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十年书信二

575.复方濬颐六月初十日

询商刊刻《十三经注疏》,并告陈、李交哄案之处理诸事。

子箴尊兄大人阁下:

顷接惠函,具谂《十三经注疏》业已饬局重刊,并延请何贞翁前辈在扬总理其事。校经本属不易,得此耆儒主持,足令六籍扬馨,至以为慰。

殿本《十三经》,派员购访,未知能即时觅到否。前接贞翁来信,云先为局中商定格式底样,拟再求剪裁伸缩之法。莫偲翁来,谈及此事,渠意格式广长,字之粗细,悉以殿本为法,并须翻板为之。鄙意则不主于翻板,拟《十三经》皆仿照殿本另写,但不欲有剪裁伸缩之事。如有须订正之处,则别为《校勘记》附于每卷之末。或《诗》、《礼》有《校勘记》而他经无之,亦无不可。昨已函致贞翁商榷壹是,谅必与阁下斟酌尽善,便中尚乞示及。前刻有《金陵书局章程》一册,言字体须方、粗、匀、清,若刻注疏,亦不外此四字诀。兹寄去一本,以备参核。

陈、李交哄之事,前经查明原委据实奏参,李拟革职,陈以都司降补,奉旨照准。顷又奉到寄谕,知陈、李复被言路弹劾,并请拿问究办。圣意不事操切,但令皖、豫、鄂省常行稽察而已。

宝应增生徐元栋,其父任徐州教官,曾来敝处对奕。本年渠具禀前来,因批准送梅花书院肄业,许以另添膏火一分。兹闻仍随课升降。渠又有禀来,言省三任内送院肄业者每月另给膏火,常有定数,并不随课升降。如果有此成案,可否照给一份。未便再形诸公牍,因便奉商,仍希尊处核夺。复颂台安,祗璧谦版。不具。

576.唁倭福纶倭福裕六月十二日

吊唁倭仁逝世。

福纶、福裕世兄阁下:

前阅邸抄,惊悉尊甫艮翁太保老前辈中堂骑箕仙逝,曷任骇愕!忆昨八、九两年国藩到京,得以重瞻硕范,倾写鄙忱,方欣老成康健,寿耇未央,岂知握别半年,芳型遽杳!贤昆仲至孝性成,自必逾恒哀慕。惟念太保中堂名德硕望,讲求正学四十余年,存养省察未尝一息少懈。即历载日记,已为海内士大夫所同钦守之正轨,戒宗旨之稍偏。凡有志学道者,皆仰为山斗而奉为依归。至夫黼座论思,讲筵启沃,皆本致君尧舜之心,以成中兴缉熙之业,洵属功在社稷,泽及方来。加以积善之庆,穀贻孙子,饰终之典,哀逾圭璋。固已备极哀荣,毫无遗憾。尚望节哀顺变,勿过毁伤,是所至祷。

国藩素仰德晖,怀贤感旧,怅人琴之永逝,叹梁木之遽摧。只因羁迹江东,不获躬亲奠醊。谨具薄赙一函,寄函灵右,聊申一束如玉之忱,永致九原谁归之慨。专泐布唁孝履,顺颂礼安。不具。

世愚弟曾国藩顿首

587.复冯卓怀七月初二日

吴廷栋家迁葬之举,事属难行。洪汝奎仍拟留之久居金陵,不欲劝其还山。江右岁事可望有秋,湖南哥老会之患堪虑。

树堂仁弟大人阁下:

金陵畅叙,一月有余。回忆昔在祁门,侵侮良朋,轻离贤俊,悔憾正深。一旦握手相见,具仰旷远之怀,稍释积年之愧。匆匆执别,缱绻奚任!顷接惠函,猥以馈敬戋戋,远劳齿谢,只增惭恧。就谂台从行抵六安,即日返旆南旋,比想已抵星沙。

