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一年书信

001.与朱蓂[1]闰三月初四日

望读书守己,告近况与作寿屏事。

尧阶仁兄大人足下:

去腊贱眷到京,奉得手书,词简意长,拳拳不尽。舍弟辈蒙教爱饮食,情谊逾于同胞。每闻九舍弟道及去年在馆诱掖之勤,督责之宽,属望之切,沆瀣之洽,薄物细故,至纤至悉之曲折深厚,真令人衔感次骨,酬谢鄙忱,万言难殚。

去岁年谷顺成,是弟望吾兄第一快心事。安得自天降康,屡丰有咏,则吾兄事畜之谋,或可以少弛负担矣。

尊堂上洪祺绥燕,心安体泰,尤慰鄙衷。淡禄堂襟山抱水,气局开展,当是君家巩固之基。即近地比邻,日前既鹅鸭无恼,后日必更桑椹怀音,自是可无他虑。益望读书守己,敦朴诚,去机械,毋图小得,毋怀赊望,知足知止,苟合苟完。“以善养人,以德服人”,此谣近似迂阔,实切要也。如此则昌大将更无涘。吾兄远识,何待喋喋相贡,然亦刍荛之献也。

弟散馆以后,甚思用功,因循隳于中,酬应纷于外,日复一日,依然故我。去秋一病十旬,冬间始得复体。贱眷以腊尾到京。计自病后至今,又已半年。学问毫末无加,而日日常觉匆忙。大好光阴,如此虚掷,后日成就抑可知矣。老兄望于我者大且远,终恐不逮也,如何如何!

嘱作寿屏,分手以后未尝一日去怀。病后以天当冻墨,不果写。二月以来,刻刻思有以报命而至今未能就,歉愧无似!兹家严及啸山归期已迫,而外间索书者襁层于门,竟不能草率了事,只得待彭十四南旋时己亥副榜彭洞源,在京考教习,大约六月可到家,

 托渠带归。兄专使于七月往彭家领寿屏可也。兹因家严还里,先泐奉复,以见故人不敢竟置度外,屡求不应也。顺请文安。惟眠食自玉,进学修行,不宣。愚弟国藩顿首。

老伯、伯母大人前以名请安。

[1]

 朱蓂,字尧阶,湖南湘乡人,少尝与曾国藩共学,后成儿女亲家。此信为亲笔原件,原无时间,据信末“家严还里”之言参考曾氏日记确定。

002.致陈碧帆[1]

问病,兼叙近况。

碧帆四兄年大人阁下:

伏奉手书,益增思想。阔离以来,时从令兄处一问消息,尊恙较在京时云已大愈,嫂夫人乃复不适,匪惟令兄悬念,弟亦惓惓斯行也。

外境之迕,未可滞虑,置而遣之,终履夷途。弟去秋遘疾,几不自胜,既就痊复,仍此顽健。以我之历,卜君之吉,兼以祝尊嫂之祺,必符必符!善祷善祷!

弟供职惟常,亦鲜佳趣。时颇涉览史编,间有述造,不恒其德,无如我何。

来示甚以抛弃诗书为虑,殊非所宜。将借此以博取青紫,则未得之时,仰若神仙;既得之后,睨如败履。身外浮名,何足加损。若谓积轴在胸,烈芬在后,则传人之目,谈何容易。见有握椠怀铅,穷老尽气,当时自夸,没亦汶汶,凡若此者不胜数也。家居之乐,味之无尽。足下远客乍归,别有气象,令妻、寿母、伯壎、仲竾乐可言乎?惟冀深耽此娱,尽遣他虑,厚自调摄,幸甚幸甚!

奉劝加餐,情深乎遗鲤;更祝安寝,兆叶乎梦熊。聊寄一笑,忽忽〔匆匆〕不尽,诸惟心鉴。

[1]

 陈碧帆,名不详,湖南茶陵人,陈源兖弟,陈源豫兄。本件前次整理编在道光二十三年,因信中有“弟去秋遘疾,几不自胜”语,而曾氏患病在道光二十年秋,故可以确定本件之作应在道光二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