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年十一月十二月书信

656.复李鸿章十一月初二日

筹捐一事,仍定议加引四万,以期确有把握。郑玉轩病已痊可,并无请假之说。拟派李兴锐赴厂会办报销,使冯卓如得释疑谤。水陆诸营均经阅毕,近已旋抵金陵。

少荃宫保世仁弟中堂阁下:

接九月二十一、十月初二日两次手书,具悉壹是。

两淮加引筹捐一事,前经采用方子箴之议,以为可迅得巨款,酌定加引四万。既于宿迁途次,遇魏荫亭呈出扬商说帖一纸,又极言加引之不便,并愿按引派捐,凑集巨款,以济赈需。鄙意终嫌捐为弊政,且恐加引之议既罢,旧商缴捐仍未必能踊跃。虽具结在前,追索在后,而无现银可缴,终亦无可如何。用是仍定议加引四万,先尽旧商认领,不足则再添新商验资掣签,则得银确有把握。刻下早已蒇事,当可提出捐款,全交扬州转运局次第解津。而子箴久无公文来此,不知何故,岂业交仁山,遂不复禀耶?

江南筹赈款成数一节,尊处既不入奏,则此间免为户部所指。甘省所迫掣签得票者,既有厚利,又有奖叙,自然欢欣鼓舞。惟未得票者买旧商之名,出验资之利,不免赔累耳。接调甫来信,知台端筹办赈抚,分拨银米,煞费苦心。以灾区如是之广,而大才擘画已觉详尽周到,而江浙捐棉衣者,亦俱踊跃争先,来示所谓“实惠及民”四字必能办到。向使鄙人当之,则左支右绌,如茧自缚,万难展拓矣。

省三决意告退,得准离营养病。朝廷待有功之臣,从不强以所难。曹荩臣接统淮军,渠久在陕甘,人地相宜。惟秦陇以西粮运艰难,愈远愈苦,恐奏功不易耳。唐定奎十五营回驻徐州以备非常,良为远虑。惟甘肃及滇、黔协饷及敝处新招湘勇三千尚无可指之款,将来如果棘手,恐须在徐军内酌裁数营。苟可设法,则不议及此也。

刘毅斋来此,果为有用之才。新招之统领章合才,则平庸不足深恃。现请吴小轩来此,专教洋枪队。小轩殷勤耐烦,深明洋兵秘奥。将来湘军阵法,或能步淮军后尘,则大慰矣。

仆此次到沪察看,郑玉轩病情业已痊可,亦无请假之说。玉轩之精细廉干,条理秩然,局务大半赖其经理。品莲之倾心推服,亦固其宜。其疑玉轩之病谓因卓如局务不实不尽郁悒成疾,彤云亦颇有此疑,则殊不然。卓如才具开展,于机器洋学亦颇洞晰原委,其于玉轩推心置腹。惟利权在手,易招浮议。况沪厂岁支数十万久不报销,以故疑者益众,雨生中丞倡言而群口和之。卓如面求派委李勉林赴厂会办,盖欲得一异己者监察,以释疑谤。勉林颇有诿谢之意,仆再三敦劝,并寄函密商卓如,切实相告,劝以将历年帐目彻底算清。如有亏空,仆愿代为担承,意在扶助卓如,以作任事者之气而息局外人之议。兹将函稿中一片抄录,附去一览。

陈荔秋出使之事,约于明年三四月启程,诸应办事宜尚须分条陈奏。前已将渠禀并批咨达冰案,尊意以为何如?