竹如先生新庄既断不可住,自不妨决意去之,另谋他处。阴宅既看得五处,则后事已有头绪。惟渠家葬诸城,自吴夫人以下共有八棺,迁葬之举,事属难行。竹翁不能独自主持,子妇及诸孙辈皆以葬后添丁不少,不欲轻于迁改。至归乡之事,须在九、十月间天气凉爽乃为合宜。而竹翁以故乡族党无一人可与谈者,殊难耐此孤寂。且或借贷钱米以图一饱,或求写荐书以谋外事,亦苦无以应之。而竹翁之子孙在于扬州、金陵各支薪水,以供家食,若随同回籍,则并此而无。事事仰给于人,尤非竹翁所愿。故琴西之意仍留此老久居金陵,不劝之还山也。

阁下精研地理,熟于古法。此次行经怀、桐、舒、六之间,山水奇伟,为中干正龙结聚之处,揽异搜奇,左宜右有,必当大慰胸中之愿。形家者言从古帝王将相出于中干者为最多,良由形势雄厚,非南干诸山水可及也。

承示大驾拟至敝乡为舍间代营吉地,隆情厚意,感何可言!惟一家私事有劳跋涉,窃抱不安。顷已函告舍弟,如台驾果辱临敝乡,自当扫径以待。

此间近状如恒。四月以来,雨旸时若,低田全无水患,高田微有旱处而无大损,岁事可望有秋。国藩疝气已愈,晕眩未发。惟目光蒙霿,无术挽回。诸务丛积,未能悉心经理,殊以为愧。

吾乡哥老会匪窃发,旋经兵练扑灭。此辈布满郡邑,聚散无迹,起灭无端,勾结蔓延,牢不可破。虽年年旋发旋除,然十次速破而设有一次迁延,则桑梓之患不堪设想,曷胜焦虑!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592.复吴敏树[1]七月十六日

盛赞吴氏文之清旷自怡旨趣,兼议桐城姚氏为文得失。

南屏仁兄大人阁下:

三月初旬奉复一函,想已达览。旋接上年腊月惠书,并大著诗文全集各五十部。就审履祺康胜,无任企仰。

大集古文敬读一过,视昔年仅见零篇断幅者尤为卓绝。大抵节节顿挫,不用矜奇辞奥句而字字若履危石而下,落纸乃重绝伦。其中闲适之文清旷自怡,萧然物外,如《说钓》、《杂说》、《程日新传》、《屠禹甸序》之类,若翱翔于云表,俯视而有至乐。国藩尝好读陶公及韦、白、苏、陆闲适之诗,观其博揽物态,逸趣横生,栩栩焉神愉而体轻,令人欲弃百事而从之游。而惜古文家少此恬适之一种,独柳子厚山水记破空而游,并物我而纳诸大适之域,非他家所可及。今乃于尊集数数遘之,故编中虽兼众长,而仆视此等尤高也。

与欧阳筱岑书中论及桐城文派不右刘、姚,至比姚氏于吕居仁,讥评得无少过?刘氏诚非有过绝辈流之诣,姚氏则深造自得,词旨渊雅。其文为世所称诵者,如《庄子章义序》、《礼笺序》、《复张君书》、《复蒋松如书》、《与孔

 约论禘祭书》、《赠

 约假归序》、《赠钱献之序》、《朱竹君传》、《仪郑堂记》、《南园诗存序》、《绵庄文集序》等篇,皆义精而词俊,夐绝尘表。其不厌人意者,惜少雄直之气,驱迈之势。姚氏固有偏于阴柔之说,又尝自谢为才弱矣。其论文亦多诣极之语,国史称其有古人所未尝言,鼐独扶其微而发其蕴。惟亟称海峰,不免阿于私好。要之方氏而后,惜抱固当为百余年正宗,未可与海峰同类而并薄之也。浅谬之见,惟希裁正。

国藩回任江表,瞬逾半年。辖境敉平,雨泽沾足,岁事可望丰稔。惟是精力日衰,前发疝气虽已痊愈,目光蒙霿,无术挽回。吏治兵事均未能悉心料理,深为愧悚。吾乡会匪窃发,益阳、龙阳等城相继被扰。此辈游荡无业,常思逐风尘而得逞。湘省年年发难,剿之而不畏,抚之而无术。纵使十次速灭,而设有一次迁延,则桑梓之患不堪涉想,殊以为虑。

