徐之车,俟抵徐州再请云浦换车前进,敝处另有函商云浦矣。渠家累百指,资斧无多,应请阁下妥为照拂,以便遄行,并请酌派亲兵沿途护送至徐,深为感荷。顺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309. 致高梯十月十六日

告何源服阕赴京补官,祈就近照拂。

云浦仁弟阁下:

入冬晴暖,此间武闱已次第考校,定于二十日揭晓矣。敝门生何比部镜之,向随鄙人在营,共事多年,顷因服阕赴京补官,挈眷同行,因东道尚未解严,拟于清江换车赴徐,走归陈一路入汴。自淮至徐,敝处已函恳调甫照料一切。惟清江之车恐未能长行入汴,抵徐后应请阁下就近照拂。或用徐台长车径送,或官车不足,代雇民车辅之,其价由渠自发。渠家累百指,资斧无多,总以迅速起行为妙。并请拣派亲兵沿途护送,以备不虞。俟抵汴后则由渠自行经理,不烦调护矣。顺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310. 复丁日昌十月十七日

谢远贻良药,顺告开办武闱诸事。

雨生仁弟阁下:

初八日泐致一函,计达尊览。顷接惠书,猥以贱恙关垂,远贻良药,感谢曷任!

月前感冒风寒,一再换医无功,遂坚不服药。顷外症已愈,惟精力稍不如前。喜天气晴和,开办武闱,尚能勉强将事,现已考毕外场,十五回署,十九考内场,二十日即揭晓矣。

赴沪换约,尊处接到条约计已抵沪,与该使定议矣。茆河关两郡水利,又系上年奏案,极应及时兴修。亩捐已作罢论,详载前函及批牍中,兹不复赘。冬漕能加五万,已较去岁为优矣。肃复申谢,顺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311. 复刘坤一十月二十三日

谢慷慨协饷,顺告捻军动向与本人近况。

岘庄尊兄大人阁下:

接十一日环章,承示鄂饷五万业已报解起行,敝处二万金仍以全数见贶。舟谊肫挚,感谢曷任!弟亦深知西省供应太繁,将来必形支绌。而霆军一款为数较巨,为时较远,鄙意实切不安。所有允协金陵之二万,应即酌减万金,为西省少留余地,不敢恃阁下见爱之深,遽尔竭欢。此间所少之饷,刻下略有眉目,洋税可勉提二十万,江苏改办五县亩捐,可得十余万,盐务亦可凑数万,足慰廑注。

玉山刁衿聚众,此间未有所闻。周道速往查办,已有头绪否?景道庸懦无能,莲花洞造屋一案,弟亦已严行批饬,请尊处就近察看,如须弹劾,即可挈衔会奏。捻匪北窜兖、济,意由戴庙上下抢渡运河。李少帅移驻济宁,运河防守尚严,黄河水势亦旺,当无他虑。惟运东地面过宽,恐不能大加惩创。前接印渠函称枭匪首恶已擒,余众不满百人,不难即日搜除。顷折弁及乡试归者,云尚有二百余匪。虽数目不符,大致不甚猖獗,为之一慰。

弟自前月十七感冒寒疾,至月朔方出房门,业于初五日赶办武闱,二十放榜。此典久未举行,诸事草创,精力孱弱,料理殊未易易耳。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312. 致李鸿章十月二十五日

谈饷事及谤议。

少泉宫保世仁弟阁下:

接初八夜惠书,知刘、潘、郭、杨各军整理就绪,次第进剿。贼近济南,省垣民望甚迫,旨催亦严,势固不容更缓。日内计有战事,不知能得好仗、稍息疑谤、徐图展布否?

饷事除九关外,明春头、二关略有眉目。宜、荆五县亩捐前已批饬停办,顷闻查报荒熟,编造册串,开征难于猝办,又经知会雨生仍办亩捐。但将来入奏之时,不提此项捐款充饷。苟所获实多,仍可通融换拨也。

作梅所称吴中官绅谤议繁兴,自亦不免。然亦惟昔年有不快于阁下者,乘军事不顺而讥议则有之矣;若云今岁剿捻别有开罪吴中之处,则不特阁下自信无之,即众人亦当共亮之。至山东之官闻有谤议,则河南奉旨月协三万而一毛不拔,山东奉旨月协五万而按解业过百万。尊处恕豫而参齐,自反本欠公允。东人自怀不平,又围贼于远东,若蓄意以齐为壑者,宜其愤郁无已。阁下如因谤议而思所补救,则请姑释于吴而怵惕于齐可也。