令兄筱泉驰赴湖南查办事件,闻王夔石已署抚篆,吴学士元炳出署方伯。则刘韫帅恐将不得回任,未知究为何事何人发之。庐州都司陈兆鸿业经参革,大阅案内照例本应举劾,遂附陈之。

国藩自九月中旬由徐州南经镇、常以达苏、沪,水陆诸营均已阅毕,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本〔上〕月十五日旋抵金陵。两月在外,应酬极繁,刻无暇晷,颇难支持。贱体脚肿虽消,而两腿酸软,行动维艰,小便太密。老态日增,诸务废弛,尤以为疚。附还品莲信一件。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57.复李朝斌十一月初二日

各标将弁优劣一折,已酌加删减具奏。江南北各路额兵招复者少,须于缺伍最多之处酌量添置。

质堂仁弟大人阁下:

吴淞执别,瞬已兼旬。二十八夜差弁来,递到惠书,具悉壹是。

各标将弁优劣一折所加考语,阁下必确有所见,一一详审。惟罗列过多,不能不酌加删减。劣者七员中丁守备中箭五支,甫经赏过,未便遽参。叶参将笃实君子,众所共知,箭射亦有法度,尤未可劾。优者三十余人中,则仅保郑、韩、王、朱四员。朱亦不甚满意,因运司具禀力保曾都司,朱、曾同城,故并保之。通省共保十人。其未与考者,保郑龙彪、田恩来二人。鄙人回省已久,校阅情形亟宜奏报,势不可以再缓。因于初一日具疏,不复待三镇查核之信矣。

承查三员许仍劾去,富、袁则循旧供职。统计合省缺额之兵几及一万,良由迩年立功皆恃练勇。以故江南北各路额兵招复者少,缓急一无可恃。顷亦奏陈大略,须于缺伍最多之处酌量添置。俟奉批旨再行咨商。

国藩自十三日由吴淞口驾驶轮船,十四五日在江中观威靖、测海两轮船操演,午刻行抵金陵。近来贱躯粗适,脚肿幸未复发,惟两腿酸软,行动维艰,小便太密。老态日增,诸务废弛,尤以为疚。前借银二十四两送魏承熙,兹交来差带〈去〉。艇船泅水扒桅者赏号,亦交来差带去,祈即转发为荷。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58.复英翰十一月初九日

通报密奏李世忠事,并嘱相机为之,以防生变。顺告丁寿昌推荐李蔚之意。

西林宫保尊兄大人阁下:

接初六日专弁惠函及折片稿两件,具悉壹是。

承示查李世忠各节,其私铸小钱,容留降众,皆系前日所为,并非近今事迹;其筑圩、藏炮,实系狃于积习,用以自卫,且圩小而散,难容多人,炮械无多,不足为变。朱将所述如是。彼既久驻叶集,谅必确有见闻。又经阁下随处留心,明查暗访,其为并无异谋,似属可信。即以事理度之,刻下中原无事,各处防兵力尚有余,该革员苟非至愚极暗,谅不出此。尊拟疏稿节略剖析详明,权衡允当,良以为珮。

敝处于本月初一,亦已附片密陈,并于片尾声称,查明后各行复奏。容俟刘佩香总戎回省,即照大稿节略,参以此间查到情形,彼此各自具奏。小节互有参错,大致不嫌雷同。兹先将片稿抄录,寄呈台览。

惟人言籍籍,无论远近,皆好至叶家集侦察,或服色诡异,或语言恫喝,李家皆不能无疑。疑多则昏,昏极则乱,急何能择?或竟犯不韪而生变,亦古来所间有之事。贵部相距不远,尚祈相机为之,稍纵即逝。前片所称能制死命,想阁下已筹之烂熟也。

陈道蒙允俟有机缘,设法位置,曷任纫感!兹又有启者:六安州李牧蔚,昔在休宁卓著循声,为叶观察兆兰所赏,荐之义渠中丞,曾列保案第一,鄙人亦素闻其贤。顷天津丁观察寿昌,又有来函,称其舆情爱戴,若能久于其任,必于地方有裨,允为转达台端,尚望加意垂青,随时扶植。俾循良之吏,得展所长,亦苍生之福也。抄片留此,折稿缴还。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59.复刘蓉十一月初十日

忧虑湖南哥老会之祸难靖,同意将前所劝捐修岳庙经费作为

 桥建祠葺冢经始之资,并缕述近况。

霞仙仁弟亲家大人阁下:

八月杪接到惠函,以巡阅外郡俗务匆遽,未即裁答。十月旋省,晤令嗣康侯世兄,询悉山居多暇,履祉绥愉,家庆骈蕃,孙枝蔚映,曷任欣抃!