镜初出都过此,几及两月。晨夕接对,雅量硕学,令人钦企无已。李将翥汉既补水师千总,粗足自存。此间事少人繁,更无栖托之地。复颂台祺,诸惟心鉴。不具。

[1]

 本件《中国近代史料丛刊》影印《湘乡曾氏文献》本与传忠书局稿本文字有较大出入,今据以校改。

593.唁恽桂孙七月十七日

吊唁恽父逝世。

小山世兄贤昆仲礼次:

顷接讣函,惊悉尊甫次翁大公祖大人示疾苏垣,归神兜率,曷任骇愕!当即附片具奏,尚未奉到批旨。方冀东山云起,帝简重膺,岂期北陆霜凋,人琴遽杳?贤昆仲至孝性成,自必逾恒哀慕,衔恤靡至,摧迫如何!

惟念尊大人芸馆宏才,藤厅硕望。熊

 绩懋,鼎州扬兰芷之馨;霓节勋高,湘水被范韩之泽。明足慑乎群吏,清更绝乎一尘。迨夫枉罹吏议,暂返珂乡,中外交推,迭荷枫宸之宠召,风流未歇,犹闻棠舍之讴思。返真而悟彻拈花,积庆而芬流贻穀。揆诸九京,夫何遗憾!尚望礼庐珍卫,顺变节哀,是所至祷。

国藩金陵羁迹,不获躬亲奠醊。谨具挽幛一悬,寄呈灵右,聊代束刍。专泐,布唁孝履,顺颂礼安。不具。594.复罗汝怀七月十七日

寄呈《罗萱墓志》及《湖南文征序文》,并报调任畿辅以来状况。

研翁仁兄大人阁下:

客岁保阳官舍,接到惠函,猥以前具薄赙,远劳齿谢,只增惭恧。就谂道履绥愉,纂述闳富,无任企佩。

令嗣伯宜劲节清才,无愧家学渊源。鄙人昔与从事,知之颇审。承寄到木石诸刻并事状,嘱以铭幽之文,谊不敢辞。谨成墓志一篇,芜陋殊甚,曾不足一塞阁下之悲,聊以表夙昔相知之素。南、筠二公老于文事,于伯宜夙加嗟赏。次青、壬秋两君奇辞妙笔,亦与伯宜渥洽,若得诸贤佳制,不复以拙作刊刻,则逝者当更忻慰耳。

承示裒辑《湖南文征》至百九十卷之多,巨编焜耀,既足增吾楚之光,而中间起废阐幽,如为武陵杨公昭晰沉冤,实足以彰公道。虽其间登选稍宽,不免有拙工蹇步羼杂其中,然意在存一省文献,体例自不容过严。阁下暮年多故,力任搜讨,虽处拂意之时,不为稍辍。精心毅力,殆非辈流所及。承以序文相属,兹亦勉缀一首,荒浅无状,但足点黦鸿编耳。

国藩自调任畿辅,衰病相寻。复值亢旱连年,毫无裨补。九年二月,右目倏已无光,左目亦复昏蒙。夏初感晕眩之病,请假两月调理。假期内忽有津门之事,力疾赴津查讯。此案众议纷歧,论理者佥谓宜乘此机与之决战,上雪先皇之耻,下快万姓之心,天主教亦宜趁此驱除。论势者则谓中国兵疲将寡,沿江沿海略无豫备;西洋各国穷年累世但讲战事,其合从之势、狼狈之情牢不可破。邂逅不如意,恐致震惊辇毂。而兵端一构,未知何年可息。因是委曲迁就,冀以消弭衅端。然办理过柔,以致谤议丛积,神明内疚,至今耿耿。旋奉重莅江南之命,陈情未允,倍切悚惶。闰十月杪抵任视事以来,瞬逾半年,诸务丛积,目眚日深。寻常案牍已未能悉心经理,其有须覃精研思者尤觉攻木多节,治丝易棼。江海各防虽拟及时整饬,而事体重大,亦且茫无端绪。大惧旷官取戾,贻羞知己,曷胜兢兢!

