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年三月书信二

501.复朱品隆三月初七日

慰问病情,略报近况。并嘱其加意珍摄,不宜远行跋涉,致增劳顿。

云岩贤弟军门阁下:

顷接惠函,猥以岁节相庆,并承示家居近况。就谂尊体偶感寒疾,咳喘时作,言语失音,曷深驰念!

承示顷岁以来,亟思晤见鄙人,而苦疾病淹缠,未能如志。情眷悱恻,感喟良深。尊恙虽有转机,尚未痊愈,自当加意珍摄,多方调养,以期占勿药之喜。将来康复后,会晤之日正长,此时切勿跋涉远行,致增劳顿,是所至嘱。

国藩自去春以来,精力日衰。目光既极昏蒙,晕眩不时发作。夏秋查讯津案,诸多棘手,以致办理过柔,内疚神明,外惭清议。冬间奉命重莅江南,于闰十月杪抵任视事。凡牧民治军诸务,均未能悉心经理。江海各防虽拟及时整饬,而事体重大,刻尚茫无端绪。回忆昔年从事江皖,众贤相助为理,诸务稍能顺手,此境良未易得耳。复颂台安。不具。

502.复吴大廷三月初九日

操防伊始,诸烦擘画,入觐事拟即附片奏请展缓。

彤云仁弟大人阁下:

接诵三次惠书,具聆一一。就审荩勤卓著,即事多欣,至以为颂。

台旆前由轮船还沪,到岸曾断舵链,幸非中途折损。设在外洋遭之,一时难于制配,必致疏失。嗣后应于每船多设一分,以备不虞。目下各船分派差委,俟差竣后照常逐日操演,需以岁月,可与外国兵船操法并驾齐驱,且使人人如临大敌,习惯以成自然。阁下躬亲督率,搜除荆棘,渐履康庄,或者有志竟成。前得荔秋详函,拟试造铁壳铁甲兵船,如果便于驾驶,亦防守之利器。恬吉一船阁下前札薛令培榕帮带,昨将委札转交横云,即委其弟凤翔管带。吏部调取台从入觐,现当操防伊始,诸烦擘画,岂其遽易生手?昨据尊处来牍声叙沈帅原调日期,录呈疏稿,敝处拟即附片奏请展缓。

沪局近代李相修理枪炮,无暇制造。各船须枪孔亟,购买现成之枪,价廉而且适用。该局前有公文声明代购竿数,并陈新式林明敦枪之利,比已批答,饬其酌购。

粤人招生精于天文、算学、测量等事,现愿留沪,阁下已檄赴威靖轮船随同出洋。荔秋前函搜访共得八人,各具一技之长,若能分别招致,量材器使,似于防务有裨。旦夕过从之际,乞与熟商。全材难得,得中材而教诱,亦作育之良法。

大著《〈琴西文集〉序文》潜气内转,藻不妄抒,不似周旋军伍、匆遽少暇者之所为,由所积者厚也。鄙人学业芜废,衰年多病,尘事纷扰,雅命点窜杰构,谨谢不敏。西人轮船水师陈法、炮位诸书,次第购到。译刊传发,从此操练有所矜式,闻之嘉慰。介唐近无书来,未审果否出山。阁下近更寓书敦促良朋,殷殷劝驾,岂终深闭固拒?尊阃夫人抱恙,眷属回籍,善为调养,近又接续信稍痊愈否?

仆于上月忽患疝气。内子则初患温病,继以手脚疼痛,甚觉沉重。药铛满室,殊少欢悰。所幸连添二孙,差娱老怀耳。复颂台安。不具。

503.唁殷兆镛三月十二日

吊唁殷夫人逝世,并略报近况。

谱经尊兄大人阁下:

顷接惠书,猥以岁节相庆,并阅讣函。惊悉尊阃夫人瑶岛归真,曷任骇愕!