吾乡会匪年年发难,旋即芟除。此辈布满郡邑,聚散无迹,起灭无端,勾结蔓延,牢不可破。使十次速灭,而有一次稽疏,而其患不可胜言。若处处办团,时时敛费,则乡民之脂膏已罄,而团费之截止无期,亦岂堪其毕生朘削?诚得良有司密访渠魁,随时擒殛,而于胁从者坦怀绥抚,不使家家惴恐,夕夕惊疑,少得遂其乐生之心,或差足靖难于未形。然固未敢必得此贤吏也。桑梓之忧,彼此亮有同心。

承示前在秦

 桥一役,各军以饥疲致挫,将弁殉者至二千人之多,欲就战所建祠葺冢,以安毅魄。拟将敝处前所劝捐修岳庙经费拨为经始之资,再商黄彝封观察就各营捐资附益。此事在仁者最为感恫,聊以报逝者于九原,以表歉忱而笃不忘。敝处已检查原案咨达蒋中丞,转饬黄道及罗委员办理,并咨湖南转移彭提督知照。贵处去彭宅不远,知渠家已接到否?

国藩自调任畿辅,衰病相寻。去年春间,忽遘目眚,右眼失明,左眼亦昏蒙特甚。夏初感眩晕之病,请假调理。假期未满,忽有津门之事,力疾前往查讯。其时群议纷纷,约判两端。论理者以为当趁此驱逐彼教,大张挞伐,以雪显皇之耻而作义民之气。论势者以为兵端一开,不特法国构难,各国亦皆约从同仇。能御之于一口,不能御之于七省各海口;能持之于一二年,不能持之于数十百年。而彼族则累世寻仇,不胜不休。庚午避狄之役,岂可再见?鄙人为言势者所惑,以致办理过柔。谤议丛积,神明内疚,至今耿耿。旋奉重莅江南之命,视事以来,瞬及期年。诸务丛集,未能悉心经理,殊以为愧。八月十三日出省补行大阅之典,由扬、淮以达徐州,旋即渡江,南抵苏、沪,水陆诸营,均已蒇事。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本〔上〕月十五日旋抵金陵。阖省营伍额兵招复者极少,抽兵另练者无多,缓急一无可恃。尚须酌量添置,奉行故事而已。

贱体于春间曾发疝气,秋间复两脚浮肿,皆已渐愈。惟目光蒙霿,无术挽回。展阅文牍一件,比常人迟至五倍,一抛去则茫若隔世。内人三、四月间病极沉重,迩来已就痊可。而目既失明,足复难动,亦生理之至艰。大儿正月所生之子,七月下旬殇去。年逾三十,甫得一子,今复失之,殊难为怀。

闻尊府诸孙健如黄犊,俊若於菟,明秀跳踉,足娱老怀。而阁下亦睟面盎背,浩然自怡,无复纤芥世虑撄其襟抱。康侯又携得尊著古文及诗各一册,文则如秋云之拿空,如山钟之摇暮,穆然意远,油然理顺,几有刘中垒、曾子固之风。诗亦洒落劲健,旷逸无俦。庄生称技进乎道,居则道而进乎技与?爱玩不释,聊一及之,以明虽衰而夙好未全损云。诸希心鉴,顺问著安。不戬。

660.复许振祎十一月十一日

商讨诱掖诸生之法,顺告近况等项。

仙屏仁弟大人阁下:

前闻旌从视学秦中,无任欣抃。旋接七月间惠函,敬悉一切。比想履祺休鬯,教泽宏敷,至以为颂。

承以台端迭膺文枋归美鄙人。硕学宏才,上孚宸眷,下洽群情,轩扬历,乃分之宜,于鄙人乎何与?关中士习敦厚甲于他省,而文藻远逊江浙,朴学亦不数见。阁下携《小学》二千部散给诸生,盖从实行上致功。就其质之相近者奖之,从其学之不逮者开之,嘉其所已能而策其所未至,斯教人者之常道,而学政尤为要图。往时祁文端、张海门视学吾乡,最得士心。近张香涛在湖北,亦惬众望。三人者皆宏奖士类,津津乐道。人才何常,褒之则若甘雨之兴苗,贬之则若严霜之凋物,愿阁下于告示或批评中常假以齿牙之芬,予以华衮之誉,言秦人素尚实行,敦孝弟,立节概,近则文采更为炳蔚,经术日益闳深云云。米汤若醍醐之灌顶,高帽如神山之冠鳌,昔胡文忠每以此法诱掖将才。今阁下以此法诱掖诸生,何患人才不勃然奋起?幕中须择一长于词章者,一长于考据者,引秦士于亨衢,其奖借之功则阁下须亲任之。称许不绝于口,揄扬不停于笔,人谁不欣欣向荣?阁下刻意求才、虚怀若渴,当不以鄙言为河汉也。

所嘱拙书格言小条幅,近因目眚,久未作书,少暇或当写寄。桂皓庭于八月南归,已为致书瑞相及钟都转,劝以开局刊刻《十三经》,请皓庭为总办。顷渠致桂芗亭书,言粤中已开局,延渠主持,特薪水太薄,不足救贫耳。

国藩自夏秋以来,疝气幸未复发。惟两腿酸软,行动维艰,头易出汗,小便太密,精神疲乏,不能自振。目光蒙霿,无术挽回。诸务废弛,尤以为疚。大儿正月所生之子,七月遂已殇亡。年逾三十,甫得一子,今复失之,殊难为怀。鄙人于八月十三日出省补行大阅之典,先赴淮、徐,次至苏、沪,水陆诸营,均已蒇事。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十月望日旋抵金陵。各路营伍额兵招复者极少,抽兵另练者无多,缓急一无可恃,尚须酌量添置。暮齿衰颓,愧无裨补,亦聊循行旧典而已。复颂台安,并贺大喜。不具。661.复潘祖荫十一月十一日

碑帖容俟得便补拓再寄。邵懿辰遗文曾经搜集付梓,惜前所见可传之作多不在已刻之内。

伯寅仁弟大人阁下:

八月初八、十月十二日两接惠函,具承藻饰。就谂祜笃簪裾,勋调鼎鼐。采兰夕秀,扬南陔羞膳之馨;视草宵严,揽东壁图书之胜。引詹矞霭,抃慰无涯。

国藩于八月十三日出省补行大阅之典,先赴淮、扬、徐州,次至镇、常、苏、沪,水陆诸营,均已蒇事。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十月望日旋抵金陵。各路营伍,额兵招复者极少,抽兵另练者无多,缓急一无可恃,尚须酌量添置。暮齿衰颓,愧无裨补,亦聊行旧典而已。

承索新出汉梁碑各种,其阳湖汉碑及金陵新渝宽侯碑,尚须徐为访求,至萧秀神道及东碑两种,七年秋间曾经拓出在京奉赠,此间现无存者。容俟得便补拓再当寄上,以佐邺架之储。莫子偲于九月遽归道山,江表遂无好事者搜罗金石,寻究古书,供朋游之玩索。人琴之感,想阁下亦增怅悒。