承示洗眼之方,鄙人自遘目疾,进方者颇多,言人人殊。间或如法治办,茫无成效,遂复中辍。老年失明,亏在本原,似非人力所能挽回,但以不治治之而已。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00.复方濬颐七月二十五日

商询《毛诗》刻写格式及校雠事宜,略报宁、徐两属岁事状况,顺嘱代谋徐国桢位置。

子箴尊兄大人阁下:

顷接惠函,具谂殿本《十三经》业已购到,惟缺《周易》、《周礼》、《仪礼》三部,徐为设法访觅,刻下先刻《毛诗经》。何贞翁前辈审定格式,发局缮写。其《毛序》笺及经文传笺悉依旧式,惟音义另提一行于笺后,疏又另提一行于音义后,概用单行中等字以醒读者之目。又恐过于费板,将每板二十行改为二十四行,每行二十一字改为二十四字。贞翁耆年硕学,区画当自不苟,应即如所指办理。惟行款移易,则校对更难,须多得通材数人,再四校雠,方稍免讹舛,尚希留意。

宁属雨泽沾足,稻苗鬯茂。闻下河一带普庆丰稔,苏、太前颇苦旱,七月初亦得畅沛甘霖。徐属略有伤潦之处。大致全省可报有秋,亦守土者之至幸也。

三月十二盐务一疏,至今未接部复,不解何故。闻有四六分成之说,亦非确耗。片引不销,守候弥久,商人尤困迫矣。

有敝世兄徐璧如者,名国桢,系座师徐晓村先生之子。朴实勤慎,久办焦山救生船务。家况寒素,而差事过于清苦,欲谋另觅枝栖,鄙人亦曾允许。春间郑筱山尚书来宁,又经以此相嘱。渠与弟固同门也。此间人浮于事,久无位置之处,可否推爱垂青,代为设法别求宽裕之差?优视明德之后,则不特徐氏感泐靡涯矣。复颂台安,祗璧谦版。不具。

603.复何绍基七月三十日

婉商注疏格式,顺报近况。

贞翁老前辈年大人阁下:

前奉惠函,稍稽裁复。就谂履祺康胜,餐卫咸宜,敬以为慰。

大字注疏,首难在编次。现得高足王与李、郭、庄三君同司厥事,既曾致力于此,当可悉臻妥洽。接子箴都转来函抄示老前辈审定《诗经》格式,音义及疏皆另提一行,用单行中等字以醒读者之目,硕儒规画,自能斟酌古今,订成善本。惟闻苏之志局,浙之孝廉堂,皆望台旌遄往,一慰饥渴。而淮安修志,亦思得贤者主持其事,丁健翁尤殷殷企迟。不知台从果能在扬久住,料理注疏就绪否?林芗溪既不能来桂,皓庭现在此间,亦贵门下研究群经者也。

贱躯粗遣〔适〕,眩晕、疝气均未复发。目光则昏蒙如故,作字极难,无术挽回。内人幸未死,而右足痿痹不能行动,亦生理之至艰。长儿正月所生之子顷遂殇亡,殊增焦闷。诸蒙廑注,用以附陈。

承索拙书“皓首穷经尚有时”七字,侍本不能书,自遘目眚,益形荒陋。且借令两目无恙,亦未敢持布鼓过雷门,敬谢不敏而已。中秋以前拟至淮、徐,补行大阅,道出邗上。如老前辈尚未他适,谨当寻庞公之杖履,访杜老于郊坰。先行奉约,复颂台安。摹璧晚谦,不具。

604.复吴坤修八月初一日

感佩济人之急,附告李熙瑞业已安排。

竹庄仁弟大人阁下:

接诵两次惠书,承贶食珍、茶饼二种,拜登敬谢。并示新添曾孙,诸凡顺吉。德门庆集,瓜瓞绵连,曷任忭贺!