阁下骑省衔悲,悼亡有什,谅难自遣。惟念尊夫人望重六珈,范修七诫,鸾封锡羡,身膺揄屈之华;鹤算延釐,庭耀环瑜之彩。揆诸九京,似无遗憾。尚望善自排遣,效庄生之作达,戒奉倩之伤神。是所至祷。

国藩重来江表,瞬逾四月。诸务丛积,日不暇给。目光昏蒙日甚,无术挽回。近更增发疝气,一切军政吏治,均未能悉心经理。江海各防虽拟及时整饬,亦且茫无端绪。大惧陨越取戾,贻羞知好,曷胜兢兢!专泐奉慰。复颂台安,摹璧晚谦。不具。504.复吴大廷王必达三月十四日

闻关汶贵隐匿浙境孝丰山中,拟即派弁密查,务求弋获。徐仲嘉欲求差委,尚希垂怜。

云轩尊兄、霞轩仁弟大人阁下:

月前复去两缄,计达台览。比维政祺懋介,动履增绥,至以为颂。

此间近状尚称安谧。春雨已透,麦收可望。上月皖境广德、建平一带土匪滋事,比经英帅派兵五营前往搜剿,敝处亦已派员往捕,藐兹小丑遂已鼠窜。现闻首匪关汶贵隐匿浙境孝丰山中,拟即派弁四出密拿,务求弋获,不使漏逸为患。

岘帅中丞出巡,已至赣属否?省会诸政甚赖诸君擘画,淮鹾疲滞,殊形棘手,未审迩来销数如何。或别有良策足以畅淮堵私,便中幸为示及一二。

徐孟卿观察前办鹾局,殚思竭虑,颇有成效。人琴永隔,殊可悼惜。其嗣君仲嘉司马忻自都奔丧,来此投谒,哀毁逾恒。携其戚厉伯符方伯一函,述及家事甚为萧条,不可不急谋饔飧。渠欲于江右鹾务中求一差委,尚希垂怜世好,俯赐提挈。或于总局、分局择予较优之差,在贵局借资臂助,而徐宅眷属不至流离失所,则嘉惠无穷矣。顺颂台安。不具。

505.致刘坤一三月十七日

嘱据禀为帅逸斋奏请予谥建祠。

岘庄尊兄大人阁下:

月前曾复一缄,谅邀台览。比维旌从按临,福星载道,抃颂无涯。

此间近状安谧。上月皖境广德、建平一带土匪滋事,比经该县兵役搜剿,遂已鼠窜。英帅旋派马步五营往捕。其首犯关汶贵隐匿浙境孝丰山中,拟即派员多购眼线,四出密捕,务求弋获,不使漏逸为患。

帅逸斋观察远

 系湖北帅仙舟先生之孙。仙舟中丞没,恩赐举人。以丁未庶常授职编修,旋建言讥切时政,颇忤当路。捐纳候选道员,经前耆九峰中丞奏留江西委用。咸丰七年十月贼犯东乡,逸斋奋志杀贼。自行募勇千人,会同周凤山等前往剿办,力战捐躯。旋将死事情形入告,奉旨交部议恤。逸斋秉性忠诚,志趣远大。在京时,与国藩过从甚密。丁巳夏间,国藩丁忧在籍,渠至敝庐畅谈,并以世受国恩,满腔忠愤,欲从鄙人效力行间。时鄙人方陈请终制,不获共事一方,遂赴江右。阅时未久,闻其没于王事。出师未捷,烈士先死,可胜悼惜!兹其嗣君畹禀求为之奏请予谥建祠,援前任湖北汉黄张道汝瀛、督粮徐道丰玉得邀谥祠之例,谓可必蒙俞允,情词恳切。国藩以其生前虽无战功可以陈述,然与张、徐情事尚属相近。国家褒扬忠荩至优至渥,迩来外而督抚,内而京卿,纷纷陈奏,皆得所请。逸斋殉难,系在江右,应由阁下主持。国藩平日深佩其人之学识肝胆,而其死事之状则不深知,且无案卷可查。特将原禀抄咨冰案,可否据禀入奏之处,尚希卓裁酌核。如可奏请,则请挈列敝衔,统候示复。

国藩目光昏霿,上旬更发疝气,诸事草草画诺,未克悉心研究,深用恧惭。所幸春雨沾足,麦收可期丰饶,差堪告慰。顺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06.复许振祎三月十七日

自省重回金陵视事以来虽诸多不顺,然见讥于时者幸唯查讯津案一项而已。

仙屏仁弟大人阁下:

初八日折弁回,接到惠函。猥以昨岁馈敬戋戋,远劳齿谢,非所敢承。就谂履祺休鬯,安抵京华,以望实之并隆,卜恩光之迭贲,至以为慰。

承示盘桓珂里,几及半载,稍遂循陔之志,兼施却病之方。良由孝思真挚,体会入微,故能于俄顷之间霍然奏效。从此福寿欢愉,颐养大年,正未有艾,可为预度。

国藩自去冬出都后,由陆路赴济宁买舟南下,闰十月杪行抵金陵。视事以来,诸务丛积,日不暇给。寻常案牍均未能悉心经理,其有须覃精研思者,尤觉攻木多节,治丝易棼。近复增发疝气,起居不便。目光昏蒙日甚,无术挽回。大惧旷官取戾,贻羞知好。贱内亦遘笃疾,初以温症,壮热谵语,继而腿肿奇疼。调治弥月,久无征效,目下沉重异常。药铛满室,用为闷闷。惟正月间大小儿及二小儿各举一子,大儿年逾三十,望之已久,今始得之,老怀差以自慰。

鄙人客岁查讯津案,诸多棘手,以致办理过柔,为清议所不韪。神明内疚,至今耿耿。乃来示犹曲加奖饰,或者爱而忘其丑,而为此过情之誉耶?昔岁谬窃虚声,自省羌无故实,瓦缶雷鸣,终当陨越。今仅此一事见讥于时,犹为至幸,然自此弥悚惧知勉矣。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07.复周寿昌三月十七日

庆幸康复,兼示近况。

荇农尊兄大人阁下:

客岁京华畅叙,借罄积悰。顷接惠函,猥以岁节相庆,兼惠寄世兄朱卷,纫戢曷任!就谂荣问日新,兴居多祜。闻去岁闰月以后,尊疾日以增剧,几于跰

 鉴井,左鸡右弹,幸忘形等于祀来,而操术精于仓扁,卒能祥占遄喜,恢复完人,遂有学士之迁,俨兆中兴之象。香山诗云:“三年不鸣鸣必大,不独骇鸡当骇人。”今此殆其时乎?

国藩自去冬出都后,由陆路赴济宁买舟南下,闰十月杪行抵金陵。视事以来,诸务丛积,日不暇给。寻常案牍均未能悉心经理,其有须覃精研思者,尤觉攻木多节,治丝易棼。近复增发疝气,起居不便。目光昏蒙日甚,无术挽回。大惧旷官取戾,贻羞知好。贱内亦遘笃疾,初似温症,壮热谵语,继而腿肿奇疼。调治弥月,久无征效,目下沉重异常。药铛满室,用为闷闷。惟正月间大小儿及二小儿各举一子,大儿年逾三十,望之已久,今始得之,老怀差以自慰。知注并闻。复颂台安,并贺大喜。不具。

508.复黄倬三月十七日

外攘之要莫如内修,维持大局宜以自强为主,以得人为先。刻下江海各防尚未整饬,地方隐患亦未根除,诚堪忧虑。

恕翁仁兄大人阁下:

客腊接诵惠函,备承奖勉,纫戢曷任!就谂勋望日隆,庞祺川至,无任企颂。

承示会匪解散不易,此辈潜踪伏莽,忽起忽灭,本属难于防范。吾乡虽近获安堵,终恐隐患未消。刻下皖浙散归之勇大已保四五品以下之将弁,分处各县,无以谋生。向本游手之徒,从军亦浮荡之事,不复能久耐贫困,常思一旦有事,逐风尘而得逞。敝邑与湘潭、宁乡尤为可虑。

此间皖浙交界,复有客匪之患。地旷人稀,民田无主,湖北、河南等省之人相率来此垦种。主客不和,常恐聚而为变。前月十七八间广德、建平等处竟有匪徒滋事,尚非客匪,乃粤逆之漏网者。虽业经兵练击散,捕斩多人,顷闻其头目关姓窜伏孝丰山中,尚须设法弋获。虽与湘中会匪情形不同,而为地方隐患则一。诚如来示,必得勤正廉明之州县劝惩兼施,并得数省联为一气,处处加严,始能消患于未萌耳。外攘之要莫如内修。刻下维持大局,以自强为主,以得人为先。尊指所谓足食足兵,先养后教,皆是不易之法。

天津防务较沪尤为切近。李相高掌〈远〉蹠,规画宏阔,顷闻在津筑城修台,筹置防兵,北防或可无虞。惟此间江海各防久拟及时整饬,而事端宏大,茫无头绪,曷胜焦灼!