邵位西先生遗文,曾经吴仲山与高伯平搜辑付梓。惟前所见可传之作,多不在已刻之内,大都毁于兵燹,无从追索。今承重为裒刻,表彰硕学,盛意足钦。其嗣君子进今岁在京,又于修伯处丐得诗册,不知附入新刻否?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愚兄曾国藩顿首

662.复吴鸿恩十一月十一日

略报近况,兼抒痛悼李春甫殉节边徼之情。

春海仁弟大人阁下:

三月初八、八月初六日两接惠书,就谂履祺休畅,望实并隆,无任企抃。

国藩回任江表,瞬及期年。晕眩、疝气幸未复发,目光蒙霿无术挽回。加以两腿酸软,精神疲乏,诸务废弛,尤以为疚。大儿正月所生之子,七月遂已殇亡。年逾三十,甫得一子,今复失之,殊难为怀。

鄙人于八月十三日出省补行大阅之典,先赴淮、扬、徐州、次至镇、常、苏、沪,水陆诸营,均已蒇事。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十月望日旋抵金陵。各路营伍,额兵招复者极少,抽兵另练者无多,缓急一无可恃,尚须酌量添置。暮齿衰颓,愧无裨补,亦聊循行旧典而已。

李春甫太仆《日慎斋诗草》本拟俟暇撰寄序文,兹既承金甫代为拟稿,即如鄙人为之,岂能有所增加?特春甫当时一见倾心,观其襟抱开朗,许为济时之器。卓识闳才,百不一试,而遽殉节边徼,玉树长埋,令人痛悼累岁穷年而不能自已。知阁下亦同此怀也。复候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曾国藩顿首

663.复李瀚章十一月二十一日

商讨治哥老会之道,并告出省巡阅及操练洋枪队诸事。

筱泉年兄大人阁下:

接奉十月十一日惠书,敬悉使节遄征,将渡湖外平章事状。厥后得尚斋书,述及台旌临发,略示梗概,嘱为转达,究不知其是何端绪也。刻想安抵湘垣,政祺佳鬯为慰。

敝乡可虑之事,首在哥老会匪,无论贤愚,皆怀隐忧。治之之道,不能无故而兴兵戎,遍地而事搜查,自当略行乡团族团,就近查访头目呈送县官,乃不至突发于不及防。然“团”之一字,利病各居其半,且恐利少而病多。起团则必设局,立局则必敛费。或择户劝捐,或按亩摊派,年年索钱,夜夜巡警,贫家既不胜其扰,而坐局收费之人又未必果纯乎公廉,为众所服。一匪到局,总以开释为主。本身能具悔结,族邻能具保结,即准释为良民。如实无一人肯保,乃送县城。县官审明而后押之抚辕,批准而后杀之。闻有团局擅自专杀者,众情为之不服,则匪首狡焉思逞矣。哥匪虽多,而被诬者亦所常有。或被怨家诬告,或被匪党诬扳,此等全靠团局董事曲予宽贷,守信诉诬者为真,不信告者、扳者为真,则群匪易于开脱,亦遂易于解散。否则,一经被诬,团局必欲加以重罪,彼此结党,报复相寻,杀机将无已时矣。

军兴以来,州县断狱往往罚讼者出钱,最为残民之政。闻团民于会匪之可释者,亦可罚令出钱若干以作团费,或竟攘以自肥。此尤大拂人心,匪首所借口以煽乱者也。阁下素得湘民之心,可否出一告示力禁三端:一禁团局不许擅杀,并不许用刑;二禁团局不许轻听诬告、诬扳之辞;三禁不许团局罚钱,并不许多敛局费。人皆谓办哥匪宜严,鄙人独谓宜松,至用兵剿办时乃严未晚耳。不审与尊意符合否?