尊恙标症已痊,肢体则仍疲软,须赖药饵扶持,每日常服参茸,略一停止,遂觉难支,自是积劳所致。尚希调摄有恒,保卫荩躬。大抵能受补药者,即系可以挽回之症也。

皖中岁事丰稔,地方安辑。属吏贤否,亦经旌别至当,闻之欣慰。黄巡检到皖已荷位置志局,王牧官亏私累,蒙许设法代为弥补。阁下积年清宦,而每遇人急则不遗余力以济之,于故员后事尤为倾囊倒箧。高情挚谊,人神同钦。李令熙瑞久荷甄陶,前已委署英山。兹拟酌补芜湖,于例应无不合。既已商明西林宫保,敝处自无不批准之理。

鄙人目光昏霿日甚,眩晕、疝气诸症幸未复发。惟大小儿正月生子,前月惊风殇亡,殊觉焦闷。现定丁祭后启程,补行大阅。先至淮徐一带,次及苏沪,约须冬初乃能旋署也。复颂台安,诸惟心照。不具。

605.复杨岳斌八月初三日

慰问病体,略报近况,并告梅煦庵已妥为位置。

厚庵宫保仁弟大人阁下:

前接惠函,猥以前此戋戋之馈,远劳齿及,只增惭恧。就谂颐神梓里,欢侍庭闱。以谢傅之高风,兼老莱之至性。尊恙数年以来尚未全愈,务望加意调摄,身劳心逸,自当渐臻康复,勿药有喜。

国藩回任江表,瞬逾半年。晕眩之疾近尚未发,春间增发疝气,旋即就痊。惟目光昏蒙如故,无术挽回,两脚近复浮肿。军政吏治均未能悉心经理,江海各防虽拟及时整饬,而事体重大,亦且茫无端绪,曷胜兢兢!内子目久失明,三、四月间病势复极沉重。虽幸有转机,而右足痿痹不能行动,亦生理之至艰。长儿年逾三十甫得一子,顷已殇亡,殊增焦闷。

鄙人拟于中秋以前出省补行大阅。先赴淮、徐,次至苏、沪,大约十月内方可蒇事。虽无搜乘补卒之实,亦聊循行旧典,俾营伍咸知振作。知关廑注,附陈壹是。

吾乡会匪窃发,益阳、龙阳等城相继被扰,幸于两旬内即就扑灭。此辈布满郡邑,聚散无迹,起灭无端,勾结蔓延,牢不可破。年年发难,虽皆不旋踵而芟除,然使十次速了,而设有一次迁延,则桑梓之患不堪设想。

令嗣入都承荫,刻下想已分部行走。器宇轩昂,练习政务,恢扩见闻,定成远大之器。惜在此未能久住,不获深谈,以觇所学。迪庵令子近住此间,谈论较畅,亦美材也。梅牧震荣才学德兼优,与仆为甲午同年,素所深悉。又与阁下相从陇上多年,渠性情笃厚,每谈及阁下,其感激出于至诚。自当妥为位置。此间人浮于事,近日老湘勇营丁自陇回楚,仆因招三千人来此操练洋队,即派梅煦庵支应粮饷军械,月支薪水四十金,以副雅嘱。虽于渠窘况未必有补,亦聊济涓埃耳。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11.复俞樾八月初四日

答谢代觅吴仲云《诗集》,略报近况及出省补行大阅行程。

荫甫仁弟大人阁下:

四月间两接惠函,猥以老年添孙,远劳注饰,并承代觅吴仲云前辈《诗集》一部,拜登敬谢。顷又接七月二十五日手书,就谂台从避暑苏垣,履祺休鬯,无任驰企。

国藩回任江表,瞬逾半年。差幸辖境敉平,雨泽沾足,岁事可望丰稔。惟是精力日衰,前发疝气虽已全愈,目光蒙霿,无术挽回,近复两脚浮肿。军政吏治均未能悉心料理,殊以为愧。内人三、四月间病势复极沉重,迩来已就痊可,而右足痿痹,备尝诸苦。大小儿正月生子,七月下旬殇去。年逾三十,甫得一子,今复失之,殊难为怀。鄙人拟于中秋前出省,补行大阅之典。先至淮、徐,次赴苏、沪。虽无搜乘补卒之实,亦聊循行旧典,使营伍稍知振作耳。抵苏之期约在九月之季。届时如能把手鬯叙,快慰何似!