国藩重来江表,瞬逾四月。诸务丛积,日不暇给。寻常案牍均未能悉心经理,其有须覃精研思者,尤觉攻木多节,治丝易棼。近复增发疝气,起居不便。目光昏蒙日甚,无术挽回。大惧旷官取戾,贻羞知好。贱内亦遘笃疾,初似温症,壮热谵语,继而腿肿奇疼。调治弥月,久无征效,目下沉重异常。药铛满室,用为闷闷。惟正月间大小儿及二小儿各举一子,大儿年逾三十,望之已久,今始得之,老怀差以自慰。知注并闻。复颂台安,诸希朗照。不具。

509.复英翰三月十九日

已檄令刘启发带勇四出密捕关汶贵。安庆营都司如有员缺,当即以文芳汇补。长淮水师营制事宜,祈为具奏。

西林宫保尊兄大人阁下:

月初复呈一缄,计达台览。顷奉两次惠书,敬悉壹是。就审兴居多祜为颂。

宁、广土客情形一疏,已蒙挈列敝衔拜发。另片陈明建平土匪滋事将次扑灭,不与开垦土客相涉,措词尤为简明。目下匪党鼠窜,其首犯关汶贵逃匿何处,尚无确耗。尊处檄令刘将启发暂留与潘镇方道会,其时刘已回宁,未经接到,弟面告之,而檄令带勇百名四出密捕。渠所长在购线密拿,故未饬与潘方会办。安庆营都司员缺,如果部中尚未拣补有人,当如台命即以文芳汇补。议设长淮水师,敝处未经奏明有案。尊意欲援长江之例,先将各缺补定,惟是长江补缺,系七年四月入奏。其营制事宜之疏,则系四年腊月入奏。中间相隔二年余,部议已逐条核准矣。长淮水师仅由乔帅奏叙一次,并未将营制事宜开单详陈递议,补缺似觉不妥。请将营制事宜一切具奏,俟大部核议,廷旨允准,再由台端酌定应补员缺衔名,并将未尽事宜续行复奏,乃与长江办法相合。论办事之节奏,亦应如此。

另函示及皖省武职已逾四参者甚多,文职则由阁下批司,悉归外结。现经部复一律免议,属将武职援案请免参处。此事国藩于四年二月奏请三年腊月以前概不再参,四年正月以后照例纠参,苏皖皆然。苏省武职业已参出,皖省亦有曾参出者。今若提出以后之案概议免参,与原奏自相矛盾,亦殊不妥。故司详已于三月初三日批驳,而令其专案另叙妥详。盖犹瞻顾四年二月之奏也。兹承来函谆属,一俟该司另详到日,弟应另行具奏,不复以四年正月为断,而以八年七月为断,庶与尊处办法不至两歧,请即告知寿山兄为荷。

国藩目光昏霿,上旬增发疝气,衰颓日甚,旷官滋愧。所幸春雨沾足,麦收可期丰饶,差强人意也。复颂台安,诸惟心照。不具。510.复李鸿章三月二十日

商谈办理外交、构筑津郡两河之间小堡、遣派幼童出洋学习及处理淮南盐务诸事。

少泉宫太保中堂世仁弟阁下:

接诵二月二十日惠书,具聆一一。并以鄙人添孙致庆,曷任纫戢!就谂勋履,增绥为颂。

敏斋赴津相助议约,自经尊处疏调,廷旨即饬传催。青帅及恩竹樵先后过此,国藩均与商及。竹樵不日即可履新。仆前函嘱敏斋交卸藩篆,暂时毋接臬印,以便随时北行。昨得敏函,言卸篆后只候倭使到沪,遂当起程应召。倭性狡黠,未可倾我腹心为彼所 ,亦敏斋书内之言,似已得其要领。各国虽有仇隙,而其交涉中国则仍并力以图。虽东洋与泰西风马牛不相及,而未始不狼狈相依。我若寇其一而媾其一,适为彼所潜窥而匿笑耳。来示“慎之于始”,想亦从此等处着眼。阁下之仪观词令,必足以慑彼于无形。