六塘守议业经定局,据仲、幼、健飞等信,似尚可恃,亦足慰耳。顺问台安。

313. 致李鸿章十月二十五日

叮嘱淮部水军将弁履历,务宜迅速办齐咨送。告沪局张道营私舞弊,须摈之而更换委员。

少泉宫保世仁弟左右:

本日寄去一缄,有二事漏未一言。长江水师章程自四年腊底会奏,五年五月部议复准,至今未将应补各缺奏补,实难再缓。各处履历久已送齐,惟尊部水军将弁履历未到,雪琴屡次函托敝处一催。务望迅速办齐咨送,年内必须出奏。至要,至要!

苏境筹饷之处,仆亦常常咨访,恐有怨言,尚多平顺。惟沪局张西园铭坚引用之员颇多,闻有勾通行户、瞒厘瓜分之弊。蔗泉笃诚君子,在其牢笼之中,不能烛察。思欲更换委员,先须摈退张道,庶弊窦较减而闲言自少。并以奉告,再颂近祉。

314. 复陈士杰十月二十七日

谈剿捻近况,忧民困已深,捻氛尚炽。告曾国荃已于九月底奏请开缺。

俊臣年兄阁下:

顷接惠书,猥以晋位端揆,远劳笺贺。德薄位高,久已不称其服,乃于时事艰危之际,孱躬衰弱之余,忝窃至此峻秩穹官,适足以播恶而速谤耳。即审侍帏多福,动履绥愉,引睇吉晖,良殷企颂。

国藩去秋病后,精力就衰。业经回任金陵,又不能遽尔引退。月前感冒寒疾,半月未出房门,旋经开办武闱,幸已勉强毕事。捻匪前窜登州,李少荃宫保议远守运河,近守胶莱河,以为戮贼海隅之计。该逆旋于七月窜出,扰近清淮。经我军扼堵运河,逆踪未能抢渡,折回沂、兖、济、泰,窜至济南以东。少帅驻节济宁,激厉诸军分道遮追,未审果能痛剿否?民困已深,寇氛尚炽,焦愤奚如!

舍弟进退维艰,诚如尊论。顷于九月底奏请开缺,未知批旨如何。一家兄弟叨窃爵位,远近属目,无论在位之日难于称职,即使去位山居,亦时时有美服人指、高明鬼瞰之惧,良用惴惴。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315. 复李瀚章十月二十七日

谢贺生日。告捻股动向及进剿情况。附告李宗羲病大致已愈,陈鼐二子又逝。

筱泉年兄大公祖阁下:

初四日邵子进带去一函,计达尊览。顷接初四、初六惠书,猥以揽揆之辰远劳笺贺,感泐曷任!即审顺时笃祜,荩绩日隆为颂。

娄、邓合扎黄安,业据峻山禀报,捻匪由沂水北窜,已至济南以东。少荃并军分追,神志尚强,诸将亦加戢睦,军事当有转机。顷有复渠信一件,抄呈台览。唐仁廉骁果绝伦,诚恐有过猛之失,喜与省三合队,于剿捻之法,必另有一番讲求。

入冬天气晴暖,此间武闱于二十日揭晓,计鄂中亦将次第毕事。雨亭病大致已愈,尚有一核未销,大如豌豆,未审何时可以销假。作梅早返金陵,其二世兄又已沦逝,实可悼惜。幸两世兄各生两子,孙枝森蔚,稍足以宽郁郁之怀。知念附告。复问台安,诸惟心鉴。敬缴大柬,不具。

316. 复蒋嘉棫十月二十七日

谈东梁山及湖口卡务改委事。

莼顷仁弟阁下:

金陵小聚,借慰积悰。顷接惠书,即审台旆旋皖,沿途察看,俾卡员益加整饬,庶厘务日有起色,至以为慰。

东梁山卡务殷繁,刘令病躯难资照料,应如尊指改委邵大使帮办。俟公牍到后,批由尊处下委。其湖口段委员遗缺,即请加札改委何大使,以专责成。梅生、颂芬家况清苦,敝处应即位置,以慰廑念。入冬天气晴和,此间武闱已于二十日揭晓矣。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317. 复张之万十月二十七日