承嘱署尊著之捡,字固陋劣,近因目病往往束手。阁下年方五十,而著书已至百数十卷,多而且精。世人多称浙中朱、毛,兰陵孙、洪,既富才藻,又达经训。如君所诣,固当远过前贤。礼堂写定,百世以俟。书捡书就,会晤不远,容当面交。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13.复吴大廷八月初五日

心愈用则愈灵,技愈推则愈巧,凡事患在不为,不患不能。花鸟山可设瞭台,置镫旗,陈钱山则不足措意。

彤云仁弟大人阁下:

前得六月十七手书,尚稽裁答。顷又展诵七月二十六日惠书,并绘寄演试英国水师第五图阵式及花鸟山图、陈钱山图,就谂抚序延釐为颂。

操练之事,阁下殚精竭虑,身任其劳。夏日秋阳,往还洋面,积受暑湿,致成腹泄之疾。刻想调摄痊可,至深悬系。各船演习诸技渐臻纯熟,凡事患在不为,不患不能。西洋技艺所以卓绝古今者,由其每治一事,处心积虑,不臻绝诣不止。心愈用则愈灵,技愈推则愈巧。要在专精,非其材力聪明,果远过于中国。

花鸟山虽非险隘,然于其上设瞭台,置镫旗,以免往来船只触石迷路,为益亦复不浅。陈钱为地较广,然亦中土。盗艇之所谓险,轮船则瞬息飞渡,诚如尊论,此不足措意也。

介唐到局,迭接函牍,振作精神,力图补救,虽曲尽人情,而无所瞻顾竹报。尊闻夫人前恙已愈,又有添孙之喜,曷任忭贺!

鄙人目光昏蒙日甚,终难挽回。眩晕、疝气诸症幸未复发,两脚近复浮肿。大小儿正月生子,七月殇亡,殊觉焦闷。现定中秋前启程,补行大阅。先至淮、徐一带,次及苏、沪,正可借展良觌。来示近日腹泄稍止,亲率各船赴宁校操,此举可以中止。恐抵宁时仆已出省巡阅,徒劳从者。

直隶本年水患为近数十年所仅见。李相截漕十万发赈,犹难遍及。议请由江浙两省各买米二万石运津协济,寄谕饬如数购办,并限未封河以前运到。正拟筹办沙船及轮船分别装运,乃晓莲顷接刘芝田信,李相欲改解折色,不要米而要银。盖直隶人不惯食稻,而奉天粟米价贱易购,银两易于轻赍,省却雇船一番经营矣。复颂台安,诸惟心照。不具。

618.复方骏谟八月十一日

略报近况,并托交《张皋闻先生文集序》。

元征尊兄大人阁下:

顷接惠函,具聆壹是。就谂履祺休鬯,著祉绥愉,无任企颂。

国藩回任江表,瞬逾半年。差幸辖境敉平,雨泽沾足,岁事可望丰稔。惟是精力日衰,前发疝气虽已痊愈,目光蒙霿,无术挽回,近复两脚浮肿。军政吏治未能悉心经理,殊以为愧。内人三、四月间病势极重,迩来已就痊可。而右足痿痹,备尝诸苦。大儿正月所生之子,顷已殇亡。年逾三十,甫得一子,今复失之,殊难为怀。鄙人拟于中秋前日出省,补行大阅之典,先赴淮、徐,次至苏、沪。虽无搜乘补卒之实,亦聊循行旧典,使营伍稍知振作耳。

惠甫卸磁州署任,已阅数月,奏调诸公,独渠未补一缺。高才远韵,羁于鸡肋,不免抱向隅之叹,歉负良深。开生前拟入都,不果成行,近闻仍当来金陵。出山之举,渐从缓议。

《张皋闻先生文集序》因俗务匆遽,久未交卷,兹勉撰一篇寄上。于先辈邃学鸿文尚未能发挥一二,自惭浅陋,有黦鸿编,祈便寄河南交张世兄收纳。鄙人于十三日出省,计月杪可抵彭城。会晤不远,借可鬯叙一切。复颂台安,并贺节禧。不具。

631.复陈筱帆九月初八日

慰问病体,顺报近状及嘱延教读之师诸事。

筱帆仁弟大人阁下:

五月间曾复一函,并谢鸡、缸等珍之赠。由驿递交归德府转致,未知何以竟付浮沉?顷接惠书,猥以秋节相庆,纫戢曷任!就谂尊体抱恙,渐形羸弱,至深驰系。务望平心静气,善自珍摄,以期渐就霍然,是为至要。

国藩回任江表,瞬及十月。差幸辖境敉平,雨旸时若,岁事可称中稔,惟是精力日衰。去岁眩晕之症,本年疝气之发,虽已全愈,目光蒙瞀,无术挽回。又记性日坏,两脚常肿。军政吏治均未能悉心经理,殊以为愧。大儿正月所生之子,昨已殇亡。年逾三十,甫得一子,今复失之,殊难为怀。

鄙人于中秋前二日出省,补行大阅之典,十八日抵扬州,二十八日抵清江,以次校阅营伍。初七日由陆路行至徐州,连日积受风寒,体中颇有不适,拟休养一两日再阅各营。此间距尊处不过四百里,咫尺天涯,一晤缘悭,殊为怅悒。自徐南旋,再由镇、常以达苏、沪,大约十月中旬方能蒇事。应酬极繁,衰颓日甚,殊难支持耳。

承嘱请教读之师,欲得品学兼优而又老于教授者,江南一带当不乏其人,容俟回署时再为代访。尊府本阳羡名家,敝幕有宜兴之友,当访择宜、荆及无锡等名宿庶为有益。但欲请珂乡,非每年得二百金以外,恐不足延致好手。俟访有端绪,再奉告也。复颂台安,并贺秋禧。不具。

643.复黄翼升十月十七日

劝慰回署探视妻病,顺告出省校阅情形。

昌岐仁弟大人阁下:

十六日王子云来,询悉台端巡阅江防已抵太平。暂驻数日,即当驶至江阴一带操演水师,竟不回省,有古人过门不入之风。从事贤劳,至以为念。

尊夫人病势沉绵日久未减,敝处一门时为关虑。顷又接子云来函,述及病状遽尔增剧,饮食不入,时时晕眩,阖署皇皇,急盼旌从早回。虽阁下公尔忘私,不以家事为念,然离家咫尺,不妨回署一视。稍加料理,再出而阅视诸营,仍于公事无损,正不必过于拘执。此信一到,无论行抵何处,望即迅回金陵,是为至要。或者尊夫人既见君子,病有转机,亦意中事也。

国藩出省校阅各营,九月十一日由徐州南旋,经镇、常以达苏、沪。水陆各营均已蒇事,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本月十五日旋署。应酬甚繁,刻无暇晷。尽〔书〕不尽言,诸容面罄。顺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45.复杨岳斌十月二十一日

慰问病情,顺报近况及陈午峰位置诸事。

厚庵宫保仁弟大人阁下:

八月初三日曾复一函,旋接惠书,就谂尊恙久未痊愈,精神减少,眠食几废,劳动则失血弥甚,腰核则遇咳弥痛,曷胜驰系!务望加意珍卫,善自调摄。将世间万事置之度外,或种花饲鸟,以寻至乐,以娱天怀,以期渐臻康复,是为至要。

鄙人眩晕、症〔疝〕气幸未复发,脚肿亦消。惟两腿酸软,行动维艰,头易出汗,小便太密,精神疲乏不能自振,右目久盲,左目亦昏蒙日甚。内人则失明已久,近复病足不能行走。大小儿年逾三十,正月生子,七月殇亡。无一善状可告良友。衰年居官,诸事废弛,尤以为疚。

陈午峰观察,才学品望,鄙人素所深悉。前日赞襄莲幕,久著勤劳,迩来需次皖垣,景况清苦,久不能补一缺,自应设法扶植。惟奏调改省一事,格于部例,实所难行。降握府篆各省无此办法,部中亦必驳饬。至皖中差事,向由中丞主政。昨已致书英帅,嘱其格外照拂。或予以署缺,或给以优差。如彼处久无佳音,则当于盐、茶二者位置一席。非特以慰阁下拳拳之情,亦以午峰多年辛苦,不能不稍酬其劳,兼济其困也。