国藩巡阅外郡,先至扬、淮、徐州,次及镇、常、苏、沪,水陆各营,均已蒇事。吴淞口乘坐轮舟上驶,十月望日旋抵金陵。各路营伍额兵招复者甚少,抽兵另练为数无几,缓急殊难深恃,将来尚须酌筹添募。暮齿孱躯,愧无蒐乘校技之实,不过循行旧典,饱啖佳肴,多听谀词而已。

其新募之老湘六营操练洋队,经吴小轩亲自指教,甚为认真。不知可练成劲旅否。鄂岸画界一层略有成议,湘岸似亦须一分界。俟大旆元旋,再行函订一切。复颂台安,诸惟心照。不具。

664.复张之万十二月初三日

更筹河运经费事,宜俟下届再议。捐例事宜奏明仍照旧数收纳为妥。天长案犯已奏明提至池州查办。

青翁尊兄大人阁下:

接诵十五、二十两次惠书,敬聆壹是。比维侍祺安燕,即事多欣,至以为颂。

海运米色不佳,枢府诸君亟思规复河运。茂文意以镇江一属抵征之款采买漕粮,并溧阳所征试行河运,以期逐渐规复。尊指以本年剥船加价及民船守候口粮所增已多,势难更筹河运经费。而侯家林涌口未堵,运道恐有梗阻,欲俟下届再议。鄙人之见亦与尊见相合。黄河决口此时尚未兴工堵筑,明年所虑方大,不仅虑运道难通也。

承示枢元中丞致阁下之函,情词恳切,深恐仍照旧数而显与部违,若遵新章则捐生不旺。展转筹思,故为权宜之策,以旧数折收,而以新数报部,不足之款作为委员采办军火之用。鄙意部中以捐例太滥,捐数太简,定一增添章程,冀可多获实银。今阳奉而阴违之,收本色抵银一两,假报为折色实银二两,此而可假,亦何事不可假者?即收折色银一两,亦可报为收折色实银二两矣。不特此弊发觉获咎甚重,吾辈抚衷自问,公事亦不宜如此含糊。似不如奏明新章太贵,捐生裹足,请仍照旧数收纳,较为名正言顺。鄙人向未经理捐务,不知其中奥窔。卓见以谓然否?

宜、荆、常、金四邑匪类均经派员密捕惩办,当可无虞。天长之案前得敏斋函禀,亦虑牵涉稍多,提审人证不无窒碍。尊意提至金陵审讯,自是一法。惟奉廷旨但令派员至皖研鞫,而无提来江宁字样。顷已奏明提至池州查办,折稿抄咨冰案。

臬司一缺即如尊见,无庸委署矣。李叔彦昨过此间,闻拟于初十日接印,弟即催令迅赴苏州叩谒左右。刻下计将晋见,敬乞尊处速办饬知,俾渠得于途次接篆。其仲复饬知,亦恳速办,即交叔彦带至镇江,俾沈得赶于十八日抵沪接篆,至以为荷。

闻小宋中丞已于二十二日至泰安,日内计可抵淮。乞养一疏,朝廷不欲重拂仁人之心,遂如所请。阁下拟奉萱闱,小住袁浦,献岁春和,再行北渡。此后莱彩承欢,爱日正长,欣羡曷既!复颂台安,诸惟心照。摹璧晚谦,不备。

665.致何璟十二月初四日

展纾离怀,略告近况。

小宋仁弟大人阁下:

前闻台从调抚江左,鄙衷深用庆慰。昔年安庆同舟,声律克谐,判

 分驰,倏阅八年。兹复共事一方,牙旷重逢,曷任欢惬!时适巡阅外郡,尘事匆遽,未及走函致贺。顷间人言前月二十二日使节已抵泰安,风雪遄征,计已将达袁浦。遥惟动定胥宜,至为企颂。