津郡两河之间筑一小城,集事较易。然有事之际向使旧城不保,则新城亦岌岌可危。似不如去城稍远筑一小堡,平日储军火粮食于中,有事则主帅率数十人驻之,或者需费更少,战守更便。

陈荔秋等续议幼童出洋学习各条,较前简省,尚属可行。已嘱其用吾两人名拟一函稿商之总署,容再寄稿至津奉商。

美国兵船前往朝鲜,意欲胁令通商立约。顷阅新闻纸内,美国商船上年经过朝鲜属境曾被劫害,申告朝鲜执政,未为雪理。此次似欲耀兵,冀伸前耻。惟朝鲜向颇坚韧,而美人不甚好战,或不至遽尔称兵。

海运漕粮,南省粮道径解通州,亦须在天津剥船。同一剥船,则无分津道、苏浙粮道皆难除弊。尊论明透,确不可易。茂文亦非耐劳任重之才,见山持之稍坚,若台端与之从长熟计,或亦前却无定耳。

令兄入都展觐,前闻将由东路言旋一视珂乡,并许枉驾过我。后又闻正月二十八九太夫人小有不适,未知果迂道东来否?

淮南盐务,目下存瓜存泰,在场在途,共堆积五十余万引。两湖片引不销,运商不肯买盐出运,场商贫苦号痛,无力收买春产。自官绅以至煎丁、捆役、船户、挑夫,数十万人皇皇焉不可终日,纷纷禀请拯救。不得已奏请由部定一“川淮分销之法”,意欲筱泉竭力助我一番,容即抄咨冰案。

自盐务外,此间近状诸称安谧。春雨亦透,麦收可望。上月皖境建平、广德一带,土匪滋事,比经兵役擒剿,即已鼠窜。现闻首匪关汶贵隐匿浙境孝丰山中,已派刘镇启发四处密擒。渠善于购线,务求弋获,不使漏逸为患。鄙人目光昏霿,近更增发疝气。内子初患温病,继则手脚疼痛,日内腿肿奇疼,十分沉重。适令兄赠送建昌花板,已制成矣。欧阳定果押解留鄂炮位航海至津,日前抵此,十八日业已起行赴沪,知注并及。复颂台安,诸惟心鉴。

511.复李朝斌三月二十日

宜设法弋获关文贵等,不使漏逸为患。与外洋交涉当以“信”字为重,所开损失价值究嫌过浮。李兴锐到苏后,祈将淞南淞北与之熟商。

质堂军门仁弟阁下:

二月杪及三月初旬连接惠书,久未裁答。旬日内又接两函,具悉壹是。

建平滋事之匪自前月十七经该县击散后,虽经陆续拿获匪徒正法,闻其元恶关文贵尚窜伏孝丰山中。既系发逆漏网,深恐啸聚为变。倘非设法弋获,终恐根株未绝。阁下既饬李镇、李守及田副将仍驻南渡,会合庆字右营商酌办理,计与皖浙各军可以联络搜捕。此间亦派刘镇启发多购眼线,四出密拿,不使漏逸为患。

陈参将艇船撞破,跳入舢板,遇救得生,差以为慰。折开撞沉船只炮械等件,估计价值为数较昂,虽以备洋人减折赔价之说,究嫌所开过浮。与外洋交涉,总以“信”字为重。该洋行倘如数赔偿以后查出不值许多,将怨我之无信,愈难与相处矣。该营一时巡洋无船,前准来咨,仍用撤退之旧二号师艇,已饬滕茂廷亲至燕子矶船厂赶紧修理,交来弁领驾回营,计亦不过四月初也。