国藩自八月十三日出省校阅诸营,九月十一日由徐州南旋,经镇、常以达苏,沪。即由吴淞口驾驶轮船,本月十五日旋抵金陵,尚须循例略有举劾。各营情形,额兵招复者极少,抽兵另练者无多,缓急一无可恃,尚须酌量添置。暮齿衰颓,深愧豪无裨补耳。

刘省三军门驻军秦中,连疏求退,荐曹荩臣军门克忠自代。已奉谕旨赏假三月,准其离营养病。刻因俄国派兵代复伊犁,关外各军势极单弱,亟须遣师遥作声援。李相奏请以二十营交曹军门统赴兰州,与穆帅会商再行相机前进。闻荩臣素为台端所赏,或当建立勋绩。惟陇西一带粮运艰难,愈远愈苦,恐亦未易奏功耳。复颂台安,诸惟心鉴。不具。

647.复聂一峰十月二十二日

函商儿女姻事。

一峰尊兄亲家大人阁下:

十月十二接诵惠书,祗聆壹是。不知何时所发,似途次稍有延搁。就谂绩懋羊城,诞膺多福。引詹吉霭,抃颂无量。

阁下以词臣出宰粤东,循声洋溢,固宜渐跻显秩,宏此远谟。迩来大府借重左右,事无不谘,指顾遂当真除,正不必以目前濡滞,遽涉高蹈之想。

承示儿女姻事,文郎目下攻习学业,恰值精进之时,未能忽辍,缓至明春始能东来就赘。又以友山中丞眷属赴粤之便,属遣人伴送小女同行至粤。阁下并倩令弟亲家率眷迎护,诚为妥善。惟内人自两目失明,百病丛生。重以春间剧疾,两足至今痿痹,行走固极艰难,坐卧亦须扶掖。而鄙人右目既废,左目亦昏涩日甚,两脚酸软,精力疲乏。儿妇辈均难远离,大小女适袁氏者已于上年九月沦亡,用是伴送殊难其人。友山中丞前在清江晤叙,今冬入京展觐,明春挈眷赴任。当以二月取道金陵,夏初乃可抵粤。文郎若能于今冬驰至江宁,则正月成婚,二月即可趁张中丞之便托其提挈同行。若以岁寒道远,航海过于险艰,则当如来书之指,俟春和冰解,再来江宁就赘,最为安全。贱夫妇俱系病躯,亦不可以再缓。俟得尊处自粤启程确信,敝处再行筮吉奉闻。

弟以八月十三出省,补行大阅之典,先至扬、淮、徐州,次及镇、常、苏、沪一带,月之十五旋署。辖境均属安谧,中外交涉各口亦幸无恙。第以衰颓久膺艰巨,诸事废弛,时用兢兢,惧诒辱于亲友耳。复颂台安,诸惟心照。

665.致何璟十二月初四日

展纾离怀,略告近况。

小宋仁弟大人阁下:

前闻台从调抚江左,鄙衷深用庆慰。昔年安庆同舟,声律克谐,判

 分驰,倏阅八年。兹复共事一方,牙旷重逢,曷任欢惬!时适巡阅外郡,尘事匆遽,未及走函致贺。顷间人言前月二十二日使节已抵泰安,风雪遄征,计已将达袁浦。遥惟动定胥宜,至为企颂。

国藩秋仲补行大阅之典,先至扬、淮、徐州,次及镇、常、苏、沪,十月十五旋抵金陵。各路营伍额兵本不适于用,抽兵另练,为数无多,缓急殊难深恃,将来尚须酌筹添募。募齿孱躯,愧无裨补,亦聊循行故事而已。鄙人所患眩晕、疝气诸疾,近幸未发。两脚浮肿,比亦消散。惟精力日颓,步履艰涩。右目失明已久,左目亦甚昏霿,阅视文牍,较之常人迟至五倍,用是诸务废弛,如负大戾。兹幸旌从南来,以明豁而兼精细,诸事协于准绳。鄙人虽多所阙遗,或犹不致陨越。兹遣差弁由扬郡溯流而上,祗迓旌麾。附布一二。闻诹吉于十八日接篆,今岁瞻对无缘,不克一纾离悰。明年政成多暇,尚当图一良觌也。顺颂台安,诸希心照。不具。