国藩秋仲补行大阅之典,先至扬、淮、徐州,次及镇、常、苏、沪,十月十五旋抵金陵。各路营伍额兵本不适于用,抽兵另练,为数无多,缓急殊难深恃,将来尚须酌筹添募。募齿孱躯,愧无裨补,亦聊循行故事而已。鄙人所患眩晕、疝气诸疾,近幸未发。两脚浮肿,比亦消散。惟精力日颓,步履艰涩。右目失明已久,左目亦甚昏霿,阅视文牍,较之常人迟至五倍,用是诸务废弛,如负大戾。兹幸旌从南来,以明豁而兼精细,诸事协于准绳。鄙人虽多所阙遗,或犹不致陨越。兹遣差弁由扬郡溯流而上,祗迓旌麾。附布一二。闻诹吉于十八日接篆,今岁瞻对无缘,不克一纾离悰。明年政成多暇,尚当图一良觌也。顺颂台安,诸希心照。不具。666.复张之万十二月十三日

英茂文不惮烦难,毅然自任,渐复河运,亟宜飞章入告。洪琴西充补盐巡道缺虽遭部驳,仍拟会衔顶奏。

青翁尊兄大人阁下:

英茂文至,携示惠书,祗聆壹是。比想履祺康胜为颂。

镇属抵征之款采买米粮,并溧阳所征试办河运,阁下前函虑其经费难筹,应俟下届再议。鄙见亦虑黄河决口未塞,运道艰阻,比已函复,计达伟览。今茂文毅然自任,欲因此时渐复河运,不惮烦难,任事之勇往,殊堪佩慰。春初,渠请将海运之漕径运至通,因浙江异议而止,闻枢府颇疑其畏难。此次渠不畏难,吾辈未便尼之。现在时日迫促,办米雇船亟须筹备,且须赶未封印以前具奏,自应迅速办理,乞于接此函后飞章入告。至于船米办法,茂文至此当与晓莲熟商,必无差误。

盐巡道缺前会台衔请以琴西充补,部中驳饬,以琴西系未经引见之员。然琴西才识轶伦,齿发已衰,未便令其郁郁,终不一试。兹拟会衔顶奏,特将奏稿抄呈,少迟再备会回各稿咨达冰案。吴广庵太仓一缺,亦拟日内顶奏。折稿尚未办就,幸先已商定,或俟拜发后再行咨达。复颂台安,摹璧晚谦。不具。

667.复刘坤一十二月二十三日

刘铭传伤病举发,曹荩臣代为统师出关防夷。张真人之事,务祈主持勘断。江西司库拨解各款,宜速清厘题报。

岘庄尊兄大人阁下:

前接惠书,因其时甫复一函,未即裁答。十一月杪复奉环示,敬聆一一。就谂荩望日隆,蕃釐云蔚,至以为颂。

三辅六诏并罹水患,为近年所仅见。雕疲之余,遘此奇灾,诚堪骇叹。第天灾流行,古今恒有之。要在官吏善为抚恤,上下各怀警惕,亦未尝不可导迎善气,默挽天心。

辅卿赣关之累,已前垂念窘迫,疏请仍照免九赔一章程。不知已邀允准否。

俄人代复伊犁,刘省三奉旨出关防夷。嗣因伤病举发,引疾离营,荐曹荩臣军门代领其师。朝廷体恤有功之臣,曲从其请。粮运艰难,曹军暂不出关,且驻肃州一带,先行肃清陇省余回,再定进止。铭军尚有八九千人,李相奏令驻防徐州,新岁当可抵防。

张真人之事,敝处前委张道富年驰赴江右,会同尊处委员详悉勘断,一切均请台端主持。研讯之时,张道敬聆尊指,剖析是非,使堂下之人谓江宁之委员更硬于本省之司道,或者疑团可释,易就范围。尊意互控抢占各情,彼此皆难深究,自是折狱要诀。惟法官敢向真人擅攘,究太藐玩,必有以重惩之。庶此后官归府辖,府毋官陵,上下守法,各有矩矱。至提点司应由真人择一善者,派充罗、黄,均非其选。真人有表率之责,如其需索招摇,自应严加告诫。倘果负过不悛,即行会衔奏参,亦是正办。若自知警摄,痛改前非,则含容了事可耳。