狼右营游击改归内洋,诚难兼顾陆兵。以泰州营游击改为该镇中军,自较妥善。淞南淞北两营所分汛地本宽,徒有处分之责,而无巡防之效,来示不为无见。仆以京口左右营之汛地被长江水师占去,须择一处安置京口营之弁兵,故以淞南淞北处之。且全案所改者,皆改水师之营,未改陆兵一营,水师必住炮船,是仆多年之定计也。今若废淞南淞北住船之水兵,而令移川南吴刘无船之陆汛,则与全案主意不相符合。是以不肯轻改,仍照原议施行。昨又派李道兴锐前往苏沪一带查访各营形势,以备参观而资互证。渠到苏后,谅已谒见台端,请将淞南淞北与之熟商,或请应敏斋廉访一商。俟李君回宁,再当妥核定夺。

国藩目光昏瞀,无术挽回。疝气亦尚未痊愈。诸务丛积,未能悉心研究。内子前遘笃疾,初似湿〈温〉症,壮热谵语,继而腿肿奇疼,调治无效,目下沉重异常。大阅之事业已改期,如本月不能成行,则天气渐热,恐须改至秋间。

青帅到此晤谈数日,旋即渡江北上。闻十七日又在瓜洲南渡矣。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12.复沈秉成三月二十四日

力为调处教堂租屋一事,诚为顾全大局之举。宜再商筹斡旋之法,立约限定租期,以期预防后患。

仲甫仁弟大人阁下:

十九日接手书,具悉壹是。

李提督催令教堂出屋之事,诚属粗气未除,逼人太甚。若不善为调处,则洋人若无居停,势难仓猝让屋。两情相激,恐将酿成事变,多生波折。阁下一闻此信,克日渡江妥为排解,力顾大局,不复存寻常畛域之说,良以为慰。

教堂房屋由官买回,立契买主赵姓转租洋人,原系委曲迁就,为曲突徙薪之策。然耳目众著,百姓知之,彼族亦必知之。或谓中国事多诡谲,不能崇尚诚信,生其玩侮之意;或以地由官买,则洋人无所掣肘,诸多便益,浸将视为固然,据为己有。各处教堂纷纷效尤,均属意中之事。是前此则恐李宅与洋人构衅,必须立刻解纷,后此则恐洋人得步进步,必须预防后患。望与子箴兄及扬州府县熟议妥商,别筹斡旋之法,俾其租赁之期是否限定几年,逾限不准再住,一一议定立约,庶几刚柔交济之道。

国藩目光昏瞀,无术挽回。近更增发疝气,诸务丛积,未能悉心经理。贱内亦遘危疾,沉重异常。药铛满室,用为闷闷。大阅之事业已改期,恐须迟至秋间矣。知注附闻。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13.致涂宗瀛三月二十六日

抄送何令所陈节略,祈为缕晰详示。

阆轩尊兄大人阁下:

前劳旌从过访,执别匆匆,未畅所怀。比惟政祺懋介为颂。

顷阅新闻纸内美使现带兵船前往朝鲜,意欲胁令通商立约,且雪前耻,外间颇虑其遂成战争。鄙意朝鲜向称坚韧,美人不甚好战,未必遽尔构兵。

此间近状安谧。上月皖境广德、建平一带土匪滋事,比经兵役擒剿,即已鼠窜。其首逆匪关汶贵隐匿浙境,敝处已派刘镇启发酌带百许人四出搜捕。该镇善于购线,务求弋获,不使漏逸为患。土客未安,游勇复众,无术可以安插,令其帖然。

金陵城内自同治五年设立粥厂,收留无告之民,系何性泉庆澂、汤衣谷裕等经理,极为认真。阁下前守此邦,闻亦玉成其事。其间力有未逮,禀请酌拨公存谷米,敝处亦屡次批准。穷黎有所栖止,地方借以绥辑,诚为善举。昨据该厂委员何令等禀称,公拨私捐,势难长恃,必应筹一有着之款善为经营,庶可源源接济。并称适有粤人陈廷照向在沪上贸易,家颇丰饶,乐善好施,现欲投充上海新关银号。前此银号初入,经收关税,倾熔银颗,必先有报效银二万两。陈君愿将此款归入粥厂营运,垂之永久云云。未审此项报效银两系如耕人之田,预纳佃规若干,赁人之房,预纳押租若干,田房既归其主,即仍须偿其所纳否,抑系输之于公、名曰“报效”,即有出无归否?公家既收此项,如何动用?是否即充军饷公费?商人既纳此款,别有便益可占否?官中别有以酬之否?其中底细无从深究。阁下综司沪关,闻前此曾有数家,必悉其详,兹将何令所陈节略抄送台览。陈商所求添设银号能如所请否?所出之款归入金陵粥厂,别无窒碍否?即希示及。国藩因该令等办理粥厂到底不懈,今其所筹亦系苦心经营,故为一商尊处。如果难行,应作罢论。或以若干归公,若干归厂,量为挹注,亦利济之一道。来示幸详及之。

