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二年书信

072.复江忠源二月[1]

告守孝中不宜轻往从军,本人想在一年内外移疾归隐。

岷樵仁弟礼次:

两省来书,知以太公大故,几至哀毁伤生。大孝深痛,固应有是,然天不祸善,终当无害。自去春以来,屡思奉书,以为从者行将北上,相见伊迩,无烦尺一;而他人以书寓余转达者,往往而有,亦不以致,展转迁延,积疚实多。既得赴告之书,又寄来七百七十余金,即思裁复,而书中称腊初决当奔丧起行,计还书到浙,固无及矣,遂复迟迟。思念吾弟,悬悒不已。盖君子之孝,尤重于立身,内之刑家式乡,外之报国惠民。凡吾行事,足令人钦仰者,皆吾所以敬吾亲也;凡吾德意,足生人感恋者,皆吾所以爱吾亲也,推此以求,则尊显之道,事业无穷,未可酷于一哀,陨生灭性,不达继述之义,翻蹈细人之行。

粤西盗贼方炽,足下所居,逼迫烽火,团练防守,未可以已。或有企慕谋勇,招之从军,则苫块之余,不宜轻往,斯关大节,计之宜豫。

国藩比岁以来,益复惫弱,心气积亏,不堪虑事,尚有一二奏疏,从容入告。计期岁内外,亦且移疾归去,闭关养疴,娱奉双亲。自审精神魄力,诚不足任天下之重,无为久虱此间,赧然人上也。

寓舍小大佳善,南中自家严以下,俱托安康。四舍弟以去岁三月来京,今遣之归,附呈挽联一事,白金二十两,为我具酒肴,敬奠长者灵几之前。其去岁他人托转达之书,一并将去。所寄各家银两,诸已清厘交付,无以为系。书不十一,惟读礼保身,奉母承欢无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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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件原无时间,前次整理误编在咸丰元年二月,因信中有“四舍弟以去岁三月来京,今遣之归”语,而曾国潢出京南返在咸丰二年二月二十六日,可知本信即作于此前。

074.致欧阳秉铨[1]十一月十四日

告两家近况,请管教曾纪泽,熟计明年正月家眷回南。

牧云仁兄大人阁下:

屡接手书,舍间一切皆蒙经理,感极感极!

弟自八月二十三到家后,已发信三次。十月初十一次,交常南陔家。闻南陔先生家中十八始遣人到湖北,是时适值长沙贼匪窜往宁乡、益阳一带,不知此信果到京否?

自十月以来,弟家大小平安。十一月初一未刻四舍弟生一子,排行科九,母子均极平安。初二起佛会,初四夜散。初七日,弟至尊府,岳父在衡州未归,岳母康健,嫂夫人身体如常,其余小大均吉。

弟家请魏荫亭教书,即召亭之弟、四舍弟之亲家也。学生共三人:舍侄甲五、胞姊之子临三、胞妹之子昆八。十月十七上馆。荫亭极善教书,弟生平所见教读者,殆无其敌。自黎明初醒以至夜深将睡,殆无须臾不与学生讲解,一月之中,学生进功,真可谓一日千里。

弟于京中一切不甚挂念,所最挂念者,惟念纪泽儿年少,恐其学坏。敬求老兄大人时时教诲,时时防闲,总须多解多讲,令其神不外散,乃为有益,千万千万!又须令其习字,可拜李寿廷为师,每日习大字二百,亦是要事。京中用钱须格外省俭,王吉云进京带银三百,又存银二百在南陔先生处,留为寄京之用,此外则更无分毫可寄。

现在贼匪盘踞岳州,恐湖北亦属可虞,不知明年正月家眷可回南否。弟意正月节后家眷由通州上船,二月可至扬州。万一湖北不靖,则由苏州小河转至浙江,由江西水路到家,不过中间盘堤二次。虽为日甚久,而一则免大江之险,一则无盗贼之警,似尚可行,求老兄更与诸友熟计之。

弟身体平安,癣疾请刘医诊治,云须食淡二七不吃盐、茶、酒、醋。

 昨十月二十三起,已淡七日,此次十一月初八日起,又淡七日,虽未全愈,而夜间能熟睡。

兄八月二十三在张抚台家所寄之信,十月二十七接到。此次不另写家书,诸惟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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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秉铨,字牧云,曾国藩内兄。这一封及以下三封致欧阳秉铨的信,均收自光绪己卯年刻本《曾文正公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