王、朱二令均荷派委局差,朱贺令并蒙许以分别除署之数人者,勤慎明练,久荷裁成,必当蒸蒸日上。此外,又有李芋仙者,昔年在京追随亲密,后又调营中差委,曾经函托宏庇。南城之撤,闻亦无甚衍咎。近日屡禀求为关白,冀得免为沟中之胔,究竟尚有可造就否?伏希鉴裁。

乐平各属匪犯迭出,至须派兵围拿,先后擒获,自非严诛不可。非类必锄,正所以安善良,不必以治此辈严酷有所顾惜也。

户部奏催江西司库拨解各款速行题报,例应陈复。希再谆属友石作速清厘,详候具题,毋再稽延。

江防祥军,现调王观察承泽前来接统。此君有胆有识,救时之才。昔年曾闻郭意城、江达川、邓伯昭辈赞之,再得阁下陶熔护持,所就当不可量。复颂台安,诸惟心照。摹璧晚谦,不具。

668.致何璟十二月二十六日

湘省财匮已久,易笏山急于筹措裁军巨款,祈为通筹从丰借拨。

小宋仁弟大人阁下:

上旬辱荷驺从过访,借慰离悰。只以匆匆执别,未畅所怀,兼之仪文简亵,深用阙然。比想吉莅姑苏,部署有绪,二十七日计已受篆。惟新政多绥,士民欢惬,至以为颂。

此间近状安谧。日前连得祥霙,刻下寒气尚劲,似当再降雪泽,岁事或可占丰。有湘绅易道佩绅号笏山者,办理湘省营务处,顷持王夔石中丞函牍来此,力陈湘中援防各军每月需饷二十余万,现已积欠至二百余万之多。本省局库搜括无遗,大惧日久饥疲哗溃,议撤援黔之席军新勇、徐及老勇,以节饷需,约须三十余万乃能裁撤。骤难筹此巨款,商请于苏省暂借二十万金,订明年由湘盐局每季应解湘省盐厘项下扣归,词意恳切。笏山本有侠气,学行俱美,面陈情形亦甚岌岌,势将必得而后已。论湘省财匮已久,哥匪繁兴,若不早为之所,一旦决裂,亦属大局之忧。公义私情,皆应竭力助之。惟宁、苏两处用款过巨,常觉入不敷出。上年刘韫斋中丞奏拨银二十万,去冬今春曾筹解十五万金,秋末又将尾数五万全行解去,于同舟协助之谊,差为无负。且黄河分溜南趋,昨苏庚帅在此论及办法,当于旧河之身开挖沟线,旧河之堤补筑缺口,又堵塞顺清河以固洪泽而保淮、扬,除漕库筹款数万外,尚属敝处筹银二十余万。此阁下所同闻,乃不可少不可迟之款也。顷始凑拨八万为甘军度岁之需,安得再有四十万应漕帅及湘省之求?然夔石中丞殷殷相商,未可见危而不一拯。且其来牍坚约定由盐厘拨还,若不失信,两年即可完清,尚非无着之款,拟于宁垣库局酌筹数万。夔石昔与阁下同舟鄂省,意气闻甚投洽。此次并有函牍令易道持赴台端催恳,希于其晋谒后,商之竹敏、永芝、朗复诸君,通筹能拨借若干否。青翁精于理财,规画全局,胸有成竹,并望熟商某库某局应拨河费若干,湘协若干,伏望示及。原借之数如果不能筹到,亦须略从丰厚,兼谋速解,俾湘中得资为撤勇之用,至恳!

江苏欠陕甘协饷尚有七十余万。今十月既济直隶赈银二十万,岁杪又借拨湘省一款,将来部中若执此相责,亦殊难于置对。并希鸿裁见示。顺颂台安,诸惟心照。并贺大喜,兼颂新祺。不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