告里下河米价极贱,民情纷纷,已与藩司商定酌减漕价,所提之款拟另筹解。告浚淮甫经议准,未便遽行翻议。

子青尊兄大人阁下:

迭接初五、十二、十四等日惠书,具悉一切。并以星使过淮,谈及病躯,渥承垂注,感泐曷任!贱恙于月初调理就痊,初五开办武闱,尚能勉强将事,已于二十日揭晓矣。

六塘防务,顷据幼泉、健飞禀报各情,均遵成算办理。寇氛尚远,当可次第毕工。虽李道耀南禀浅涸处多,尚无把握,而阁下督同健飞等审度而行,当无他虞。

所需协饷六千,即日饬运司筹解。司、道详免加提漕价,顷准大咨批驳,自因军需紧急,舍此别无挹注之处。惟里下河今年米价极贱,州县取之于民者,向不一律,然民间卖三石米尚难完一石之漕,则大致相同,东台、兴化、盐城等县纷纷闹漕滋讼。连日与藩司商定,饬令酌减,州县向解司之二两四钱,一概减去三钱,州县取于百姓向来价昂者,须减去八百文,即向来价极低者,亦须减去四百文。冀宽小民之力,免酿闹漕之案。已饬杜署司作函,分致府州,饬县将所减之数一面出示,一面具禀。尊处酌提之款,殊难议行。查尊处所提之数,即使费尽气力,勒催州县,亦不过每石提至二钱,六万石所得一万二千两。弟拟另筹万二千金,以济要需。阁下智珠在胸,耳目最确,想本年减收减解〈各〉情,必且闻之熟矣。

淮河甫经议准,未便遽行翻异,姑且试办,亦不至遽掷巨金。弟意不过欲分汶、泗之水,从安、东入海,如果万不能通,弟断不执成见。局中先从测量高下动手,苟地势灼然难行,则淮、扬绅民亦知吾辈当事,非置民膜〔瘼〕于不顾,亦非弃嘉谟而不用。乃试行而无可如何,庶免聚讼之纷纷乎?复问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馆愚弟曾国藩顿首

318. 复刘崑十月三十日

谈湘乡哥老会一案,宜外宽内严,刚柔互用。略告军情近况。

韫翁老夫子大公祖阁下:

前承寄示题名闱墨,顷接惠书,敬悉一切。本届秋闱苦热,江、浙及湖北皆然。儿侄辈逐队名场,借以少尝苦况,工夫尚早,深虑贻笑方家,上点青盼,翻加奖借,弥增惭恧。此间闱墨出后,论者以为远逊甲子一科。至有匿名帖粘贴辕外,历指某篇不通,某篇荒谬,用是追思宗工哲匠,称颂不置。

黔军更新撤旧,兵事或有转机。阅邸抄,得知弹劾统将,不少宽假,赏罚一振,旌旗变色,泄沓之风必立改矣。子迎观察才识俱优,阁下与之讲求,加以陶铸,不特办理会匪斟酌妥善,即军谋亦宜有所赞助。

哥匪一案,国藩前复敝县刘虞九明府一函,专主外宽,立论未并著内严之说,盖亦矫枉而先过乎正,后乃求得其中耳。就敝县言之,所谓外宽者,凡控告会匪者皆不批准,凡供扳会匪者皆不捕拿,苟无他罪,囹圄无专收入会之囚,苟无他犯,差役无专拘入会之票。所谓内严者,确访要紧头目,立拿解省,不在湘乡审讯,而听省城核断,则或诛或释,必皆允当。可否由阁下将此两层告之虞九,刚柔互用,俾知国藩前函力主宽大,乃系救通县一时操切之弊,尚非适中之道也。意城入山已深,兹复为大贤而出,定能相得益彰。

捻匪窜及兖、济,意在由戴庙上下抢渡运河。李少帅移驻济宁,该逆窜近济南,近复折回江南之海州。但令黄河能守,大局尚无所妨。至大加惩创,则目下尚无把握。

国藩自前月中感冒风寒,不出房门者半月。初五日开办武闱,勉竭孱躬料理一切,顷间已揭晓矣。复问台安。祗璧晚谦。诸惟心鉴,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