鄙人目光昏霿,近更增发疝气,内人病尤沉重,殊深焦灼。顺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14.致涂宗瀛三月二十六日

吴竹如移居事,祈与冯卓怀从长筹计。

阆轩尊兄大人阁下:

旱间奉致一缄,言金陵粥厂事,交何性泉郡丞携去。甫经封发,适友人冯树堂太守卓怀来此数日,言欲乘轮船之便过访台端。树堂昔岁在都教授儿辈,与吴竹如先生往还颇密。其时阁下在京,与树堂过从亦甚浃洽。渠自蜀中辞官里居已十余年,闭关深处,无复出山之志。此次因仆重莅江表,扁舟东来,话旧之余,屈指故交寥寥。旋访竹如先生,见其所处湫隘,决难栖止,商为更居爽垲。竹翁平时于起居服食,奉养极俭,又不欲丝毫借助亲友,以是请其移居者率固却之。而树堂敬老尊贤之意愀然不安,因就琴西细商,固请竹如先生暂移一宅,稍为舒展度夏。待至秋后,再请还六安故里,并须将山东眷属售产南归。因事颇烦重,阁下与之同乡至戚,一切悉赖主持。树堂此行,既欲访旧一观德政,亦欲熟商吴宅旋里之事。阁下情挚虑周,必能与之从长筹计也。顺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15.复吴大廷三月二十七日

船主之才难得,只可就中材而教诱,熟极生巧,良才出焉。

彤云仁弟大人阁下:

接诵望日惠书,猥荷拳注,祗用纫戢,就维起居清鬯为颂。

承示荔秋去腊所访八人,其在沪者,但足充长江引水之选,未可遽作船主。梁生梓芳技艺较优,又为闽厂截留。船主之才如此其准,只可就中材而教诱之,逐渐讲习,或有进步。若求已成之佳器,如何可得?譬如楚湘军初立之际,人人视行阵为畏途。得江、塔、罗、李诸君毅然倡之,阅历稍久,功效日多,视为坦道。水陆情事虽有不同,而苟得一二人焉为之倡,则亦相率而履险如夷。习者既多,则熟极生巧,良才出焉。东坡谓“致勇莫先乎倡,倡莫善乎私”,亦在阁下择其才者私之而已矣。

吏部调取台旆入觐,敝处已附片奏请展缓,抄行尊处。署台湾黎君虽经乞退开缺,当不致累及左右。幼丹中丞乞卸船政之任,未邀俞允。闻其精力实足有为,而不欲久任斯事,以在籍之绅办本省之事诸多窒碍,宜其不乐与之委蛇周旋,然恐难遂脱仔肩。近得竹报尊阃夫人前恙已就痊否?得介唐信,许以力疾来长沙任事。

鄙人疝气之证近旬稍愈。内子所患则仍沉重,日从事于医药,曾不少瘳。前拟夏初循例出省大阅,人事牵率,尚未成行,恐须迟至秋后矣。复颂台安。不具。

516.复张兆栋三月二十八日

缕析蒋主政条陈河运事宜四策,附告酌送郑元善赆仪办法。

友山尊兄大人阁下:

十三、二十一两日连接惠函,具聆壹是。

承示蒋主政条陈河运事宜四策。其灌运立湖一策,颇有窒碍。费多利少,现可毋庸置议。规复黄河故道一策,八年间马制军等会奏将兰仪以东故道设法疏浚,铜瓦厢决口酌议堵塞,业经部中议定。惟工程繁重,计挑河、修堤、塞决三项,需费至二三千万之多,阅时又非三四年不可。而东趋之溜能否挽之使南,兰仪决口能否堵合,仍无把握。来示所虑,洵系不易之论。查规复河道一事,内外多持此议,而鄙人窃有所疑,未敢随声附和,盖河道自古以来无数百年而不徙之理。欧阳公有言:河本泥沙下流淤高,水行不快,上流乃决。故河流已弃之道,自古难复。强复之,则每决于上流者,由故道淤高,水不能行也。河之南徙,自金明昌中会淮入海,已阅七百余年,至咸丰初年而有铜瓦厢之决。盖亦日久淤淀,河身高而流行不快也。今欲挽河而南,使复故道,无论巨款难于骤集,河内建置田庐难于迁徙,自清口以下至云梯关,河身节节高仰,难于浚深,即使事事竭力为之,而河之北徙南徙,似亦有天意主之,而非尽人事所可争。即果南复故道,而于运漕亦尚无把握。盖自道光七年以来,河高而淮低,淮水不能汇河而入海,于是绝淮与河,使不相通。淮之故道为全黄所占,而淮则避让而南入于江矣。每年漕船过清江后,即为倒塘灌运之法。其法坚筑两塘,始以漕船放入近淮之南塘内;将塘之南坝堵闭,然后决开塘之北坝,使两塘灌水相平,乃以漕船放入近黄之北塘内;将北塘之南坝堵闭,然后决开黄河之南堤,使黄流与塘灌水相平,乃以漕船放入黄河北渡而入中河口。如是者为一批;则又再堵堤,再灌塘,而放第二批;则又再堵堤,再灌塘,而放第三批、第四批。当时无论有识无识,皆以此为极难之事,极巨之款,极拙之谋,中外欲思所以变计。今若仍复故道,则清口、黄运午贯之处,仍用倒塘之下策乎?亦另有良谟乎?如仍用倒塘之策,则每年将黄河堤决开数次,用无限之财费,无穷之力,清口可以办,张秋亦可以办。如不用倒塘之策,则南黄虽徙,而漕运尚不通畅,又何必复故道乎?鄙意以为河既北行,即当顺水之性,就泛滥之处筑堤约束。其安流顺轨者,姑且听之。待军饷稍松,再大治之,不必遽议南迁也。

至导卫济运之法,前此运河北流,张秋本属上游,临清本属下游,则南高于北,一定之理。惟卫在元城、冠县一带,尚在临清之上游,或者稍高于运,或与运相平,自须详细测量,再行酌定。如于元城稍上开河导卫,以达张秋,在平日纵不能高于运,在黄河消落时,必可高于黄矣。卫水分为两支:一支循旧,由元城至临清;一支新开,由元城至张秋。运漕分为两法:伏秋盛涨,则舟顺黄河之溢流,由东昌以抵临清;黄水消落,溯上水以达元城,又沿下水以抵临清。虽卫水微弱,未必两支皆可行舟,然尚可以人力图之。倘履勘情形果皆符合,似可酌度兴办。

来示又以仅于沙湾左近筑堤,而上下游沿河各州县仍虞昏垫,拟就现在河道普律筑堤束之入海,俾免溃决。荩筹确不可易。苟中外不主挽河南迁之说,则堤工亦何可缓?自铜瓦厢至利津海口,虽云地段甚长,工费亦巨,然较之规复故道当尚可从减省。借黄济运一策,疏浚漕渠使之宽深,先事设顺流刷沙之船,随时行闭闸捞沙之法,更为南粮定候汛渡黄之期,亦可救敝补偏。然盛涨一消,即属无益,再加以导卫济运、修仓递运两法,差足以济时势之穷。辱承垂询,聊布一二。仍希详细见示,以备互证而资商榷。

郑小山尚书小住袁浦,调养病体,近接来函,知其尚未痊愈,并闻其全眷皆已抵浦。若病不速痊,或续假调理,徐待北上,或疏请开缺,挈眷南归,尚难预定。承询酌送赆仪之数,小翁清介有素,此间前致千金本不为丰,而渠峻却不受。如由尊处再送,声明即系省垣公款,似亦不可再减。统候卓裁酌定。

国藩目光蒙瞀,无术挽回。近更增发疝气,诸务丛积,未能悉心经理。大阅之事,业已改期,恐须迟至秋间矣。复颂台安,摹璧尊谦。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